父亲将我和庶女调包,她以嫡女之名长大,可我出生已被换回母亲身旁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8-13 15:18 2

摘要:他们不知道,在我娘生产那日,后院起了场火,我立即又被换了回来。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爹为了讨外室欢心,偷偷调换了母亲与外室的女儿。

让外室的女儿取代我成为嫡千金,金尊玉贵地养大。

那外室在背地里笑话我娘:

“一个乡野村妇,终其一生,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就连我爹也觉得我娘蠢笨好骗。

可我娘只是没读过书,又不是没脑子。

他们不知道,在我娘生产那日,后院起了场火,我立即又被换了回来。

我爹在死前怎么都想不明白,他怎么就栽在了我娘这个乡野村妇的手里。

1

永宁侯府的聘礼抬至宋府那日,红绸漫卷,锣鼓喧天。

宋府门前,忽地跑来个蓬头垢面的姑娘,发髻凌乱,衣衫褴褛。

她一把拉住管家的袖子,尖声叫嚷道:“我才是宋府的嫡千金!当年我被抱错了,快带我去见你们主母!”

管家眉头一皱,嫌恶地甩开她:“你当我们主母是谁都能见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

那姑娘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她站稳后,盯着抬入宋府的一箱箱聘礼,眼神空洞,喃喃自语:“我才是宋小姐……嫁入侯府的人也应该是我才对……”

话音未落,她瞧见我从马车上款款而下,宋府的奴仆纷纷向我行礼,齐声唤道:“小姐万安。”

她愣了愣,随即发了疯般地冲到我面前,嘶吼道:“我才是宋府的嫡千金!这些年是你占了我的位置!我要见主母,她是我的亲娘,她一定会认出我……”

她话还没有说完,管家已带着几个家丁上前,将她牢牢拖住。

“快把她拖走!别惊扰了小姐!”管家厉声吩咐。

那姑娘挣扎着,声音凄厉:“你们会后悔的!你们会后悔的……”

最终,她还是被拖走了,只留下一片嘈杂和众人的议论纷纷。

“真是疯了,说的全是疯话。”

“是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竟敢来冒充宋府千金。”

只不过,她被拖走前说的那句话,却始终在我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她嘶吼着问我:“你就没想过,你爹为什么如此宠爱你吗?那是因为你是他心爱女子所生……”

府里人人皆知,父亲在外有个娇养的外室,藏于城西一隅。

所以这些年,父亲与母亲之间看似和睦,实则早已离心。

母亲在生下我之后,身下落红不止,元气大伤,两人再也没有同房过。

父亲待母亲冷淡,就连待与母亲眉眼间长得相像的哥哥也冷淡。

我曾问哥哥:“爹为何总是不理我们?”

哥哥只是苦笑:“或许,他心里有别人吧。”

这些年,父亲唯独宠爱我,不仅府里有什么好东西都往我的院里送,还花下重金请先生教我念书。

我及笄之时,已是京中有名的才女。

他逢人便说:“我有个才貌双全的女儿,真是我的骄傲。”

后来,永宁侯府夫人在宫宴上相中了我,求了陛下将我赐婚给了侯府嫡长子谢泽。

父亲只是个五品官,人人都说我命好,这门亲事算是宋府高攀了。

我曾问父亲:“爹,您为何如此宠爱我?”

父亲只是摸摸我的头,笑道:“因为你是我的女儿啊。”

可他眼中的闪烁,却让我心生疑惑。

父亲待我和哥哥天差地别的态度,总让我觉得古怪。

今日那姑娘被拖走后,我唤来贴身丫鬟小红:“小红,你跟着那姑娘,看看她到底去了哪里。”

小红点头应下,悄悄跟了上去。

不多时,小红回来禀报:“小姐,那姑娘进了城西的那座院子里。”

我心中一动:“那座院子,不是父亲用来安置外室的地方吗?”

小红点头:“正是。我还使了点银子,从看门的小厮那里打探到了那个姑娘的身份。”

“哦?她是谁?”我急切地问。

“那姑娘叫柳湘儿,是院里柳夫人的女儿。不过她自小不受柳夫人的待见,若是老爷不来,她的日子过得连下人都不如。”小红说道。

小红在离开前,正巧遇见了柳夫人。

她描述道:“那柳夫人果然生得貌美,特别是她眼下的那颗痣,衬得她容颜更加娇媚。”

听完小红的回话,我猛地回想起,前日在布庄里遇见了个貌美的妇人。

她热心地帮我挑选制衣的布料,笑着说:“我的女儿与你一般大,看你这般聪慧伶俐,我真是喜欢得紧。”

我问她:“夫人,您的女儿也这般大吗?”

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是啊,她若是有你一半乖巧就好了。”

我记得,那妇人的眼下也是有一颗痣,与小红描述的一模一样。

她便是父亲养在府外的那个外室!

难道那姑娘今日所说的话全是真的?我真是那外室所生?

母亲如此疼爱我,竟是帮仇人养大了孩子?

这个念头让我心如刀绞,全身止不住发颤。

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摔落一地,茶水溅湿了我的裙摆。

2

我伏于锦榻之上,泣声如断线珠玉,泪湿罗衾。

母亲自山寺祈福归来,闻听我泣,疾步入内,于榻畔轻坐,柔荑轻抚我背,温言道:

“吾儿云浅,何事令你如此伤心?快与娘亲说说,娘亲定为你讨回公道!”

我抽噎不止,呜咽难言,唯余断续哭声。

母亲取过丝帕,轻拭我面上泪痕,眸中满是疼惜。

恰此时,院中传来兄长朗声:

“宋云浅,兄自马场归来,特为你带了爱吃的酥酪……”

话音未落,兄长已见母亲自屋内步出,眉头紧锁,质问道:

“可是你又欺凌妹妹,夺她所爱?”

兄长见状,慌忙将手中酥酪置于地上,转身欲逃,边跑边辩:

“我何曾夺她之物!那都是陈年旧事了!”

母亲冷笑一声,道:

“若未做亏心事,何须如此慌张逃窜?”

我拭去泪痕,唤母亲入内,轻声道:

“娘亲,此事不怪兄长,是女儿……女儿不愿再嫁入永宁侯府了……”

母亲闻言,神色微变,关切道:

“这是为何?娘亲已打听清楚,那谢泽公子,人品相貌皆是上乘,实乃良配啊。”

我摇头,泪光闪烁:

“女儿不欲嫁人,愿往妙音庵修行,日日为娘亲与兄长诵经祈福,只愿娘亲安康。”

母亲惊愕,望向一旁神色闪烁的小红,问道:

“小红,你整日伴姑娘左右,可知她何故如此?”

