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儿媳慧芳突然冷脸要我交每月1500饭钱:“家里开销大,您多少分担一点。”
帮儿子带孙子三年,买菜做饭带娃全包,还倒贴买菜钱。
儿媳慧芳突然冷脸要我交每月1500饭钱:“家里开销大,您多少分担一点。”
我当晚收拾行李,果断回老家,强迫自己休息,关机整整一周。
一周后开机瞬间,138个未接来电炸满屏幕……
1
抽油烟机嗡嗡响,锅里排骨咕嘟冒泡。
我掂量着刚倒进去的酱油,想着小伟爱吃咸一点。
客厅传来动画片的声音,夹杂着孙子咯咯的笑。
这声音听了三年,早成了我骨头缝里的习惯。
“奶奶!快来看光头强!”小伟在沙发上蹦跶。
“哎,来了来了,排骨马上好!”
我擦把手,刚探出厨房门,正撞上儿媳李慧芳扫过来的眼神。
那眼神,凉飕飕的,从我脸上滑到灶台上那锅排骨,停了停。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眼神,像看个贼。
她没说话,扭过头继续按手机,指甲壳在屏幕上敲得哒哒响,又快又急,像谁欠了她钱。
空气一下子沉了,只有动画片里熊二的傻笑格外刺耳。
晚饭时,气氛更僵。
小伟啃排骨啃得满嘴油,我给他擦脸。
陈强,我儿子,闷头扒饭,眼皮都没抬一下。
慧芳筷子在碗里扒拉半天,夹了根最小的青菜叶子。
“妈,”她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但厨房的嗡嗡声都盖不住,
“您今天买的排骨,快四十了吧?”我拿筷子的手顿住了。
陈强也停了咀嚼,有点茫然地看她。
“这个月水电煤气单子我看过了,”慧芳眼皮耷拉着,不看任何人,就盯着碗里那几粒米,
“比上个月又多了小一百。
这物价,真是没边了。”
她叹了口气,那气叹得又重又长,像块石头砸在饭桌上。
陈强皱了下眉,含糊道:
“哦…是吗?妈做饭辛苦,多吃点肉应该的。”
“应该?”
慧芳猛地抬眼,那点凉飕飕的东西又冒出来了,这次直直戳向我,
“强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是吧?
房贷、车贷、小伟幼儿园学费,哪样不是钱?
这多一张嘴吃饭,”她下巴朝我这边点了点,轻飘飘的,
“米面油盐,哪样不是开销?”
我嘴里那块排骨突然就咽不下去了,硬邦邦地堵在嗓子眼。
喉咙发紧,像被什么勒住了。
我默默放下筷子。
这张饭桌,坐了三年,头一回觉得这么挤,挤得人喘不过气。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是“多一张嘴”。
这三年的起早贪黑,买菜做饭带娃,洗洗涮涮,全成了“开销”。
“奶奶吃!”
小伟不懂事,举着啃了一半的排骨往我嘴边塞,油乎乎的小手蹭到我脸上。
孩子热乎乎的气息喷过来,我心里那点堵着的酸涩猛地冲上来,直冲眼眶。
我赶紧别过脸,胡乱抹了把眼睛,怕孩子看见。
“奶奶不饿,小伟乖,自己吃。”
我哑着嗓子哄他,声音有点抖。
陈强终于觉出不对了,瞪了慧芳一眼:
“吃饭呢,说这些干嘛!”
语气有点冲,但更像是在阻止,不是为我辩驳。
慧芳撇撇嘴,不吭声了,筷子把碗里的米饭戳得稀烂。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收拾碗筷时,厨房水龙头哗哗响,我用力搓着盘子,水溅到围裙上。
脑子里嗡嗡的,全是慧芳那句“多一张嘴吃饭”。
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夜,原来我在这儿,就是个吃白饭的累赘。
水真凉,冰得手指头有点发麻。
客厅里,慧芳压低声音在跟陈强说着什么,断断续续,听不清,但那个调子,又冷又硬。
2
第二天下午,阳光斜斜地照进客厅。
小伟在垫子上搭积木,嘴里呜呜地模仿火车叫。
我坐在地毯边陪着他,手里缝着他淘气刮破的裤子。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孩子稚嫩的声音和钟摆的滴答声。
陈强上班去了。
脚步声从卧室那边过来。
我抬头,看见李慧芳站在沙发旁。
她没坐,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戴了个面具。
“妈,”她开口,声音干巴巴的,没什么起伏,
“有点事,跟您商量下。”我心里那根弦,啪地绷紧了。
手里的针差点戳到指头。
我放下裤子和针线,尽量坐直了些:
“嗯,慧芳,你说。”她吸了口气,像是要宣布什么重大决定。
“您看,现在家里开销实在太大。”
她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咬得清楚,
“房贷压力重,小伟以后花钱的地方更多。
这物价,您也清楚,一天一个样。”
她顿了顿,目光在我脸上扫了一圈,像是在观察我的反应。
我脸上大概没什么表情,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子粗糙的边角。
“您在这边住着,吃饭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她终于说出了核心,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
“我想着,要不…您每月交一千五百块钱伙食费吧?”
