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三年前,在老年大学认识了高振海。老高比我大两岁,以前在机械厂当车间主任,人挺实在的,话不多,但做事细心。我们俩都是单身,孩子又都不在身边,就这么搭伙过起了日子。
我叫周桂芳,今年56岁,退休前是清岚市阳和春社区医院的医生。
三年前,在老年大学认识了高振海。老高比我大两岁,以前在机械厂当车间主任,人挺实在的,话不多,但做事细心。我们俩都是单身,孩子又都不在身边,就这么搭伙过起了日子。
老高住我这儿,平时买菜做饭他负责,我管收拾屋子。三年下来,磨合得还算不错。他脾气好,我有时候挑剔几句,他也不生气,就憨憨地笑。
可是上个月,老高忽然提起要领证的事。
那天晚上,我正在阳台上给花草浇水,老高端着茶杯走过来,站在我身后清了清嗓子。
“桂芳,咱俩也在一起三年了。”
我头也没回,继续摆弄花盆:“怎么了?”
“我想着,要不咱们把证领了吧。”

我手里的喷壶停住了,转过身看他。老高的脸有些红,像个小学生背课文似的,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早点办了手续,心里也踏实。”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搭伙三年,老高从来没提过这茬,怎么忽然就着急了?
“你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我放下喷壶,拿毛巾擦手。
老高避开我的眼神,盯着花的叶子:“就是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头。万一哪天我们中间有个什么事,连个名分都没有,说出去也不好听。”
我心里咯噔一下。老高这人向来不在意外人怎么看,怎么今天忽然关心起“说出去好不好听”了?
“不急,再想想。”我敷衍了一句。
老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行,你考虑考虑。不过,咱们也不能一直这么拖着,是不是?”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老姐妹马秀琴的话在我耳边响起:“男人忽然着急结婚,要么是真爱到了,要么就是有急事。”
秀琴是我的老同事,比我小三岁,前年她老伴也是忽然提出要再婚,结果发现对方是想把房产转到自己名下。还好秀琴机灵,及时刹车,否则现在房子都不知道姓谁了。
第二天一早,老高给我窝了两个荷包蛋。平时他最多就是煮个面条,这么用心的早餐很少见。
“尝尝,银丝挂面。”老高把盘子推到我面前,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咬了一口,蛋黄还是溏心的,确实用心了:“不错。”
老高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那咱们今天去民政局看看吧?先了解了解流程。”
我差点被荷包蛋噎着。这老头子还真是心急,昨天才提,今天就要去民政局?
“不急不急,我还得跟女儿沟通沟通。”我赶紧岔开话题,“对了,你把户口本找出来看看,别到时候证件不全。”
老高一听,立马起身去翻箱倒柜。我趁机清理桌子,看见他放在餐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屏幕上显示一条未读短信。
我瞄了一眼,发件人是“宇轩”,内容只显示了开头几个字:“爸,那个事你......”
宇轩是老高的儿子,在物流公司上班。平时他们父子俩联系不多,这忽然发短信,还神神秘秘的,是什么事?
老高从房间里出来,抱着一堆证件:“找到了找到了,身份证、户口本都在。哎,还有这些医保的单子,我正愁不知道怎么整理呢。”
他把一摞票据放在茶几上,都是些医保报销的凭证,乱七八糟的。
“我帮你整理吧。”我主动提出,心里却在盘算别的。
老高脸上一喜:“那太好了,你做事细心,比我强多了。”
说着,他又去厨房忙活去了。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开始整理那些票据。大部分都是些小毛小病的门诊记录,没什么特别的。但在一堆发票里,我发现了几张银行的流水单。
我愣了一下。老高平时用钱都是现金,很少用银行卡,怎么会有这么多流水记录?
我偷偷瞄了一眼厨房,老高正背对着我洗碗,哗哗的水声掩盖了一切。
我快速翻看那几张流水单,上面密密麻麻的转账记录让我心跳加速。
每个月15号,固定转出5600元。收款人姓名是高宇轩。
我的手抖了一下。高宇轩,那不是老高的儿子吗?
