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蜷缩在火海里,听见房梁砸断楼梯的巨响,也听见他奔向遗像的嘶吼。
将我囚禁三年,只是为他复活姐姐准备的“干净容器”。
我蜷缩在火海里,听见房梁砸断楼梯的巨响,也听见他奔向遗像的嘶吼。
羊水混着血,我点燃最后一滴油:烧吧!把宫烨、宫月、把纪彤的噩梦统统烧成灰!
01
胃里像塞了一块冰,又硬又冷,顶得我直想吐。
我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死死捂着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干呕的生理反应一阵阵冲击着我的喉咙,眼泪都憋出来了。
完了。
我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
我怀孕了。
在这个我被当成狗一样养了三年的地方,在我这个连人都算不上的玩物身体里,有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东西。
宫烨会杀了我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浑身的血都凉了。
我怕死,更怕他弄死我的那些手段。
他有一万种方法,能让人生不如死。
三年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纪彤,早就被他折磨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现在我只是他的一条狗,一条戴着项圈,会摇尾乞怜的狗。
我蜷缩在角落里,身下是前几个月生日时,我求来的那块小毛毯。
那是我这三年里,唯一的“生日礼物”。
当时我被他折腾得快散架了,他大概是心情好,捏着我的下巴问我想要什么。
我不敢要别的,我只是抖着声音说,主人,地板太凉了,晚上睡不好。
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小块毯子?
他没说话,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吓得魂飞魄散,立马改口,用脸去蹭他的胸膛,声音又软又贱:“主人不想给也没关系的,能伺候您,我就很开心了,真的……”
他可能觉得我这条狗还算乖,最后还是扔给了我这么一块东西。
从那天起,我更加明白,顺从和卑微是我唯一的活路。
可现在,我怀孕了。
我明明每次都有吃药!
他给的避孕药,我一次都不敢落下,像吞毒药一样准时吞下去。
为什么还会这样?
是他给的药有问题?
还是他……故意的?
不,不可能。
他怎么会想让我怀上他的孩子?
我算什么东西。
他只会觉得我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想母凭子贵。
他会觉得我脏,觉得我不知好歹,又在挑战他的规矩。
门外传来汽车引擎熄火的声音。
他回来了。
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我连滚带爬地从毯子上起来,跪好在门口,双手举着那根连着我脖子上项圈的金属链子,等待我的主人。
这是规矩。
02
门开了。
宫烨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一身寒气。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往里走。
我膝行着跟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喘。
他今天心情不好。
我能闻到他身上有股陌生的香水味,很甜,腻得发慌。
应该是刚从哪个宴会上回来,见了什么不顺眼的人,或者玩了什么不顺心的东西。
他坐在沙发上,扯了扯领带,闭上眼睛捏着眉心。
我熟练地跪在他腿边,伸出冰凉的手,开始给他按摩小腿。
我的肚子……才两个月,还看不出来。
但我总觉得它像一团火,随时会烧穿我的衣服,暴露在宫烨的视线里。
我必须说。
瞒不住的。
等他发现,我的下场只会更惨。
我一边按,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他的脸色。
他的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我怕得要死。
可我别无选择。
“主……主人……”
我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他没睁眼,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带着浓浓的不耐烦。
“我……我……”
我磕巴了半天,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能感觉到他的不耐烦正在变成怒火。
再不说,等他发作,就什么都晚了。
我心一横,闭上眼,把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
“主人,我错了,求您惩罚!”
宫烨终于睁开了眼,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你又做错什么了?”
“我……我怀孕了。”
说完这句,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我趴在地上,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或许是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或许是拖着我的头发把我扔进浴室用冷水浇。
这些,我都经历过。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才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那笑声很古怪,不像是高兴,也不像是嘲讽,倒像是一个等待了很久的猎人,终于看到了猎物踩进了陷阱。
“起来。”
他说。
我不敢动。
“我让你起来。”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这才哆哆嗦嗦地撑起身体,跪直了,但头还是死死地低着,不敢看他。
一只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
宫烨的脸离我很近,我能看清他漆黑的瞳孔里,映出我惨白又惊恐的脸。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说了一句让我如遭雷击的话。
“药,是我换的。”
03
什么?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他把药换了?
