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爹死了,身上的孝衣还没穿几天,我和弟弟便被扔在牙行门口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3-12 11:45 1

摘要:牙婆掰开小宝的嘴想查看牙齿时,我发狠地咬在她手上,恨不得咬下一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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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正正好的郑

1

爹死的时候,二叔骂我是丧门星,害死了我爹。

身上的孝衣还没穿几天,我和弟弟便被扔在了牙行门口。

牙婆掰开小宝的嘴想查看牙齿时,我发狠地咬在她手上,恨不得咬下一块肉。

换来了二叔的一顿拳打脚踢。

我被打得蜷缩在地上,头发被深红的血浸湿,一缕缕垂在泥泞中。

心里有个念头,比烂泥更不堪。

二叔他,也该死。

爹留下的两间茅屋和田地,都被他占了,如今还要卖了我和小宝。

牙婆啐了一口,说哪个好人家买丫鬟能要这样烈性难训的。

给出的价格极低。

二叔道:「不拘什么腌臜地儿,能买上价钱都行。」

牙婆冷笑着哼了一声,看了看手上的伤。

那便成,这贱丫头卖到青楼,小的卖进宫里当太监,合十两银子。

二叔还在腆着脸央牙婆再加些。

我握紧偷藏的破碗碎片,暗暗思忖该如何趁二叔不备,割了他的喉。

那碎片被我磨得极其锋利。

即便不能一击毙命,也能趁乱让小宝逃出生天。

二叔力气比我大得多,等下出手一定要快速,一刀接一刀,刀刀都要瞄准脖颈。

心里正想着,我紧握的拳头被轻轻按住。

抬头看向来人。

贵夫人蹲在我身前,白皙指尖拂过我黏着血污的头发。

一双美目宁静慈爱。

而我淬了毒般的眼神和狰狞的面孔,倒映在她眼中。

我和弟弟被夫人带回了侯府。

这辈子第一次坐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将我心中恨意摇散。

夫人用手帕为小宝擦了泪,还对我说:

「孩子,别怕。」

2

原本姐弟能在一处,不用分离,便是极好。

但在侯府的日子,竟是以前做梦都不敢梦到的那般好。

夫人念在小宝才三岁,不曾把他算作下人,还嘱咐院儿里的人帮衬我照顾弟弟。

派给我的活儿不多,夫人又常赏下些糕点吃食,进府三年,我竟是长胖了不少。

院里的姐姐们「胖丫胖丫」地取笑我,我也乐呵呵应着。

这大概是娘在天上有灵,为我们求来的福气罢。

我娘是识字的,但是爹不肯让娘给我们取名字。

只唤我大丫,唤弟弟小宝。

娘偷偷教我识字,说以后长大了,离开家,就能给自己起名字了。

可还没学会几个字,娘就被爹错手打死了。

我现在离开了家,却还不会给自己起名字。

求到夫人面前,我想要有个名字。

夫人的才学晓瑜京城,但她还是仔细翻了书。

「鸿雁北书,当知谆谆南意。」

「你娘虽不在了,但也定是时时牵挂你们姐弟。」

弟弟北书,姐姐南意。

我欢喜得没边儿。

侯府二房给下人起名,春夏秋冬梅兰竹菊,像给物件儿编号。

而我的夫人,代入慈母心境,起了这名字。

娘,你看到了吗。

我不再是挨打受骂的大丫了。

3

这样好的日子,过一辈子都不够。

我嘱咐好小宝自己一个人乖,姐姐今日要多干些活儿。

小宝嘴里塞着夫人给的山药糕,懂事地点点头。

我想,只要我抢着干活,不会的多花些功夫,就能成个得力的丫鬟,就不用被赵嬷嬷骂了。

赵嬷嬷是侯府老夫人院里的。

全府都尊老夫人,连带她身边的下人,也比我们高上一截。

所以赵嬷嬷骂起人来,嗓门儿格外洪亮。

「呸!哪天不是卯时便去给老夫人请安了?偏今日你这贱丫头说大夫人病了,不能前去?」

路过我们院门口的仆人纷纷侧目。

「大夫人素有贤名儿,怎会如此不知礼数,目无尊长,作出这等装病躲懒之事?定是你这贱蹄子挑唆,简直不要脸面!」

赵嬷嬷越骂越难听,唾沫横飞,恨不得全府上下都听见。

我那时脑袋还像个榆木疙瘩,不懂什么叫指桑骂槐。

只知道她说夫人装病,我便不依。

瞪红双眼要和这老太婆拼命时,夫人拉住了我。

她面色苍白,安抚地对我笑笑,让我熬好药等她回来,便随赵嬷嬷去了老夫人院中。

那碗药凉了热,热了又凉。

反复煎得都快干了时,夫人才披着月露回来。

当夜便发起了高烧。

自那日起,我突然开窍,才看出夫人在侯府过的是什么日子。

4

侯府管家权在老夫人手中。

她是已故老侯爷的继室,育有二爷和三姑娘。

而大爷,是原配所出。

老侯爷和大爷都已故去,大房仅剩夫人和大少爷。

只因不是亲生,夫人没少受磋磨。

后宅婆母想要折腾媳妇,有的是阴私手段。

侯府老夫人,更是一绝。

她三天两头便称病,明明有两个媳妇,却只要大夫人去侍疾。

每每天黑才回来,手上都是奉药烫出的水泡。

第二日老夫人便赏下午膳,说是嘉许夫人的一片孝心。

菜色均是河鲜、辣炒等发物,由赵嬷嬷盯着夫人吃下。

烫伤便反反复复不见好,伤口烂了又烂。

总是这样,面上维持着大户人家的体面,假惺惺唱着母慈子孝的戏码,背地里腌臜手段折辱人。

像华丽外袍下,穿着湿透了的、总也干不了的里衣。

这老太婆真该死啊。

夫人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想法。

一如当年按下我握紧破碗碎瓷片的手。

「南意,别冲动,等听白高中,便分家。那时就好了。」

大少爷沈听白,侯府嫡出长孙,日后是要袭承爵位的。

而二房妻妾众多,却无子嗣。

被老夫人骂了多年不争气的二夫人,前些日子终于有孕,大夫诊脉说是个男胎。

老夫人眼中终于不再只有她的心肝肉二爷,分出精力在二夫人身上。

还特意请了江南的厨子,专门照顾孕期饮食。

虽然大夫人总被拘在老夫人房里站规矩,无暇教导大少爷。

但大少爷争气,日日苦读,盼着早日自立,能和老夫人分家,替父亲照顾好母亲。

如今少爷参加会试,已然中了解元,只等殿试。

金榜题名指日可待,夫人可算是要苦尽甘来了。

殿试前一天,竟传来侯府大少爷身亡的消息。

5

衙门匆匆结了案,说是大少爷去城外散心,遇上匪徒劫财害命,被抹了脖子扔进江里。

饶是我这不聪明的脑袋,也看出疑点重重。

但不等人质疑,侯府便迅速分了家。

家产和府宅尽数归了二房。

夫人拖着病体,被打发到了梨花巷的小院。

破败的房舍看起来荒废了好久,侯府的下人房都比这里好。

大房的仆人原本就没几个,分家时,赵嬷嬷说:「原本你们都是要跟去梨花巷的,但侯府喜事将近,老夫人开恩,若有想留下的,便不用跟去了。」

有点脑子的,都能听出弦外之音。

老夫人这是没想给夫人留活路啊。

可我刚好是侯府出了名的没脑子,牵着小宝就跟去了梨花巷。

在夫人身边守了许久,可算是等到她悠悠转醒。

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眼里满是死寂,她躺在榻上,盯着帐顶,无声流泪。

「自从夫君去了,听白好像一夜间就长大了,炎日用功,寒冬也用功。」

「别的世家公子从小养尊处优,我的听白,五岁起便日日去学堂,十岁便离家去了青城书院。」

「从小到大,不曾喊过一句苦,没有说过一句累,可是……」

夫人的眼泪几乎要流干了。

「是我的错,都是我太软弱,没能护住我的孩儿啊!」

二房一有子嗣,少爷便遇了匪徒。

天下恐怕没有比这更巧的事了。

胸膛似乎有一团火在烧。

跟在夫人身边多年,我似乎忘了怎么恨一个人。

年幼时受到的伤害,曾被她一一抚平。

然而现在,看着夫人一夜间长出来的白头发,尘封多年的戾气几乎要冲破我的身体。

侯府老夫人,你且等着我。

6

二叔说得没错,我爹是我害死的。

他骂我丧门星,骂我天生坏种,没有骂错。

小宝长得像我娘,性子也像我娘,良善温暖。

而我,骨子里却像我爹。

我爹脾气不好,一点小事就能让他暴跳如雷,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恶人。

从我有记忆起,就经常被他打。

娘将我藏在怀里,用瘦弱的身躯替我挨着拳打脚踢。

爹却更怒了。

「你还敢护着这小贱种?臭娘儿们,都是你不争气,生不出个带把儿的,让我在村里抬不起头。」

每次我挨打,伤得最重的都是娘。

后来,娘终于生了弟弟。

爹高兴了一段时间,也不再打人了。

可没过多久,爹又恢复了本来面目。

邻居看不过,好言劝了几句,他竟敞开门打得更卖力了。