老高的退休金我知道,每个月4800块,扣掉生活费,能剩下的没多少。他怎么可能每个月给儿子转5600?这钱从哪来的?
“桂芳,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老高的声音忽然从厨房传来。
我赶紧把流水单塞回原处,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整理其他票据:“不渴,你忙你的。”
等老高端着水杯过来,我已经把所有单据按日期排好了。
“整理完了?”老高坐到我身边,“你看,还是你厉害,这么快就弄好了。”
我笑了笑,心里却翻江倒海。那些流水单上的数字像针一样扎着我的眼睛,每个月雷打不动的5600。
“老高。”我试探着开口,“你每个月的开销大概多少钱?”
老高愣了一下:“开销?也就是吃饭买菜,再买点烟酒,一千多块吧。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有些烫,烫得我舌尖发麻,“你有没有别的大笔开销?朋友借钱什么的?”
老高的手在膝盖上搓了搓,神情有些不自然:“也没什么大开销。偶尔老同事有急事,借点钱周转,不过也不多。”
“哦,那借了多少?”我继续追问。
“也就是......”老高的眼神飘忽不定,“几千块吧,很快就能还上。”
我看那流水单,已经连续转了好几个月了,这叫几千块?这叫很快还上?
我没再问,但心里已经有了定论。老高在撒谎。
从那天开始,我就留心观察老高的一举一动。

第三天晚上,老高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变了变,匆忙走到阳台上接电话。
我假装在厨房洗水果,竖着耳朵偷听。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在想办法吗?......”老高的声音压得很低,“再等等,快了,快了......”
等他挂了电话回来,我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谁的电话?”我随口问了一句。
“没谁,一个推销的。”老高的回答快得不正常。
推销的需要跑到阳台上接?需要说“快了快了”?
第四天,我去银行办事,顺便问了问我女儿李瑾。李瑾在银行干信贷,对这些事情比较敏感。
“妈,你说的这种情况,要么是老高有外债,要么就是在帮人还债。”李瑾放下手里的文件,认真地看着我,“5600一个月,一年就是六万多,这可不是小数目。”
“他说是老同事借钱周转。”
“周转?”李瑾冷笑,“妈,你想想,什么样的周转需要连续几个月?而且数额这么固定?”
我心里更没底了。李瑾接着说:“妈,你们要是领证了,这事就复杂了。万一老高有债务纠纷,你也得承担。”
从银行回来,我心事重重。老高还在厨房里忙活晚饭,听见开门声,探出头来冲我笑:“回来了?今天做你爱吃的溜鳝段。”
我勉强笑了笑。以前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还会暖一下,现在却只觉得虚假。
吃饭的时候,老高又提起领证的事:“我打听了,民政局周二到周四办证,咱们哪天去?”
我放下筷子:“老高,我想问你个事。”
“什么事?你说。”
“你每个月有一笔固定的大额转账。”
老高夹菜的动作僵住了,半天才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银行流水了。”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每个月5600,连续好几个月了。这是怎么回事?”
老高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来。
“你不是说是老同事借钱周转吗?”我继续逼问,“哪个老同事?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能还?”
“这个......”老高的额头开始冒汗,“桂芳,你听我解释......”
“那你解释啊。”我把筷子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老高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好吧,我实话告诉你。确实不是老同事借的,是宇轩他们家有点困难,我帮衬点。”
“什么困难?”
“房贷压力大,每个月要还贷款,我就帮着还一部分。”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房贷!原来如此!
“他们的房贷一个月多少钱?”我努力保持冷静。
“七千多吧。”老高小声说,"我就帮个5600,剩下的他们自己想办法。"
“你每个月退休金才4800,你拿什么还5600?”
老高的脸更红了:“我...我平时也有点积蓄......”
“积蓄?”我冷笑,“老高,你当我是傻子吗?你离婚的时候,大半辈子的积蓄不是给你前妻了,你分到的钱能支撑几个月?这样下去,万一有点急事,你准备怎么办?”
