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杨过携小龙女之手,望着郭靖夫妇、郭襄诸人,朗声笑道:"郭伯伯、郭伯母,襄儿,诸位就此别过。江湖路远,后会有期。" 郭靖抚须颔首,黄蓉眼中似有泪光,郭襄却咬着唇,望着杨过的眼神里,三分不舍,七分祝福。
且说,华山之巅,罡风猎猎,云气如墨,卷得众人衣袂翻飞。第三次论剑尘埃落定,峰头余威未散,却已染上几分别离的萧索。
杨过携小龙女之手,望着郭靖夫妇、郭襄诸人,朗声笑道:"郭伯伯、郭伯母,襄儿,诸位就此别过。江湖路远,后会有期。" 郭靖抚须颔首,黄蓉眼中似有泪光,郭襄却咬着唇,望着杨过的眼神里,三分不舍,七分祝福。
杨过不再多言,与小龙女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有历经十六年生死的默契,有终成眷属的温煦。神雕一声清越啼鸣,振起双翅,竟如垂天之云,卷起漫天风涛。二人一雕,转身向峰下走去。行至半途,杨过低头看了看小龙女素白的手,柔声道:"龙儿,嘉兴铁枪庙外,有我爹娘的坟茔。如今你我终成连理,该去拜祭一番,让他们也欢喜欢喜。" 小龙女抬眸望他,眸中清澈如秋水,轻轻点了点头,素手在他掌心微微收紧,与他并肩向东南而去。
铁枪庙外,残阳如血,败草没胫,风过处簌簌作响,似有百年孤魂在低语。杨过夫妇寻到那两座荒坟,碑石已蒙尘,字迹斑驳难辨。杨过亲手拂去碑上积垢,摆上酒食祭品,与小龙女并肩而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青烟袅袅升起,杨过望着两座孤坟,眼前闪过杨康锦衣华服下的挣扎,穆念慈青衫憔悴中的坚守,一生恩怨纠缠,半世漂泊无依,终究都化作这抔黄土。他喉间发紧,一声长叹,带着无尽唏嘘。
小龙女见他眉峰深锁,眼底翻涌着复杂滋味,又察觉他眉宇间隐有倦色。她素知杨过虽曾爱江湖热闹,却也因半生颠沛,早已倦了尘俗纷扰。不想杨过柔声道:"姑姑,自出绝情谷,咱们奔波已有半载,若觉乏了,不如回古墓去住?"
小龙女闻言,眸中先掠过一丝亮色,随即又蹙起眉尖:"古墓早已不是清净地了,全真教那些人就在左近。不若...... 不若回绝情谷底去?" 说到此处,她声音轻了下去,带着几分迟疑,"只是那里太过冷清,怕你住着不自在。"
杨过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贴,暖意融融。他目光灼灼,望着小龙女清澈的眼眸,朗声道:"二十年前,过儿确是爱凑些热闹;可如今有姑姑在身边,便是寂寂山谷,也胜似天堂。你在谷底孤零零待了十六年,那份苦楚,过儿没陪在你身边。往后,我便陪你十六年、二十六年,一辈子待在那里,也当是偿了这份亏欠。"
二人计议既定,先赴岘首山。那神雕通灵,知主人心意,振翅长鸣三声,似是告别,盘旋三匝后方归入荒谷。杨过与小龙女目送其身影消失于林莽,方转身向绝情谷而去。
一路晓行夜宿,穿云栈,越险峰,餐风饮露自不待言。时值秋尽冬来,山路渐覆薄雪,二人足尖点处,雪尘轻扬,如踏云而行。两月跋涉,终于望见绝情谷那熟悉的峭壁危崖。
