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年我被医院辞退,我问主任:认识我舅吗?主任:你舅算哪根葱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8-09 17:49 1

摘要:2021年的夏天,热得像个巨大的高压锅,把整个城市蒸得湿漉漉的,连空气都带着一股子烦躁。

2021年的夏天,热得像个巨大的高压锅,把整个城市蒸得湿漉漉的,连空气都带着一股子烦躁。

我就在这个夏天,被辞退了。

毫无征兆。

“林默,你来一下我办公室。”

王主任的声音跟他的黑框眼镜一样,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温度。

我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体温枪差点没拿稳。

办公室里,冷气开得比停尸间还足,冻得我汗毛倒竖。

王主任坐在他那张能当床睡的红木办公桌后面,慢条斯理地用一块麂皮布擦着他的宝贝紫砂壶。

他不看我,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王主任,您找我?”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他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把紫砂壶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精致的木托上,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推到我面前。

“签了吧。”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三块巨石砸在我心上。

是辞退通知书。

理由写得冠冕堂皇:因医院业务调整及个人工作表现综合评定……

我脑子“嗡”的一声,炸了。

“王主任,我不明白,我的工作表现怎么了?上个季度的考核,我还是优秀。”

我的声音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冷,是气的。

我来这家市立医院三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是我第一批递交请战书,在发热门诊连轴转了一个月,回家的时候爸妈都不认识我了。

现在,一句“综合评定”,就要把我扫地出门?

王主任终于抬眼看我了,眼神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不耐烦。

“小林啊,你还年轻,不要这么冲动。”

他端起紫砂壶,吹了吹气,呷了一口茶。

“医院的决定,是经过慎重考虑的。有些事,不是你一句‘为什么’就能改变的。”

他的语气,就像在教育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看着他那副油腻又故作高深的样子,一股邪火“噌”地就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我懂了。

都懂了。

上周,科里有个转正名额,本来按资历和业绩,十拿九稳是我的。

结果,名额给了一个刚来三个月,连静脉穿刺都哆哆嗦嗦的实习生。

那个实习生的爸爸,是市里某个局的副局长,上周还请全科室的人去五星级酒店吃了顿饭,王主任就坐在主位上,笑得像朵盛开的菊花。

原来,所有的“业务调整”,都是为关系户铺路的遮羞布。

我的“优秀”,在人家的“背景”面前,一文不值。

心酸和委屈像是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喉咙。

我死死地盯着他,指甲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深深的月牙印。

我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孤注一掷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王主任,您……认识我舅吗?”

这是我最后的底牌,也是我最不想动用的一张牌。

我舅,林建国,市水利局的一个退休老处长。

官不大,但一辈子清正廉洁,在他们那个系统里,人人都敬他三分。我爸妈总说,你舅舅虽然退了,但说句话还是有分量的。

我一直觉得靠关系可耻,可现在,我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王主任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是第一次正眼打量我。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

几秒钟后,他笑了。

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带着轻蔑和嘲讽的笑。

“你舅?”

他靠回宽大的椅背里,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用一种看小丑的眼神看着我。

“你舅是哪位?”

“林建国,水利局的。”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哦……”他拉长了音调,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他啊。”

我心里刚燃起一丝希望。

然后,他下一句话,就把我彻底打入了冰窟。

“你舅算哪根葱?”

那句话,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脸上。

火辣辣的疼。

我的尊严,我的希望,我的一切,都被这句话碾得粉碎。

我看着王主任那张写满“你算什么东西”的脸,突然就不气了。

真的,一点都不气了。

怒到极致,是麻木。

我甚至有点想笑。

笑我自己,太天真,太愚蠢。

都什么年代了,还以为一个退休的处级干部能有什么“分量”。

在人家眼里,不过就是一根无足轻重的“葱”。

我拿起那张辞退通知书,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我停下脚步,回头,冲着他笑了一下。

“王主任,谢谢您今天给我上了一课。”

“这根葱,我自己当定了。”

说完,我没等他反应,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门外,是熟悉的消毒水味,和我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我抱着一个纸箱子,站在医院门口。

箱子里是我三年的全部家当:一个用了很久的护士表,几支笔,一本写满了笔记的专业书,还有一个没舍得扔的、病人送的苹果形状的平安符。

夏天午后的阳光毒辣辣的,晒得柏油路都在冒烟。

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同事们在我收拾东西的时候,表现出了惊人的一致性。

关系好的,过来拍拍我的肩,欲言又止,最后留下一句“常联系”,然后迅速消失。

关系一般的,远远地看着,眼神里有同情,有惋gasp,但更多的是庆幸——幸好被辞退的不是自己。

至于那个抢了我名额的实习生,她甚至没敢出现在我面前。

我理解。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只是这人情冷暖,来得太快,太真实,像一杯冰水,从头浇到脚。

我打车回家。

路上,司机是个健谈的大叔,一个劲儿地跟我聊今天股票又跌了,他儿子多不争气。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眼睛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

那些熟悉的店铺,熟悉的公交站牌,此刻都变得陌生起来。

这个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第一次让我感到了无枝可依的恐慌。

回到家,我妈正在厨房里哼着小曲准备晚饭。

“小默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

我把箱子放在玄关,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妈,我……”

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神。

我妈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她擦了擦手,走过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纸箱子。

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是……怎么了?”