老高不说话了,低着头扒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老高急着和我领证,根本不是什么想要名分,而是想要一个合法的理由来使用我的钱!
“所以你着急领证,是想让我帮你们家还房贷?”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是的,桂芳,你误会了。”老高猛地抬起头,“我是真心想和你结婚的,帮儿子只是......”
“只是顺便的事?”我打断他,“老高,你觉得我很好骗吗?”

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我看着眼前这个和我搭伙三年的男人,忽然觉得很陌生。
老高放下筷子,想要伸手拉我:“桂芳,你听我说完......”
我躲开他的手:“你说,我听着。”
“宇轩他们确实困难,年轻人刚买房,压力大。我作为父亲,能帮一点是一点。”老高的语气诚恳,“但是我和你在一起,真的不是为了钱。这三年来,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数吗?”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骗我说是老同事借钱?”
“我怕你担心,怕你觉得我负担太重。”老高叹气,“男人嘛,总要撑起一个家。”
这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可我心里清楚,事情没这么简单。
当天晚上,我给马秀琴打了电话。
“我就说嘛,男人忽然要结婚,肯定有鬼。”马秀琴在电话里说,“桂芳,你可得想清楚了。这要是领了证,你的钱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了。”
“我知道,可是三年的感情......”
“什么三年感情?他要是真心疼你,会让你帮着还房贷吗?”马秀琴的话像一盆冷水,“你想想,他儿子的房贷还得还多少年?二十年?三十年?你准备帮他还到什么时候?”
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身旁的老高也是翻来覆去,看来他也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老高起得很早,在厨房里忙活。我起床后,发现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小笼包、豆浆、咸菜,还有一碗白粥。
“桂芳,快来吃饭。”老高殷勤地给我盛粥,“昨天晚上的事,是我不对,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我坐下来,默默地喝粥。
“其实宇轩他们的困难是暂时的,最多再帮一年,等他们缓过来就好了。”老高小心翼翼地说,“到时候咱们领了证,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困难一起承担嘛。”
我心里冷笑。说得这么好听,实际上还不是想让我出钱?
“老高,宇轩多大了?”我忽然问。
“三十四了。”
“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要父亲帮着还房贷?”
老高的脸有些挂不住:“年轻人压力大,房价这么高......”
“那你儿媳妇林雪盈呢?她不上班吗?”
“上班,不过工资不高,还要带孩子。”
我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一个三十四岁的男人,让老父亲掏空退休金替他还房贷,这样的儿子,我真是开了眼了。
当天下午,老高出去买菜,我一个人在家里想了很久。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年轻女人,烫着时髦的卷发,打扮入时。
“周姨?”女人笑得很甜,“我是林雪盈,宇轩的爱人。”
我心里一跳。老高的儿媳妇,她怎么忽然找上门来了?
“你好,请进。”我让开门,心里却警觉起来。
林雪盈进门后,眼神在我家里扫来扫去,嘴上说着客套话:“周姨,你家真干净,装修得也好。”
我给她倒了茶,坐在她对面:“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林雪盈笑着说,“就是听爸说,你二位要领证了,我们全家都很高兴。”
“爸说你人特别好,这些年照顾他,我们做儿女的心里都很感激。”林雪盈端起茶杯,“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就应该互相帮助。”
我没接话,等着她说下去。
“其实我们家现在确实有点困难。”林雪盈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房贷压力太大了,每个月七千多,宇轩一个人的工资根本不够。好在有爸帮忙,我们才能撑到现在。”
“嗯。”我点点头。
“我想着,等你和爸领了证,咱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到时候家里的开销,大家一起分担,这样压力就小多了。”林雪盈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期待,“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终于明白了。敢情老高一家早就商量好了,连儿媳妇都亲自出马来做工作了。
“分担开销?”我慢悠悠地问,“怎么分担?”