杨过先在谷外小镇停留半日,购得棉絮衣物、谷米菜种,又买了两口坚实木箱,将物事分门别类,以油纸层层裹妥,密不透风。待一切齐备,方与小龙女同赴断肠崖。
崖顶寒风猎猎,吹动二人衣袂。杨过背负一箱,小龙女亦负一箱,相视间莞尔一笑。这箱子不仅装着生计所需,更盛着二人相守的心意。无需多言,四目相对已是千言万语。杨过伸臂,小龙女轻挽其腕,二人纵身一跃,如两片坠叶般坠向深渊。
寒风在耳畔呼啸,转瞬便入寒潭。碧水刺骨,二人却浑不在意,屏息潜游。潭中光影摇曳,游鱼倏忽来去,似在迎接旧主。片刻后,已抵谷底。那间木屋仍在,虽蒙尘结网,却依稀可见当年模样。
自此,二人便在此安顿。杨过伐取潭边古木,小龙女采撷柔韧茅草,将木屋葺得更为宽敞,又添了几样木具。杨过寻到向阳处,挥锄开垦出三四亩土地,播下谷种。青黄不接之时,便采撷谷中野果。有朱红如玛瑙者,有紫润似琼珠者,酸甜各异;又或潜入寒潭,手到擒来数尾白鱼,架火炙烤,脂香四溢。当年小龙女带入谷中的玉蜂,早已繁衍成庞大蜂群,栖息在潭边岩隙,时时可得琥珀色的甘蜜,润肺生津。
白日里,或共理田畴,看禾苗破土、抽穗、扬花;或相偎于屋前石上,看云卷云舒,听风过林梢。小龙女性本娴静,常静坐终日,气息若有若无,与谷中山石草木融为一体。杨过便独自入寒潭练功,那潭水至阴至寒,正可砥砺内力。
未及半载,他竟能在潭底运起"天罗地网势",掌风劲气所及,周遭水流凝而成球,约四五尺方圆。潭中白鱼误入其中,左冲右突,竟似撞着无形壁垒,始终不得脱出。杨过见功成,心中欣然,便浮水而出,与小龙女分食新采的野果,细说潭底趣事。
盛夏时节,谷底草木葱茏,潭边蝉鸣不绝。杨过取来新酿的野果酒,琥珀色的酒浆在陶碗中微微晃动,酒香混着草木清气,沁人心脾。他浅啜一口,忽忆起当年在蒙古军中,忽必烈曾以冰镇葡萄酒相款,那冰冽甘醇之味,迥异于寻常饮法,至今思之仍觉爽口。
“若有冰镇着,这酒定更妙。” 杨过心念微动,正思索以何法取冰,猛然拍了拍额头,暗笑自己糊涂,寒潭深处,本就沉有一块万年玄冰。
他当即解了外衣,纵身跃入寒潭。潭水虽盛夏亦刺骨如刀,杨过却运起内力抵御,不多时便潜至潭底。那玄冰卧于潭底石上,通体晶莹,寒气森森,周遭水流皆带冰意。杨过凝神聚气,化掌为刀,猛力劈向玄冰一角。
只听“嗤” 的一声轻响,七成掌力下去,玄冰竟丝毫无损,只溅起几点冰屑,在水中缓缓飘散。杨过心中暗惊:“这玄冰竟坚硬至此!” 遂将十成功力运于掌上,再劈一掌。这一次 “铛” 的一声,似有金铁交鸣,玄冰终于被劈下一小块,约有拳头大小,而杨过的手掌却被震得隐隐作痛,发麻不已。
携冰上岸,杨过将玄冰置于陶碗之中,倒入果酒。不多时,酒浆便凝上一层薄霜,寒气袅袅升起。二人对坐浅酌,冰酒入喉,先是一阵沁骨的凉,随即转为醇厚的甘,果然妙不可言。
小龙女饮了半碗,忽然轻咦一声,侧头感受片刻,道:“过儿你看,这玄冰融化时散出的白气,吸入腹中,竟觉丹田真气微微增长,似有滋补之效。”
杨过闻言,亦凝神细品,果然察觉到那冰汽中蕴含着一股极精纯的阴寒之气,入体后竟能与自身内力相融,滋养经脉。他心中一动,暗道:“这玄冰竟有此等妙用。”
