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村口的老榕树下,枝叶在狂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陈福山和林秀英跪在湿漉漉的泥地上,雨水顺着他们花白的头发淌下,模糊了满是皱纹的脸庞。冰冷的雨滴敲打着他们的旧棉袄,仿佛也在敲打着他们沉甸甸的心。
村口的老榕树下,枝叶在狂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陈福山和林秀英跪在湿漉漉的泥地上,雨水顺着他们花白的头发淌下,模糊了满是皱纹的脸庞。冰冷的雨滴敲打着他们的旧棉袄,仿佛也在敲打着他们沉甸甸的心。
“若晴,回来吧,爸妈知道错了……”林秀英的声音嘶哑而绝望,像被雨幕撕碎的叹息,在空荡荡的村路上回荡,久久不散。
六年了,自从女儿陈若晴在订婚后一夜之间销声匿迹,这对年近七十的夫妇便陷入了无尽的悔恨。每逢黄昏,他们都会来到这棵老榕树下,跪满一个小时,祈求女儿能感受到他们的呼唤,踏上归家的路。
村里人窃窃私语,说他们魔怔了,甚至有人背地里嘲笑他们“自找的”。可只有陈福山和林秀英自己明白,那个曾经最懂事、最贴心的女儿,为何会选择彻底从他们的世界里消失。
而那三十万的彩礼钱,早已化作一纸合同,变成了儿子陈浩名下那套城里商品房的首付,承载着他们对儿子未来的全部希望,却也成了压垮一家人的无形巨石。
01
六年前的初夏,空气里弥漫着栀子花的淡淡清香。陈若晴坐在老家小院的藤椅上,面前的破旧穿衣镜映出她身着淡粉色礼服的模样。礼服是母亲特意从县城买来的,精致的蕾丝花边在阳光下泛着柔光,可她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新娘该有的喜悦。她的眼神游移不定,像是被某种无形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今天,她将与徐凯订婚,可心底却涌动着一股莫名的不安。
“若晴,快点,徐家的车快到了!”母亲林秀英推开吱吱作响的木门,走了进来。她手里攥着一串珍珠项链,脸上堆着笑,可那笑容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像是在掩饰什么。
“妈,我真要和徐凯订婚吗?”陈若晴咬了咬下唇,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眼神里闪过一丝迟疑,仿佛在试探母亲的反应。
林秀英愣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项链。她掩饰住慌乱,挤出一抹更深的笑:“傻丫头,徐凯人老实,家里条件也好,父母又是公职人员,你跟了他,日子肯定舒坦。”
陈若晴低头,轻轻应了一声。她从小就是父母眼里的乖女孩,懂事得让人心疼,从不忤逆他们的决定。她总觉得,父母的安排就是对的,哪怕心里有再多的疑问,她也会压下去。
但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前一晚,父母的争执像一团乌云笼罩了这个家。堂屋里,昏黄的灯光洒在斑驳的墙壁上,林秀英坐在板凳上,皱着眉,语气里满是担忧:“老陈,这三十万彩礼,真要全给浩子买房?”
陈福山点燃一支廉价的香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更严肃:“不给他买房,他啥时候能成家?咱家就这一个儿子,总不能让他打一辈子光棍吧!”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可这是若晴的彩礼钱啊……”林秀英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怕触碰什么禁忌。
“彩礼钱咋了?”陈福山皱眉,语气强硬,“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人,儿子才是咱们的老根。徐家条件不错,若晴嫁过去不会受委屈的。”他吐出一口烟圈,像是想用这烟雾盖住内心的不安。
林秀英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可看到丈夫那张倔强的脸,最终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沉默地低下了头。
订婚那天,村里的祠堂张灯结彩,鞭炮声响彻云霄。徐凯一家对陈若晴格外热情,徐凯的母亲甚至拉着她的手,夸她模样俊俏、性子好。宴席结束后,按照当地习俗,陈若晴由父母陪着回了娘家,徐凯则被家人送回县城的家中。夜幕降临,陈若晴躺在自己熟悉的小床上,盯着天花板上剥落的油漆,辗转难眠。
宴席上,徐凯母亲的一句话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三十万可不是小数目,你们家若晴值这个价。”那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让陈若晴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楚。三十万,在这个小县城,足够买一套像样的房子了。她突然想起几天前,哥哥陈浩兴冲冲地提到要买城里的公寓,她还笑着祝福他。现在想来,那笑容里藏着多少无知和苦涩。
她翻身坐起,犹豫片刻,拨通了徐凯的电话:“凯哥,我问你个事,你家给了我爸妈多少彩礼?”