空气好像凝固了。
客厅里只剩下小伟摆弄积木的轻微碰撞声。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她脸上没什么愧疚,也没什么商量,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甚至带着点施舍般的意味——仿佛提出这个要求,已经是她极大的让步。
“这样,”她补充道,嘴角甚至还扯动了一下,大概是想做个轻松的表情,但没成功,
“大家负担都轻点,都轻松。”
她说“轻松”两个字时,刻意加重了点。
轰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炸开了。
耳朵里嗡嗡直响,盖过了小伟的声音。
一千五?伙食费?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火烧火燎,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视线有点模糊,我使劲眨了下眼,看清了慧芳那张脸。
那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你在这儿,就是白吃白住。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猛地窜上来,瞬间流遍全身,冻得我指尖都在发颤。
心口那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捅了一刀,然后又被用力拧了一把,疼得我几乎蜷缩起来。
不是生气,不是愤怒,是一种更深、更刺骨的绝望和心寒。
原来这三年的操劳,这三年的付出,在她眼里,只值一句轻飘飘的“交伙食费”,只值这一千五百块钱!
我算什么?
一个需要付钱才能留下吃饭的老保姆?
“妈?”
慧芳见我不说话,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那声“妈”,此刻听来讽刺无比。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进肺里,带来一阵刺痛。
这刺痛反而让我清醒了。
我撑着地毯,慢慢站起来。
腿有点软,但站住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只有一片冰凉的算计。
“好。”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连我自己都惊讶。
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我知道了。”
我避开她探究的目光,看向地板上玩得浑然不觉的小伟,心像被钝刀子割着。
“不给你们添负担。”说完,我转身就往自己那间小卧室走。
脚步有点虚浮,但很稳。
身后一片死寂。
慧芳大概没料到我是这个反应,连句争辩都没有。
她大概以为我会哭,会闹,会跟她吵?
我听见她似乎喊了一声“妈?”
,声音里带着点错愕。
我没回头。
推开卧室门,反手轻轻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我才感觉到全身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巨大的屈辱和心寒像潮水一样,瞬间将我彻底淹没。
3
门板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刺得皮肤生疼。
外面客厅彻底没了声音,死一样的寂静。
慧芳没再喊我,大概是被我那句“不添负担”堵回去了。
我靠着门,深深吸了几口气。
肺里那股尖锐的刺痛还在,但脑子却异常清醒,冷得像块冰。
添负担?好,那就不添了。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起来,身体里那股控制不住的颤抖反而奇迹般地平息了。
一股巨大的、带着决绝的疲惫感涌了上来,压倒了所有翻腾的情绪。
我直起身,走到床边。
这个房间不大,一张床,一个简易衣柜,一张小桌子,就是全部。
住了三年,东西却不多,大部分还是我自己从老房子带来的。
我打开衣柜门,目光扫过里面挂着的几件衣服。
那件洗得有点发白的藏青色开衫,是老伴还在时给我买的。
指尖拂过柔软的布料,心里猛地一揪。
我迅速移开目光,取下旁边挂着的那个半旧的旅行袋。
动作很利落,甚至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果断。
不需要思考,身体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做。
几件常穿的衣服,叠好,塞进去。
洗漱用品,毛巾,卷起来放好。
桌上那个用了十几年的搪瓷杯,杯口磕掉了一点瓷,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塞进了袋子的角落。
还有床头柜里那个小布包,里面装着老伴的照片和我的退休证、存折。
拉开抽屉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声音不大,在寂静的房间里却格外清晰。
我的手顿住了,侧耳听了听。
外面依旧安静。
小伟呢?