自此之后,杨过每日都要潜入寒潭,以掌劈冰。头三个月,纵是运起九成内力,也需三五掌方能劈下一块;到第四个月,功力渐长,八成力道便足够;待至第十个月,他只需三成内力,随手一掌,便能稳稳劈下同等大小的玄冰。
这其间,他二人每日以玄冰化水饮用,那冰水中的精纯寒气潜移默化,不仅助杨过功力日深,小龙女的内力亦悄然精进,周身气息愈发圆融醇厚。潭底玄冰,竟成了二人修炼的奇助。
这一日,杨过再入寒潭劈冰,忽觉玄冰已被自己劈去小半。透过晶莹冰体,隐隐见中心藏着一枚桃仁大小的核儿,通体浑圆,隐有光华流转。他猛然忆起黄药师曾言:“千年玄冰深处,或有冰魄凝结,乃天地至寒之气所聚,得之可脱胎换骨,驻颜益寿。”
心念及此,杨过精神一振,当即返回木屋取来玄铁重剑。那重剑削铁如泥,此刻却遇劲敌。他持剑在潭底日夜开凿,玄冰与重剑相击,声如钟鸣,震得潭水阵阵翻涌。足足半月功夫,方将冰魄外的玄冰层层剥离。
那冰魄甫一现身,周遭寒气骤然剧增,潭水竟凝结出细小白霜。杨过不敢怠慢,以剑尖轻轻挑起,速将其盛入预先备好的石盒,密封妥当。
自此,二人每日以剑尖刮下少许冰魄粉末,各分一半服下,随即相对而坐,双掌相抵,运起“玉女心经” 缓缓催化。初服那夜,二人只觉一股清冽之气自丹田蔓延四肢百骸,七日七夜不眠不食,竟无半分饥渴困倦,反倒神思愈发清明。
待气息平复,二人试演“玉女素心剑法”,只觉剑招流转圆融,心与意合,意与气通,往日些许滞涩之处尽皆消弭。正自畅快间,忽觉腹中绞痛,急去茅厕,排出许多黑臭之物,腥臭难当。便后却觉通体舒泰,如释重负,显然是体内积郁的杂质尽去。
如此月余,二人肌肤愈发莹润如玉,弹指可破;双眸明澈深邃,望之便令人心折。寻常饮食睡眠也渐渐省了,只消静坐片刻,便精力充沛,神采奕奕。杨过入谷时鬓边那几缕白发,早已变得乌黑油亮,蓬松如少年,配上他英挺面容,更显俊逸。
直至第四十九日,石盒中冰魄已尽。杨过内视己身,只觉内力奔腾如江河,较入谷前何止强了三倍?若此刻再遇金轮法王,便是随手几招寻常拳脚,也足以将其打得筋折骨断,哪里还需动用“黯然销魂掌”?
小龙女功力虽不及杨过增幅之巨,亦有一倍长进。单论轻功,便是当年巅峰时期的裘千仞复生,使出“铁掌水上漂” 的绝技,怕也要自愧弗如,将 “天下第一轻功” 的名头拱手相让了。
小龙女自经冰魄淬炼,体质已非往日可比。她本已年过四旬,昔年在古墓受重伤、绝情谷中身中奇毒,早已损伤根本,医者曾言难有子嗣。谁知冰魄之力竟能逆天改命,将她体魄修复如初,宛如二八少女。
这般安稳过了三年,一日小龙女忽觉倦怠,饮食无味。杨过心中忧急,细细诊脉,指尖触及她腕脉的刹那,却猛地怔住,那脉息之中,竟有一丝微弱却鲜活的跳动,如春日新萌的草芽,带着蓬勃生机。
“龙儿!你…… 你有了!” 杨过语声颤抖,狂喜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竟不顾身法,连翻了九十九个跟斗,从木屋前翻到潭边,又从潭边翻回屋前,衣襟带起的风卷得地上落叶簌簌打转。待停下时,他脸颊通红,抓着小龙女的手絮絮不休:“若是个男孩,便叫‘破天’如何?” 杨过眼中闪着光,语气里带着几分豪情,“破得世间困厄,立得一番天地,才不愧是我杨过的儿子!”