「臭婊 子!到处乱勾搭!怎么,你是不是觉得老子没本事,当着我的面就开始犯贱了?」

他一把薅过我娘的头发,按着头一下一下掼在地上。

每一下都发出沉闷的响声。

直到手酸了,就换成用脚踢肚子。

我和小宝扑上去拦,拦不住,抱在一起挨打。

爹打累了,就出门喝酒。

娘身下流了好多好多血,她那时又怀了三个月的身孕。

那血好像流不尽一般,汩汩往外冒着。

娘当夜就死了。

爹也死在那晚。

他喝醉了酒,回来倒头就睡,好像闻不到屋子里的血腥气。

我磨好了菜刀。

村里屠户杀猪时,我偷偷看过好多遍。

他的手法,我已经熟烂于心。

后来趁着夜黑风高,偷了二叔的板车,连人带车推进江。

7

我从不压抑内心喧嚣着的恶。

谁若害我,那他也别想好好活着。

若不是遇见夫人,算二叔做了一件好事,我原本也要回去找他报仇的。

夫人看起来柔柔弱弱,却总能一眼看穿我。

她知道我的本性,竟未曾生出一丝厌恶。

连我自己都感到不齿的,龌龊肮脏的我。

她不厌其烦地告诉我:「那不是你的错,若人被逼的没了活路,自当奋起一博。」

于是我不再做噩梦,三年来逐渐长成了侯府最老实的丫头。

可是我的夫人,现在却被逼得没了活路。

她的身子原本就不好,现在更有油尽灯枯之势。

整日流泪,像是要把身体里的血,全都化作眼泪,流干了才算。

大夫束手无策,再高的医术也无法治心病。

况且,还被人下了毒。

恐怕回天乏术。

忽然想到娘死那晚,我和小宝也是这样守在床前。

我在心里不断祝祷,若能让夫人好转,我愿赔上一辈子的幸福喜乐。

这辈子,夫人给的,已经够多了。

8

早起煮了好消化的白粥,盘算着今日用什么法子哄夫人吃些。

这两日什么话都说尽了,没一句好使的。

一边放下食盘,一边搜肠刮肚,夫人却冷不丁开口了。

「南意,今日怎么是白粥?你另煮碗鱼羹吧,听白爱吃。」

我一听这话,头皮有点发麻。

「以后早膳都别煮粥了,听白最不喜欢的就是粥。」

夫人虽然还是一脸憔悴,语气却轻快自然。

「……是,夫人……」

我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只能推推趴在床边的小宝。

昨夜我俩守着夫人,天快亮时他忍不住困意,睡在了床边。

我想着他在这也好,夫人若有动静能立马来喊我。

可夫人竖起食指轻抵在唇边,示意我别吵他。

「嘘——让听白再睡会儿吧,这孩子,定是昨儿又熬夜看书了。」

等等。

谁?

夫人你说谁?

我的目光在小宝和夫人之间反复跳转。

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将刚出锅的鱼羹端上了桌。

夫人笑眯眯看着小宝吃完,拿出帕子替他擦嘴角。

她一直就对小宝很好,这样的举动也算平常。

小宝见夫人好多了,也乐呵呵的。

直到夫人说要检查他的功课,他乐不出来了。

小宝哪会什么功课啊,一问三不知。

夫人收了笑,板起脸。

「你往日最是刻苦,如今怎么连如此简单的功课都不记得了?这可不像平日的你。」

小宝心里苦,小宝心想你也不像平日的夫人了啊。

圆圆的一张小脸皱成团纸,欲哭无泪。

搬来梨花巷时,有一箱少爷小时候的物件儿,一并带了来。

里面都是少爷启蒙时的用品,书籍,文房四宝,字帖,还有少爷第一次写下的名字。

多年来被夫人珍藏着。

所以当她说要亲自教导功课时,我很快就把东西备齐了。

小宝向我投来求救的目光,我回以坚定的鼓励。

小宝你可以的,好好学。

9

一天下来,夫人累了,吃过晚饭便睡去。

小宝撑着脑袋向我撒娇。

「姐姐,我明日不想再学功课了。」

我回得干脆。

「不行,你得继续跟着夫人好好学,争取早日学会写你的,哦不,少爷的名字。」

小宝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你没发现,今天夫人吃得香了,人也轻快了吗?」

我摸摸他的小脑袋,「小宝也不想看着夫人天天以泪洗面对吧?」

他重重点头。

「所以,就算夫人现在有些糊涂,将你认成少爷小时候,你也要好好配合。只有让她觉得少爷还活着,她才能活下去。」

我的声调不自觉轻了起来。

「哪怕,哪怕是假的。」

第二天,我端着鱼羹进夫人房间,却见她还没起来。

奇怪,昨天说好要带着小宝晨读的。

我走近一看,夫人已经醒了,睁着眼睛看床顶,便在她耳边轻轻说:「夫人,起来吃鱼羹啦。」

夫人原本无神的双眼,闪动了一下,扑疏疏滚下泪来。

「听白,听白最喜欢鱼羹,可是,他再也吃不到了……」

少爷爱吃鱼羹,这句是昨天的词儿啊夫人。

不对。

夫人这状态,怎么跟昨天不一样。

我拉过小宝,问夫人这是谁。

夫人看了看。

「北书……」

生平第一次不想听见这两个字。

「北书,南意,你们在这正好,我的妆匣里,还有些首饰,等我去了,都留给你们,也算全了我们的一场情分。」

「只是要答应我,把我葬在听白落水的江边,我要在那守着他。」

夫人交代后事时,清醒又绝望。

若清醒如此痛苦,那还不如不醒呢。

糊里糊涂过日子,总比清醒着赴死强。

10

大夫说夫人这是急火攻心,以致损害上焦,才出现这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状态。

按时吃药或可调理,但要切忌大喜大悲。

于是,每天早上,我都要煮两份早膳。

根据夫人的状态来决定端哪个上桌。

若是夫人一早起来神色如常,对着小宝喊少爷名字,便上鱼羹。

然后夫人和小宝少爷读书写字,我张罗饭食汤药给夫人调理身体。

若是夫人一早起来面如死灰,直挺挺躺在床上放空,便上白粥。

然后一整天都不敢提起少爷的名字。

直到有一日,小宝糊涂了,没看见桌子上的白粥,对着夫人就是一句「给娘亲请安。」

夫人止住泪,看向小宝的眼神有一阵恍惚。

我当机立断,推了小宝一把。

「快,扶你娘亲晒太阳去。」

夫人看向我,脸上写满了「今夕何夕」的疑惑。

我也推了她一把。

「夫人,快,少爷等你呢。」

11

自那日起,我天天煮鱼羹,小宝天天跟着夫人读书写字,夫人也吃得下饭了。

直到三个人都吃腻,夫人要求从明日起换个花样做。

「听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可挑嘴,专捡喜欢的吃可不行。」夫人温柔点点小宝的额头。