电话那头的徐凯愣了一下,语气有些惊讶:“三十万啊,你不知道?”
陈若晴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了冰冷的深渊。她匆匆挂了电话,脑海里一片混乱。那一夜,她彻夜未眠,窗外的蛙鸣和远处的犬吠交织成一片,让她的心更加烦乱。
02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进院子,院子里那棵老柿子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晃。陈若晴找到母亲林秀英,她正蹲在院子里洗菜,青翠的菜叶在水盆里漂浮,泛起细小的涟漪。
“妈,我有话问你。”陈若晴站在母亲面前,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颤抖,像是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终于要爆发。
林秀英手里的菜篮子一抖,水花溅到她的布鞋上。她抬头看向女儿,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若晴,咋了?大清早的,咋不休息会儿?”
“妈,徐家给的三十万彩礼,你们拿去干啥了?”陈若晴直截了当地问,目光紧紧锁住母亲,仿佛想从她的表情里找到答案。
林秀英的脸色唰地白了,手里的菜叶掉回盆里,溅起更大的水花:“你……你咋知道的?”
“所以,真是给浩哥买房了?”陈若晴的眼眶红了,声音开始发颤,像是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树叶。
“若晴,你听妈说……”林秀英慌忙起身,手忙脚乱地擦着手,想拉住女儿,却被陈若晴轻轻躲开。
“妈,那是我的彩礼钱!”陈若晴第一次提高了嗓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像是决堤的洪水,“你们怎么能这样?”
林秀英急得手足无措,声音里带着恳求:“若晴,你哥都三十好几了,还没个家,这房子不买,他咋结婚?你都订婚了,要那钱干啥?徐家会好好待你的。”
“我订婚了就不是你们女儿了?”陈若晴的眼泪终于滑落,顺着脸颊淌到下巴,滴在泥地上,“妈,我从小到大,啥时候让你们操过心?我打工的钱不都寄回家了?”
确实如此。陈若晴从十九岁起就在城里打工,工厂流水线上的喧嚣和汗水成了她生活的常态。每月工资除了基本的吃穿开销,全都寄回了家。她省吃俭用,从不舍得买新衣服,却给家里攒下了不下十二万。这些年,她像一棵默默生长的树,为这个家遮风挡雨,却从未为自己留下一片荫凉。
“若晴,你别这么说。”林秀英的声音也有些哽咽,眼神里满是愧疚,“妈这也是为了这个家。”
“为了这个家?”陈若晴冷笑,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还是为了你们的心肝儿子?”
这时,陈福山从屋里走出来,脚步沉重,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乌云:“若晴,你咋跟你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爸,我就想问一句,那三十万是不是都给浩哥买房了?”陈若晴直视父亲的眼睛,目光里带着倔强和期待。
陈福山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烟雾在他脸上缭绕,遮住了他的表情:“是又咋样?”
陈若晴的心彻底凉了,像被冬天的寒风吹透了骨头。
她多希望父亲能说一句不是,哪怕是谎言也好。可那句“是又咋样”,像一把 blunt 刀子,狠狠割开了她对这个家的最后一点幻想。
“爸,你知道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吗?”她哽咽着说,声音里满是委屈和不甘,“从小到大,好吃的、好穿的都先给浩哥,我从没怨过。我打工的钱全给了家里,连私房钱都没留过。可现在,连我的彩礼钱你们都要拿走?”