小红面色惨白,慌忙跪地,颤声道:

“姑娘……姑娘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我亦跪于母亲前,一字一顿道:

“今日,有一女子立于宋府门前,言称她才是母亲之女,乃爹爹外室柳氏所生,当年不知何故,我们二人被调换……”

“此事,爹爹与柳氏定是知晓,他们……他们故意设计陷害娘亲!”

“娘亲,女儿愿往庵中为姑子,不再占宋府嫡长女之位,绝不与他们同流合污,伤害娘亲……”

母亲闻言,愣怔片刻,凝视我红肿双眸,忽而轻笑:

“就为此事,令你哭得如此伤心?”

“娘亲疼爱你一场,倒也不枉。”

我神色木然,吸了吸鼻子,问道:

“娘亲,得知女儿非您亲生,您……您就不难过吗?”

母亲抬手,轻拭我眼角泪痕,淡然一笑:

“傻孩子,当年他们换走你后,娘亲立刻便将你换回。”

“你虽不似你兄长那般肖似于我,但娘亲知道,你便是我的女儿。”

“还好你不似我,否则,娘亲还如何为你寻个好婆家?”

我愣住,愕然道:

“换……换回来了?”

“如此说来,我……我仍是娘亲的亲生女儿?”

母亲含笑点头,我怔怔无言。

母亲起身,自小红发间取下一支铜簪,执我手,我瑟缩。

“无需滴血验亲,娘亲所言,你自当信之。”

母亲轻笑,将铜簪簪头贴于我手背,少顷,又紧握于自己掌心。

未几,我手背泛起红疹。

母亲展掌,其手心亦现相同红疹。

“娘亲触碰除金银外之首饰,皆会起疹,村人皆笑我,一挖藕莲户,竟生得如此娇气。”

“你自幼娇养,所用首饰皆金银所制,故一直未察觉遗传了娘亲这毛病。”

“当年,柳玉瑶未能入宋府之门,便唆使你爹将你与她女儿调换,欲使其女取代你,成为宋府嫡千金……”

“你爹……你爹真是狠心,为讨她欢心,竟做出如此阴狠之事,险些害你一生!”

父亲考中进士后,母亲随他从乡野来到这繁华京城。

世人皆道母亲不过乡野女子,只能依附父亲而活。

然今日,我首次从母亲眼中窥见恨意,如寒冰刺骨。

3

我娘亲,原是扬州水乡里以挖藕为生的莲户之女。

她以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日复一日地下塘劳作,硬是将我爹供养至中举之日。

待我爹金榜题名,荣归故里之时,他满含深情地对我娘说:“吾妻,随我赴京,共享荣华富贵。”

我娘含泪点头,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京城,那座繁华似锦的城池,很快便迷乱了我爹的双眼。

而我娘,这位曾经的糟糠之妻,却渐渐入不了他的法眼。

我娘常年风吹日晒,皮肤黝黑,与京城中那些肤白貌美的贵妇相比,自是逊色不少。

她那双手,因冬日挖藕而满是割伤与冻疮,疤痕交错,粗粝不堪。

我爹瞧见她在府中忙碌的身影,眼中满是嫌弃之色。

“我带你来京城,是让你做当家主母的,怎可如此卑躬屈膝?”

此言一出,我娘心中一颤,忆起往昔。

来京城之前,我爹也曾这般深情款款地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的他,是真心想带娘亲来京城享福的。

可如今,这话却多了几分不耐与嫌弃。

他带娘亲来京城,是让她做当家主母的,不是来当奴仆的。

就连宋府新买的几个奴仆,瞧着都比我娘更像主母。

我娘默默无言,低垂着眸子,睫毛轻掩,遮住了眼中的失落与哀伤。

她开始学着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主母。

她陪着哥哥一同读书认字,努力提升自己的学识与修养。

从前父亲送她的那些衣服首饰,她总舍不得穿戴,如今却一一翻出,学着京中妇人的模样打扮自己。

渐渐地,她身上那股乡野村妇的气息淡了几分。

可我爹的眼中,却早已没有了她的位置。

在一次宴席上,我爹遇见了兵部侍郎家的庶女柳玉瑶。

那女子正值碧玉年华,娇艳欲滴,宛如春日里盛开的花朵。

原本,像柳玉瑶这样被主母欺辱的庶女,只能被送去高门大户中做一房妾室,为家中铺路。

可她不甘心做妾,不愿再像在柳府那样仰人鼻息,苟且偷生。

于是,她看中了我爹。

我爹进士出身,官途顺畅,家中又只有个拿不出手的糟糠妻,自然无法与她这样的京城千金小姐相提并论。

让她休妻另娶,对我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我爹被柳玉瑶的美貌与才情所迷惑,不止一次地想将母亲和哥哥赶回扬州老家。

进京不过半年,我爹的心便已变了。

他已不再是我娘的依靠,一句话便能决定她的生死存亡。

从前那个心疼我娘付出,誓言要考取功名让她过上好日子的父亲,如今看她只有满眼的厌弃与冷漠。

我娘不敢在家里哭泣,生怕被家中的奴仆看了笑话。

她独自来到湖边,望着湖中那片碧绿中盛开的莲花,心中涌起无尽的思乡之情。

可她,却不想回家。

她坐在岸边,望着湖中泊着一艘金窗玉槛的画舫,心中不禁赞叹:“好美的小船,我从未见过如此精致之物。”

可很快,她便发现了不对劲。

那船纵摇明显,不像是寻常颠簸。

我娘在湖边生活了大半辈子,对水性了如指掌。

她很快便意识到,那看似平静的湖面下面,藏着危险的暗流。

她在岸边大声呼喊,试图引起船上人的注意。

可船上的人却仿佛置若罔闻,毫无反应。

画舫差点被浪掀翻,一名女子瞬间摔下了船。

我娘想也没想,纵身跳入湖中,游向那个落入湖中的女子。

那女子被卷入汹涌的暗流之中,船上的几个人都没能抓住她。

但好在,我娘自幼在湖边长大,水性极好。

她奋力将那女子救上了岸。

而后,我娘一身狼狈地回了家。

我爹瞧见娘亲穿着未干的衣裳,怒火中烧,朝着她的脚下狠狠砸碎了茶盏。

“你当自己还在扬州乡下呢?穿成这副模样就敢走在大街上,你将我脸面置于何处!”