赝品少爷欢快应下。

小宝在夫人身边,从三岁长到了六岁,在他心里,早已偷偷将夫人视作娘亲了。

既然夫人这里有小宝照应着,我便要开始忙我的了。

想做的事情太多了,从哪个先开始呢。

不着急,一桩桩,一件件,我们慢慢来。

揣着这些年攒下来的十两银子,我到了城门口码头。

这里有许多渔船,他们不仅在城门附近打渔,也常往下游去。

当中也有胆大的,能接打捞遗体的活儿,打听下便找到一家。

每日工钱三百文,捞着了再给一两银子。

约定好先打捞五日,给了定钱,我又买了些包子,挨个儿渔船打招呼。

「我家哥哥落水,如今生死不明,若船家在下游有见到我哥哥,帮助一二,小妹定当厚谢。」

随包子递出去的,还有一个个小红包。

我心想,总归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渔船上的汉子淳朴爽快,收了红包纷纷称定会多加留意。

一个笑容灿烂的青年问你家哥哥长什么样,我凭记忆说出少爷的容貌。

十九岁年纪,个儿高肤白,剑眉星目,是个读书人。

不敢直接亮出少爷身份,怕多生事端。

办完这些事,便只剩下三两银子了。

这些钱,除去日常开销和药钱,不知还够不够我在此支个小摊儿。

12

夫人的身子渐渐好转,药却是不敢停的,每月吃药就得五钱银子。

更别提还要买些好食材给夫人补身子。

今日打点出去,若有了信儿,必得拿出银子兑现承诺。

若没有信儿,又少不得继续花钱打点,继续找。

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很多,必须得找个营生。

我已经打算好了,就在码头边摆个小摊卖鱼羹。

此处船夫,乘客,扛大包的,来买渔货的百姓,人来人往,是个做买卖的好地方。

最重要的是,方便我打听少爷的消息。

回家路上便去市集买了扁担箩筐、泥炉锅具、碗筷等一应物什。

挑着担子走近梨花巷时,不远处吹吹打打好一番热闹。

走上前一看,竟是冤家路窄。

承阳侯府的二爷,今日袭爵。

路人侃侃而谈。

侯府原继承人沈公子早逝,爵位易主的旨意下来时,老夫人痛哭晕厥,恨不能将自己的命换给长孙。

此举上达天听,陛下本就赏识沈公子,常感叹天妒英才,于是便给侯府老夫人加封了一品诰命,也算告慰沈公子在天之灵。

我不由得勾起唇角。

这世道真是可笑至极。

二爷骑着高头大马在前,春风得意。

后面的驭撵上,老夫人身着华丽诰命礼服,尊贵无比。

这大好的日子,奴婢我啊,可要给老夫人送份大礼庆贺庆贺。

13

严严关上院门,却隔不开外面的嘈杂。

夫人和小宝正在作画,也不知画的什么,两人笑作一团。

听见动静,夫人问道:「外面什么事这么热闹。」

「哦,没什么夫人,有犯人要斩首,正游街呢。」

我随口答着。

晚间,更夫的梆子敲过一慢两快。

「咚!——咚咚!——」

子夜了。

侯府西北角有一处隐蔽的狗洞,我爬了进来,躲开侯府各处执夜的仆从并不难。

这时全府都在沉睡。

一路摸到了老夫人院子,拖她的福,我以前也常跟着夫人来此,到处熟悉得很。

寻到一面窗子前,发现今夜月光如炬,刚好打在这面窗上,而且老夫人半夜醒来一睁眼便能看到这里。

甚好甚好。

戳开窗纸,将怀中之物塞进去,另一头用鱼线绑住,固定在窗格上。

冷风从破洞钻进去,吹得那东西一荡一荡的。

在黑暗里找了个背风的隐蔽处蹲下,心中隐隐期待。

今日午后,我让小宝临摹了几个字,就是少爷启蒙时,第一次写下的名字。

当时老侯爷夸耀了好久,将那字一直挂在自己书房。

后来老侯爷故去,差点被老夫人扔了。

那字体,板正中带着稚嫩,「白」字收尾一横带个小小的回峰,这是夫人写字的习惯,也一并教给了少爷和小宝。

老夫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此时,写着「沈听白」三个字的宣纸,正挂在老夫人的窗上呢。