为什么?
宫烨看着我呆滞的表情,似乎很满意。
他松开我的下巴,手指顺着我的脖子滑下,最后停在了我平坦的小腹上。
他的掌心很烫,隔着薄薄的衣料,烙得我皮肤一阵战栗。
“这是一个机会,彤彤。”
他的声音很轻,像魔鬼的低语,“一个……让你变得‘干净’的机会。”
干净?
我被他玩弄了三年,像个没有生命的娃娃一样,被他摆成各种姿势,送给他的朋友们“欣赏”,甚至……我还有什么干净可言?
我完全不懂他的意思。
但我本能地感觉到一种比单纯的惩罚更可怕的寒意,从脚底板一直窜到天灵盖。
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认真的。
“主……主人……”
我抖着唇,“我……我不懂……”
“你会懂的。”
他收回手,站起身,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错觉。
他重新变回那个冷漠的、高高在上的宫烨。
“从今天起,你不用睡地上了。”
他丢下这句话,就转身上了楼。
我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不用睡地上了?
这是……恩赐吗?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躺在了卧室的床上。
床很大,很软,但我却一夜没睡。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宫烨的话像咒语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
“一个让你变得‘干净’的机会。”
接下来的日子,像是做梦一样。
宫烨真的没有再让我跪着,也没有再对我用那些粗暴的手段。
他找来了营养师,每天逼我喝那些味道古怪的汤汤水水。
他甚至……开始抱我了。
不是那种发泄欲望的粗暴的抓取,而是真正的,把我抱起来,从客厅抱到餐厅,从餐厅抱到卧室。
我受宠若惊,惶恐不安。
我以为,他或许是……是终于对我产生了一点点感情。
因为这个孩子,他开始把我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这个念头让我卑微的心里,燃起了一丝可笑的、微弱的希望。
我开始小心翼翼地回应他。
他抱我的时候,我会试探着伸出手,环住他的脖子。
他喂我喝汤的时候,我会努力地对他笑一笑。
他似乎很喜欢我笑。
但他又很奇怪。
他买了很多白色的长裙,逼我每天换着穿。
那些裙子款式老旧,料子又薄,穿在身上空荡荡的,总让我觉得冷。
他还拿来一个老旧的音乐盒,每天都要我听。
里面的曲子是一首很哀伤的钢琴曲,翻来覆去就那么一段旋律,听得我心里发慌。
最让我害怕的是,有时候,在深夜,他从身后抱着我,半梦半醒之间,会贴着我的耳朵,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到诡异的语气,叫我:
“月月……”
“月月,你乖一点……”
我不是彤彤吗?月月是谁?
04
我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宫烨对我的“好”,也越来越让人窒息。
他不再允许我踏出这栋别墅一步。
所有的窗户都被他从外面锁死了,像一个华丽的囚笼。
他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
那不是看一个爱人,也不是看一个怀孕的伴侣。
那眼神里混杂着狂热、期待,还有一种……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完工的艺术品的痴迷。
他越来越频繁地叫我“月月”。
有时候我没反应过来,他就会生气。
不是以前那种暴怒,而是一种阴冷的、失望的沉寂。
他会捏着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问:“月月,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理我?”
我只能白着脸,颤抖着回答:“对不起,主人……我,我走神了。”
“叫我的名字。”
他会命令道。
“……宫烨。”
“不对。”
他摇头,眼神变得很可怕,“叫我‘阿烨’。”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像一个提线木偶,被他操控着,说着不属于我的台-词,扮演着一个我不认识的角色。
我叫“宫月”,他叫“阿烨”。
这是他给我和他的新身份。
我越来越害怕。
那点可笑的希望,早就被这诡异的“恩宠”碾得粉碎。
我宁愿他像以前那样打我、骂我,也比现在这样,把我当成另一个人要好。
因为那至少证明,他眼里的“我”,还是纪彤。
现在,纪彤正在一点点地消失。
他开始教我画画,弹钢琴。
我学得不好,他也不生气,只是会握着我的手,一遍遍地教。
他的手很烫,可我只觉得冷。
他说:“月月,你以前最喜欢弹这首曲子了,怎么忘了?”