“啥你的彩礼钱?”陈福山猛地拍了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晃了晃,“你一个订了婚的丫头,还惦记娘家的钱?彩礼钱本来就是给父母的,哪有给女儿的道理?”
陈若晴被父亲的话击得粉碎,心像被揉成了一团废纸。她站在院子里,风吹过她的发梢,带来一丝凉意,可她的心却比这风更冷。
03
“爸,我不是要那钱买啥,我只是觉得,那钱应该留着给我应急用,或者当做我的底气……”陈若晴努力让声音平静,可喉咙里的哽咽却怎么也压不住。
“底气?”陈福山冷笑,烟头在昏暗的堂屋里闪着红光,“你都订婚了,徐家会好好待你的,要啥底气?你哥不买房,咋娶媳妇?”
就在这时,陈浩推门进来,脸上挂着掩不住的兴奋:“爸妈,房子的事搞定了,下周就能签合同!”他哼着小曲,浑然不觉屋里的气氛像凝固了一般。
看到妹妹,陈浩一愣,笑容僵在脸上:“若晴,你咋在这儿?”
陈若晴看着这个从小被全家宠着的哥哥,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她想起小时候,他抢了她的糖,她哭着去找父母,却总是被敷衍;想起长大后,她省吃俭用寄钱回家,只为让他过得更好。可现在,她的彩礼钱成了他新房的基石,她却连一句解释都得不到。
“浩哥,恭喜你要住新房了。”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陈浩察觉到气氛不对,挠挠头:“咋了?你们在吵啥?”
“没事,我得走了。”陈若晴起身,声音冷得像冰。她转身走进房间,收拾了几件衣服,准备去徐凯家商量接下来的婚事。
“若晴,别多想。”林秀英追到门口,拉住她的手,语气里满是恳求,“妈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家里条件就这样,你哥的事也得管啊。”
陈若晴轻轻抽回手,目光冷淡:“妈,我懂了。”
她明白了,在父母眼里,儿子是天,女儿只是过客。她的付出,换来的只是理所当然的索取。
她来到徐凯家,院子里的石榴树开满了红艳艳的花。徐凯看出她情绪低落,皱着眉问:“若晴,咋了?家里有啥事?”
“没事。”陈若晴挤出一个笑,笑容却僵硬得像面具。她不想让未婚夫知道娘家的糟心事,那样太丢人了。
可夜深人静时,她躺在娘家的小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月光洒在床单上,勾勒出她童年的影子。她想起小时候,每次有好吃的,母亲总说:“若晴,女孩子让着点哥哥。”想起上学时,家里经济紧张,父亲说:“女娃读啥书?若晴,你别上了,让你哥继续读。”想起打工后,每次回家,母亲总说:“若晴,你哥还没对象,你能不能再多寄点钱?”
原来,她一直只是家里的“工具人”,为哥哥的未来铺路。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喘不过气。
04
接下来的几天,陈若晴表面如常,但徐凯能感觉到她的变化。她的话少了,笑容少了,常常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盯着远处田野的尽头发呆,像在寻找什么遥不可及的东西。
“若晴,咱聊聊吧。”徐凯拉她坐在石凳上,语气温柔得像春天的风。
“聊啥?”她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手指不自觉地抠着石凳上的裂纹。
“你这几天心事重重的,是不是因为彩礼的事?”徐凯开门见山,眼神里满是关切。
陈若晴身子一僵,手指停了下来。她没想到徐凯会猜到这些。
“我听我妈说,你爸妈把彩礼钱都给你哥买房了。”徐凯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暖让她鼻子一酸,“如果你心里不痛快,咱可以……”
“不用。”陈若晴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倔强,“这是我家的事。”
“可你是我的未婚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徐凯认真地说,眼睛亮得像夜空里的星星,“如果你需要那笔钱,我可以想办法,咱一起跟他们谈。”
陈若晴看着这个真诚的男人,心里的酸楚像潮水般涌上来。她订婚的对象没问题,问题出在她的原生家庭。那三十万彩礼,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
“凯哥,如果有一天我想离开这里,你会支持我吗?”她突然问,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
徐凯一愣,眉头皱得更紧:“离开?去哪儿?”
