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民国二十六年深秋,苏州城笼罩在连绵的冷雨之中。沈青梧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片银叶缝缀在霞帔上,黄铜顶针在指间留下深深的勒痕。忽然,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慌忙将那枚刚完工的青鸾戒指塞进妆奁底层,戒指上 “梧” 字的刻痕还带着新铜的冷冽。
民国二十六年深秋,苏州城笼罩在连绵的冷雨之中。沈青梧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片银叶缝缀在霞帔上,黄铜顶针在指间留下深深的勒痕。忽然,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慌忙将那枚刚完工的青鸾戒指塞进妆奁底层,戒指上 “梧” 字的刻痕还带着新铜的冷冽。
“青梧!快跟我走!” 堂兄沈砚之撞开房门,藏蓝色学生制服上沾着泥点,“日本人快进城了,父亲让我带你去上海租界。”
青梧望着窗棂上那对燕子木雕,三年前母亲临终前将这枚戒指的图样交给他时,曾说这是沈家祖传的信物。她抓起妆奁塞进蓝布包袱,指尖不经意触到冰冷的金属 —— 那是三天前为商会会长夫人赶制的赤金嵌宝戒指,此刻却成了累赘。
码头上乱成一团,沈砚之将她推上小火轮时,一枚流弹擦着桅杆飞过。青梧下意识抱紧包袱,听见铜扣碰撞的脆响。船开的刹那,她看见沈砚之被几个穿军装的人推搡着消失在人群里,手里还攥着那枚本该交给他未婚妻的青鸾戒。
沪上租界的阁楼里,青梧靠给洋行绣手帕度日。某个雪夜,她在包袱夹层发现了那枚赤金戒指,宝石在煤油灯下泛着诡异的红光。这时楼下传来敲门声,巡捕带着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进来搜查,那人目光扫过她指间的银顶针时,忽然停住脚步。
“沈小姐的绣活真好。” 男人摘下礼帽,露出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疤痕,“我是你堂兄的朋友,他让我来取一样东西。”
青梧攥紧藏在袖中的青鸾戒,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当男人出示沈砚之那方绣着并蒂莲的手帕时,她忽然看清对方风衣纽扣上的鸢尾花刻纹 —— 那是沈家商铺的标记。
“戒指在商会会长那里。” 青梧盯着壁炉里跳动的火焰,“他说要等战事平息才肯交还。”
男人走后,青梧连夜将青鸾戒缝进贴身的亵衣夹层。三个月后,她在报纸上看到沈砚之被处决的消息,旁边印着那个有鸢尾花纽扣的黑色风衣。
二零二三年惊蛰,上海老洋房改造现场。实习生林晚星蹲在墙角清理建筑垃圾,指尖突然触到一片冰凉。她刨开碎砖,发现枚缠满铜绿的戒指,戒面是只振翅的青鸾,内侧刻着模糊的 “梧” 字。
“小星,快来看!” 项目经理张姐站在阁楼门口招手,“这里有个暗格。”
暗格里藏着个褪色的红绸包,解开三层布,露出本泛黄的线装日记。第一页钢笔字娟秀挺拔:“民国二十六年冬,砚之托我保管青鸾戒,嘱我寻一位左眉有朱砂痣的女子相赠……”
晚星摸着自己左眉那颗天生的红痣,心跳骤然失控。她翻到最后一页,潦草的字迹被水渍晕开:“三月初七,风衣人又至,知砚之已殉国。青鸾戒藏于霞帔衬里,愿它得遇有缘人……”
当晚星把戒指送去文物鉴定所时,老专家盯着放大镜突然惊呼:“这内侧还有层刻字!” 激光扫描后,屏幕上显出行极小的篆体:“光绪二十三年,赠吾妻青梧。”
“这是枚双刻戒指。” 专家指着戒面,“外层青鸾能转动,露出内层的并蒂莲。看工艺是苏绣名家沈氏的手法,传说他们家的首饰都藏着秘密。”
晚星回到工地,发现那本日记里夹着张剪报,民国三十一年的《申报》社会版刊登着 “绣娘沈青梧失踪案”,配图是位眉有朱砂痣的女子,竟与她有七分相似。
清明那天,晚星带着戒指去苏州平江路。在一家百年绣庄的玻璃柜里,她看见件残破的霞帔,衬里露出半截银线 —— 正是青鸾戒的形状。
“姑娘好眼光。” 白发老板娘递过放大镜,“这是我们家传下来的镇店之宝,民国时一位沈姓绣娘留下的。听说她临终前说,要等青鸾归巢,才能揭开霞帔的秘密。”
晚星取下戒指,当青鸾戒贴近霞帔的瞬间,戒面突然转动,露出内侧的并蒂莲。霞帔上的银线仿佛活了过来,在阳光下连成串密码:“三月初三,城隍庙后巷。”
三月初三恰是今天。晚星赶到苏州城隍庙,在香火缭绕的后巷看见位穿中山装的老人,胸前别着枚鸢尾花纽扣。
“你终于来了。” 老人颤巍巍掏出个木盒,“我是沈砚之的曾孙,这是祖父临终前交代要交还给‘眉有朱砂痣’的姑娘的。”
木盒里装着枚赤金戒指,宝石在夕阳下泛着红光,内侧刻着 “晚星” 二字。老人说,当年沈砚之怕青鸾戒遇劫,特意仿制了这枚戒指,真正的信物要等有缘人凭青鸾戒来取。
“沈青梧是我曾祖母的表姐。” 老人指着戒指,“她当年假死脱身,就是为了保护沈家最后的血脉。这枚戒指里,藏着沈氏绣谱的下落。”
晚星将两枚戒指并排放在掌心,青鸾与并蒂莲恰好组成完整的图案。这时手机突然震动,是文物鉴定所发来的消息:“青鸾戒的铜锈里检测出蚕丝蛋白,成分与你送鉴的霞帔完全一致。”
暮色四合时,晚星站在平江路的石桥上,看戒指在暮色中流转金光。她忽然想起日记里最后那句话:“世间所有的等待,都是为了重逢。”
来源:一品姑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