我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我扑进我妈怀里,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

“妈,我被医院开除了。”

我妈抱着我,身体瞬间绷紧了。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她那双粗糙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拍着我的背。

等我哭够了,情绪稍微平复下来,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当然,包括那句“你舅算哪根葱”。

我爸正好下班回来,听到这句话,气得脸都青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欺人太甚!他一个破主任,凭什么这么嚣张!”

我妈的眼圈也红了,她一边给我擦眼泪,一边骂:“什么东西!狗眼看人低!咱们小默这么好的孩子,他们凭什么不要!”

看着他们比我还激动的样子,我心里又暖又酸。

晚饭,我妈做了一大桌子我爱吃的菜,红烧排骨,可乐鸡翅,清蒸鲈鱼……

她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嘴里念叨着:“多吃点,多吃点,没什么大不了的,工作没了再找,身体最重要。”

我爸也一反常态,给我倒了半杯他珍藏的白酒。

“闺女,喝点。爸陪你。这坎儿,咱们一定能过去。”

我端起酒杯,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呛得我眼泪又流了出来。

吃完饭,我爸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整个客厅都烟雾缭绕。

我妈则拿起电话,犹豫了半天,还是拨了出去。

“喂,哥……”

是我舅。

我妈把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那个王主任有多嚣张,我受了多大的委屈。

电话那头,我舅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

最后,他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沧桑和无奈。

“小妹,你让小默听电话。”

我接过电话,小声地喊了句:“舅舅。”

“小默啊,”我舅的声音很温和,“委"屈了吧?”

一句话,又让我鼻子发酸。

“舅舅,对不起,给您丢人了。”

“傻孩子,说什么呢。”我舅在那头笑了笑,“这不怪你,是这个社会太复杂了。”

“那个王主任,我有点印象。以前开会有过几面之缘,是个很会钻营的人。他能说出这种话,不奇怪。”

“舅舅,您……”我想问他能不能想想办法。

但他先开口了。

“小默,舅舅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舅舅得跟你说句实话。”

“我退了,就是个普通老头子了。人走茶凉,这是规矩。我现在去找人,不是帮不了你,是会害了你。”

“别人会觉得,我们家输不起,还要仗着过去那点老脸去闹事。到时候,你在这个城市,找工作会更难。”

他的话,很冷静,也很残忍。

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我最后的幻想。

我爸妈在一旁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小默可是你亲外甥女!”我妈急了。

“正因为是亲外甥女,我才要跟她说实话。”我舅的语气严肃了起来。

“小默,你听着。别人给你的,随时都能收回去。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你自己站直了,才不会被任何人看扁。”

“那句‘算哪根葱’,你别往心里去。他看不起的不是你,也不是我,是他自己那颗被权力喂肥了的势利心。”

“你要做的,不是去跟他争辩你舅到底算不算葱,而是要活出个人样来,让他将来有一天,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这口气,别人帮你出,不解气。得你自己,堂堂正正地挣回来!”

舅舅的话,一字一句,像锤子一样,砸在我心上。

很疼,但也很清醒。

是啊,我为什么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为什么要去乞求一份本就属于我的公平?

尊严,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

挂了电话,我对我爸妈说:“爸,妈,舅舅说得对。”

“这事,就这么算了。我不找了。”

“从今天起,我靠我自己。”

我爸妈看着我,眼神里有心疼,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欣慰。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覆睡不着。

王主任那张轻蔑的脸,同事们躲闪的眼神,舅舅语重心长的话,像电影一样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

我打开手机,想刷刷视频分散一下注意力。

大数据很懂我,给我推了一条“裸辞后,我靠自己月入三万”的视频。

我自嘲地笑了笑,划走。

又一条,“失业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从头再来的勇气”。

我心里一动,点开了评论区。

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人,分享着自己的失业经历。

有被裁员的35岁程序员,有创业失败的年轻人,有因为生孩子被变相辞退的宝妈……

每个人都在挣扎,每个人都在努力。

我看着看着,突然就不觉得那么孤单了。

原来,世界的参差,不止我一个人在经历。

我关掉手机,看着天花板,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林默,哭够了,就站起来。

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失业的第一周,我活得像个幽灵。

每天睡到自然醒,醒来就对着天花板发呆。

我妈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但我没什么胃口。

我爸下班回来,总会小心翼翼地问一句:“今天怎么样?”

我知道他们担心我,但我就是提不起劲。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疯狂地投简历。

海投。

公立的,私立的,大的,小的,只要是招护士的,我全投了。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石沉大海。

偶尔有几个回复的,点开一看,都是一些偏远的小诊所,或者条件很差的民营养老院。

薪资待遇,只有我原来的一半不到。

我有点不甘心。

我好歹是正规医学院毕业,在市立医院干了三年,拿过优秀员工的。

怎么就落到了这个地步?

挫败感像藤蔓一样,紧紧地缠绕着我。

第二周,我开始接到一些面试电话。

我打起精神,化好妆,穿上最得体的衣服,一家一家地去面试。

然后,一次又一次地被现实打脸。

“哦,你是从市立医院出来的啊。”面试官看着我的简历,语气微妙。

“为什么离职呢?是……犯了什么错吗?”

你看,这就是人性。

他们不相信一个“优秀员工”会被无缘无故辞退。

他们宁愿相信,你身上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污点”。

我努力解释,说是医院内部调整。

但解释就是掩饰,越描越黑。

面试官脸上那种“我懂了”的表情,比直接拒绝还伤人。

有一家高端私立医院,面试都到最后一轮了。

HR总监是个很干练的女性,她对我各方面都很满意。

最后,她问了一个问题:“我们这边会做背景调查,你之前在市立医院的离职,方便我们去核实一下吗?”