“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从头开始。”她的目光飘向远方,像在追逐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为啥要这样?”徐凯紧张地握紧她的手,声音里带着急切,“若晴,你是不是有啥想不开的?咱可以一起面对。”
陈若晴摇摇头,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你不会懂的。”
她不讨厌徐凯,甚至感激他的温柔。可她觉得自己不配拥有幸福。一个连父母都不在乎的女儿,凭什么奢望别人的爱?
那天夜里,她又做了那个熟悉的梦。梦里,她还是个小女孩,哥哥抢了她的糖,她哭着去找妈妈。可妈妈只是淡淡地说:“若晴,你哥还小,你让着他点。”她又去找爸爸,爸爸头也不抬:“女娃哭啥?别矫情了。”梦里的她哭到嗓子哑了,却没人理她。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泪水浸透了旧棉布的味道。
第二天,娘家又来了电话。是林秀英打来的,声音小心翼翼:“若晴,你哥装修房子还差钱,你看能不能……”
陈若晴直接挂了电话,手指微微颤抖。她站在院子里,风吹过,带来田野的泥土气息,可她的心却冷得像冬天的河水。
徐凯找到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疼地问:“又咋了?谁惹你了?”
“没事,我想出去走走。”陈若晴穿上外套,独自出了门,脚步沉重得像背着一座山。
05
陈若晴漫无目的地走到了县城的汽车站。站台上人来人往,喇叭声和旅客的喧嚣交织成一片。她站在售票窗口前,盯着密密麻麻的班次表,眼神空洞,像在寻找一个可以逃离的方向。
“小姐,去哪儿?”售票员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她愣了愣,像是从梦中惊醒:“最远的车是去哪儿?”
“省城,六个小时。”售票员敲着键盘,语气平淡。
“给我一张。”陈若晴的声音低沉,像在对自己说。
拿到车票的那一刻,她感到一种莫名的解脱,像卸下了压在胸口的巨石。她没回娘家,也没去徐凯家,而是在县城一家破旧的小旅馆住了一晚。旅馆的墙壁泛黄,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可她不在乎。她坐在窄小的床上,窗外昏黄的路灯洒进来,勾勒出她孤单的影子。
这一夜,她想了很多。想起小时候的委屈,长大后的付出,父母冷漠的眼神。想起徐凯的温柔,这个刚开始的订婚生活。可她发现,自己无法再假装一切如常。那三十万彩礼,不只是钱,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撕开了她对这个家的所有幻想。
第二天清晨,她给徐凯发了条短信:“对不起,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别找我。”她关掉手机,登上了去省城的车。车子启动时,窗外的田野飞速后退,她没回头,心却像被撕裂了一样疼。
省城很大,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她在一家小餐馆找了份服务员的工作,化名陈晴。刚开始的日子像一场苦行,每天干十几个小时,汗水和油烟成了她的日常。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屋,倒头就睡。可她发现,这种累和以前不同。以前的累带着委屈和不甘,现在的累却让她感到一种奇怪的自由——她终于为自己而活。
一个月后,徐凯找到了她工作的餐馆。他的衬衫皱巴巴的,眼底满是血丝,像是好几天没睡好:“若晴,你咋在这儿?我找了你整整一个月。”
陈若晴放下手里的托盘,手指微微一颤:“你咋找到我的?”
“报了警,查了你的身份证记录。”徐凯走近她,声音里带着急切,“若晴,你为啥一声不吭就走了?有啥事咱不能商量?”