“就是......”林雪盈有些不好意思,“房贷这块,能不能你也帮衬点?反正以后小杰也会给你养老的。”
小杰是他们的儿子,今年才一岁,等他给我养老?这女人的脸皮真是厚到家了。
“小杰现在才一岁吧?”我淡淡地说。
“是啊,孩子还小,不过我们会好好教育他的。”林雪盈赶紧说,“以后他就是你的亲孙子,肯定会孝顺你的。”
我差点被她的话逗笑了。
“雪盈。”我放下茶杯,“我问你,你们的房贷还要还多少年?”
“还有二十年。”林雪盈老实回答。
“二十年?”我心里咯噔一下,“那就是说,你们准备让老高帮你们还二十年房贷?”
“也不是......”林雪盈有些慌张,“等我们经济宽裕了,就不用帮了。”
“什么时候能宽裕?”
“这个......”林雪盈支支吾吾,“应该快了吧。”
“那如果我和老高不领证呢?”我忽然问。
林雪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随便问问。”我站起身,“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吧?”
林雪盈坐着没动:“周姨,你不会是不想领证吧?爸都和我们说了,你们感情这么好......”
“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走到门口,拉开门,“请吧。”
林雪盈脸色变了变,但还是站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回头:“你想清楚,我爸伺候你三年,你不能这么绝情吧?”
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一家子,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先是老高催着领证,现在连儿媳妇都亲自出马了。他们把我当什么了?提款机吗?

晚上老高回来,我把林雪盈来过的事告诉了他。
“小林来了?”老高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她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关心关心我们的婚事。”我盯着他的眼睛,“老高,你们一家人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
“什么商量好了?”老高装糊涂。
“关于我们领证的事。关于我帮你们还房贷的事。”
老高的脸涨红了:“你想哪去了?我们没有......”
“没有什么?”我打断他,“没有把我当冤大头吗?”
“桂芳!”老高急了,“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是真心想和你结婚的!”
“那你告诉我,结了婚以后,你还要给宇轩转钱吗?”
老高沉默了。
“说话啊,还转不转?”
“转......”老高小声说,“但是不会很久的,等他们......”
“等他们还完房贷吗?那得二十年!”我的声音提高了,“老高,你今年五十八了,二十年后你多大?七十八岁!你确定你能活到那一天吗?”
老高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就算你能行,那时候谁照顾你?你儿子吗?他连房贷都要老子帮着还,你指望他给你养老?”
“桂芳,你......”
“我什么我?”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老高,我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是想娶我,还是想要我的钱?”
老高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彻底凉了。三年的感情,原来在他眼里就是一笔买卖。
就在这时,老高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谁的电话?”我问。
“宇轩。”老高颤抖着按下接听键,“喂?”
电话里传来急促的男声:“爸,银行来电话了,说这个月的房贷还没到账,催得很急。你那边......”
老高看了我一眼,慌张地说:“我知道了,我马上想办法。”
“爸,你不是说周姨已经同意了吗?什么时候能......”
“别说了!”老高匆忙挂断电话。
我呆呆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原来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老高告诉儿子我已经同意了?“桂芳,你听我解释......”老高伸手想拉我。
“别碰我!”我后退几步,“老高,你真是让我开眼了。原来我在你们家眼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人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我冷笑,“你儿子问什么时候能拿到我的钱吗?”
老高彻底慌了,额头上的汗珠清晰可见:“桂芳,我发誓,我真的是爱你的......”
“爱我?”我觉得这话可笑,“爱我的钱吧?”
说完,我转身进了卧室,重重地关上门。
隔着门板,我听见老高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然后又听见他打电话的声音,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听到了几个关键词:
“再等等”、“马上就”、“别着急”......
我靠在门上,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整整三年,我以为遇到了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结果却是想要掏空我的积蓄。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老高已经不在家了。餐桌上放着一张纸条:
“桂芳,昨天晚上的事情是个误会。我出去冷静一下,晚上回来我们好好谈。”
我把纸条撕了,扔进垃圾桶。
上午十点,门铃又响了。我以为是老高忘了带钥匙,打开门却看见了高宇轩。
三年来,他很少登门,就算过年过节也只是匆匆来坐一下就走。今天怎么主动找上门了?
