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是晓棠去年双11抢的红色OPPO。外壳磨得发暗,屏幕裂成蛛网,充电口积着灰,摸上去像块结了痂的伤疤。三个月前救护车拉走她那天,我满客厅翻手机打120,最后在沙发缝摸到的是自己的华为——原来她早把这旧手机藏进了最隐蔽的抽屉。
床头柜最下层抽屉卡得死,我指甲都抠秃了,才把那团硌手的金属拽出来。
是晓棠去年双11抢的红色OPPO。外壳磨得发暗,屏幕裂成蛛网,充电口积着灰,摸上去像块结了痂的伤疤。三个月前救护车拉走她那天,我满客厅翻手机打120,最后在沙发缝摸到的是自己的华为——原来她早把这旧手机藏进了最隐蔽的抽屉。
充电器刚插上,屏幕先裂开道细缝。我盯着电量条一格格往上跳,心跳快得像当年求婚时在她宿舍楼下等了三小时,手心全是汗,连手机都差点滑下去。
锁屏亮了。是我拍的照片:晓棠蹲在小区花坛边,捧着刚捡的三花流浪猫,阳光穿过她发梢,眼睛弯成月牙,嘴角沾着猫毛。这张照片我早忘了,原来她存了整整两年。
输密码时手抖得厉害,第三次才按对0520——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消息提示音"叮"地炸响,我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收件箱最上面那条是10月12日23:17:"周医生,小芸今天又把自己锁在房间了,她删了所有你的联系方式,我求你再给她次机会好不好?"
往下翻,日期越往前,字越急。10月8日:"明远哥,小芸说她昨晚梦到你了,哭着喊你名字";9月25日:"她今天吃了半口粥就吐了,医生说再这样下去会胃出血";9月10日:"求你复合吧,我给你跪下都行"。
数到第103条时,我指甲掐进了掌心。
客厅茶几上,晓棠的遗像正望着我。相框边摆着她的柠檬杯,杯底沉着半片没冲干净的柠檬,果肉泛着暗黄,像块凝固的琥珀,还留着她最后一次倒水时的水渍。
雨突然落进眼眶。三个月前那个雨夜,我加班到十点推开门,酒味混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晓棠蜷在沙发里,酒瓶滚到脚边,手机屏幕亮着,她手指还搭在键盘上,指甲盖泛着青。
"又喝?"我扯松领带,声音比空调风还冷,"上周体检报告说你肝不好,忘了?"
她抬头时,眼睛肿得像两颗泡发的红枣,"阿默,我求你件事行吗?"
"说。"我脱西装挂衣架,金属挂钩撞出脆响。
"小芸和周明远分手了,她现在..."
"又是小芸!"我打断她,公文包"咚"地砸在沙发上,"你们俩从高中到现在,她失恋你哄,她辞职你养,她妈住院你陪床陪了半个月——你是她妈吗?"
晓棠嘴唇抖得像片落叶,"可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我呢?"我逼近两步,"上周结婚七周年,你说要陪小芸复查;我妈生日你说小芸割腕了;昨天项目庆功宴,我推了所有客户就为陪你看展,结果你说小芸吞安眠药了!"
她突然站起来,玻璃杯磕在茶几上,"你根本不知道她现在多可怜!"
"我只知道我老婆快成别人的保姆了!"我抓起车钥匙,"我出去抽根烟,醒酒了再聊。"
门摔上的瞬间,我听见她喊:"陈默!你等等..."
但我没等。我以为等我抽完那根烟,她会像以前无数次那样,煮好醒酒汤坐在餐桌前,眼睛红红的却笑着说"阿默,我错了"。
可我再回家时,电梯口围满了人。18楼天台的风卷着雨,吹落她的丝巾,那是我去年去苏州出差买的,绣着并蒂莲,此刻正飘到我脚边,湿哒哒的。
手机在掌心烧得发烫。通讯录里"周明远"的备注是"心理医生"。
拨号时,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喂?请问是周明远医生吗?我是林晓棠的丈夫陈默。"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陈先生,节哀。晓棠...她跟我提过你。"
"她手机里有103条求你复合的短信。"我直截了当,"是怎么回事?"