餐馆里其他服务员投来好奇的目光,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味道。
“咱出去说吧。”陈若晴摘下围裙,声音低沉。
06
两人来到餐馆旁的小公园,柳树在微风中摇曳,湖面泛起细碎的波光。陈若晴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子路,沉默得像一尊雕塑。
“若晴,到底咋回事?”徐凯急切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是我哪儿做错了?”
陈若晴摇摇头,目光柔和却带着距离:“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
“啥叫你的问题?”徐凯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心头一暖,“咱是未婚夫妻,有啥不能一起解决?”
陈若晴看着他焦急的眼神,心里既感动又难过。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凯哥,你知道那三十万对我意味着啥吗?”
“我知道,你爸妈偏心,把你的彩礼钱给了你哥。”徐凯的语气里带着气愤,眉毛拧成一团,“如果你想要那钱,咱可以找他们要回来。”
“不是钱的事。”陈若晴苦笑,笑容里满是疲惫,“是我发现,在我最亲的人眼里,我啥也不是。”
她开始诉说,从小到大的委屈像潮水般涌出。小时候,父母总是偏心哥哥,好的都先给他;上学时,家里没钱,父亲让她辍学供哥哥读书;打工后,她的工资几乎全寄回家,却从没换来一句感激。“我以为订婚了,他们会心疼我,舍不得我。”她的眼泪滑落,声音哽咽,“可他们只想着怎么从我身上榨出更多东西。”
徐凯听完,沉默了许久。他的手指攥紧又松开,像在克制内心的愤怒:“若晴,我懂你的感受。可你不能因为他们的错,就放弃自己的生活。”
“我没放弃,我只是想重新开始。”陈若晴的语气坚定,眼神里透着一股决然,“凯哥,咱解除婚约吧。”
“啥?”徐凯震惊地看着她,声音几乎破音,“你在说啥?”
“咱认识时间太短,你不了解我家的情况。继续下去,你会被我拖累的。”她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啥拖累不拖累的?”徐凯激动起来,声音里带着不甘,“若晴,我爱的是你,不是你的家庭!”
“可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陈若晴苦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现在满心都是恨,恨我爸妈,恨我哥,甚至恨我自己。这样的我,配不上你的爱。”
徐凯紧紧抱住她,声音低沉却坚定:“若晴,别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被爱的权利,包括你。”
陈若晴在他怀里哭了很久,泪水打湿了他的衬衫。可她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决定:“凯哥,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明白自己想要啥。”
徐凯知道她心意已决,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好,但你要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
解除婚约那天,徐凯站在民政局门口,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对她说:“若晴,不管啥时候,你想回来,我都在这儿等你。”
陈若晴点点头,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她知道,自己不会回头了。这个好男人值得更好的女人,而不是她这样一个内心满是伤痕的人。
07
解除婚约后,陈若晴彻底切断了和过去的联系。她换了手机号,换了工作,她就像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一样,留下的只有空荡荡的回忆。
老家那边,陈福山和林秀英起初没当回事。陈福山坐在堂屋的藤椅上,抽着烟,语气故作轻松:“女儿订了婚,就是别人家的人了,管她干啥?”
可当徐凯找上门,告诉他们陈若晴失踪两个月了,林秀英的脸色瞬间变了。她站在院子里,风吹得她花白的头发凌乱不堪:“啥叫失踪?好好的一个人咋会没影了?”
徐凯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语气里带着无奈:“叔叔阿姨,若晴很伤心,你们做的事让她觉得被背叛了。”
陈福山不服气,猛地拍了下桌子:“我们养她这么大,拿她点彩礼钱咋了?再说,那钱不还是用在家里?”
“那是她的彩礼啊!”徐凯忍不住提高声音,眼中满是失望,“她为家里付出那么多,你们咋能这么对她?”