他太过生气,以至于没听见娘亲回家时说自己跳下了湖救人。

我娘又重复了一遍:“我今日跳下了湖,救了一个女子。”

我爹闻言,语气稍缓,却仍是不满:“就算是救人,你也要懂得顾及体面。罢了,这些东西说了你也不会懂,这京城你还是不要待了,回去吧。”

我娘淡淡垂着眸子,不再像之前那样忍不住落泪。

她的眼泪,在湖边已经流尽了。

她只是抬眼,轻声问我爹:“我可以回去,但老家那边没什么好的教书先生,将淮儿留在京城读书行吗?”

我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很快被决绝所取代。

不过也就只有那么一瞬。

他答应过柳玉瑶,要将他们母子二人都赶回扬州老家。

“淮儿的功课我都看过,他就不是块读书的料,我没时间照顾他,你将他一并带走。”

我爹说完狠话,又假意宽慰道:“如今我还只是个小官,等我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就接你们母子回来。到时候淮儿也大了,我再帮他在这京中选个贵女为妻。”

我娘闻言,心中冷笑。

她只是没读过书,但并不是傻。

她岂会不知我爹的如意算盘?

当爹爹轻抚那贴身小衣,眉间微蹙,嫌其触感粗糙之时,娘亲心头一颤,便知他在外已有了别的女子。

娘亲暗自思量,那女子定是温婉如玉,不似我这般,惹得爹爹嫌弃,过得比她矜贵百倍不止。

其实,娘亲原本也无需如此辛劳,她从前亦是爱打扮之人,花枝招展,惹人怜爱。

只是,她辛苦挣来的每一分钱,都化作了爹爹书案前的灯火,供他夜读苦学。

爹爹曾深情款款,握着娘亲的手道:“待我做了官,定给你买最好看的衣裳,让你过上人人羡慕的好日子。”

然,世事无常,爹爹早已将那些承诺抛诸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如今,他只盼着娘亲莫要阻拦,让他去追寻那所谓的“好日子”。

一阵穿堂风吹过,带着几分寒意,娘亲不禁颤抖着抱住胳膊,眼眶微红,望向我爹。

“都是我太过粗鄙,不懂得妆点自己,丢了夫君的脸面。”娘亲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明日,我便收拾东西,带着淮儿回老家去。”

“其实,我不过就是个出身乡野的村妇,本就配不上夫君这等人物。”娘亲继续说道,语气中满是自嘲,“如今夫君让我过上了吃饱喝足的日子,我还何求不知足的呢?”

“日后,我不会再来这京城了,不会阻碍夫君的前程……”娘亲顿了顿,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绝,“只是,夫君不要忘了今日所说,日后再接淮儿进京,让他认祖归宗……”

爹爹闻言,应了声,神色中闪过一丝不忍,望着娘亲回屋那单薄沧桑的背影,相伴多年,心中难免有些心软。

可他哪里知道,娘亲说的那些话,并非是为了让他心软。

今日,娘亲在河边救下了一名女子,乃是相府嫡女,孟锦慈。

娘亲怕被爹爹责备,连湿衣都未曾换下,便匆匆回了家。

孟小姐见状,连忙让身边伺候的嬷嬷跟在她身后护送,以表感激。

“夫人,您慢些走,莫要摔了。”嬷嬷关切地说道。

娘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妨事,不妨事。”

娘亲刚才的那些话,是说给门口那位嬷嬷听的,她知道,嬷嬷定会将一切转告给孟小姐。

娘亲忘不了孟锦慈醒来过后,知晓她是京中官员的夫人,看着她那双因操劳而皲裂的双手,眼神中满是怜悯。

“夫人,您受苦了。”孟锦慈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真诚。

娘亲摇了摇头,苦笑道:“无妨,无妨,这都是命。”

这位相府嫡女的感恩和怜悯,对娘亲来说,或许是她最后的生路,是她在这冰冷世界中,唯一能抓住的一丝温暖。

4

第二日,晨光熹微,母亲尚未抬步欲出闺门,相府的谢礼便已如潮水般涌至宋府门前。

孟夫人亲自驾临,面带温婉笑意,言道:“今日特来,乃是为答谢宋夫人对小女的救命之恩。”

言罢,两箱沉甸甸的金银珠宝被仆从抬入院中,箱内金光熠熠,直教人目眩神迷。

母亲见状,惊惶失措,连连摆手:“如此厚礼,妾身何德何能,断不敢受。”

孟夫人轻握母亲之手,柔声道:“你救下的,可是我年近四十方得之女,亦是救了我这条老命,些许薄礼,何足挂齿。”

言罢,孟夫人当即下帖,笑道:“待下月孟小姐身子痊愈,特请宋家众人至相府一聚,还望勿辞。”

母亲闻言,面露难色,摇头道:“妾身即日便要携子返回扬州,恐难赴约……”

话未说完,父亲低沉而带着责备的声音响起:“那便待下月后再行返乡,难道你真欲拒相府之邀,置我宋家颜面于不顾?”

母亲一脸无辜,望向父亲:“夫君,妾身又失言了吗?”

此景落入孟夫人眼中,只觉母亲可怜至极。

她心中暗叹:可怜这妇人出身乡野,辛苦供夫君中举,到头来却似为他人作嫁衣裳。

父亲嫌弃母亲丢人现眼,从未带她出门应酬,这糟糠之妻,终有一日怕是要被休弃。

孟夫人招手唤母亲近前,清点谢礼之时,低声附耳道:“这些首饰,皆适合你戴,有空还是要多打扮打扮自己,方不负这青春年华。”

母亲闻言,不以为意地笑道:“夫君常言我连料子都分不清,如此好物,还是留给女儿和儿媳吧。”

孟夫人又问:“你可会刺绣?”

母亲摇头:“妾身从前靠下塘挖藕为生,手上常有伤痕,做不得精细活计。”

孟夫人闻言,心中顿时明了,父亲腰间那绣工精美的香囊,并非出自母亲之手。

她深吸一口气,对母亲道:“明日你来相府,我教你如何认料子,如何打扮自己。”

母亲神色迟疑:“可妾身无论怎么打扮,夫君都说我难掩土气。”

孟夫人轻拍母亲手背,温言道:“我并非教你取悦夫君,你总要学着与京中妇人一般,方能留在京城,为你的孩子谋个好前程。”