我沉默了。

我知道,只要他们一个电话打给王主任,我的一切努力都会白费。

王主任那种人,不落井下石就算他慈悲了。

我只能硬着头皮说:“我跟之前的领导有点误会,可能……不太方便。”

HR总监的笑容淡了下去。

“好的,林小姐,我们明白了。您先回去等通知吧。”

“等通知”,就是职场上最体面的“滚”。

从那家医院出来,天正下着雨。

我没带伞,就那么走在雨里,任凭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和眼泪混在一起。

我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一个被贴上了“污点”标签的、没人要的失败者。

回到家,我把自己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我是不是,真的不行?

我是不是,就只配去那些小诊所,拿那点微薄的薪水,了此残生?

“你舅算哪根葱?”

王主任那句话,又在我耳边响起。

是啊,我连自己都快看不起自己了,还指望谁能看得起我?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躺了两天。

直到第三天早上,我被我妈从床上拖了起来。

“林默!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天塌下来了?”

我妈是真的生气了,眼睛都红了。

“不就是个工作吗?没了就没了!你才24岁,你有什么可颓的!我跟你爸还没死呢,天塌下来我们给你顶着!”

她指着窗外,“你出去走走,看看,这个世界离了谁都照样转!”

我被她骂得有点懵。

也是,我凭什么在这里自怨自艾,让爱我的人为我担心。

我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浑浑噩噩地出了门。

我不知道该去哪,就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坐到了终点站。

终点站是个老城区,街道两旁都是些低矮的居民楼,墙皮斑驳,爬满了青苔。

这里没有市中心的繁华,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路边有下棋的老大爷,有追逐打闹的小孩,有推着婴儿车散步的年轻妈妈。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我才想起来,我好像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我在街角看到一家小面馆,店面很小,只有四五张桌子。

门口挂着一个木牌子,上面用毛笔写着:老张牛肉面。

鬼使神差地,我走了进去。

店里只有一个老大爷在忙活,应该就是老张。

“姑娘,吃点什么?”他看到我,露出一口大白牙。

“一碗……牛肉面。”

“好嘞!”

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就端了上来。

大块的牛肉,翠绿的香菜,金黄的面条,浓郁的汤汁,香气扑鼻。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口面,塞进嘴里。

好吃。

是真的好吃。

面条劲道,牛肉软烂,汤头鲜美。

我吃得很快,很急,像是要把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随着这碗面一起咽下去。

眼泪,不知不觉又掉了下来,滴进碗里。

咸的。

老张大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旁边,递过来一张纸巾。

“姑娘,遇到难事了?”

我抬头看着他,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关切。

我点点头,没说话。

“嗨,谁还没个坎儿啊。”他坐在我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年轻的时候,在国营厂当工人,铁饭碗,多风光。后来厂子倒闭,我也下岗了。那时候,也跟你一样,觉得天都塌了。”

“老婆要跟我离婚,孩子要交学费,天天愁得睡不着觉。”

“后来咋办呢?没办法,人得活啊。我就把我爹传下来的这点做面的手艺捡了起来,开了这家小店。”

“刚开始,一天卖不出去几碗,赔得底儿掉。但我寻思,我别的不会,就会做面。只要我这面做得地道,就不怕没人吃。”

他指了指墙上那块“老张牛肉面”的牌子。

“就这么着,一碗一碗地卖,一天一天地熬,二十年了,这家店,养活了我们一家老小。”

“姑娘,人活一口气。这口气,不是用来叹气的,是用来争气的。”

“你的本事,就是你的饭碗。只要你有真本事,到哪都饿不死。”

我听着他的话,吃完了最后一口面,喝完了最后一口汤。

我把碗推到一边,擦干眼泪,站起身,对着老张大爷,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爷,谢谢您。”

“我吃饱了。”

不光是肚子,还有心。

我付了钱,走出面馆。

外面的阳光,好像也没那么刺眼了。

我突然想明白了。

我为什么要去那些医院,看那些人的脸色?

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价值,交到别人手里去评判?

我是护士。

我的专业,我的技能,我的经验,这些才是我的立身之本。

医院不要我,不代表这个社会不需要我。

我脑子里,一个模糊的念头,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我掏出手机,给我舅打了个电话。

“舅舅,我想好了。”

“我不想再去找工作了。”

“我想……自己干。”

“自己干?”

电话那头,我舅的声音充满了惊讶。

“你想怎么干?”

“我还没想好具体模式,”我一边走,一边整理着混乱的思绪,“但我有个大概的方向。”

“现在老龄化这么严重,很多老人出院以后,后续的康复和护理其实是脱节的。子女要上班,没时间照顾;请个保姆,又不专业。比如打胰岛素、换药、做雾化、管道护理这些,都不是普通保姆能干的。”

“我就想,我能不能利用我的专业知识,专门为这些家庭提供上门的、专业的护理服务?”

我说得很激动,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

我不再是医院里一颗可有可无的螺丝钉,而是一个能解决实际问题的专业人士。

我舅在电话那头沉默了。

这次的沉默,和上次不一样。

我能感觉到,他在认真地思考我的话。

“小默,你这个想法……很好。”

他一开口,就给了我极大的肯定。

“这个叫什么?社区居家养老护理,对不对?这是未来的大趋势。国家这几年一直在提倡,但真正能落地的专业服务,很少。”

“但是,”他话锋一转,“你想过没有,这里面有多少困难?”