“你一个外人管得着吗?”陈福山恼羞成怒,脸涨得通红。
徐凯摇摇头,失望地走了,背影在夕阳下显得孤单而落寞。
之后,林秀英开始坐立不安。她站在院子里,望着远处田野的尽头,像是能看到女儿的身影。她试着给女儿打电话,提示空号。她托人打听女儿的消息,却一无所获。“老陈,若晴不会出啥事了吧?”她的声音里满是担忧,眼神空洞得像失去了灵魂。
陈福山嘴硬,坐在门槛上抽烟:“大人了,还能丢了?”可私下里,他也开始着急。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虽说偏心儿子,但那份血脉相连的牵挂却怎么也割不断。
一年后,陈浩的房子装修好了,崭新的瓷砖在阳光下闪着光。他还交了个城里的女朋友,穿着时髦,脸上却总带着几分嫌弃。她对陈福山和林秀英态度冷淡,进门连声招呼都不打。
“浩子,你妹妹呢?咋从没见过?”女朋友皱着眉问,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
陈浩含糊道:“她订婚了,住得远。”其实,他也不知道妹妹在哪儿。
他常想起小时候,妹妹总是把好吃的让给他,自己啃着干馒头;长大后,妹妹每月寄钱回家,从没断过。现在想想,妹妹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可他却从未说过一句谢谢。
“爸妈,咱去找找妹妹吧?”有一天,他站在堂屋里,声音里带着愧疚。
“找啥找?”陈福山故作轻松,烟头在手指间微微颤抖,“她有自己的生活,别打扰了。”
可林秀英却偷偷抹泪,坐在院子里,望着老柿子树发呆:“都一年了,连个信儿都没有。”
08
时间像流水,一年年淌过,陈若晴像人间蒸发。陈福山和林秀英试过报警,托人打听,甚至花光积蓄找了私家侦探,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村里的老榕树见证了他们的焦急,也见证了他们的悔恨。
陈浩也结婚了,可婚姻像一潭死水。城里媳妇嫌他没本事,动不动就摔盘子砸碗。那套用妹妹彩礼钱买的房子,成了他们争吵的导火索。贷款的压力像一座山,压得全家喘不过气。
“都怪我。”一天夜里,林秀英坐在炕头,泪水在皱纹里流淌,“当初要是不拿若晴的钱,她也不会走。”
陈福山嘴上不认,盯着墙上的裂缝:“都这么久了,还提这干啥?”可他眼底的愧疚却藏不住。
“老陈,我总觉得若晴是恨咱们的。”林秀英抹泪,声音颤抖,“她从小那么听话,从不惹事,可这次……”
“她总不会一辈子不回来吧?”陈福山的声音也有些发抖,烟头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可陈若晴真的像消失了一样。
第四年,陈浩离婚了。城里媳妇嫌他没出息,卷走了一半家产,包括房子一半的产权。陈浩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望着窗外的霓虹,第一次觉得妹妹的离开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把钱留给妹妹。”他叹道,声音里满是懊悔。
这话像刀子,刺痛了陈福山和林秀英的心。他们开始后悔,可后悔来得太晚。
第五年,林秀英得了重病,需要手术。医院的走廊冷得像冰窖,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医生说需要直系亲属签字,他们想到了陈若晴。
“若晴要是在就好了。”林秀英躺在病床上,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她最孝顺,肯定会照顾我。”
陈福山联系了所有能联系的人,村里、县城,甚至省城的朋友,可还是没消息。他的背更驼了,像是被岁月和愧疚压垮了。
手术很成功,可林秀英的心却空了。她躺在病房里,盯着天花板,喃喃道:“老陈,咱们是不是永远见不到若晴了?”