孟夫人所言,亦是母亲心中所想。

自那以后,母亲常往相府,跟着孟夫人学习如何做一门主母。

娘亲虽未有机会读书识字,却聪慧异常,一点即通。

父亲原想借着娘亲与相府的关系攀上高枝,未料却是娘亲与相府越走越近。

娘亲原本粗糙的脸庞,被香膏滋养得细腻光滑,穿着打扮亦与京中贵妇无异。

她开始跟着孟夫人出席各种宴席,有孟夫人在旁,无人敢嘲笑娘亲的乡野出身,反而纷纷夸赞她能干,供养父亲考取了功名。

很快,京城贵人皆知父亲身后有娘亲这位糟糠之妻。

父亲这才惊觉,若再让母亲回扬州老家,自己便背上了抛弃糟糠妻的恶名。

偏偏此时,柳玉瑶已有了身孕。

父亲为了前程,劝她进府做妾。

柳玉瑶眼见肚子日渐隆起,只得含泪点头。

就在这时,母亲手持一盒有毒的口脂,浑身颤抖地出现在孟夫人面前。

“夫人,妾身刚点头让那有了身孕的柳氏进门,她便托人送了这盒有毒的口脂给我。”母亲声音哽咽,“大夫说,若妾身用了这口脂,过不了两月便会中毒身亡,到时候夫君便能名正言顺地将柳氏扶为正室……”

这是母亲这辈子头一次撒谎。

那时她发现自己也有了两个月的身孕,那是在她发现父亲与柳玉瑶苟且之前。

她不能将儿子与腹中的孩子置于险境。

所以,娘亲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柳玉瑶进宋府的门。

母亲离开相府后不久,京中便流传起兵部侍郎柳大人家的庶女有了身孕,还未出嫁便在外做了外室的流言。

柳玉瑶好歹也算是大家闺秀,却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被赶出柳府,一时间成了京中妇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时,我爹刚成为相爷座下门生,仕途坦荡,平步青云。

我爹为了名声和前程,不敢纳柳玉瑶进门做妾,只能为她在府外置办了一间院子。

母亲按照孟夫人所教,在我爹为柳玉瑶采买奴仆之时,悄悄混进了自己的人。

柳玉瑶得知母亲也有了身孕,气得摔了新买的瓷瓶。

“凭什么那出身低贱的jian人生下的孩子是嫡子,我的孩子却只能是私生子!”她咬牙切齿道,“她还真是命好,泥腿子出身竟然能攀上相府。”

“我倒要看看,像她那样蠢笨得上不了台面的人,还能不能一直命好……”

夜里,我爹去看她时,她哭着央求我爹将她和母亲的孩子调换。

“你答应过要娶我做正室的,如今主母的位置却被那村妇占着。”她泪眼婆娑,楚楚可怜,“我就是当初信了你的话,将自己的清白之身交予你,才落得如此下场。”

“你已经辜负了我,绝不能再让我们的孩子做私生子,他本就该是嫡子。”

美人落泪,最是惹人心疼。

我爹看着柳玉瑶,怜爱之情溢于言表。

他点了点头,沉声道:“你放心,我定会如你所愿。”

柳玉瑶靠在他怀里,噙着泪道:“我也不是什么心狠之人,她的孩子我也会善待,好好抚养。”

为了弥补心中对柳玉瑶的愧疚之意,我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哪怕这代价是对他有恩的娘亲,以及还在娘亲肚子里的我。

原来,我在出生之前,便已没有了爹。

5

“我与那柳氏,竟是同日临盆。”母亲轻抚我的发,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她于晨曦微露时诞下一女,而我,在夜深人静之时,将你迎到了这世上。”

“你爹,他……”母亲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寒意,“竟买通了接生嬷嬷,欲用柳氏之女换你。”

“然,天不遂人愿,偏房之中,有人不慎弄倒了烛火,后院顿时火光冲天。”母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趁乱让兰秀将你换了回来,这才保住了你。”

言罢,母亲轻轻挽起我的衣袖,露出那淡淡的指印,“你出生之时,我便在你手臂上留下了这印记,那段时日,娘总是夜不能寐,生怕你会被换走。”

“你爹还以为你是生了红疹,整日忧心忡忡。”母亲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我闻言,心中五味杂陈,父亲一向自诩正人君子,没成想他为了那外室,竟对母亲做出了如此阴毒之事。

我趴在母亲的膝上,眼眶微红,望着她,欲言又止。

母亲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轻轻捏了下我的脸,笑道:“你爹变了心,娘的日子就不过了吗?娘还有你,还有你哥……”

“至于你爹,”母亲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过是我们脚下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哥哥曾言,母亲刚怀上我时,总是暗自垂泪。

“但后来,”我抬头望向母亲,只见她神色平静,“你爹在丞相的举荐下进了中书省,宋府的宅院也越来越大,娘便再也没时间哭了。”

“娘跟着孟夫人学了很多东西,将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母亲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自豪。

“那时,新帝登基,相府嫡女孟锦慈被立为皇后。”我接话道。

母亲点头,“京中无人不知,娘曾救过这位中宫皇后的命,自此,再也没人敢瞧不起娘的乡野出身。”

“娘很快便成为了京城各大宴席的座上宾。”我补充道,心中对母亲充满了敬佩。

“娘下塘挖藕供养爹爹中举的事,都传进了陛下耳中。”我笑道,“就连陛下都说父亲娶了位贤妻。”

母亲轻笑一声,“对着你爹这位糟糠妻,他再也不敢像从前那般颐指气使了。”

“毕竟他的前程,靠的是娘与相府间的交情。”我接口道,心中对父亲的行径愈发不屑。

“他原本轻蔑娘,如今却不得不敬重娘。”母亲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嘲讽。

“这些年的忍让,让他对娘愈发不满。”我皱眉道,“支撑他忍下来的,便是他当年换了娘与柳氏女儿的这件事。”

“他知道,娘得意不了太久。”我低声说道,心中担忧不已。

入夜,父亲应酬回府,听管家提起了今日柳湘儿在宋府门前大闹的事。

他难得来了母亲屋里,神色有些尴尬。

母亲正在书案前翻看着账册,见我趴在榻上睡着了,秀兰站在一旁为我摇着扇。

“云浅怎么了?”父亲轻声问道,生怕吵醒了我。

母亲垂眸,淡淡道:“她哭得累了,就在我这睡下了,都是快成亲的人了,还这般小孩子脾气。”

父亲试探着问道:“她为什么哭……是听了今日那姑娘的疯话吗?”

“妾身回府时听说了,那姑娘好像说她是夫君的女儿……”母亲搁下手中的笔,突然反应过来,“难道夫君真的在外有私生女吗?”

“妾身差点忘了,柳氏好像为你生了个女儿,年岁好像和云浅差不多大。”母亲补充道,目光紧紧盯着父亲。

父亲听闻,呼吸都急促了些,慌忙扯开话题,“那柳氏近来……近来有了身孕,孩子是我的,她一个人在外过得辛苦,我想将她接进府里安置。”

母亲愣了愣,随即朝父亲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也不知道做妾会不会委屈了她。”

母亲说这话时,神色没有半分不悦,更看不出任何的心机和算计。

父亲坐在母亲身旁,叹了声气,“当年的那些流言,如今也算是平息了,这些年确实是委屈她了。”

他说着,握着母亲的手,神色真挚道:“不过她进门后也只能是做妾,你永远都是这宋府里的主母。”

我听至此,实在没忍住睁开了眼,正要为母亲说话之时,却被母亲的眼神制止了。

母亲温柔道:“夫君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

父亲离开后,我立刻从榻上坐起了身,满脸不解,“母亲为何要同意让那柳氏进门?”