“第一,资质。你个人名义去做,合不合法?出了医疗纠纷怎么办?”

“第二,客源。谁会相信你?你怎么让别人把家里老人的健康交给你一个‘来路不明’的年轻人?”

“第三,定价。你怎么收费?高了没人请,低了你活不下去。”

“第四,安全。你一个女孩子,单枪匹马地上门服务,有没有危险?”

舅舅一连串的问题,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刚刚燃起的雄心壮志上。

是啊,光有想法,远远不够。

这些现实问题,每一个都足以把我拍死在沙滩上。

我的脚步慢了下来,心里又开始打鼓。

“舅舅,我……”

“你别急,我不是在打击你。”我舅的声音又变得温和起来。

“我是想让你明白,创业不是请客吃饭,是打仗。打仗之前,你得把地图看清楚,把武器准备好。”

“这样吧,你先别急着做决定。你花一周时间,去做个市场调查。”

“去附近的社区转转,跟那些大爷大妈聊聊天,看看他们真正的需求是什么。去看看现在市面上的家政公司、养老院是怎么做的,他们的优势和劣势在哪里。”

“你把这些都搞清楚了,再来做一个详细的方案。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商量。”

“记住,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挂了电话,我站在原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舅,还是我舅。

他没有给我一条鱼,却给了我一张渔网,和一份详细的捕鱼教程。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像打了鸡血一样。

我不再把自己当成一个失业者,而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创业者,一个市场调研员。

我每天早上七点起床,背着一个帆布包,挤上公交车,穿梭在城市的不同角落。

我去了好几个大型社区,尤其是那种老龄化程度高的小区。

我不再是漫无目的地闲逛,而是带着目的去观察和交流。

我发现,白天在小区里活动的,几乎全是老年人。

他们有的聚在一起下棋打牌,有的独自坐在长椅上发呆,有的推着轮椅,步履蹒跚。

我主动凑上去,跟他们聊天。

“大爷,您这腿脚不方便,平时去医院复查,都是谁陪您啊?”

“阿姨,我看您这血糖仪,自己测着费劲吗?”

“叔叔,您这哮喘,最近换季是不是又犯了?雾化在家做,还是得去社区医院?”

一开始,他们都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我,以为我是推销保健品的。

我就把我以前的护士证拿给他们看,说我就是随便聊聊,做个社会调查。

慢慢地,他们放下了戒心,话匣子就打开了。

我听到了无数个家庭的困境。

有的是独居老人,生了病,连个端水送药的人都没有。

有的是子女在外地,老人摔了一跤,半夜才被邻居发现。

有的是老两口互相照顾,一个高血压,一个糖尿病,俩人对着一堆药瓶子发愁。

他们的需求,远比我想象的要多,要具体。

不仅仅是打针换药。

他们需要有人指导他们怎么正确用药,怎么监测生命体征,怎么做康复训练,甚至,怎么应对突发状况。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专业的“健康管家”。

除了跟老人聊,我还“潜入”了好几家家政公司和养老机构。

我假装要给家里的老人找护工,把他们的服务项目、收费标准、人员资质问了个底朝天。

我发现,家政公司的护工,大多没有医学背景,只能做些生活照料,专业性很差。

而养老机构,虽然专业,但收费高昂,而且很多老人不愿意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

市场,确实存在一个巨大的空白。

这个发现让我兴奋不已。

晚上回到家,我就把白天收集到的信息整理成文档。

我分析市场痛点,分析竞争对手,分析我的核心优势。

我的优势是什么?

是专业。

是我在市立医院三年积累下来的临床经验和护理技能。

这是那些家政阿姨和养老院护工无法比拟的。

一周后,一份长达三十页的《社区居家护理服务项目可行性分析报告》新鲜出炉。

我把它发给了我舅。

第二天,我舅就把我叫到了他家。

他把我那份报告打印了出来,上面用红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

“小默,你这份报告,做得比我当年手下那些科员都强。”

我舅看着我,眼神里满是赞许。

这是我被辞退后,第一次从别人眼中看到“认可”。

我鼻子一酸,差点又哭了。

“你的思路是对的,方向也是对的。现在,我们来谈谈怎么把它落地。”

“资质问题,我帮你问了。你可以先注册一个个体工商户,经营范围就写‘健康管理咨询’、‘生活照料服务’。这样,你可以合法地提供非侵入性的护理指导和健康咨询。至于打针换药这种,属于医疗行为,你暂时还不能做。”

“但这没关系,饭要一口一口吃。先把基础服务做起来,建立口碑。”

“客源问题,是最难的。初期,不能指望打广告,只能靠口碑。你得找到你的‘种子用户’。”

“我建议你,先从‘公益’开始。”

“公益?”我愣住了。

“对。你可以去社区,免费给老人测血压、测血糖,办一些健康知识讲座。不要钱,只交个朋友,混个脸熟。”

“当你用你的专业和真诚,真正帮到了几个人,你的口碑,自然就传出去了。”

“至于安全问题,初期只接熟人介绍的,或者选择子女在家的时段上门。记住,任何时候,保护好自己是第一位的。”

我舅给我规划的路线图,清晰、稳妥,充满了智慧。

他甚至拿出自己的积蓄,塞给我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有五万块钱,算我投资你的。买点设备,印点传单,别亏待了自己。”

