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窗外的雨声骤然密集,敲打窗棂如急促鼓点,仿佛要将这诗句中的潮湿从纸页里重新逼出来,淋湿当下这一刻的静默。那些沉埋的岁月,就这样被一场不期而遇的雨猝然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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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手札
那夜暴雨不期而至,冷风如刀劈开窗缝,雨声噼啪,在玻璃上留下湿漉漉的泪痕。我蜷在灯下,
随手翻开一册诗集,竟猝不及防地撞见自己旧年字句:“月亮在今晚失落,梧桐树生长的越发的茂盛”——
窗外的雨声骤然密集,敲打窗棂如急促鼓点,仿佛要将这诗句中的潮湿从纸页里重新逼出来,淋湿当下这一刻的静默。那些沉埋的岁月,就这样被一场不期而遇的雨猝然翻开。
少年时代,盛夏的气息总带着一种浓烈到令人眩晕的芬芳。阿燃便是那季节里最灼目的一朵玫瑰。
他爱在沸水中投入整朵干枯玫瑰,看它在滚烫里旋舞、舒展、渐渐晕染开一片胭脂色的云霞,香气在蒸腾的热气中弥漫开来,浓烈又倔强,
似他永不低头的灼灼眼神。那香气霸道地钻入肺腑,在舌尖融化,几乎要让人晕眩——那是青春特有的、令人窒息的芬芳与热度。
他常拉我坐在教室窗台上,双腿悬空摇晃,窗外梧桐枝叶浓密如盖,筛下晃动的光斑。他手指着天空飘过的云絮,
眼里跳跃着野性火焰:“瞧,那就是我们!永不落地的鸟!”那声音清亮,仿佛要穿透整个夏天凝固的热气。他为我抄写李商隐“春蚕到死丝方尽”的炽热,
少年人哪里真解其中悲怆?只道那诗句也如沸水中的玫瑰,是他滚烫心肠的印证。青春如许,轻易便将所有浓烈都视作理所当然的深情,炽热如焚却浑然不觉其短促。
在阿燃那明亮到刺眼的火焰旁,景明则静默如窗外日益繁茂的梧桐。他总坐在教室角落,如同沉入水底的墨玉。他从不加入我们喧嚣的窗台聚会,
却总在我被阿燃那些过于炽热的诗句灼得有些茫然时,轻轻递过一张字条。纸上是他干净的字迹,
摘录着《诗经》里关于梧桐的句子:“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那字条像一片清凉的梧桐叶,无声地飘落在喧嚣的盛夏里。
毕业季的蝉鸣声嘶力竭,阿燃的热情如正午阳光般白热化。某个闷热午后,他用力攥紧我的手腕,眼神亮得惊人:
“我们考同一所大学!离开这里!”那热望滚烫,几乎灼伤皮肤。然而他眼中火焰烧得太急太旺,终于在某次模拟考后猝然熄灭。成绩单如一片沉重的秋叶飘落,
他眼中燃烧的光焰仿佛被瞬间吹散。他长久地站在走廊尽头,背影被夕阳拉得又薄又长,如同被无形之钉钉在了离别的门槛上——
那是我第一次触碰到青春盛大帷幕背后,那冰冷坚硬的铁质骨架。
之后他消失在蝉鸣最盛之时,像沸水中最终沉底的玫瑰花瓣,绚烂散尽,只余杯底一点残红。他托人转交的诗集扉页上,
墨迹力透纸背:“盛筵必散,彩云易碎琉璃脆。”他留下的空白如此巨大,夏日骤然失重,仿佛被生生剜去了一块滚烫的血肉。
高考结束那晚,暴雨如注。我蜷在房间角落,窗外雨声如鞭子抽打世界。蓦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像尖刺划破凝固的空气——
竟是景明。他在电话那头,声音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我……能见你吗?就在楼下梧桐树下。”
雨声滂沱,我奔下楼。巨大梧桐树下,他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清瘦脸颊不断滚落。他嘴唇翕动,
最终却只笨拙地递来一本厚厚笔记,封皮已被雨水浸得深暗。“送……送你。”他声音颤抖,几乎被雨声吞没。我接过那湿漉漉的笔记,
抬头撞见他眼中欲言又止的汹涌潮汐,像被雨淋湿的月亮,盛满了整个天空无法安放的哽咽。