他说:“月月,你画的雪景,最好看了。”
我的世界里,没有雪。
我从小在南方长大。
我终于意识到,我不是什么得到了主人垂青的玩物。
我是一个替身。
这个认知,比任何毒打都让我痛苦。
我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他却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
梦里,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模糊身影,总是站在我床边,幽幽地看着我,问我:“你为什么,要抢我的东西?”
我快疯了。
直到那天,宫烨接了一个紧急电话,匆匆出了门。
这是几个月来,他第一次离开别墅。
我看着他车子消失在路的尽头,一个疯狂的念头从心底冒了出来。
别墅二楼的尽头,有一个房间,常年锁着。宫烨从不让我靠近。
那个房间里,一定藏着“宫月”的秘密。
我找到了工具箱,对着那把冰冷的门锁,开始一下一下地撬动。
05
锁开了。
我推开门,一股尘封的、混杂着樟脑丸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我摸索着墙上的开关,按了下去。
啪嗒。
一盏昏黄的水晶灯亮起。
然后,我看到了。
房间的正中央,挂着一幅巨大的黑白遗像。
照片上的少女,穿着和我身上一模一样的白色长裙,长发及腰,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和忧郁的微笑。
她怀里抱着一个音乐盒,就是我天天听的那个。
而那张脸……
那张脸,除了比我更消瘦、更苍白之外,眉眼、鼻子、嘴唇,竟然和我……有七八分的相似。
我像被雷劈中一样,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遗像的下面,是一张书桌。
桌上,摊开放着一本厚厚的日记。
我颤抖着走过去,伸出手,翻开了那本看起来已经很有年头的日记。
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绝望。
“3月5日,雨。爸爸又打妈妈了。他说,我们家要完了,只有我,能救这个家。”
“4月12日,晴。我被送到了那个男人的别墅。他比爸爸还老,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件东西。阿烨哭了,他抱着我说,姐姐,等我,我一定会把你接回来。”
“6月20日,阴。我病了,咳得很厉害。那个男人嫌我晦气,把我关在阁楼。我好想阿烨,好想回家。”
“9月3日。我好像要死了。我好恨。我恨爸爸,恨那个男人,也恨这个世界……阿烨,我的好弟弟,你要好好活着,不要像我一样……”
日记到这里,字迹就断了。
我一页页地往后翻,后面都是空白。直到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上,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笔迹。张扬、用力,几乎要划破纸背。
是宫烨的字。
上面只有一句话。
“月月,等我。我会让你回来。用一个最干净的身体,带着一个全新的生命,一起回来。这一次,谁也抢不走你。”
轰——
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干净的身体……全新的生命……
我低头,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我不是爱人,我甚至……连替身都算不上。
我只是一个容器。
一个他用来“净化”、用来承载他姐姐“灵魂”的容器。
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不是他的孩子。
这是一个祭品。
一个用来欢迎他姐姐,“宫月”,回来的祭品!
哈哈……哈哈哈哈……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满脸。
我笑得弯下了腰,肚子一阵阵地抽痛。
我真傻。
我竟然还以为,他对我有一丝丝的爱意。
我竟然还妄想,能靠这个孩子,换来一点点做人的尊严。
我错了。
从头到尾,我都只是一个工具。
一个比那条项圈、那块毛毯,用途更特殊一点的工具而已。
门口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宫烨回来了。
06
我没有动,就站在那幅巨大的遗像前,手里还捏着那本要命的日记。
门被推开,宫烨走了进来。
他看到我,又看到我身后的房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平日里所有的冷静和自持,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谁让你进来的?!”
他冲过来,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日记,动作粗暴得让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我扶着肚子,稳住身形,抬起头,第一次用一种平静到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我不哭了,也不笑了。
我的心,在那一刻,已经死了。
“宫烨。”
我叫他的名字,声音清晰,不带一丝颤抖,“她是谁?”
他像是被我的平静刺痛了,眼神闪躲,一把将日记狠狠地摔在地上,低吼道:“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
我往前走了一步,指着那幅遗像,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你用我的身体,给她造一个‘回来’的祭品,这叫不关我的事?”
“你胡说什么!”