“周姨。”高宇轩笑得有些勉强,“我爸在家吗?”
“不在。”我没让他进门,“有事你给他打电话。”
“我想和你聊聊。”高宇轩的态度很诚恳,“关于我爸的事情。”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他进了门。
高宇轩坐在沙发上,有些拘谨,个子瘦高,戴着眼镜,看起来文文弱弱的。
“我爸昨晚给我打电话说了一些事情。”高宇轩推了推眼镜,“我觉得有些话必须跟你说清楚。”
“什么话?”
“关于房贷的事。”高宇轩低下头,“确实是我们开口向我爸要钱的,但是......”
“但是我们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高宇轩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们家的情况你可能不了解。雪盈的工作不稳定,小杰生下来身体比较弱,每个月奶粉辅食的开销特别大。房贷加上生活费,我一个人的工资根本不够。”
我没说话,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爸心疼我们,主动提出要帮忙。”高宇轩抬起头看着我,“我们没有逼他,真的没有。”
“那昨天晚上的电话是怎么回事?”我直接戳穿他,“你催他赶紧想办法,这叫没有逼?”
高宇轩的脸红了:“那是因为银行催得急,我也是没办法......”
“你没办法关我什么事?”我的耐心彻底耗尽了,“你三十四岁的人了,自己的房贷自己想办法,干嘛要让老父亲帮你还?”
“你这话说得......”高宇轩有些不高兴了,“我爸愿意帮我,这是他的心意。而且我们以后也会孝顺他的,这不是应该的吗?”
“应该?”我冷笑,“让老人帮你还房贷应该吗?”
高宇轩站起身,脸色有些难看:“周姨,你这样说就过分了。我爸有钱帮我,那是我的福气。你要是觉得心疼钱,那就算了,我们也不稀罕。”
“你说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们不稀罕你的钱。”高宇轩梗着脖子,“我爸这些年照顾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要是不愿意,大不了分手,我们自己想办法。”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好像是我占了他们家便宜似的。
“行,那你们自己想办法吧。”我走到门口拉开门,“请出去。”
高宇轩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他站在那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你别冲动......”
“我没冲动,我很清醒。”我指着门外,“请你立刻出去,以后也别再来了。”
高宇轩见我态度坚决,只好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回过头:
“周姨,我爸是真心爱你的。你要是因为钱的事情就分手,那就太现实了。”
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手都在发抖。
这一家子,一个比一个无耻。老子算计我的钱,儿子还倒打一耙,说我现实?
下午,我给马秀琴打了电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我早就跟你说了,这种男人不能要。”马秀琴在电话里气愤地说,“桂芳,你可得想清楚了,这要是领了证,你这辈子的积蓄都得搭进去。”
“我知道,我已经想清楚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
“分手。”我说得很平静,“这种感情,不要也罢。”
“对,分得干净点。这种人不值得你为他浪费时间。”
挂了电话,我在家里仔细想了想,决定把老高的东西都收拾出来。既然要分手,就分得彻底一点。
我把老高的衣服、洗漱用品、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装进了两个大大的行李箱。三年的时间,这些东西还真不少。
正在收拾的时候,我在他的枕头下面发现了一个笔记本。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翻开看了看。
笔记本里记着一些数字和日期,看起来像是账目。我仔细看了看,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哪里是什么账目,分明是一本计划书!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4月15日,提出领证。预计5月份完成。”
“领证后,每月可支配资金增加6500元(桂芳退休金)。”
“房贷问题可提前解决,预计可节省利息XX万元。”
“桂芳房产估值420万,可作为小杰教育基金。”
我的手开始发抖。老高竟然连我的房子都算计上了!还什么小杰的教育基金?
最后一页上还有一行字:
“桂芳性格较真,吃软不吃硬,说话需要谨慎。”
我彻底愤怒了,三年的感情,在他的笔记本里,变成了冰冷的数字和计算!