他深深看我一眼,那一眼仿佛积蓄了整整三年的沉默与守望,重得让空气都凝滞。他最终什么也没说,猛地转身冲入铺天盖地的雨幕中,单薄身影瞬间被灰茫茫的雨帘吞噬,像一滴水消失在海里。
我怔立树下,手中笔记沉重如石,雨水顺着书脊流淌,如同梧桐树无声的眼泪。我那时浑然不知,这竟是告别——那沉默的、潮湿的、带着整个雨季重量的告别。
多年后整理旧物,才终于翻开那本被雨淋透又晾干、纸张微皱发黄的笔记。景明清瘦的字迹,如他本人般沉默地铺满纸页——
竟是我高中三年点滴的忠实记录:某次我随口提起的《诗经》句子,他竟工整抄录了全篇;
我作文竞赛获奖的题目,他细心地剪下报纸一角粘贴其上;甚至是我某次生病请假,他竟在笔记里画了一株小小的、
挂着水珠的草药……点点滴滴,静水流深。原来那些年,我以为的独自跋涉,一直有双眼睛在梧桐的浓荫里默默注视,
将我的岁月悄然装订成册。而我,竟浑然不觉地将这沉甸甸的深情,误解为少年间寻常的友善。
“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冯延巳的词句骤然涌入脑海。那些年,天空哽咽的眼泪,原来早已淋湿了少年懵懂的新词旧句。如今终于读懂,
原来深情并非只有沸水中玫瑰的灼烈绚烂,更有梧桐树下无声承接风雨的静默与恒长。
我在灯下摩挲着景明那本被岁月浸染的笔记,窗外雨声早已歇止,清冷月光无声漫过窗棂,
像一层薄薄的、温柔的霜。青春诗册中那些被误解的爱意,终在时光的沉淀中显影,原来它们并非虚妄的投影——
那是一个灵魂渴望被另一个灵魂真正照亮的微光,无论以何种姿态燃烧或静默,都曾真实地温暖过彼此仓促而孤独的旅程。
岁月长河奔流不息,少年已老,那些滚烫的、潮湿的、喧嚣的、静默的片段,终于被时光温柔地攒成了厚厚一册诗集。翻开它,那些曾被误解的爱意,
无论玫瑰般灼热还是梧桐般沉静,此刻都显影为灵魂深处最真实的微光。它们或许未能照亮当时的路,却足以温暖漫长余生——
原来所有真挚情感的跋涉,最终都指向一种理解:当我们在别人心中寻找自己的倒影,那些被误解的深情,恰恰是生命在孤独长旅中,彼此辨认、彼此取暖的珍贵印记。
诗册泛黄处,墨痕是未干的泪痕
昏黄灯下,指尖再次抚过景明那本被岁月浸染的笔记。纸张边缘早已卷曲微翘,泛着岁月沉淀的暖黄,
像被夕照长久亲吻过的梧桐叶。当年暴雨留下的水痕晕染开墨迹,有些字句边缘模糊,洇开一片朦胧的浅灰,
宛如隔着一层薄雾回望青春。我轻轻翻动,细微的簌簌声响,是旧时光在低声絮语。
目光久久停驻在某一页。那是我某次重感冒请假后返校的第一天,字迹旁竟被他细致地勾勒了一株小小的药草,
叶片舒展,叶尖还凝着一颗欲坠的晶莹露珠。旁边一行小字,是他清癯的笔迹:“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他引用了《诗经·周南·卷耳》。那时病中恹恹,
只模糊记得他课间默默递来一杯温水,目光沉静如深潭,却未曾读懂这画中深意与诗里绵长的挂牵。原来在我昏沉不知天日的时刻,窗外梧桐的浓荫里,
有一双眼睛如此焦灼地凝望,将忧虑与祈愿,都默默绘成了这纸上无声的卷耳草。那露珠,分明是他欲言又止、悬而未落的关切。
再往后翻,竟是我随手写在草稿纸上、后来自己都遗忘的零碎句子:
“天空哽咽的眼泪,淋了一纸潮湿的新词。” 而在这行潦草字句的下方,是他以异常工整的笔触抄录的《楚辞·九章·悲回风》:
“涕泣交而凄凄兮,思不眠以至曙。终长夜之曼曼兮,掩此哀而不去。” 他的字迹力透纸背,
仿佛要以这千年的哀歌,来承接我那一瞬莫名而稚嫩的忧伤。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我的“哽咽”与“潮湿”,是轻飘飘的羽毛;而他的回应,却是沉甸甸的青铜编钟,
将我的微末情绪,纳入了亘古苍茫的共鸣之中。这份沉甸甸的懂得,当年竟被我视作寻常的同窗应和。晏几道《蝶恋花》中的句子蓦然撞入心扉:
“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 景明便是那支沉默的红烛,在我无知无觉的寒夜里,独自替我垂落了多少深情的烛泪?