陈福山答不上来,沉默地坐在床边,手里的烟早已燃尽。
第六年的春天,正是陈若晴失踪整六年。村里的田野泛起新绿,老榕树下却多了两道孤独的身影。林秀英提出每天去那儿跪着等女儿:“她小时候爱在那儿玩,说不定会回来看看。”
陈福山觉得没用,可看到妻子眼里的执着,还是陪她去了。从此,两人每天黄昏都会跪在那儿,风吹雨打,从未间断。
村里人说他们疯了,可他们不在乎。他们只想让女儿知道,爸妈在等她回家。
09
这天夜里,雨下得更大了,老榕树的枝叶在狂风中颤抖,雨水像帘子般挂在天地间。陈福山和林秀英跪在树下,雨水浸透了他们的衣服,冻得他们瑟瑟发抖,可他们依然没动。
“若晴,爸妈错了。”林秀英对着夜空喊,声音被雨声吞没,“回来吧,妈想你了。”
陈福山也跪下,这个固执了一辈子的男人,终于低下了头。他的背佝偻着,像是背负了太多的悔恨:“若晴,是爸不对,爸不该那么对你。爸求你回来,哪怕看我们最后一眼也好。”
雨越下越大,两个老人的身影在雨幕中显得渺小而脆弱。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车灯在黑暗中刺破雨幕。车门开了,一个穿灰色雨衣的女人慢慢走来,步伐沉重得像踩在他们的心上。
林秀英透过雨幕,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激动得浑身颤抖:“若晴?是若晴吗?”
陈若晴走到他们面前,摘下雨帽。六年过去,她瘦了,脸庞被风霜刻下痕迹,眼神却依然清亮,那是林秀英最熟悉的女儿的模样。
“妈。”她轻声开口,声音低沉却温柔,像春天的溪流。
林秀英哭着扑上去,紧紧抱住女儿,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若晴,你可算回来了!妈想死你了!”
陈福山激动得说不出话,站在一旁,粗糙的手不停抹去眼角的泪水,喉咙里哽着千言万语。
“你们咋在这儿?”陈若晴问,目光扫过父母湿透的衣裳,心头一紧。
“我们每天都来这儿等你。”林秀英紧紧抱着女儿,生怕她再次消失,“若晴,妈错了,那三十万,妈还你,全还你。”
陈若晴摇摇头,声音平静却坚定:“妈,我不要钱。”
“那你要啥?妈都给你!”林秀英急切地说,泪水在脸上纵横。
“我啥也不要。”陈若晴的目光柔和,像在看一个久违的梦,“我就是回来看看。”
一家三口在雨中抱头痛哭。六年的离别,六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像洪水般决堤。
“若晴,你这些年过得咋样?”陈福山小心翼翼地问,声音里带着试探和心疼。
“还行。”陈若晴简单答道,眼神里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故事。
她没说这六年她经历了什么。从餐馆服务员到超市收银员,再到如今的小公司文员,她在省城的街头巷尾摸爬滚打,学会了如何在孤独中坚强。她没说她曾在深夜痛哭,想念家人却又恨他们的复杂心情。也没说她多次站在村口,却在看到老榕树的那一刻转身离开。
“若晴,你能原谅爸妈吗?”林秀英哽咽着问,双手紧紧攥着女儿的袖子。
陈若晴沉默许久,目光落在老榕树粗糙的树干上。终于,她点了点头,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
六年前,她带着满腔恨意离开,以为自己永不会原谅。可看到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跪在雨中,她发现,恨早已在时光中淡去,留下的只有疲惫和对家的牵挂。
“真的?你不恨我们了?”林秀英不敢相信,泪水又涌了出来。
“妈,恨人太累了。”陈若晴扶起母亲,声音温柔得像春风,“我想明白了,不能为了怨恨活着。”
陈福山颤巍巍站起,眼眶红了:“若晴,爸知道错了。这六年,爸每天都在后悔。”
“爸,过去的事就过去吧。”陈若晴轻声说,目光里多了一丝释然。