就在这时,我听见门外有脚步声,然后是钥匙开门的声音。老高回来了。
我迅速把笔记本合上,塞进自己的床头柜里。当老高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正站在客厅中央,身边放着两个装满他东西的箱子。
“桂芳,这是......”老高看了看,脸色变了。
“你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我指着箱子,声音平静得出奇,“拿走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高的声音有些颤抖。
“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我拿出那个笔记本,举在他面前,“老高,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老高看到笔记本的瞬间,脸色变得煞白。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一字一句地念着,“你可真是个人才啊。”
老高的双腿有些发软,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我把笔记本扔在他面前,“拿着你的东西,滚出我家。”
“桂芳!”老高低声地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但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这三年来......”
“感情?”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把我的退休金和房产都算得清清楚楚,这叫感情?”
“我是真的爱你......”老高的眼圈红了,“给我一次机会,我改,我什么都改......”
看着这个男人在我面前哭泣,我心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深深的恶心。
“老高,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吗?”我看着他的眼睛,“我最恨被人当傻子耍。”
“我没有......”
“那这笔记本是什么?是你的日记吗?”我冷笑,“老高,你演了三年的戏,也该收场了。”
老高不说话了,只是坐在那里哭。
“你们一家子可真是有意思。你算计我的钱,你儿子嫌我现实,你儿媳妇要我帮忙还房贷。我上辈子是欠了你们家的吗?”
“桂芳,我们不是故意的......”
我走到门口,拉开门:“老高,我给你十分钟时间,拿着你的东西离开。十分钟后你还在这里,我就......”
我的话还没说完,老高就慌忙爬起来,拉起箱子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回过头,眼神里满是哀求:“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我看着他,心里百感交集。这个男人,三年来对我确实不错。生病时的照顾,寒冷时的温暖,那些都是真的。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变了味道。
“老高,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会算计我的钱。如果你真的心疼我,就不会让我帮你儿子还房贷。”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所以,没有如果。”
说完,我关上了门。
门外传来老高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楼道里。
我靠在门上,闭上眼睛。三年的感情,就这样结束了。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高宇轩再次出现在我的门口。
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三天后的上午,门铃响个不停。我透过猫眼一看,高宇轩站在门外,身边还有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应该是他妈妈。
我没开门。
“周姨,我知道你在家,我们就是想和你聊聊。”高宇轩在门外喊,“你不开门,我们就一直等着。”
我心里烦躁得很。这一家子怎么这么不要脸?都分手了还纠缠不清。
“姐,开开门吧,我是陈玉华,宇轩他妈。”门外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咱们有话好好说。”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不为别的,我想看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陈玉华一进门就开始打量我家的装修,那种审视的目光让我很不舒服。
“姐,我是陈玉华,老高的前妻。”女人在沙发上坐下,“听说你和他闹了点误会?”
“没有误会,事情很清楚。”我没给她倒茶,就站在那里,“你们有什么话赶紧说,我还有事。”
陈玉华的脸色变了变:“姐,你这态度......”
“我什么态度?”我打断她,“你们一家子把我当冤大头,我还得对你们客客气气的?”
“你误会了。”高宇轩赶紧打圆场,“我们今天来,就是想把事情说清楚。”
“说清楚?”我冷笑,“还有什么好说的?你爸那个小本本我都看了,写得明明白白的。”
陈玉华愣了一下:“什么小本本?”
我把老高的笔记本拿出来,扔在茶几上:“你们自己看。”
高宇轩拿起笔记本翻了翻,脸色越来越难看。陈玉华凑过去看了几眼,也傻眼了。
“这...这是老高写的?”陈玉华结结巴巴地问。
“不是他写的,难道是我写的?”我坐在他们对面,“你儿子一家三口演了三年戏,就为了骗我的钱,你觉得这事还有什么好谈的?”
陈玉华的脸涨得通红:“姐,这里面肯定有误会。老高不是这种人......”