我捏着那张沉甸甸的银行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舅舅,我……”

“别说话。”我舅摆摆手,“你只要记住,你不是在废墟上哭泣,你是在废墟上种花。”

“把花种好了,比什么都强。”

从我舅家出来,我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我的面前,不再是绝路。

而是一片等待我去开垦的、充满了希望的田野。

我的“事业”,从一个小区的活动室开始了。

我用我舅给的启动资金,买了一台质量上乘的电子血压计、一台血糖仪,还有一些必备的耗材。

然后,我印了五百张传单。

传单设计得很简单,没有花里胡哨的广告语,就写着“前市立医院护士林默,免费为社区老人提供健康咨询、血压血糖测量服务”。

下面是我的电话和一个我刚注册的微信号。

我选的第一个小区,就是我之前调研时去过的那个老龄化最严重的“阳光小区”。

我跟社区居委会的大妈磨了半天嘴皮子,她看我一个小姑娘挺真诚,不像骗子,就同意我借用他们的活动室一个下午。

那天,我特意穿上了我以前的护士服,洗得干干净净,熨得平平整整。

这是我的战袍。

我在活动室门口摆了一张小桌子,把血压计、血糖仪摆好,旁边放着一沓传单。

然后,我就像个等待顾客上门的店主,开始了我漫长的等待。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一个小时过去了,连个过来问的人都没有。

路过的大爷大妈,都用一种好奇又疏远的眼神打量我,然后绕道而走。

我心里有点发慌。

是不是我看起来太年轻了,没有信服力?

还是他们觉得,“免费”的就没好东西?

我站得腿都麻了,嗓子也干了。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是之前在面馆遇到的那个老张大爷。

他提着一个菜篮子,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哟,姑娘,是你啊!你这是……?”

“张大爷!”我像是看到了救星,“我……我辞职了,想自己做点事。今天第一天,在这儿给大伙儿免费测测血压血糖。”

“好事啊!”老张大爷一拍大腿,“这是造福我们老年人的大好事!”

他把菜篮子一放,对着不远处几个正在下棋的老伙计喊了一嗓子。

“老李,老王!都别下了!过来过来!市立医院的大护士来给咱们送健康了!免费的!”

他这一喊,比我发一百张传单都管用。

那几个大爷将信将疑地围了过来。

“小姑娘,你真是市立医院的?”一个头发花白的大爷问。

我赶紧拿出我的护士证和身份证,“大爷您看,如假包换。”

老张大爷在旁边帮腔:“错不了!这姑娘我认识,人品靠得住!”

有了他的“背书”,大家终于放下了戒心。

“那……给我测一个?”白发大爷伸出了胳膊。

“好嘞!”我精神一振,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

消毒,绑袖带,测压,记录。

动作一气呵成,熟练又专业。

“大爷,您这高压150,低压95,有点高啊。降压药按时吃了吗?”

“吃了啊,天天吃。”

“是哪种药?一天吃几次?”

我一边问,一边拿出随身带的小本子,帮他记录下来。

我还顺便给他讲了几个低盐饮食的小窍门。

大爷听得连连点头。

“嘿,你这小姑娘,还真挺专业!”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一下午,我忙得脚不沾地,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我给二十多个老人测了血压血糖,加了十几个微信。

每个人,我都仔细地询问了他们的病史和用药情况,并给了他们一些个性化的健康建议。

我发现,他们缺的,真的不只是一次测量。

他们缺的是持续的关注和专业的指导。

收摊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但心里,却前所未有的满足。

我正收拾东西,白发大爷又找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是他儿子。

“林护士,还没走啊。”大爷笑呵呵的。

“李大爷,您还有事?”

“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

中年男人冲我点点头,表情有点严肃。

“林护士,是吧?我听我爸说了,谢谢你今天帮他测量。是这样的,”他顿了顿,开门见山地说,“我妈,有糖尿病,每天都要打四次胰岛素。最近我工作特别忙,总是出差,我爸眼神不好,自己打不准剂量,我们一直很发愁。”

“家政阿姨不敢打,社区医院又太远,去一趟折腾得不行。”

“我想问问,你能不能……提供上门打胰岛素的服务?”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我的第一个客户,就这么来了?

我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可以是可以。但是,按照规定,注射属于医疗行为,我个人是不能操作的。不过,我可以上门指导您父亲,教会他如何正确地抽吸、注射和更换部位,直到他能完全独立操作为止。”

我把“指导”两个字咬得很重。

这是我给自己划的红线,也是保护我自己的方式。

中年男人听了,眼睛一亮。

“能指导也行啊!太好了!那……费用怎么算?”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环节。

我深吸一口气,报出了我早就盘算好的价格。

“指导服务,包教包会,一次性收费五百元。后续如果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微信或电话免费咨询。”

这个价格,是我综合了私立医院的上门费和家政服务的价格后,定出来的一个中间值。

说实话,我心里很没底。

中年男人沉默了。

我感觉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是不是……要高了?

“五百?”他重复了一遍,看着我。

我紧张地点点头。

然后,他笑了。

“太便宜了!”

“林护士,你不知道,我们为了这个事,愁了多久。要是能花五百块钱解决这个大难题,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他立刻掏出手机,“来,加个微信,我马上把钱转给你!你明天……不,你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现在就跟我回家一趟?”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有点晕。

我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他和他父亲真诚的脸,咬了咬牙。

“行!现在就去!”