他像是被踩到了痛处,面目狰狞地抓住我的肩膀,“我是在救你!是在给你机会!你懂什么!”
“救我?”
我看着他疯狂的眼睛,突然觉得无比可笑,“把我变成另一个人,抹掉我存在的痕迹,用我的孩子去招一个死人的魂,这就是你说的‘救我’?”
“她没死!”
他嘶吼着,力气大得快要捏碎我的骨头,“月月她没死!她只是病了,睡着了!只要你乖乖的,把孩子生下来,她就会醒过来!她就会回来!”
疯子。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曾经恐惧、甚至妄想过他会爱上我的男人,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恶心。
“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叫纪彤。不叫宫月。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不是你那个死人姐姐的祭品。”
“你闭嘴!”
他扬起了手。
那一瞬间,我没有躲。
我甚至挺直了背,迎着他的巴掌。
来啊。
打死我。
打死我,和我的孩子,我们一起解脱。
也好过留在这个疯子身边,被他当成复活亡灵的工具。
然而,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看着我的肚子,高高隆起的肚子。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仿佛有两个人在他身体里打架。
最终,他还是慢慢地,放下了手。
他不能打我。
或者说,他不能打我这个“干净的容器”。
他后退了两步,喘着粗气,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我,喃喃自语:“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月月她,很乖的……”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快意。
我只觉得,这个华丽的囚笼,这个我住了三年的地狱,我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我要走。
带着我的孩子,离开这个疯子。
无论用什么方法。
07
从那天起,我变了。
我不再反抗,不再争辩。
我开始心甘情愿地穿上那些白色的长裙,即使那料子贴在皮肤上像冰一样。
我开始每天坐在钢琴前,一遍又一遍地弹那首哀伤的曲子,直到手指僵硬。
宫烨喂我喝那些苦涩的汤药时,我会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微笑,一个完全模仿自那幅遗像的、忧郁又顺从的微笑。
“阿烨,”我开始这样叫他,声音又轻又软,“今天宝宝又踢我了。”
他很吃这一套。
他眼中的疯狂和警惕渐渐被一种满足和痴迷所取代。
他以为,他成功了。
他以为他终于把“纪彤”这个不该存在的杂质,从这具身体里彻底抹掉了。
他以为,他的“月月”正在回归。
他会抱着我,把脸埋在我的颈窝,深深地吸气,然后满足地叹息:“月月,你真乖。再等一等,很快……很快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我环着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乖巧地点头。
“嗯,我等阿烨。”
我的心却像一块沉在深海里的石头,又冷又硬。
我在等。
但等的不是他所谓的“永远”。
我开始留意这栋别墅里的一切。
送餐员每周二和周五上午十点来。
垃圾车每周三下午来。
宫烨的书房里,有一个用来点雪茄的防风打火机。
厨房的储藏室里,有几桶备用的橄榄油。
我开始假装因为怀孕而变得嘴馋,半夜要吃煎炸的东西。
女佣不耐烦,但宫烨发了话,她们只能照办。
于是,我以“帮忙”为借口,在厨房里“不小心”打翻了一瓶油,又“不小心”把沾了油的抹布藏在了窗帘后面的角落里。
我像一只在巢穴里储存冬粮的蚂蚁,一点一点地,为我即将到来的“新生”,准备着燃料。
我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也越来越笨拙。
宫烨对我看得更紧了,几乎是寸步不离。
他不知道,他越是这样,我心里的那根弦就绷得越紧。
我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或者,一个他最得意忘形、防备最松懈的时刻。
一个,能将这座华丽的坟墓,连同他疯狂的执念,一起烧成灰烬的时机。
08
预产期越来越近。
我的身体像一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沉重,肿胀,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宫烨变得愈发神经质。
他遣散了所有的女佣,亲自照顾我。
他会给我洗澡,喂我吃饭,甚至在我睡着的时候,也握着我的手,坐在床边守着。
他看我的眼神,已经完全是在看另一个人了。
“月月,疼不疼?”