重访旧时路,梧桐叶底旧雨声
一种无法遏制的冲动攫住了我。在一个同样飘着细雨的夏日午后,我独自撑伞,循着记忆的脉络,回到了那所早已物是人非的中学旧址。
围墙依旧,只是红砖更显沧桑,爬满了深碧的藤蔓。校门紧闭,只有那几株参天梧桐,依旧沉默地伫立在围墙之外,
枝叶比当年更见繁茂苍郁,浓荫匝地,几乎遮蔽了半条街道。雨水打在宽大的叶片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汇成一片低沉的、连绵不绝的潮音,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古老的树木与我。我仰起头,任冰凉的雨丝拂过脸颊。巨大的树冠在灰蒙蒙的天幕下伸展,
每一片湿漉漉的叶子都像一只承托着往事的手掌。雨水顺着叶脉汇聚,从高高的枝头滴落,一滴,又一滴,带着微凉的触感,砸在伞面上,也砸在心上。
李清照的叹息仿佛穿透雨幕而来:“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 此情此景,这“愁”字早已超越了闺怨,是岁月深处无法言说的惘然与追思。
目光落在当年景明站立的位置。雨水在地面小小的水洼里溅起细密的涟漪,一圈圈漾开又消散。
恍惚间,那个浑身湿透、在滂沱大雨中颤抖着递出笔记的清瘦身影,又在眼前浮现。他眼中欲说还休的汹涌潮汐,那沉重得让空气凝滞的最后一眼,此刻隔着二十年的光阴望回去,
才惊觉那竟是青春最盛大也最无声的告别。他冲入雨幕的决绝背影,像一把锋利的刻刀,瞬间在我记忆的铜版上划下无法磨灭的印痕。
陆游《沈园二首》的悲怆骤然涌上喉头:“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纵然肉身终将归于尘土,面对这承载着刻骨铭心遗踪的旧地,如何能不泫然泪下?
此地一别,音讯全无,他如同投入大海的一颗石子,只在那个暴雨之夜,在我生命的湖面激起一圈巨大的、永恒的涟漪。
旧雨新知时,始信人间重晚晴
回到灯下,带着一身微凉的雨气和梧桐的气息,再次翻开那本笔记。心境却已大不相同。窗外雨歇,云破处,一缕清辉斜斜探入,温柔地落在摊开的纸页上。
那泛黄的纸张,那晕染的墨痕,那沉默的图画与抄录的诗句,在月光下仿佛被重新注入了生命。它们不再仅仅是陈旧的记录,而是一个少年灵魂最赤诚的袒露,
是他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以时光为线,以深情为针,为我悄然缝制的一件无形锦衣。此刻披在身上,才觉其暖,才知其重。
青春的爱意,何其容易被误解?阿燃的玫瑰,在滚烫中绽放又沉沦,那瞬间的灼目与浓香,
符合一切对“爱情”的浪漫想象,如同夏夜里最耀眼的烟火,吸引着所有仰望的目光。而景明的深情,是梧桐,是深潭,是静默的笔记,是长久的注视与无声的承托。它没有灼人的热度,
没有炫目的色彩,甚至常常隐没在背景的浓荫里,让人习焉不察。它需要时间的沉淀,需要阅历的淘洗,甚至需要一场迟来的、清醒的回望,才能显影出那恒久而温润的光泽。
如同元稹《离思》中那超越形骸的深情:“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在见识过阿燃那如沧海巫云般炽烈的情感后,景明这静水流深般的守护,在当时稚嫩的心湖中,如何能激起同样惊心动魄的波澜?