刚才还在玩积木……一丝尖锐的疼痛毫无预兆地刺进心脏。
我用力闭了闭眼,把布包紧紧攥在手里,冰凉的塑料相框硌着掌心。
不能想,现在不能想他。
拉上旅行袋的拉链,声音有些刺耳。
我拎起袋子,不重,却像有千斤分量压在胳膊上。
环顾这间住了三年的小屋,熟悉又陌生。
床铺收拾得很平整,桌面擦得干干净净,像我从未来过。
也好。我深吸一口气,拉开了卧室门。
客厅里,慧芳坐在沙发上,背对着我,低头刷着手机。
屏幕的光映在她侧脸上,没什么表情。
小伟大概被哄去睡午觉了,客厅里只有她一个人。
我没说话,拎着袋子径直走向玄关。
脚步声在地板上响起。
慧芳像是被惊动了,猛地转过头。
看到我手里的旅行袋,她脸上的平静瞬间破裂,眼睛里闪过一丝真实的错愕和慌乱。
她蹭地站起来:
“妈?您…您这是干什么?”声音有点发尖。
我弯腰换鞋,没看她,动作一点没停。
系好鞋带,拉开门锁。
冰冷的金属把手硌着手心。
“妈!”慧芳几步冲了过来,挡在门前,语气急促,
“您闹什么脾气?不就是提个伙食费吗?
至于吗?您走了小伟怎么办?”
她声音拔高了,带着点气急败坏。
我抬起头,终于正眼看她。
她的脸上有慌乱,有不耐烦,唯独没有愧疚。
那句“小伟怎么办”,更像是在指责我甩手不干,而不是挽留。
“我说了,”我的声音很平,没有一丝波澜,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不给你们添负担。”
我伸手,轻轻但不容置疑地拨开她挡在门把上的手臂。
她的手臂僵了一下。
“让开。”我说。
语气并不严厉,却带着一种让她无法抗拒的冷硬。
慧芳被我拨开,趔趄了一下,脸上瞬间涨红,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狠话,但看着我冰冷的眼神,终究没说出来,只是堵在门口,胸口起伏着。
我不再看她,拉开大门。
楼道里带着尘味的凉风一下子灌了进来。
“妈!你走了就别回来!”
身后,慧芳带着哭腔的尖利声音追了出来,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
我脚步没有停顿,一步跨出那道住了三年的门槛。
沉重的防盗门在我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干脆利落,隔绝了里面的一切声音,也隔绝了我过去三年的生活。
那声闷响,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心口上,闷得生疼。
眼泪终于毫无征兆地冲了出来,滚烫地滑过冰凉的脸颊。
我没有擦,拎着那个半旧的旅行袋,挺直背脊,一步一步,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
4
电梯平稳下降,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机器运行的低鸣。
我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仰着头,死死盯着跳动的红色数字:5…4…3…2…1。
滚烫的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淌,流进嘴角,咸涩得发苦。
我用力咬住下唇,尝到一丝铁锈味,硬生生把喉咙里翻涌的哽咽憋了回去。
不能哭,刘淑芬,不能在这儿哭。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
明亮的光线涌进来,刺得眼睛生疼。
我用手背狠狠抹了把脸,把泪水擦干,深吸一口外面带着汽车尾气味道的空气,拎着袋子走了出去。
小区里人来人往,没人注意一个拎着旧旅行袋的老太太。
站在路边,车流呼啸。
我招手,一辆绿色的出租车靠边停下。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探出头:
“阿姨,去哪儿?”
“去火车站。”我的声音还有点哑。
他麻利地下车,帮我把旅行袋放进后备箱。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
皮座椅散发出淡淡的皮革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车子启动,汇入车流。
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高楼、商铺、行人…熟悉又陌生。
这座城市,我为了儿子一家,住了三年,此刻却像个匆匆过客。
心里那片被挖空的地方,呼呼地灌着冷风。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我没看。过了几秒,又震动起来,很执着。
是陈强?还是慧芳?
大概是发现我真走了,慌了?