不舍得用真迹,便让小宝仿了张一模一样的赝品。

那纸上被我泼了茶水又晾干,泛黄的纸张看起来更加逼真。

后来又觉得缺了些什么,便向灶台间杀下来的鱼内脏中一抹,好,隐隐的血渍和江水腥气也有了。

果不其然,房内有了动静。

「是谁在那?」

万籁俱寂,房内有熙梭声,渐渐临近窗边。

紧接着,一声惊恐万分的尖叫划破天空。

赵嬷嬷这时才半披着外衣跑进屋。

没想到赵嬷嬷更不中用,喊得比老夫人李氏还大声。

「啊!是……是大少爷!大少爷来索命报仇了!」

屋内顿时乱作一团,随即嘭地一声有重物倒地。

果然,少爷就是被李氏害的。

想起夫人前些日子几乎濒死的模样,我任由心中恨意燃烧。

老夫人,这开胃菜如何?

别忘了留点胃口,后面还有大餐呢。

14

近日,码头上最大的谈资便是侯府了。

一波接着一波。

这不,侯府老夫人在得封诰命的当晚,竟一病不起。

奇怪的是,病了不找大夫,却到处找道士高僧。

我听了一耳朵,心中畅快,手里的动作也愈发利落。

在食客的催促声中,熟练地煮起鱼羹。

薄厚均匀的鱼片,用姜丝料酒抓拌去腥,再裹上红薯淀粉,一片片汆入沸腾的锅中。

待滚上两滚,加入猪油炒过的青菜,再淋入一圈淀粉水。

锅开后,调入胡椒粉和一大把芹菜碎。

趁热一搅和,香味扑鼻。

白嫩的鱼片裹着半透明的薯粉,晶莹剔透,吃上一口,更是爽滑鲜香。

再喝口汤,周身的寒意都驱散了。

小摊儿上食客们吃得赞不绝口,我的荷包也越来越鼓。

我能拿得出手的技艺不多,做鱼羹算一个。

以前少爷离家读书,一两个月才回来一次。

每次回来都点名要吃我亲手做的鱼羹。

没想到,现在竟成了糊口的营生。

攒够了钱,我便向码头各渔船打好招呼,以后每天的江鲈鱼,我都包了,切不可卖给别人。

这江鲈鱼刺少柔嫩,但也金贵,每日全码头也不过只得几条。

同时价格也高,只有贵人才吃得起。

这鲈鱼当然不是为了做鱼羹来卖。

而是在钓人。

家里鲈鱼多得吃不完,还晒了一屋檐的鱼干时。

我等的人终于上钩了。

侯府采办李全福跑了几次码头,都没买到二夫人要吃的鲈鱼,便找上了我。

「姑娘可否转卖两条鲈鱼给我?多少钱我都买。」

李全福和我在侯府中并无交集,但我却常听人背后说起他,是个狠捞油水的角色。

我包下鲈鱼的价钱是一斤五十文,市面卖价是七十文,而我给李全福的报价,是四十文。

他惊得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

我低声道:「今日鲈鱼白送您,就当交个朋友了,往后都按四十文算。只不过,以后侯府主子们的鱼虾,可要让我专供。」

李全福见我有所求,便放下戒心,心中一盘算,爽快答应了。

我给他的鱼虾价格都低于市场价,还能每日送上门,李全福坐在家中就能吃回扣,自然乐得很。

只不过没有人知道,给侯府供的鱼虾,被我特殊处理过。

尤其是专供给怀孕的二夫人王秀英的鲈鱼。

15

自此,我每日便像陀螺一般连轴转。

酉时起身,赶到码头将当天的鱼货挑回家。

摆摊用的鱼宰杀干净切成片备着。

供给侯府的则按批次养在鱼缸里。

卯时,侯府后院一开门,就要将当天所需的活鱼鲜虾送到。

我怕被人认出来,送货时用布巾包裹住头脸,送到了便走。

回到家,将一天的饭食做好,夫人的药熬好,白天小宝热热就能吃了。

忙完这些,天差不多亮了,赶紧挑着担子去码头摆摊。

摆上摊儿更是忙得脚打后脑勺,食客络绎不绝,一直到日头西斜,才能回家。

吃完晚饭,陪夫人说说话,讲在码头听见的趣事。

夫人睡下后,我便开始洗衣服打扫卫生,侍弄鱼缸里的鱼。

往往忙到子时才能睡下。

小宝开始跟我抢活儿干,六岁的小娃踩着凳子洗灶台,差点没栽进去。

我把他拎下来,佯装生气,这孩子却先哭上了。

「阿姐,我只是怕你太辛苦。」

我错愕一瞬,旋即绽开笑脸。

阿姐不辛苦,现在这样的日子很好。

我能养活夫人和小宝。

我们三人不用挨打,不用挨算计,真的已经很知足了。

而且,现在我还有了新的奔头,想想就浑身充满了干劲儿。

16

到了腊月,路上结满了冰,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割般。

少爷仍旧一点消息也没有。

已经不敢奢望他活着,若能找回来入土为安,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侯府后院,开门却跟周管家打了个照面。