他顿了顿,又望着小龙女温柔一笑,声音软了下来:“若是个女儿,就叫‘瑶琴’吧。瑶者,美玉也,如你般纯净;琴者,雅乐也,伴我余生清欢。这名儿里,既有你的温润,也有我的盼念,可好?”
小龙女见他失态,先是莞尔,随即眼中泛起温柔笑意,轻轻拍了拍他手背:“名字且慢慢想,急什么。”
又过数月,小龙女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望着谷中亘古不变的云雾,忽然道:“过儿,我们出谷吧。”
杨过一愣:“谷底不是住得好好的?”
“我们二人住得惯,孩子却未必。” 小龙女柔声道,“你想想郭伯父、黄伯母,一生闯荡江湖,才成了万人敬仰的大侠。这孩子若一生困在这方寸之地,纵有绝世武功,又有何益?该让他去看看外面的天地,活出自己的模样。”
杨过闻言,心中豁然开朗。是啊,他自己少年时遍历江湖风波,才有今日的杨过;若困于一隅,不过是个懵懂少年罢了。
二人收拾行装,再至断肠崖下。当年黄蓉为寻小龙女所编的绳索,早已在风雨侵蚀中腐朽成灰,只剩几缕残丝挂在崖壁。但此时二人功力,早已非昔日可比。
杨过仰头望了望百丈高的崖壁,对小龙女笑道:“龙儿,且看我们今日‘飞’上去。”
说罢,他足尖在崖底青石一点,身形如箭般拔起,直上三十丈。眼看力竭欲坠,他左手五指猛然探出,“嗤” 的一声插入崖壁岩石,入石竟有半寸,稳稳止住下坠之势。
小龙女紧随其后,身形如轻烟般飘至他身旁。杨过深吸一口气,右臂运起十成功力,猛地向上一甩。小龙女借着他衣袖带起的劲势,身形陡然拔高六十余丈,恰好在崖顶垂下的一株古藤旁停下,纤手一挽,如灵猿攀枝,转瞬便立于崖顶。
杨过见状,左臂一松,身形下落丈许,随即右脚在崖壁一蹬,再次拔起二十余丈。如此再纵一次,已至小龙女下方十丈处。小龙女探身抛下腰间衣带,杨过伸手抓住,只觉一股轻柔却绵长的力道传来,将他轻轻一拉,他顺势借力,身形翩然落在崖顶。
二人并肩站在崖边,望着谷底渐渐缩成一团的云雾,相视一笑。前路纵有江湖风浪,有彼此相伴,便无所畏惧。
离了绝情谷,二人一路向北,晓行夜宿,专拣荒僻路径而行。杨过以内力护持小龙女胎气,小龙女亦凭轻功相随,虽山路崎岖,却也走得安稳。三月光阴流转,终于抵达终南山活死人墓。
墓门紧闭,苔痕遍布,显然久无人迹。杨过以指力轻叩石门,机关应声而开,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二人入内收拾一番,古墓重归清净,恰成养胎之所。他们却不知,一年之前,郭襄曾踏遍终南,寻到此处,只闻空墓寂寂,终是怅然离去,背影没入茫茫云海。
光阴荏苒,四月转瞬即过。这日清晨,墓中传出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了千年沉寂。小龙女诞下一子,眉目间既有杨过的英气,又带小龙女的清逸。杨过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望着他灵动的眼睛,想起当日所言,轻声道:“便叫你‘破天’吧。”
岁月如流,杨破天渐渐长大。他自幼听父母讲述江湖侠义,闻及蒙元残暴、百姓疾苦,心中早已埋下抗元的种子。及长,他仗剑出游,闯荡天下,历经千难万险,终成明教教主,改名“阳顶天”。他率领教众屡抗元兵,于刀光剑影中闯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令元廷闻风丧胆。
活死人墓的风,依旧从墓道穿过,时而如神雕远去的苍劲鸣啸,时而似少年仗剑的豪迈呼喝。那些关于杨过夫妇的传说,关于阳顶天的传奇,都随着这风,在江湖的岁月里久久回荡,未曾消散。
来源:一品姑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