周明远叹了口气,"小芸是我前女友。她有严重的双向情感障碍,上个月停药后病情恶化,割腕、绝食、撞墙...晓棠怕她想不开,每天找我帮忙。"
"那你为什么不复合?"
"我试过。"他的声音低下去,"但小芸发病时会用头撞我,清醒了又跪着道歉。我实在...没能力救她。"
"晓棠知道这些吗?"
"她当然知道。"周明远顿了顿,"她上周三还来我诊所,眼睛肿得都睁不开,说小芸又吞了半瓶安眠药。我劝她别再管,她抓着我白大褂说'我要是不管,她就真的没救了'。"
我突然想起晓棠坠楼前那晚,她手机屏幕上的未发送消息——草稿箱里躺着:"明远哥,小芸刚才给我发定位,说在世纪大桥...我现在过去找她,你能不能也来?"
那天她其实不是在家等我,是要去救小芸。而我,摔门走了。
小芸来家里那天,抱着晓棠的遗像哭得喘不上气。她手腕上的刀疤像条狰狞的蜈蚣,"姐...是我害了你。那天我骗你说在大桥,其实我在家割腕。你到我家时我已经晕了,你打120、给我止血,等送到医院...你手机一直在响,是陈哥的未接来电。"
她从包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是晓棠的红色发绳,"你走后我翻你包,发现这个。你总说这是陈哥第一次约会送的,说要戴到头发全白...姐,我对不起你。"
我蹲在地上,看着小芸哭到抽搐。晓棠的日记本从沙发缝里滑出来,我捡起来,最后一页停在10月15日:
"阿默今天又加班。我煮了他爱吃的可乐鸡翅,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小芸说她想跳桥,我赶过去时她在路灯下发抖,像只被雨淋湿的猫。我抱她去吃麻辣烫,她突然说'姐,你老公一定很爱你吧'。我鼻子酸得厉害,想说'他昨天还说我是保姆',可没说出口。
"回家路上买了他爱抽的黄鹤楼。开门时他正摔公文包,我想解释小芸的事,可他说'又是小芸'。我突然想起大学时他追我,在女生楼下举着玫瑰说'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现在他的事是项目,我的事...是别人的人生。
"阿默摔门走后,我对着镜子哭了半小时。镜子里的我像个怪物,眼睛肿得像核桃,头发乱成鸡窝。手机在茶几上亮着,小芸又发消息说'姐,我好难受'。我想回'再等等,姐马上来',可手指按在键盘上,突然就没力气了。
"阳台风好大,我扶着栏杆往下看。18楼的灯像星星,可我怎么都够不着。阿默,你知道吗?我不是要救小芸,我是想救我自己。我多希望你能抱抱我,说'晓棠,累了就回家,我养你'。"
最后一句被泪痕晕开,字迹模糊成一片。
窗外开始下雨,和三个月前那个夜一样。我摸出晓棠藏在抽屉里的旧手机,把那条未发送的消息发了出去:"明远哥,小芸刚才给我发定位,说在世纪大桥...我现在过去找她,你能不能也来?"
发送键亮起的瞬间,手机屏幕上的并蒂莲照片突然动了——那是晓棠生前设置的动态壁纸,风一吹,花瓣就会轻轻摇晃。
雨越下越大,我站在阳台往下看。楼下的银杏叶被打落一地,像晓棠那条绣着并蒂莲的丝巾。
如果那天我没摔门走,如果我多问一句"晓棠,你累吗",如果...
可生活没有如果。
小芸走后,我把晓棠的日记本锁进了抽屉。有些话,说出口就晚了;有些遗憾,要带着过一辈子。
现在我每天下班就回家,厨房永远温着汤。有时候我会对着空气说:"晓棠,今天的排骨炖得烂,你尝尝?"
风会穿过阳台,掀起她的窗帘,像她在点头。
你说,如果晓棠能听见,她会怪我吗?
来源:阿果达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