我下意识想躲,却被他拉住。

「胖……胖丫?你是大房的胖丫?」

周管家是侯府老人了,暗中帮了大夫人不少。

他将我拉到僻静无人处,忙不迭地问大夫人如何了。

我略略说了,他唏嘘落泪,往我手里塞银子。

「是我没用,护不住大夫人,将来泉下也愧对大爷。」

我知道侯府里老夫人一手遮天,他有他的难处。

「我现在做了点营生,还给府上送鱼,能赚些钱。」

推了银子,我说。

「周管家若是想帮忙,不如告诉我,老夫人近日喜欢吃什么鱼,我去寻了送来,也多个进项。」

期待着望着周管家,他却略带歉意地说:

「老夫人自从上次病倒,改吃素了,不吃鱼虾。」

啧,没意思,老太婆真玩不起。

周管家说老夫人昨日寻到一位真人道长,准备接下来做法事呢。

我心中不屑。

既能做出谋害性命之事,当有个硬心肠才对,这般怕神怕鬼的,令人不齿。

临别,周管家笑笑夸我瘦了,变漂亮了,差点没认出来。

我心想能不瘦么,天天挑着百来斤的担子满城跑。

不过漂亮有什么用,力气大才有用。

还好我又漂亮又力气大。

17

明明接近年关,很多渔船都休渔了,但最近来吃鱼羹的,却多了很多青年小伙儿。

最爱赖在摊子上不走的,是那个笑容灿烂的林小哥。

他的渔船出航最远,也最热心帮我找失踪的「哥哥」。

今日,他说在下游碰见个高个子年轻人,掉下水后失了记忆,听说我在找家人,便跟过来看看。

我一时激动,看那身影还真有些眼熟,赶紧上前,可惜失望了。

来人不是大少爷。

个子么,倒是差不多。

但比大少爷壮实一些,皮肤也深些。

面容更是陌生。

那年轻人见到我也没什么反应。

旋即招呼他俩坐下,煮了两碗鱼羹。

林小哥见没帮上忙,摇摇头,呼噜呼噜吃起来。

边上的那位吃了一口,猛地抬头盯着我看,仿佛要把我的脸盯出个洞。

林小哥给了他一肘子。

「哎哎哎,吃你的鱼羹,别瞎看。」

那年轻人低头,一碗鱼羹吃了好久好久。

晚上收摊,名叫阿陶的年轻人非要帮我挑着担子送回家。

我心想,这人失忆了,不如请来当帮工,工钱一定便宜。

最近小摊生意越来越好,一个人真是有点忙不过来了。

他挑着担子跟在我身后。

在院门口等小宝开门的时候,他问我:

「你每天都要挑着这么重的担子来回走吗?」

「收摊的这一趟算轻的,出摊那趟,要加上食材,更重。」我不加思索便答。

他没说什么,默默跟着进了院子。

小宝来报告今天的情况。

夫人的药按时吃了,饭也用得香。

我夸夸小宝做得好。

转去灶台做饭,顺便把阿陶叫了进来。

「你若无处可去,愿不愿意给我当帮工?」

他毫不犹豫答应了,却一直往院子里看。

夫人今日穿了一件素色袄子,衬得花白的头发更是晃眼。

「那夫人……看起来不过中年,怎么就白了头发呢。」阿陶的尾音有一些震颤。

唉,我知道他想听什么。

于是,便把少爷遇难后的遭遇说了。

末了,我加上一句。

「我也不怕你笑话,那侯府是高门大户又如何,总有一天,他们欠了夫人的,通通都要还回来。」

说给我自己听,也说我面前的少爷听。

阿陶的陶,便是夫人陶清瑶的陶。

18

阿陶没向我表明身份,我也假装不知道,每天打发他做事毫不手软。

不用再打点渔船打捞,省下一大笔开销。

摊子的生意果然越来越好,现在食客中除了青年小伙儿多,小姑娘小娘子也越来越多,一边吃一边看阿陶。

我也好奇,他是怎么易的容,两张脸完全不一样,但各有各的俊。

阿陶被小娘子们看习惯了,被我盯着却不好意思地走开。

转眼就到了除夕。

算算日子,二夫人应该也快生了。

休了摊位,打算好好过个年。

在灶台忙活一整天,张罗了满满一桌菜,四人便围坐一起。

我很满意,年夜饭有鱼有肉,来年也必定喜乐有余,平安有余。

刚来梨花巷时,还以为到了地狱,现在看这里越来越顺眼。

夫人的神智还没好全,仍旧把小宝当成少爷。

「听白,新的一年,学业进步,健康喜乐,这时娘给你的红包。」

「多谢娘亲,我一定用功,将来有大出息,让娘开心。」小宝这娘叫得越来越顺口。

「乖孩子,只要你平安喜乐,娘便开心。」

夫人眼里的慈爱,几乎要溢出来。

而阿陶的眼泪,是实实在在溢了出来。

他扶额低头,极力克制着,肩膀还是忍不住一耸一耸。

我只能学着夫人以前安慰我的样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19

开年没几天,侯府二夫人难产,生下了个死胎。

且是男胎。

侯府盼了许久竟盼来这样的结果。

听说二爷在府中陪了二夫人几日,被哭得不耐烦,索性躲到怡春院去寻欢作乐,已经月余不曾回府。

侯府中又做起求子嗣的法事。

过了十五,我重新支起摊子。

天还是那么冷。

码头上的渔船渐渐多了起来,原定晌午抵达的那艘客船迟迟未到,岸边等着接亲人的轿撵便也停了许久。

轿子旁的丫鬟来买了一碗鱼羹,我脸上裹得严严实实,端着碗送过去。

等收碗的功夫,便和卖包子的牛婶攀谈。

「丫头,听说了吗?侯府看上大理寺卿家的姑娘了,说她和侯爷天作之合,命定的姻缘。」

我惊得「啊」了一声,赶紧追问。

牛婶绘声绘色说着。

「侯府前些日子不是生了个死胎么,老夫人身边道长说,那孩子死不足惜,因二爷命中另有贵子,且那贵子能让二爷官运亨通,平步青云,保侯府百年荣华。不过,这贵子不易得,只有命格相合的女子才能为其生母。按着推演出来的八字一找,竟是大理寺卿刘大人的嫡女!侯府老夫人最近可常和刘夫人走动。」

「刘姑娘身份尊贵,不可能入侯府做妾吧。」我疑惑道。

「什么妾啊,是续弦。」

牛婶越说越起劲,「听说侯夫人产下死胎后就一病不起,快不行了。」

「啪!——」

轿子中狠狠摔出一个瓷碗,瞬时四分五裂,碎片和着鱼肉到处飞溅。

啧啧,力气真大啊,哪像快不行了的样子。

二夫人王秀英的轿撵急匆匆走了。

周管家一早跟我说过,今天,二夫人要亲自来码头接娘家亲眷。

这就不接了?

这王秀英还真是,跟以前一样易怒。

20

阿陶最近总是行踪不定,我心想定有要紧的事。

虽然不曾言说,但我知道我们有着同一个目标,且异常默契。

我猜,道士八成是阿陶送到老夫人身边的。

我的目的达到,便不用再给侯府供鱼了,向李全福辞了工,便回家收拾鱼缸里剩下的那些鱼。

这些鱼加了料,不可随意放生或者丢弃。

我做得很隐蔽,每次只加一点点,但还是小心为上,以免害了别人。

鱼剁碎了分散掩埋即可。

正思索着鱼料该怎么处理,却发现了不对劲。

鱼料被换了。

总不可能是夫人或小宝,我等到半夜,才等到阿陶。

「你什么时候将鱼料换了?」

他看起来很疲惫,揉揉眉心道:「我来的第二天。」

胸腔猛地一跳,竟那么早。

那王秀英岂不是没吃几天我送的鱼……

王秀英今日回去就能查到自己中了慢性毒,那毒正是老夫人李氏曾给夫人用过的。

若王秀英没中毒,岂不是要功亏一溃。

我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思绪像是被剪碎,在脑中纷乱,再也连不起来。

阿陶叹叹气,蹲下来注视我。

「我只是不想脏了你的手。」

脏?我气笑了。

「我心都是脏的,还怕手脏?」

他被我的话一噎。

这些年用在夫人身上的脏手段还少吗?

我既然将脏水如数泼回去,就不怕脏了自己。

「你以为那王秀英是无辜的?她可没少给老夫人递刀子,那些刀子,最后全都捅在了夫人身上!」

我越说越急,眼泪一串串掉下来。

「你知不知道夫人这些年过得有多艰难!她已经活不下去了啊!」

「你不心疼你母亲,也别来拦着我!」

「他们要害死夫人,那他们就得死!」

我本来马上就要成功了,他们本来马上就要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了。

我好像从来没有哭得这么放肆过。

爹娘死的时候我没空哭。

夫人快死的时候我也只是将泪往心里流。

现在,我的图谋,我的保护壳,都被打碎了。

一时迷茫又委屈,索性敞开了哭一场。

少爷抱住我,轻轻拍着后背,不住地说:「知道,我都知道……」

我心想你知道个屁,我走到这一步容易吗我。

可嘴里却骂不出来,一张口便只有哭喊。

哭得太狠了,感觉有些缺氧,脑子昏昏沉沉。

21

再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阿陶已经不见踪影,算了,我和他不是同路人。

灶台上,已做好了早饭,夫人和小宝一起在打扫院子。

我恍然惊觉,最近一心在外,竟没有发现家里的活儿越来越少了,回到家时到处是干净的,碗筷衣服也都是洗好了的。

鼻头一酸,上前扑进夫人怀里。

「南意啊,怎么瘦了这么多。」

夫人的眼神清明,一如当年,倒映出我的脸。

「夫人……你,你好了?」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夫人却明了。

「嗯,全好了。」

「昨夜也不知道是谁,哭得那么大声,把我给哭醒了。」

冬天过去,我终于等到了春暖花开。

满腔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

若用我一切的图谋来换夫人恢复,值得。

22

本以为我的计划要重新开始,但事情却按着原定的轨道继续行进。

一项大案惊动全城。

城阳侯夫人王秀英状告婆母李氏,毒害儿媳。

百姓哗然,皇帝震怒。

审理案件的,正是大理寺卿刘大人。

据王秀英称,婆母看上了刘家千金,故而给自己下毒,要腾出侯府正妻位置。

刘大人见自己家女儿被牵扯进这趟浑水里,怒不可遏,当即便将侯府围了起来,捉拿李氏,查搜证据,也不管她诰命加身,年纪老迈。

说是搜查,那阵仗简直如抄家一般。

赵嬷嬷一上刑便全都招了,毒害儿媳确有其事,甚至同样的手段,她也曾用在大儿媳身上。

虽手段毒辣,但杀人未遂,又有侯府往日恩情,圣上或许还能饶他一命。

所以,当李氏身边的道长作为人证,指认李氏买凶杀害了长孙沈公子时,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李氏当时或许是真的被吓到了,所做法事竟都是镇压沈公子亡魂的。