母亲走到榻前坐下,笑着道:“这京城里有几位大人府中没妾室的,我若是拦着妾室进门,那便是善妒了。”

“可……可那柳氏与父亲如此陷害母亲……”我愤愤不平道。

“可他们也没能陷害得了我……”母亲眸光转冷,神情不再似往日那般温和,“在你出嫁之前,这宋府也该清理门户了。”

6

母亲轻抚着我的手,柔声道:“玉儿,柳玉瑶入门之事,须得待你成亲之后,方能定夺。”

父亲闻言,亦是点头附和:“你母亲所言极是,待你嫁入永宁侯府,一切尘埃落定,再议此事不迟。”

如今的宋府,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暗流涌动。

母亲执掌内宅,为我精心筹备着嫁妆,每一物皆倾注心血。

她每月十五,皆会雷打不动地前往山上庙宇,为已故的孟夫人诵经祈福,以表敬意。

孟夫人生前,常感激母亲救命之恩,救了她女儿一命。

母亲却总谦逊道:“孟夫人言重了,若非那次转机,我又何来今日生路?孟夫人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柳湘儿不知从何处打探得母亲每月十五上山之事,便在山上守候。

母亲刚从庙里步出,便被柳湘儿扯住了衣袖,泪眼婆娑。

柳湘儿哽咽道:“夫人,我有一事,不得不告。”

母亲见她神情凄楚,心中一紧,忙问道:“姑娘有何事?但说无妨。”

柳湘儿哭着,将她从柳玉瑶那里偷听到的当年父亲换子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

母亲闻言,目光落在她衣袖下青紫的瘀痕上,心中五味杂陈。

她轻叹一声,道:“当年柳玉瑶曾对你父亲说,会善待我所生的孩子,如今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言罢,母亲抬起眼,神色中竟带着几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纯真。

“夫君乃正人君子,他断不会做出如此之事,姑娘你一定是误会了。”

柳湘儿闻言,哭得更甚:“我没有误会,我娘对我动辄打骂,她根本不是我的亲娘……”

母亲瞧她可怜,心中不忍,从钱袋中拿出几锭银子,递到了她手里。

“这世间,确有待孩子如此狠心的母亲,你如今也大了,能够自己好好生活了。”

柳湘儿看着母亲,满眼不可置信:“你的夫君联合外室骗了你,我明明告诉了你真相,你竟不信?”

母亲轻轻摇头,语气坚定:“我的夫君,不会骗我。”

柳湘儿扯唇笑了,笑声中带着几分苦涩:“我还以为我可怜,没想到你更可怜。”

言罢,她转身欲走。

母亲前脚刚离开,柳玉瑶院里的人便赶来了。

那领头的婆子,叉腰大笑,声音尖锐刺耳:“你就算告诉了她又怎么样呢?她一个蠢笨的村妇,哪能想通这些事情……”

话音未落,那婆子突然被一块飞来的石子打中了腿,跌倒在地,抱着腿惨叫连连。

下一瞬,她身后的几个人,也同样跌倒在地,狼狈不堪。

柳湘儿趁机跑进了树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婆子没抓住她,只能一身狼狈地回去回话。

柳玉瑶听了,忍不住笑道:“那村妇真是这样说的?她就如此信得过她的枕边人?”

婆子点头道:“乡下的女人就是这样,将丈夫当作自己的天,除非老爷亲口告诉她,不然她是不会信的。”

柳玉瑶闻言,神色更加轻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若不是当年运气好救了皇后,哪能坐得了宋家主母的位置?她生的儿子没出息,至于她养的女儿……一个乡野村妇,终其一生,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等我这胎为夫君生下儿子,她也该让出主母的位置了。”

近来,父亲常去柳姨娘院里探望,不仅因她有了身孕,更为了借机与柳姨娘的父亲见面。

柳姨娘的嫡姐进宫后,恩宠不断,如今有了身孕,被晋为贵妃。

柳姨娘的父亲,也一路加官进爵,坐上了兵部尚书之位。

但柳家的野心,远不止于此,他们还等着贵妃诞下皇子,登上权力的巅峰。

柳家急于养成自己的势力,父亲自然也成了他们拉拢的对象。

父亲追随孟相多年,至今却只是个五品官,心中早有不满。

他丝毫不念及提携之恩,很快便重新站队,投入了柳家的怀抱。

朝堂上的事,母亲是管不了的,她只能好好管着我和哥哥。

她为哥哥置办了不少东西,亲自送他去投军,希望他能闯出一番天地。

母亲对父亲说:“淮儿不是读书的料,让他去历练历练,说不定还能为自己挣下功名。”

父亲听闻哥哥从军,只是淡淡地提醒母亲:“你告诉他,上了战场后勿要当逃兵,丢了我的颜面。”

战场上刀剑无眼,父亲却没有丝毫关心哥哥的安危,仿佛他很快又会有新的儿子。

我暗自思量,若不是父亲以为我是柳玉瑶的女儿,待我应该也像待哥哥这么冷漠。

我站在门外听着,只觉得心凉如水,浑身发冷。

第二日,我与母亲一同送哥哥出了城。

母亲将庙里求来的平安符,小心翼翼地塞进了哥哥怀里,眼中满是不舍。

离别之时,向来混不吝的哥哥,突然叫住了我,神色认真道:“妹妹,好好听娘的话,她走到今日,都是为了我们。”

我点了点头,眼眶微红:“哥哥放心,我会听娘亲的话,也会护好娘亲。”

送走哥哥后,母亲又忙着为我置办嫁妆,生怕我嫁入永宁侯府后受委屈。

近来京城里,总有流言传出,说永宁侯的嫡长子谢泽在外养的外室,近来为他生下了龙凤胎。

我打点了母亲身边的亲信,将消息瞒了下来,不愿让母亲为我担忧。

若是从前,我定会跑去母亲面前哭闹,让她为我出头。

但现在,我却觉得这些事情没那么重要了,心中有了更坚定的信念。

重要的是,柳玉瑶就快进府了,凭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柳家如今的地位,她必定不会让母亲好过。

而我要嫁入永宁侯府,成为一门主母,成为母亲的依靠,为她遮风挡雨。

7

夫君于成亲次日,便毅然出征边塞,徒留我一人于这空寂府邸。

我归宁之日,孤身一人缓缓回到宋府。

踏入府中,我径直前往母亲院子里,与她一同品茶闲谈。

彼时,院里的管事嬷嬷神色匆匆,进屋里回话。

“夫人,您将那最好的别院精心收拾出来给柳姨娘住,可她倒好,不是嫌弃那院子陈设老土,便是挑剔餐食难吃,不过是仗着有了身孕,便整日里折腾不休。”嬷嬷满脸愤懑,语气中尽是不满。

母亲神色平静,似并不生气,只是淡淡问道:“她又想要什么了?”