只道是寻常的友谊,殊不知那“寻常”之下,是深不见底的珍视。
千帆过尽后,始怜幽草涧边生
人到中年,生命的河流已然流经了无数峡谷平原,见过了太多情感的形态——
如烈火般炽热却短暂,如浮沫般喧嚣却易散,如流沙般紧握却流失。那些年轻时视作理所当然的浓烈与张扬,在时光的透镜下,显露出其固有的脆弱与短暂。而景明笔记中所承载的,
那份未曾言说却贯穿始终的深情,那份在喧嚣盛夏里独自沉静的守护,那份在暴雨之夜以笨拙姿态递出的全部心意,
却如同深埋地底的璞玉,历经岁月冲刷,反而愈发温润,散发出穿越时空的恒久光芒。
它让我懂得,深情未必是宣之于口的誓言,未必是惊天动地的壮举。它可以是《诗经·郑风·风雨》中那份风雨如晦时的坚定守候:“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景明便是那风雨中未曾改变的守望者,纵然我并非君子,他亦在沉默中坚守着那份“见之则喜”的纯粹。
它更可以是李商隐《无题》中那至死方休的执着:“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阿燃当年抄录此句,带着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激昂;
而景明则以他整个青春的行动,诠释了这诗句中“丝尽泪干”的无悔奉献。这份深情,如同涧边幽草,
不慕高树之伟岸,不争春花之绚烂,只在无人注目的角落,安静地生长,执着地绿着,以最卑微的姿态,展现生命最坚韧的深情。
长河无尽处,此情可待成追忆
岁月如长河,不舍昼夜。少年终将老去,如同枝头的繁花终将归于尘土,如同盛夏的骤雨终将汇入海洋。那些曾经滚烫如沸水中玫瑰的激情,那些曾经潮湿如梧桐夜雨的忧伤,那些喧嚣的誓言与静默的凝望,那些被误解、被忽略、被深埋的情感,都在时光这位最公正也最温柔的编辑手中,被细细筛选、耐心装帧,最终攒成了我们每个人生命书架上那独一无二、厚重无比的诗集。
这本诗集,封面或许已斑驳,内页或许已泛黄,但每一次翻开,指尖触碰到的,都是灵魂深处最真实的温度与脉动。阿燃那绚烂而短暂的篇章,是青春扉页上最浓墨重彩的惊叹号,提醒我们生命曾有过怎样不顾一切的燃烧;景明那绵长而静默的篇章,则是贯穿书页的、深沉有力的背景音,告诉我们守护与懂得的力量,如何在漫长岁月里静水流深,
最终滋养灵魂的河床。秦观《鹊桥仙》的结语在此刻有了更深的体悟:“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景明与我,并无世俗意义上的“朝暮”,甚至音书断绝,
但那份少年时纯粹、深沉的“情”,因其真挚无私的本质,早已超越了时空的阻隔,成为我精神版图上永恒的坐标。
当老去的我,在某个同样有冷风凉雨敲窗的夜晚,再次摩挲这本名为“青春”的诗集,
那些曾被误解为寻常、甚至未曾察觉的爱意,终将如星子般在记忆的夜空熠熠生辉。它们或许未能照亮当时的迷途,
却足以温暖余生的寒夜。纳兰性德《浣溪沙》中的彻悟涌上心头:“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 这“断肠声”,不仅是为失去,更是为终于懂得。懂得那些深情的本质,并非为占有,亦非求回应,而是生命在浩渺宇宙间孤独跋涉时,一个灵魂向另一个灵魂发出的、最珍贵的确认信号——
我看见你,我懂得你,我珍视你存在的痕迹。无论这信号是以玫瑰的烈焰还是以梧桐的静绿发出,它都曾真实地存在过,并最终成为我们对抗虚无、确认自身价值最温暖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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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時代亿人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