我掏出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儿子”。
手指悬在挂断键上,迟疑了一瞬。
最终,我还是没有接,也没有挂断。
只是按下了侧面的按钮,屏幕瞬间暗了下去。
世界,彻底安静了。
我把手机塞回口袋最深处,像丢掉一块烫手的石头。
别想了,眼不见为净。
一个多小时后,火车站巨大的穹顶出现在眼前。
人声鼎沸,广播声、脚步声、行李箱轮子的滚动声混杂在一起。
我买了最快一班回老家的高铁票。
坐在候车大厅冰凉的塑料椅上,周围是陌生的面孔和喧闹。
我抱着我的旅行袋,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骨头缝里都透着酸。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慧芳那句冰冷的话又在耳边回响——“交一千五百块钱伙食费”。
心口又是一阵尖锐的抽痛。
原来真心,真的能喂了狗。
广播通知检票了。
我随着人流,麻木地向前移动。
坐上高铁,找到靠窗的位置。
列车启动,城市被迅速抛在身后,窗外掠过一片片田野和模糊的村落。
我怔怔地看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累,太累了。
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意识渐渐模糊,靠着冰凉的窗玻璃,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里也不安稳,总觉得有人在耳边不停地喊“妈”,声音急切又恐慌。
是小伟吗?
我猛地惊醒,窗外已是暮色四合,列车正驶入熟悉的站台。
故乡的空气,带着特有的潮湿气息涌了进来。
我拎着袋子,随着人流走出车站。
晚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吹散了最后一点混沌。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公交站牌。
坐上回家的公交车,看着窗外掠过的熟悉街景,那些开了几十年的小店,那棵歪脖子老槐树…
一种久违的、带着尘埃味道的归属感,缓慢地、一点点地渗进了冰冷的四肢百骸。
5
公交车在熟悉的老街口停下。
我拎着袋子下车,踏上了那条走了半辈子的石板路。
路灯昏黄,勉强照亮坑洼的路面。
巷子两边的老房子沉默地矗立着,有些窗户透出温暖的灯光。
空气里有饭菜的香味,还有墙角青苔潮湿的气息。
这才是家的味道,踏实的,沉甸甸的。
走到自家院门前。
铁门生了锈,摸上去粗糙冰凉。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发出滞涩的“咔哒”声。
用力一推,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巷子里传得老远。
一股混合着尘土和久未通风的、特有的陈旧气味扑面而来。
我打开灯。
昏黄的光线下,小小的客厅映入眼帘。
一切都蒙着一层灰白的细尘。
家具还是老样子,那张用了多年的木头饭桌,桌面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沙发罩子也落了灰,颜色显得黯淡。
窗台上的几盆绿植,早就枯死了,只剩下干瘪的枝桠,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我放下旅行袋,走到窗边。
手指拂过窗台,灰尘立刻在指尖留下清晰的痕迹。
看着窗外邻居家亮着灯的窗户,听着隐约传来的电视声、孩子的笑闹声,一种巨大的、带着酸楚的安宁感,终于沉沉地落了下来。
这里没有算计,没有“伙食费”,只有属于我自己的,带着灰尘味道的安静。
真好。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这才想起,从中午到现在,粒米未进。
我走进厨房,拧开水龙头。
水管先是发出一阵沉闷的呜咽,接着,哗啦啦流出带着铁锈味的黄水。
流了一会儿,水才渐渐变清。
打开橱柜,里面还有半包挂面,一包没拆封的盐。
足够了。烧水,煮面。
清汤寡水的一碗白面条,撒了点盐。
我坐在落满灰尘的餐桌旁,安静地吃着。
面条很软,没什么味道,但胃里渐渐暖和起来。
吃到一半,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嗡嗡嗡,隔着布料也能感觉到那种执着的焦躁。
一下,两下,三下…停了。
没过几秒,又嗡嗡嗡地震起来。
是陈强。他肯定急疯了。
我放下筷子,盯着那个在桌面上执着震动的手机,屏幕在黑夜里明明灭灭。
那亮光,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人心慌。
慧芳那张冰冷的脸,那句“交伙食费”,小伟天真的笑容……各种画面在脑子里撕扯。
不能接。
接了,心软了,这三年受的委屈就白受了。
那点刚暖过来的心,又会掉进冰窟窿里。
不行。刘淑芬,你得硬气一回。
我伸出手,不是去接电话,而是用力按住了手机侧面的按钮。
屏幕固执地亮着,震动持续。
我紧紧按住,指尖用力到发白。
几秒钟后,屏幕彻底暗了下去,最后一丝震动也消失了。
世界,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屋子里只剩下我自己的呼吸声,和墙上老式挂钟单调的滴答声。
看着彻底黑屏的手机,一股奇异的轻松感,混着更深的疲惫,席卷而来。
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我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关机了。都清静了。
接下来几天,日子简单得像褪了色的老照片。
我彻底把自己隔绝起来。
每天睡到自然醒,阳光透过旧窗帘的缝隙照在脸上。
慢悠悠起床,打扫这间落满尘埃的老屋。
拧干抹布,擦拭每一件老家具,灰尘被一点点抹去,露出木头原本温润的光泽。
扫地,拖地,看着水泥地面一点点变得干净清爽。
下午,会去巷子口的小公园坐坐。
看那些同样头发花白的老邻居打太极、下棋、聊天。
有人认出我,惊讶地问:
“淑芬?回来啦?儿子那边不待了?”