嬷嬷没好气地回道:“她说燕窝的功效远不如血燕,她要喝血燕养胎。”

母亲微微抬手,将我脸侧的碎发轻轻捋到耳后,扯唇轻笑道:“还好你嫁出去了,这宋家简直没意思透了。”

我反握住母亲的手,目光坚定:“娘亲放心,女儿一定会撑着你。”

母亲笑着看向我,问道:“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诚恳道:“不知道,但不管娘亲要做什么,女儿都会追随。”

母亲笑着看着我,不再言语。

我在母亲院子里没待多久,便有奴仆匆匆来传话:“小姐,老爷下了朝,正找您说话呢。”

这时,我爹得了柳尚书的提拔,已然是四品官了。

我应了一声,刚走到父亲书房门前,便见柳玉瑶也盈盈而来。

她那双漂亮的杏眼微弯,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看着我道:“你从未想过,你生得如此好看,怕不是你娘亲生的。”

我冷冷瞥她一眼,回道:“我娘在未出嫁前也好看,不过后来她为了养家日夜操劳,沧桑了许多。若是没有我娘,宋家不会有今日。”

这句话,我是故意说给我爹听的。

可我爹就在一旁听着,眉眼间没有丝毫动容,仿佛我所说的话与他毫无关系。

他眼里只有那个用手帕轻轻擦泪,凄然泪下的柳玉瑶。

我爹看向我,缓缓说道:“其实玉瑶才是你的亲生母亲......我们瞒你多年,也是为了你的前程。”

我眉头一皱,冷声问道:“爹爹这话什么意思?”

“柳湘儿那日说的都是真的,你和她被调换了,所以你才能作为宋府嫡女长大......”我爹神色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我冷笑一声,问道:“你们是怎么做的?”

我爹硬邦邦地说:“我们都是为了你好,若是你在外面长大,还能有永宁侯府这么好的亲事吗?”

我冷笑更甚:“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们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怎么还能装出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此话一出,我爹和柳玉瑶都怔住了,脸上满是错愕。

柳玉瑶红着眼看向我爹,啜泣道:“现在姑娘都与我都不亲了,明明我才是姑娘的亲娘......”

她刚说完,便看见我娘从砚池的假山后面缓缓走了出来。

柳玉瑶的瞳孔骤然一缩,随即神色轻蔑道:“刚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都听见了。”母亲低垂着眸子,睫毛轻轻遮住了她眼里的情绪。

“正是因为如此,你这些年才只甘心做个外室?”母亲缓缓抬眼,目光如炬。

柳玉瑶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扶了扶发髻,笑道:“你就算攀上了相府,做了主母又能如何?这些年你也不过是帮我养大了孩子,你辛苦经营的一切都会是我的。”

我爹脸上毫无愧疚之色,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娘,命令道:“如今帝后离心,我与孟相之间已经划清了关系,你日后不要再和相府来往了。”

我爹打量着母亲的神情,竟没在她脸上察觉到丝毫的惊慌。

母亲缓缓抬眼,对上他的视线,掩唇一笑:“我早就料到会有今日,所以当年孟相打算提拔夫君之时,我让孟夫人劝下了。”

“一个连糟糠妻都会抛弃的人,是万万不能重用的。”母亲神色冷峻,语气坚定。

“不然凭着我与相府的情谊,还有夫君的本事......夫君怎会在官场混迹这么多年,还只是个五品官。”母亲嘴角微扬,眼中满是嘲讽。

原本高高在上,神色清傲的爹爹,听了母亲的这番话,竟连声音都在发颤:“你......你在我面前装了一辈子的贤良......竟是你,竟是你……怎么会是你?”

“我在你眼里哪里是贤良,分明就是蠢。”母亲冷嗤了声,“当年你没能让柳氏进门,给她名分,便打起了换孩子的主意,想让我将柳氏的女儿抚养长大,简直荒谬!”

我爹愣了愣,脸上的血色褪尽,颤抖着问道:“你......你是多久知道这件事的?”

母亲唇角微弯,缓缓说道:“在云浅出生之前,孟夫人就教过我,怎么买通人伢子将自己的眼线安插进你为柳氏采买的那些奴仆之中......夫君也不想想为何会那么巧,你刚换完孩子,偏房就起了场大火,让所有人都忙着去灭火……”

我走到母亲身旁,看向台阶上身形摇晃的父亲,冷声道:“我一直都是娘亲的女儿,父亲这些年的宠爱怕是都给错了人。”

话落,一旁的柳玉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爹慌忙跑下去扶她,脚下踉跄,竟滚下了台阶。

那场面实在是精彩,我忍不住轻笑出声。

我爹一身狼狈,撑起身子,指着母亲大吼道:“来人,将这毒妇关去柴房!”

他吼完,才发现周遭的奴仆没一个人动。

常年跟在他身旁的两个亲信被护院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父亲这才反应过来,母亲早就将府里的人都换成了自己的人。

母亲在他面前事事顺从,在他眼里,母亲没念过书,只是个蠢笨的女人。

父亲从未将母亲放在眼里,也从未对母亲设防。

他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母亲,喃喃道:“你......你怎会如此?”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母亲失笑道:“我还是对你太好了,之前还想将你与柳氏禁在书房,来人,将他们两人拖去柴房!”

两个护院上前,擒住了我爹的双臂。

我爹奋力挣扎,母亲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一瞬间,他好像灵魂被抽空了一般,两腿发软,被拖去了柴房。

我有些怔愣地看着母亲卸下了软弱的面具,变成了这副杀伐果断的模样。

不过,她看我的眼神依然慈爱:“你今日出来太久了,你快些回侯府吧,不然你婆母该对你有意见了。”

我知道母亲有自己的筹谋,心中虽有担忧,却也明白她的用意。

我扑进她怀里,红着眼问她:“母亲想做什么?女儿如今长大了,总能帮到母亲......”

她摸了摸我的脸,轻轻推开了我,柔声道:“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走吧......”