“不是这种人?”我指着笔记本,“那这些是什么?白纸黑字写着呢,我的退休金,我的房子,全在他的计划里。”
“妈,这事你就别管了。”高宇轩一把抢过笔记本,“我们走吧。”
“等等。”陈玉华按住儿子,转过头看着我,“就算老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这三年来他对你的好,你总不能否认吧?”
我心里一阵恶心。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这里打感情牌。
“对我好?”我站起身,“陈玉华,你前夫对我好是为了什么?为了我这套房子,为了我的退休金,为了给你孙子留教育基金。这叫对我好?”
“姐,你不能这么说......”
“我怎么不能这么说?”我的声音提高了,“你一家子把我当什么了?提款机吗?你孙子还要我出钱培养,将来给我养老?你觉得靠谱吗?”
陈玉华被我怼得哑口无言。
“妈,我们走。”高宇轩拉着他妈妈站起来,“今天打扰了。”
“等一下。”我叫住他们,“还有一件事要和你们说清楚。”
“什么事?”
“从今天开始,我不想再见到你们任何一个人。”我一字一句地说,“也别再来找我,更别让老高来找我。这事到此为止,谁再来骚扰我,我就不客气了。”
高宇轩的脸色很难看:“周姨,你这话说得太绝了。”
“绝?”我冷笑,“比你们算计我三年还绝吗?”
陈玉华走到门口时忽然回过头:“老高现在很难过,一直在宇轩家喝酒。你就真的一点情面都不念了?”
我心里一动,但很快又冷静下来:“他难过是因为计划落空了吧?”
说完,我关上门,再也不想听到任何声音。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麻烦接踵而来。
先是楼下的王姐找我聊天,话里话外都在打听我和老高的事。后来我才知道,陈玉华在小区里到处说,说我是个薄情寡义的女人,老高为了我花光了积蓄,我却因为一点小事就翻脸不认人。
然后是物业公司打电话,说有人投诉我家噪音扰民。我一个人住,哪来的噪音?明摆着是有人故意找茬。
最过分的是,有天晚上我下楼扔垃圾,发现我家门口被人泼了脏水,还撒了一些烂菜叶子。
我气得发抖,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天晚上,我给李瑾打电话,把这几天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妈,这一家子太过分了!”李瑾在电话里愤怒地说,“你等着,我明天就过去。”
“你工作忙,别为了这事耽误......”
"什么工作不工作的,你是我妈,谁敢欺负你,我就跟谁拼命!”
第二天下午,李瑾果然来了。她在管理岗位历练多年,处理事情很有一套。
“妈,你先别急。”李瑾安慰我,“这种事我见得多了,就是想逼你妥协。他们越是这样闹,越说明心虚。”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我叹气,“小区里的人都在背后议论我。”
“议论就议论呗,你又没做错什么。”李瑾拍拍我的手,“妈,你知道那个老高现在在干什么吗?”
“在干什么?”
“我托人打听了一下,他这几天一直在小区附近的茶馆里坐着,逢人就说你的坏话。”李瑾的眼神有些冷,“妈,这种男人你还有什么可心疼的?”
我心里五味杂陈。老高竟然在外面诋毁我?
“妈,我有个想法。”李瑾忽然说,“既然他们想闹,咱们就陪他们闹到底。”
“你不是有他的笔记本吗?还有那些银行流水?”李瑾的眼睛亮了,“咱们把这些东西拿出去,让大家看看,到底是谁在算计谁。”
我有些犹豫:“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李瑾站起身,“妈,你善良是好事,但不能让人当软柿子捏。”
当天晚上,李瑾就开始行动了。她先是去找了楼下的王姐,把老高的笔记本给他看了。
王姐看完后,脸都绿了:“这...这也太过分了!竟然连房子都算计上了!”
“姨,你说我妈做得对不对?”李瑾问。
“对!太对了!”王姐义愤填膺,“这种男人就应该踢开!”