这是我的第一单生意,我必须拿下,而且要拿得漂亮!

李大爷家就住在这个小区。

一进门,我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

他老伴周阿姨躺在床上,精神看起来不太好。

我跟他们详细了解了周阿姨的病情、血糖情况和目前的用药方案。

然后,我打开他们家的胰岛素,开始手把手地教李大爷。

从如何消毒,到如何安装针头,如何排气,如何调节剂量,如何选择注射部位,如何呈45度角进针……

每一个步骤,我都讲得特别仔细,并且让他反复练习。

李大爷年纪大了,眼神和手都有点抖。

我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一遍又一遍地纠正他的动作。

“大爷,别紧张,您看,这个刻度要对准这里。”

“手要这样拿笔,才稳。”

“进针要快,拔针也要快,这样不疼。”

足足用了一个半小时,李大爷终于能够独立、规范地完成一整套操作了。

他给自己老伴打完针,激动得眼圈都红了。

“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学会了!”

周阿姨也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说谢谢。

“林姑娘,你真是我们的救星啊!”

从他们家出来,已经快晚上九点了。

虽然身体很疲惫,但我的心里,像是被一盏灯点亮了。

那种被需要、被认可、被感谢的感觉,是我在医院里从未体验过的。

在医院,我们是流水线上的工人,每天面对的是无数张面无表情的脸和一堆冰冷的数据。

而现在,我面对的,是一个个鲜活的人,一个个具体的家庭。

我的工作,有了温度。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收到了李大爷儿子发来的微信。

除了一个500元的转账红包,还有一句话:

“林护士,专业!靠谱!以后我身边有朋友需要,一定第一个推荐你!”

我捏着手机,站在路灯下,看着那行字,笑了。

我知道,我的花,终于在废墟上,开出了第一朵。

李大爷的儿子,是个讲信用的人。

三天后,他真的给我介绍了一个客户。

是他的一个同事,姓王。王先生的父亲因为中风后遗症,长期卧床,身上插着一根鼻饲管,需要定期更换。

这又是一个棘手的难题。

去医院换,来回折腾,老人受不了。请的人,又不敢动。

我接下了这个活。

同样,我不能直接“操作”,但我可以提供最专业的“指导”和“协助”。

我上门那天,王先生一家人都在,如临大敌。

我先是仔细评估了王大爷的身体状况,查看了原有的管道。

然后,我拿出我准备好的模型和图谱,给王先生和他妻子,详细讲解了鼻饲管护理的所有要点。

包括如何判断管道是否在位,如何正确喂食,如何预防吸入性肺炎,以及更换管道的流程和注意事项。

理论讲完,就是实操。

我指导着王先生,一步一步地操作。

“对,体位要这样摆。”

“润滑要充分,从这里到这里。”

“插入的时候,让叔叔做吞咽动作,对,就是这样!”

整个过程,我的心都悬着。

这比我自己操作要紧张一百倍。

好在,王先生学得很快,也很细心。

新的鼻饲管,被顺利地置入了。

当我用听诊器确认管道位置正确无误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王先生的妻子,一个劲儿地给我倒水,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林护士,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比我们之前问的那些三甲医院的专家门诊讲得都清楚!”

我笑了笑,“阿姨,我不是专家,我只是一线干活的。我知道家属最关心什么,最害怕什么。”

这次服务,我收了八百块。

王先生付钱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说:“林护士,你解决的不是一根管子的问题,是我们全家的焦虑。这个价,值!”

有了这两个成功的案例,我的“生意”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

李大爷和王先生,成了我最得力的“义务宣传员”。

他们在自己的邻里圈、同事圈里,不遗余力地推荐我。

“我跟你们说,那个林护士,真是没得说!专业!细心!有耐心!”

“别找那些不靠谱的家政了,找小林!绝对放心!”

一传十,十传百。

我的客户,开始以一种我意想不到的速度,增长起来。

有的是需要做造口护理的。

有的是需要做PICC管道维护的。

有的是需要学习如何给长期卧血的家人拍背排痰的。

……

这些在医院里看似常规的操作,在家庭护理中,却都是天大的难题。

而我,就成了那个专门解决难题的人。

我的业务范围,也从一开始的“健康咨询”,慢慢拓展到“全套居家护理方案定制”。

我会根据每个家庭不同的情况,给他们制定一个详细的护理计划。

包括每日的生命体征监测表、用药提醒、饮食建议、康复训练计划,甚至是一些心理疏导。

我做了一个微信公众号,叫“林默的护理小站”。

我把这些护理知识,整理成通俗易懂的图文,发在上面。

比如,《一张图教你读懂化验单》、《卧床老人如何预防压疮》、《糖尿病足的家庭护理秘籍》。

这些文章,全都是我用大白话写的,没有一个生僻的医学术语。

没想到,反响出奇地好。

很多人把我的文章转发到自己的家庭群、病友群。

我的公众号粉丝,很快就突破了一千。

每天,我都会收到几十条后台留言,咨询各种各样的问题。

我忙得像个陀螺。

白天,我背着我的大帆布包,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上门服务。

晚上,我回到家,就坐在电脑前,回复留言,写科普文章。

我爸妈看着我每天早出晚归,累得眼圈发黑,心疼得不得了。

“闺女,你这是何苦呢?找个正经班上,不比这个强?”我妈给我端来一碗银耳汤。

“妈,我现在干的,就是最正经的事。”我喝了一口汤,甜到心里。

“我现在不是为别人打工,我是为我自己,也为那些需要我的人工作。我不觉得累,我高兴。”