8

次日晨起,我爹忽染风寒,高热不退,竟未能上朝。

他遣心腹小厮,捧着一封亲笔信,匆匆送入宫门。

那信中,竟夹着柳尚书勾结外邦、城外私养兵马的铁证。

闻此讯,我惊得手中茶盏微颤,茶水溅湿了衣袖。

“父亲素来胆小怕事,柳尚书之事,他如何能摘得干净?怎会主动认罪?”我心中暗自思量。

忽忆起幼时,母亲曾笑盈盈地向父亲讨要一本字帖。

“老爷,您那字帖,可否借予我儿临摹?”母亲眼中满是崇拜。

父亲含笑应允,母亲如获至宝,忙拿去给哥哥。

岁月如梭,哥哥的字仍如稚童涂鸦,而母亲屋内那本字帖,却已被翻得卷了边。

“那封认罪信……莫非是娘亲所写?”我心中一凛,恍然大悟。

宫中传来消息,陛下览信大怒,当即下旨,要将柳府与宋府一并抄家流放。

皇后与孟相闻讯,急忙入宫求情。

“陛下,当年宋夫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求陛下开恩。”皇后跪地叩首,泪眼婆娑。

孟相亦附和道:“陛下,宋家虽有罪,但念在宋夫人昔日恩情,求陛下从轻发落。”

陛下碍于相府情面,终是改了旨意,只处置了父亲,其余人等免于连累。

宋府被封,查抄一空。

父亲下狱后,我独自前往探视。

短短几日,他已苍老十岁,须发皆白,眼神空洞。

他木然地盯着牢房角落,喃喃自语:“她……何时学会了写字……”

我轻叹一声,将食盒中的饭菜与酒一一摆出,垂眸道:“父亲,用些饭食吧。”

他抬头看向我,眼神中满是迷茫:“你母亲……她何时学会了写字?”

我轻声道:“哥哥曾言,当年你们尚居茅草屋时,您闲暇之余,常教母亲认字。”

他闭了闭眼,声音沙哑:“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早就忘了。”

“您非是忘了,而是来了京城后,眼中再无母亲。”我轻声反驳,将酒杯递到他面前。

“您不在意她,自然不知她何时学会了写字。更不知她辛苦操持宋府,每夜翻看账本,查账无误,她又怎会不识字?”

父亲仰头饮下杯中酒,看向我道:“我与莲心做了二十四年的夫妻,她根本就没有这般的城府,这件事定是旁人教她的。”

“当年她也根本就没有将孩子换回来,她就是算计挑拨你我间的父女情分,想亲眼看着我难过伤心。”他言罢,又喃喃自语。

“她满口谎言,你切不可信她的话。”父亲眼神中满是偏执。

我闻言,心中暗叹,父亲已开始胡言乱语了。

“父亲,您一会说母亲心无城府,一会又说她算计您,这又是何道理?”我轻声问道。

他忽地瞪大眼睛,浑浊的眼珠盯着我,颤声道:“对,这一切都是她骗我的,玉瑶就是有了身孕,你一定要救下她,救下你的亲弟弟……”

我摇了摇头,轻声道:“柳姨娘昨夜已被宫中之人带走,今日宫中传来消息,柳贵妃被禁足,柳家……彻底完了。”

父亲闻言,眼中光影渐渐湮灭,如同熄灭的烛火。

他忽地抓住我的手,急声道:“我要见你娘,让你娘来见我……她救过皇后的命,她若为我求情,定能救下我的命……”

我轻轻抽回手,垂眸道:“娘亲说……她不想见您。”

“她竟说出了如此狠心的话?”父亲红着眼,忽地笑出声来,笑声中满是苦涩。

“二十四年……成亲二十四年,我从未了解她……”他言罢,颓然坐下,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9

那日,竟是我与父亲见的最后一面。

不止父亲,我恍惚发觉,自己好似从未真正了解过母亲。

可我心里明白,母亲所做的一切筹谋,皆是为了我和哥哥。

没过多久,宫中便传出了柳贵妃暴毙的消息。

我原以为,即便柳家倒台,柳贵妃凭借腹中的龙胎,怎么也能保住性命。

夫君凯旋归来那日,我在城门口瞧见了乔装出城的柳湘儿。

彼时,巡城的官兵正朝她走去,兵器与盔甲相互碰撞,发出清脆且刺耳的声响。

柳湘儿吓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瞧她这副模样,便给身旁的小红使了个眼色。

小红会意,急忙上前,指着柳湘儿骂道:“你这个丫头怎么回事?让你回去拿点东西,怎么磨磨蹭蹭,这么半天才赶过来!”

那些官兵一听,见她是永宁侯府的丫鬟,便没再跟上来盘问,很快便走开了。

待官兵走远,我缓缓走到柳湘儿面前,问道:“你为何能活了下来?”

柳湘儿缓缓抬眼看我,眼中满是复杂。

“你娘说,只要我愿意告发我娘,她就有法子让我活下来。”

“你娘......”她顿了顿,看着我眼里的茫然,扯唇道,“我真的很羡慕你,有个处处为你盘算的娘亲。不像我,和没娘没什么区别......”

我轻叹一声,道:“这些年,你确实过得辛苦。”

柳湘儿苦笑一声,接着说道:“不过你娘对我说,若不是我娘待我那般不好,我也不会豁出去告发她,换自己活命……”

我微微一怔,这样的话从前我也听娘亲说过。

娘亲曾言:“若不是你爹待我如此心狠,我也不会走到今日这般地步。”

我回过神来,让小红拿了几张银票给柳湘儿,轻声道:“拿着这些,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柳湘儿接过银票,感激地看了我一眼,道:“多谢。”

我目送她渐渐离开京城,直至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临走前,柳湘儿告诉我:“你娘亲让我告发柳玉瑶将禁药送进宫,为柳贵妃争宠。”

我微微皱眉,问道:“禁药?这是怎么回事?”

柳湘儿解释道:“柳玉瑶为柳贵妃献上了两味药。一味是贪欢药,能让男人食髓知味、魂不守舍。”

“那另一味呢?”我追问道。

“另一味药,是母亲近来才发现的。”柳湘儿神色凝重。

“母亲为了我和我哥哥的前程,多年前就在父亲的餐食里下了让他不能生育的药。”

“没成想,这么多年过去了,柳玉瑶竟突然有了身孕。”

我惊讶道:“这怎么可能?父亲他......”

柳湘儿点点头,道:“父亲大喜,请了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大夫为她安胎,皆把出了喜脉。”

“母亲一直让人盯着柳玉瑶的院子,确定她也没有偷人。”

“更巧的是,在柳玉瑶有孕后不久,柳贵妃也有了身孕。”

“这时候,宫中已经五年没诞下皇嗣了。”

我沉思片刻,问道:“母亲她......怀疑什么?”