三人慢慢往家走,雨水打在他们的肩头,却不再那么冰冷。路上,林秀英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年家里的事:陈浩的离婚,她的病,还有他们每天去村口等她的事。她的声音里带着久违的温暖,像在弥补那些错过的岁月。
“妈,你身体咋样了?”陈若晴关切地问,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母亲的手。
“好了,看到你回来,妈啥病都没了。”林秀英握着女儿的手,生怕她再次消失,眼神里满是眷恋。
回到家,陈若晴看到站在门口的哥哥陈浩。六年不见,他鬓角多了白发,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愧疚。
“妹妹,你回来了。”他的声音低沉,像压着千斤重担。
“浩哥。”陈若晴点点头,目光柔和却复杂。
“妹妹,对不起。”陈浩突然跪下,声音哽咽,“都怪我,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浩哥,起来。”陈若晴连忙扶起哥哥,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咱是一家人。”
当晚,一家四口围坐在堂屋的圆桌旁,吃了六年来第一顿团圆饭。煤油灯的光晕洒在桌上,映出热腾腾的饭菜和一家人的影子。林秀英不停给女儿夹菜:“若晴,你瘦了,多吃点。”她的手微微颤抖,像在用每一筷子弥补过去的亏欠。
陈福山破天荒给女儿倒了杯酒,声音低沉:“若晴,爸妈对不起你。”
“爸,别说了。”陈若晴摇头,目光扫过桌上的每一张脸,“我们都有错。”
“你有啥错?”林秀英急了,眼眶又红了,“错的是我们,太偏心了。”
陈浩放下筷子,低声道:“妹妹,那房子的产权我改了,一半写你的名字。”
“浩哥,我不要。”陈若晴拒绝,语气平静却坚定,“房子你留着吧。”
“妹妹,你得收下。”陈浩坚持,眼神里满是愧疚,“这是我欠你的。”
陈若晴看着家人真诚的眼神,心里既温暖又酸涩。六年前,她带着愤怒离开;六年后,她带着释然归来。这就是家的意义吧——无论走多远,家人永远是家人。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进院子,老柿子树下落了一地金黄。陈若晴说要回城里。
“若晴,不能多留几天吗?”林秀英舍不得,站在门口,眼神里满是不舍。
“妈,我那边有工作,有自己的生活。”陈若晴柔声说,嘴角带着一抹笑,“但我会常回来看你们。”
“那你啥时候再来?”林秀英追问,声音里带着急切。
“过年我一定回来。”陈若晴承诺,目光温柔得像春天的水。
临走时,陈福山拉住女儿的手,粗糙的掌心带着岁月的痕迹:“若晴,爸这辈子做错很多事,但你永远是爸的女儿。”
“我知道,爸。”陈若晴眼眶湿了,声音却坚定,“我也永远是你们的女儿。”
出租车来了,陈若晴提起行李,回头看了一眼老宅。斑驳的墙壁,熟悉的柿子树,一切都像她记忆中的模样。林秀英追到门口,喊道:“若晴,那三十万……”
“妈,别提钱了。”陈若晴打断母亲,笑了笑,“你们身体好,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
车子启动,陈若晴透过车窗看着送别的家人。他们的身影在晨光中渐渐模糊,像一幅泛黄的老照片。六年前,她带着愤怒离开;六年后,她带着宽恕归来,也带着爱离开。
有些伤痛或许永远无法痊愈,但时间和亲情是最好的药。她终于明白,原谅别人,是为了让自己自由。家,无论曾带来多少伤害,依然是世上最温暖的港湾。
车子渐行渐远,陈若晴没有回头。可她知道,自己终于回家了。
六年的离别与等待,让陈若晴与家人从伤痛中重新找回彼此。金钱与偏见曾撕裂他们的亲情,但时间与宽容让破碎的感情慢慢愈合。她终于懂得,家不是无暇的乐园,而是盛放伤痛与温暖的地方;原谅不是妥协,而是让内心重获自由的力量。愿每一个在亲情中迷失的人,都能在释怀的那一刻,找到回家的路——因为爱,永远是生命中最恒久的灯火。
来源:历史八卦社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