若不是心虚,怎会怕鬼敲门呢。

被买的凶手也很快便找到了,供认不讳。

当今圣上痛惜沈公子良材,竟死在争夺爵位的腌臜手段中,重罚李氏,褫夺诰命,择日问斩,死后不得进侯府陵墓。

23

行刑前一晚,我在牢中见到了她。

原本像被随手丢在地上的破布一般,听说有人探视,艰难地爬了起来。

「定是我儿来看我了……」

在确定来人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儿子时,又不甘心地指指我手中的食盒。

「这是我儿叫你送来的?」

我端出饭菜。

「这是大夫人送来的。」

老妇人瞪大眼睛看着我:「不,不可能……我知道了,她定是在饭里下了毒!」

「你明天就要问斩了,今晚下毒下个什么劲?」我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她仍旧警惕地盯着我。

想了想夫人的嘱托,我忍住性子,不情不愿地转告:「大爷对夫人说过,你刚进府时,也曾像亲生母亲般对待他。」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那样的慈母形象,大概是可以记一辈子的吧。

哪怕只是新妇装出来的样子,哪怕也没有装太久。

但却可以让他一直记得,甚至婚后对自己的妻子念叨着那短暂的母爱。

这一点点的好,竟也能让夫人替丈夫记到现在。

李氏愣住了,呆滞的表情配上干枯的面容,看起来像个鬼。

她突然跪下,双手死死抓住栏杆。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但我儿是无辜的啊!我做的那些事,他全然不知!他对大哥大嫂,一直是敬重的!」

「你帮我求求清瑶,让她开口,请皇上留住我儿的爵位,她也不想侯府百年基业断送在这一代上吧?」

「罪过都是我一个人的,我去死,不能毁了我儿啊……」

老太婆死死抓住我的裙角,快死的人了,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力气。

我毫不犹豫扯开她的手。

「夫人可没那个闲功夫,今日送饭不过全了大爷心中的母子亲情。你害死少爷的事,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

「对了,开口求皇上这种事,二爷早就做了。」我扯起嘴角露出笑容,「你猜他是怎么求的?」

「他说,罪妇李氏蛇蝎心肠,死不足惜,要与之断绝母子关系,世世不复相见。」

「残害亲人的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为了自证清白,甘愿亲自行刑,大义灭亲。」

「只要,能保住他的爵位。」

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心中顿觉畅快,转身便走。

李氏默默良久,吐出一大口鲜血,疯癫似的笑了起来。

笑声之大,惊起守夜的狱卒,又换来一顿打骂。

24

一切尘埃落定,我估摸着阿陶,阿不,少爷快要回来了。

果然,接近春闱时,「死里逃生」的侯府沈公子被人寻见,接了回来。

原来的侯府已经被二爷变卖还赌债了。

圣上要重新赐下府邸,但少爷拒绝了。

他说未立功绩,不敢受禄,侯府的基业,他会重新建立。

虽已提前知道,但重新见到少爷时,夫人还是哭得不能自已。

是啊,差点就是生离死别了。

我们仍是先住在梨花巷的院子里。

夫人照旧每日教小宝读书。

她说小宝天资聪颖,还真有些少爷小时候的样子,等少爷入朝为官有了俸禄,就送他到学堂。

不仅如此,还要认小宝当义子。

小宝高兴得快疯了,扑进夫人怀里,泪眼汪汪地问:「我能现在就喊您娘亲吗?」

夫人刮刮他的鼻子:「当然可以了,前些日子不天天喊娘么,怎么现在扭捏起来了。」

我酸溜溜地给夫人添了一碗饭。

夫人忍俊不禁地转过头来:「当然不能忘了你啦,我一直想有个女……」

「不行。」

少爷吃着饭,头也不抬就打断了。

啧,小气。

「义女就算了,若是我能当个女管家……」

嘿,侯府女管家,全京城独一份儿,那得多威风啊。

「不行。」

我暗暗瞪了他一眼。

管家我都不配了?

好好好,御前红人竟是这样忘恩负义之徒。

「那我就一辈子伺候夫人,现在当丫鬟,老了当嬷嬷。」

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我捏紧筷子忍着。

「不行。」

筷子被我生生折断,快忍不了了。

老夫人之前在哪找的凶手,我明儿就去问问。

「那我走?」

我就知道他果然是嫌我心狠手辣,我走总行了吧。

「不行,更是不行。」

「凭什么!」我终于怒吼一声。

少爷终于放下碗,耳廓红红,也不看我,撂下一句话便跑了。

「反正就是不行,以后你就知道了。」

(全文完)

来源:颜言读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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