柳湘儿低声道:“母亲坚信自己的药没什么问题,那有问题便是柳玉瑶了。”

“那日,母亲将爹爹和柳玉瑶关进柴房之前,告诉了我爹他再也不能生育的事情。”

我瞪大了眼睛,问道:“父亲他......当时什么反应?”

柳湘儿回忆道:“我爹在柴房里死死掐着柳玉瑶的脖子,怒吼道:‘说!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柳玉瑶被掐得喘不过气来,从她嘴里断断续续问出了真相。”

“原来,柳玉瑶从鬼市中寻到一副能让女子把出喜脉的假孕方子。”

“她原本打算在进宋府后制造意外小产,再顺势栽赃到娘亲身上,便能将娘亲从主母的位置上拉下来。”

我怒道:“她竟如此狠毒!”

柳湘儿叹了口气,道:“想来,柳贵妃也是打算这样栽赃皇后。”

“母亲让柳湘儿告发了柳玉瑶,也借机帮着皇后扳倒了柳贵妃。”

10

去给爹爹上坟那日,天空阴沉沉的,似有万般哀愁凝于其间。

母亲神色凝重,将我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儿啊,我前些日子找大夫验过柳玉瑶给你爹爹下的那贪欢药。”

我微微一怔,问道:“母亲,那药可有何问题?”

母亲眉头紧锁,恨声道:“大夫说,那药里有两味烈性药,最是亏虚身子。你爹若没被处置,恐怕也活不过两年。”

我心中一惊,喃喃道:“竟有如此恶毒之物……”

母亲冷笑一声:“这柳玉瑶,当真是心狠手辣。”

难怪,近来从宫中传出了陛下突发恶疾驾崩的消息。

我轻叹一声,道:“母亲,这陛下驾崩,与爹爹之事可有关联?”

母亲目光深邃,缓缓道:“在众臣拥护下,嫡出的二皇子继位成了新帝。人人都说孟相运筹帷幄,但鲜少有人知道,这其中还有我这个妇人的手笔。”

我瞪大了眼睛,惊道:“母亲,您竟也参与了此事?”

母亲微微点头:“此事关系重大,我不得不为宋家未来谋划。”

边塞打了胜仗的消息传来,举国欢庆。

哥哥在军营也混出了名堂,威名远扬。

哥哥回京那日,骑在高头大马上,英姿飒爽。

很快,哥哥便被封赏了爵位,还娶了高门贵女进门。

那贵女温婉贤淑,与哥哥甚是相配。

不久后,母亲也诰命加身,荣耀无比。

谢泽陪我回家那日,阳光明媚,暖意融融。

哥哥瞧见我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将我拉到了一旁。

“妹妹,”哥哥在我耳旁低声道,“那谢泽还与那外室纠缠不清吗?”

我白了他一眼,哼了声:“哥哥,有娘亲在,我什么都不怕。”

哥哥叹息了声,又道:“你倒也不必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容忍他。”

我正要说话,谢泽不知怎么就出现在了我们身后,冷笑了声:

“我什么时候有外室了?大舅哥,这就是你在回京路上给了我一拳的缘由?”

我被吓得一激灵,身子微微一晃。

谢泽慌忙扶住了我,关切道:“娘子,你没事吧?”

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走路怎么没声,我如今还有着身孕,吓出事了怎么办。”

谢泽连忙赔笑:“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问……就算被打被冤枉也不该问。”

我反应过来,看向我哥:“哥哥,你真对他动手了?你怎么能打他呢?”

哥哥双手抱胸,白眼快翻上了天:“他身手可比我好,这不是没打着吗?你和我同样姓宋,怎么还胳膊肘向外拐呢?”

我笑了笑,连忙向哥哥解释:“哥哥,你有所不知,那个养了外室还生下龙凤胎的谢泽,是昌义伯的嫡次子,是因着同名同姓所以后来流言传错了人……”

哥哥挑眉,问道:“这流言我怎么也听说过?”

谢泽蹙眉,看着我问道:“娘子,你听了这样的流言,怎么还肯嫁我?”

我微敛着眸子,掩去眸中划过的一丝慌乱,轻声道:

“因为娘亲说你品行很好,我相信娘亲说的……”

11

盛夏炎炎,日光如炽,池塘之中,碧叶连天,莲花朵朵,于万绿丛中竞相绽放,艳丽非凡。

母亲受诏入宫觐见之时,偶见宫中池中莲花亦是盛放,便随口向太后提及家中莲池之景。

不料,太后闻言,眸中闪过一丝顽皮,竟悄悄吩咐宫人备下轻便衣裳,于午后时分,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宫闱。

宫墙之外,凉亭静立,微风拂面,携着淡淡荷香。

太后与母亲对坐亭中,石桌上棋盘已设,黑白棋子交错,静待对弈。

“哀家记得,你这棋艺还是哀家亲手所教。”太后执起一枚黑子,轻笑言道。

母亲微微一笑,执白子应道:

“正是,太后棋艺高超,臣妇自是难以企及。”

言罢,二人便开始了对弈。

然,母亲棋艺终究不敌太后,连输数盘,眉头渐蹙,心绪不宁。

正烦躁间,母亲不经意抬眼,望见不远处一双儿女正嬉戏于荷塘边,欢声笑语,随风飘来。

母亲见状,嘴角忽地勾起一抹笑意。

太后见状,凝眸问道:

“输棋了还能笑出来?你这是何故?”

母亲轻笑,眸中闪烁着狡黠之光,道:

“太后,臣妇老家有句俗话,道是男人到了中年,有三大幸事。”

太后闻言,好奇问道:

“哦?哪三大幸事?”

母亲缓缓言道:

“升官、发财、死老婆。”

太后一愣,随即掩口轻笑。

母亲又道:

“如今臣妇虽未升官,却也家财颇丰;虽未守寡,但夫君常年在外,与寡居无异。故而,臣妇便自嘲为‘升官发财守寡’,如此境遇,便是输棋了,心中亦是欢喜得很……”

太后听罢,望着母亲,眼中满是笑意,道:

“你倒是想得开,这等自嘲之语,从你口中说出,竟也别有一番趣味。”

母亲微微欠身,笑道:

“让太后见笑了,臣妇不过是随口一说,博太后一笑罢了。”

太后轻摇手中团扇,笑言道:

“确实如此,你这般心态,倒是值得哀家学习。”

言罢,二人相视而笑,继续沉浸于这夏日的悠闲时光之中。

来源:桃气故事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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