我爸在一旁,默默地给我削了个苹果。

“你妈就是瞎操心。我看我闺女现在,眼睛里有光。”

是的,有光。

那是一种被需要、被信任、被尊重所点亮的光。

我的收入,也水涨船高。

第一个月,我挣了八千。

第二个月,一万五。

第三个月,我挣了三万块。

当我把三万块钱的现金,整整齐齐地摆在我爸妈面前时,他们俩都惊呆了。

“这……这都是你挣的?”我妈的声音都在抖。

“对。”我点点头,笑得特别灿烂,“妈,以后别再说我干的不是正经事了。能堂堂正正挣钱,能帮到别人,就是天底下最正经的事。”

我爸激动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没说话,但眼眶红了。

我用这笔钱,给我妈买了一条她念叨了很久的金项链,给我爸换了一部最新款的智能手机。

剩下的,我存了一部分,另一部分,用来“升级装备”。

我买了一辆小电驴,这样我跑业务就方便多了。

我还买了一台便携式的制氧机、一台吸痰器、一台雾化器。

我的“移动护理站”,越来越专业了。

我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租一个小的办公室,注册一个正式的公司,招聘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

我的事业,正在以一种滚雪球的方式,越做越大。

而这一切,距离我被辞退,才刚刚过去三个月。

我偶尔会想起王主任那张油腻的脸,和那句“你舅算哪根葱”。

现在,我不再感到愤怒和羞辱。

我甚至,有点感谢他。

如果不是他那一巴掌,或许我还在医院里,浑浑噩噩地熬日子,为了一个不确定的转正名额,卑躬屈膝。

是他,用最残酷的方式,把我推向了另一条路。

一条更难走,但风景也更壮丽的路。

我的名气,在某些特定的圈子里,越来越大。

尤其是在那些有慢性病、失能老人的家庭圈里,“林默”这个名字,几乎成了一块金字招牌。

甚至有一些社区医院的医生,在遇到解决不了的居家护理难题时,都会跟家属提一句:“你们可以去网上找找一个叫‘林默的护理小站’的,她很专业。”

这让我受宠若惊。

我没想到,我的“个体户”行为,居然能得到体制内同行的认可。

这也让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专业,在哪里都会发光。

这天,我接到了一个有点特殊的单子。

是市里一家非常有名的私立康复医院打来的电话。

对方是护理部的主任,姓刘。

“林老师,您好,我是在一个病友群里看到您的联系方式的。”刘主任的语气非常客气,甚至用上了“您”和“老师”这样的称呼。

“我们医院最近收治了一位情况比较特殊的病人,是一位年轻的舞蹈演员,因为车祸导致高位截瘫。她情绪非常不稳定,极度不配合治疗,尤其是对我们护士的护理操作,有非常强烈的抵触情绪。”

“我们想了很多办法,心理疏导也做了,但效果都不好。听说您在处理这类棘手的个案方面非常有经验,所以想冒昧地请您过来,给我们做一次会诊和指导,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我听完,有点懵。

让我去给一家专业的康复医院做“指导”?

这听起来,有点像让一个路边摊的厨子,去给米其林餐厅的大厨上课。

“刘主任,您太客气了。我就是个……个体户,哪有资格去指导你们。”我有点心虚。

“林老师,您千万别这么说。我们院长都看过您公众号的文章,他说,您的很多观点和方法,非常接地气,也非常实用,是我们这些待在象牙塔里的人容易忽略的。术业有专攻,我们是真心想向您学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再推辞,就显得太矫情了。

而且,我的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去就去!

就当是一次学习和交流的机会。

我跟刘主任约好了时间。

第二天,我特意穿了一身干练的职业装,把我所有的专业证书和一些典型的成功案例资料都带上了。

这家私立康复医院,环境是真的好。

独栋的小楼,花园式的庭院,装修得跟五星级酒店一样。

刘主任亲自在门口接我,非常热情。

她带我参观了医院,介绍了他们的设备和团队。

这里的硬件条件,比我之前待的市立医院,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最后,我们来到了那个特殊病人的病房。

是个单间,很宽敞,阳光很好。

但房间里的气氛,却很压抑。

一个年轻的女孩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

她的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淤青,眼神空洞,像一潭死水。

这就是那个舞蹈演员,小雅。

刘主任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小雅没有任何反应。

我走上前,轻声说:“小雅,你好,我叫林默,是一名护士。我能跟你聊聊吗?”

她终于把目光转向我,但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敌意。

“你们又想干什么?给我灌鸡汤吗?还是想告诉我,只要我努力,就能重新站起来?”

她的声音,沙哑,又充满了讽刺。

“我不会跟你说那些。”我摇摇头,拉了把椅子,在她床边坐下。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现在,最讨厌的是什么?”

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讨厌被别人当成一个废物一样摆弄。我讨厌他们给我翻身、换衣服、导尿……我觉得自己像个没有尊严的木偶。”

我点点头。

“我理解。”

“你是一名舞者,你的身体,是你最骄傲的圣殿。现在,这个圣殿被毁了,你还被迫要让一群陌生人,在你的废墟上,随意进出。这让你感觉被侵犯,对吗?”