很快,小区里的风向就变了。大家都知道了老高一家的算计,反倒开始同情我了。
就在这时候,老高出现了。
那天晚上八点多,我正在厨房洗碗,就听见客厅里传来李瑾的声音:“你来干什么?”
我赶紧跑出去,看见老高站在门口,满身酒气,眼睛红肿。
“,我想和你说几句话。”老高的声音沙哑,“就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没什么好说的。”李瑾挡在我前面,“叔,你走吧。”
“桂芳......”老高绕过李瑾,看着我,“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但是这三年来,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这个你不能否认。”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有些软了。毕竟三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妈!”李瑾拉了拉我的胳膊,提醒我别心软。
“感情是真的,算计也是真的。”我深吸一口气,“你不能因为有感情,就觉得算计我的钱理所当然。”
“我没有觉得理所当然......”老高急得满头大汗,“桂芳,我可以改,我什么都可以改。宇轩那边,我不管了,房贷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摇摇头,“不是所有的错误都能重来的。”
老高拉着我的手:“我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了。”
看着这个曾经的伴侣在我面前红了眼眶,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我知道不能心软。
“老高,别这样。”我拍拍他肩膀,“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不要再纠缠了。”
“桂芳......”
“我妈说得很清楚了。”李瑾走过来,“你还是走吧。继续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
老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李瑾,最后默默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忽然回过头:“桂芳,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让你看不起我了。”说完,他就走了。
这一次,他真的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后来我才知道,老高离开清岚市了,回了老家。高宇轩据说是还不起房贷,把房子卖了,换了一个小三房。
小区里的生活重新平静下来。邻居们对我的态度也恢复了正常,王姐还经常过来串门聊天。
三个月后的一个下午,我在公园遛弯,碰到了陈玉华,她看起来很落寞。
我们俩站在那里,谁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陈玉华先开口:“姐。”
“真巧。”我点点头。
“对不起。”陈玉华的声音很小,“之前确实是我们不对。”
我没说话。
“老高现在回乡下老房子住了,身体不太好。”陈玉华叹了口气,“宇轩他们搬到郊区去了,日子过得很紧。”
“那你呢?”我问。
“我一个人住。”陈玉华苦笑,“以前总想着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现在才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我看着她,心里有些复杂。
“老高真的很想你。”陈玉华忽然说,“他经常说,前半辈子我们俩打打闹闹,后面这三年跟你相处,他才感到真正的过日子。”
我的眼圈有些红了。
“他让我告诉你,他挺后悔的,希望你能过得好。”
陈玉华说完这句话,就慢慢走远了。
我站在那里,看着她佝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也许老高真的是爱我的,只是他的爱里掺杂了太多的算计。也许在他心里,帮助儿子和爱我并不冲突。但是对我来说,这样的爱太沉重,也太危险。
晚上回到家,我给马秀琴打了个电话。
“怎么样,后悔了?”马秀琴一针见血。
“有一点。”我老实承认,“但不是后悔分手,是后悔当初没有早点看清楚。”
“那就对了。”马秀琴笑了,“桂芳,咱们这个年纪,经不起折腾了。宁可孤单一点,也不能让人算计。”
“嗯,我明白。”
“对了,我这边有个老同事,老伴也是刚走,人挺不错的......”
“马秀琴!”我赶紧打断她,“我现在可不想再找了。”
“为什么?怕了?”
“不是怕,是觉得一个人挺好的。”我看着窗外的灯火,“自由自在,没人算计,多好。”
马秀琴笑了:“也是,你现在这样挺好的。”
我重新开始学习画画,报了个老年大学的美术班。同班的都是一些退休的老太太,大家聊天画画,其乐融融。
偶尔李瑾会过来陪我吃饭,母女俩说说笑笑,比什么都强。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想起老高。想起他给我做的热粥,想起他在我生病时的照顾。那些温暖是真的,但算计也是真的。
人生就是这样,很少有纯粹的好或者纯粹的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和算计,关键是你能不能接受。
来源:顶级松鼠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