我笑笑,轻描淡写:
“嗯,回来住住,还是老家舒服。”
他们便也了然地点点头,不再多问。
老人有老人的默契。
晒着太阳,听着他们聊些家长里短,日子像门前那条小河,缓慢地流淌着。
心,也在这种刻意的平静里,一点点沉下去,沉淀掉那些翻腾的苦涩和委屈。
那个“家”,那个带了三年的孙子,被我有意识地锁进记忆深处某个角落,轻易不去触碰。
只是偶尔,夜里醒来,听到隔壁小孩模糊的哭声,心会猛地一缩,像被针扎了一下,又迅速强迫自己睡去。
时间是最好的创可贴,虽然底下还疼,但至少,表面结了层硬痂。
6
一周时间,像指缝里的沙子,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这一个星期,我把自己活成了老屋的一部分。
日子简单得只剩下三件事:吃饭,睡觉,打扫。
灰尘擦干净了,心里的尘埃似乎也落定了一些。
刻意不去想儿子,不去想小伟,不去想那句刀子似的“伙食费”。
手机一直关着,像块沉甸甸的黑砖头,安静地躺在抽屉最里面。
它不响,我的世界就还是完整的,带着旧家具和阳光味道的完整。
这天早上,天刚蒙蒙亮。
窗外麻雀叽叽喳喳叫得正欢。
我醒了,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熟悉的水渍印子。
心里空落落的,但那种尖锐的疼,好像真的被时间磨钝了。
是该做个了断了。
总不能一辈子躲着。
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
我起身,拉开抽屉。
那个黑色的手机安静地躺在杂物中间。
我把它拿出来,握在手里。
冰凉的金属外壳贴着掌心。
一个星期了,他们……会怎么样?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狠狠压了下去。
别心软,刘淑芬!
想想那伙食费!
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上刑场的决绝,我按下了手机侧面的开机键。
屏幕猛地亮起,刺眼的白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突兀。
短暂的黑屏后,是熟悉的开机画面。
几秒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桌面图标跳了出来。
紧接着——嗡!嗡!嗡!嗡!
手机像一颗突然被点燃的炸弹,在我手里疯狂地震动起来!
机身剧烈颤抖,几乎要握不住!
伴随着震动,屏幕上方的通知栏,像决堤的洪水,瞬间被汹涌而至的提示信息彻底淹没!
无数个鲜红的、刺眼的数字叠加在一起,像滚雪球一样急速膨胀!
【未接来电:99+】
【未读短信:99+】
【微信未读:99+】
那三个鲜红的“99+”像烧红的烙铁,死死地钉在屏幕最顶端,狰狞又恐怖。
手机还在持续不断地疯狂震动,提示音短促而尖锐地响个不停,一声接一声,毫不停歇,像催命的符咒!
新的来电通知还在源源不断地弹出来,数字不断刷新着上限!
嗡——!
又一个来电提示跳出来,粗暴地顶掉了前面几个,数字瞬间变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的、血淋淋的——
138!未接来电:138!嗡!嗡!嗡!
震动还在继续,提示音还在疯狂尖叫,新的数字还在累积!
139!140!141!……
我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
血液“轰”地一下全冲上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手脚冰凉。
我死死攥着那部还在疯狂尖叫、疯狂震动的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屏幕的光映在我脸上,惨白一片。
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不断跳动的、鲜红的“138”,然后是“139”、“140”……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里只剩下手机尖锐的蜂鸣和自己心脏擂鼓般沉重又慌乱的跳动声。
咚!咚!咚!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么多?
一百三十八个未接电话?
谁打的?陈强?慧芳?
还是……小伟出事了?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猛地窜进脑海,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
一股冰冷的恐惧感瞬间攥紧了我的喉咙,让我几乎窒息。
我盯着那串还在疯狂上涨的恐怖数字,巨大的震惊和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吞没。
一周的平静,在这一刻被138个未接来电炸得粉碎……
来源:爆辣羊肉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