我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紧锁的心门。

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是她受伤以来,第一次有人,如此精准地说出了她内心的屈辱和痛苦。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没有谈任何治疗和护理。

我只是在听她说。

说她从小练舞的辛苦,说她第一次登台的喜悦,说她对未来的憧憬,以及,那场车祸如何将这一切都化为泡影。

我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递上一张纸巾。

等到她情绪稍微平复,我才开口。

“小雅,尊严不是别人给的,是你自己挣的。”

“你现在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你可以控制自己的思想。你可以学习护理知识,了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甚至可以指导我们,如何让你在被护理的时候,感觉更舒适,更有尊严。”

“把被动的‘接受’,变成主动的‘参与’。你不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病人,你是你自己健康团队的‘总指挥’。”

我把我的手机递给她,“这是我的公众号,里面有一些关于脊髓损伤病人护理的知识,你可以先看看。”

小雅接过手机,默默地看了起来。

我和刘主任悄悄地退出了病房。

在走廊上,刘主任激动地握着我的手。

“林老师,太感谢你了!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们一直想着怎么‘护理’她,却忘了要让她‘参与’进来!”

我笑了笑,刚想谦虚几句。

就在这时,走廊的另一头,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簇拥着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那个人,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脸上带着官方式的微笑。

我看到他的脸,瞬间就僵住了。

是他。

王主任。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也看到了我,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了。

他的眼神里,先是震惊,然后是疑惑,最后,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我们俩,就像两尊雕像,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对望着。

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刘主任显然没有察觉到这诡异的气氛。

她热情地迎了上去。

“王主任!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视察了?”

王主任?

他不是市立医院的主任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哦,刘主任啊。”王主任很快恢复了镇定,脸上又挂起了那种熟悉的、虚伪的笑容。

“我跟你们张院长是老朋友了,今天正好路过,就顺便过来看看。”

他顿了顿,目光又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探究。

“这位是……?”

刘主任立刻热情地介绍起来。

“王主任,我给您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过好几次的,我们特聘的居家护理专家,林默老师!”

“林老师在社区居家护理领域,可是咱们市的翘楚!今天我们特意请她来,给我们指导一个疑难病例呢!”

刘主任的每一句话,都像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王主任脸上。

我看到,他的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精彩得像个调色盘。

“林……老师?”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大概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几个月前,被他像撵一只苍蝇一样赶出医院、那个被他嘲讽“你舅算哪根葱”的黄毛丫头,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这家高端私立医院的“特聘专家”?

我看着他那副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

我没有说话,只是挺直了腰板,对着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不带任何攻击性,却充满了力量。

那是在告诉他:

你看,我不需要我的舅舅。

我自己,就是那根最硬的“葱”。

那次在康复医院的“偶遇”,像一颗小石子,在我平静的生活里,激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

后来我才听说,王主任因为一些不太光彩的原因,从市立医院“被调离”了,去了一个闲职部门。他那天去康复医院,大概也是想给自己谋条后路。

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我的生活,已经驶入了另一条全新的航道。

在我的指导下,小雅的情况一天天好起来。她开始主动学习护理知识,配合治疗,甚至开始在我的公众号上,用自己的亲身经历,给其他的病友加油打气。

康复医院的张院长,正式向我发出了邀请,希望我能成为他们医院的“特聘居家护理顾问”,定期来开办讲座和培训。

我的事业,也越做越大。

我租下了一个小小的办公室,注册了属于自己的“默然守护健康管理咨询有限公司”。

我还招聘了两个和我一样,对护理事业充满热情的年轻护士。

我们三个人,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团队,每天骑着我们的小电驴,穿梭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为那些需要帮助的家庭,送去专业的护理和温暖的关怀。

我的公众号,粉丝已经突破了五万。

我开始接到一些商业合作的邀请,有的是医疗器械公司,有的是专业的营养品公司。

但我都拒绝了。

我不想让我的“护理小站”,沾染上太多的铜臭味。

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一个纯粹的护理匠人。

深秋的一天,我接到了我舅的电话。

“小默,晚上回家吃饭。”

我到家的时候,发现我舅和我爸正在厨房里忙活,我妈坐在沙发上,笑得合不拢嘴。

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我好奇地问。

“你舅,今天高兴!”我妈说。

我舅端着一盘红烧鱼走出来,脸上红光满面。

“今天,碰到个老同事。他跟我说,他老伴儿生病,多亏了一个叫‘林默’的护士,帮了大忙。他把你的公众号拿给我看,夸你是‘在世的南丁格尔’。”

我舅看着我,眼睛里,是满满的骄傲。

“小默,你比舅舅有出息。”

“你没有靠任何人,你自己,活成了一束光。不但照亮了自己,还温暖了别人。”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喝了很多酒,聊了很多话。

我爸说:“当初我就说,我闺女是最棒的。”

我妈说:“以后谁再说我闺女干的不是正经事,我跟谁急。”

我舅举起酒杯,郑重地对我说:

“小默,敬你。敬你的专业,敬你的坚韧,也敬你那颗金子般的心。”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

我知道,在那些灯火里,有很多人,因为我的存在,而多了一份安心和温暖。

我想,这大概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风景。

至于那个曾经问我“你舅算哪"根葱”的人,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了。

因为,当你的世界足够开阔,你的天空足够高远时,你就不会再在意,脚下曾经绊倒过你的,是石头,还是泥土。

你会感谢那次跌倒。

因为它让你学会了,如何更稳、更坚定地,走向远方。

来源:小黑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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