他给我按摩肿胀的小腿,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我摇摇头,对他微笑:“不疼,阿烨。为了你,为了宝宝,我不疼。”
他感动地亲吻我的额头,眼眶泛红:“好姐姐……我的好月月……”
我闭上眼,忍住胃里翻涌的恶心。
快了。
就快了。
那天下午,我假装睡着,听到他在隔壁的“圣殿”里打电话。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
“……都准备好了。对,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设备……就在家里。我不会让我的月月和孩子,再受一点委屈……嗯,时辰也算好了,就在后天晚上,子时。那是月华最盛的时候,是她回来的最好时机……”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后天晚上。
原来,他连我生产的日子,都要用他那套可笑的玄学来算计。
他不是在等一个新生命的降生,他是在等一场献祭仪式的开幕。
我不能再等了。
我必须在后天之前动手。
机会很快就来了。
那天傍晚,天色阴沉,像是要下暴雨。
宫烨接了个电话,是他公司的紧急事务,必须他亲自去处理。
他很不情愿,一步三回头地叮嘱我。
“月月,锁好门,不要乱跑。我很快就回来。”
“嗯,阿烨,你快去吧,路上小心。”
我挺着肚子,站在门口,像一个温柔的妻子,为他整理好领带。
在他转身的瞬间,我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我看着他的车开远,然后转身,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厨房。
我从储藏室里,拖出了那桶最大的橄榄油。
09
我把油,倒在了那个挂着遗像的房间门口。
从门口,一直蜿蜒到楼梯口,再到客厅那厚重的、天鹅绒的窗帘下。
我做完这一切,已经累得快要虚脱。
肚子一阵阵地发紧,坠痛感越来越强烈。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
我回到卧室,从宫烨的书房里偷拿出了那个防风打火机。
金属的外壳冰冷,握在手里,却像是握住了一团火。
我坐在床边,静静地等待。
窗外,狂风大作,第一道闪电划破了昏暗的天空,紧接着是滚滚的雷声。
暴雨,如期而至。
也就在这时,我的肚子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来了。
我咬着牙,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我扶着墙,艰难地站起来,走到了客厅。
我划开了打火机。
蓝色的火苗在昏暗中跳动,映着我惨白的脸。
我看着那条被我用油画出来的、通往地狱的路,没有一丝犹豫,将手中的打火机,扔了上去。
呼——
火舌瞬间窜起,像一条苏醒的毒蛇,贪婪地舔舐着地板,飞快地向着楼梯和窗帘蔓延。
浓烟呛得我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靠在离火最远的墙角,缓缓地滑坐在地上。
腹中的剧痛一阵比一阵密集,几乎要将我撕成两半。
我蜷缩着身体,在火光和浓烟中,大口地喘息。
疼。
真的好疼。
但我却笑了。
烧吧。
都烧掉吧。
把这三年的屈辱,把那些不堪的记忆,把这个疯子的妄念,把这个囚禁我的牢笼,全都烧成一片灰烬!
大门被人用钥匙猛地打开,宫烨带着一身的雨水和寒气冲了进来。
当他看到眼前这片火海,和他蜷缩在火光中的我时,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月月……?”
10
“你干了什么?!”
宫烨的嘶吼声,几乎要被窗外的雷声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所淹没。
他冲向我,但很快被蔓延开来的火势逼退。
“救火!快救火!”
他对着外面嘶吼,大概是在叫他的司机和保镖。
我看着他惊慌失措、状若疯魔的样子,只觉得痛快。
腹中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我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
在火光的映照下,我看到楼上那个房间的门,已经被烧得焦黑。
火舌正贪婪地向上,要吞噬那幅巨大的遗像。
宫烨也看到了。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看看我,又看看楼上那片火光。
那一刻,我清晰地看到,他眼中所有的惊慌和担忧,都瞬间凝固成了一种更深的、更纯粹的恐惧。
那不是对我安危的恐惧。
而是对他的“圣物”即将被摧毁的恐惧。
“不……不!月月!”
他嘶吼着,却不是朝我跑来。
他绕开地上的火焰,像一头疯牛,不顾一切地冲向楼梯,想要冲上二楼,去抢救那幅画。
我看着他的背影,在这一刻,心底最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也跟着那火焰,一起烧成了灰。
我对他,再无任何幻想。
也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是房梁!
一根被烧得焦黑的巨大横梁,带着火星和浓烟,直直地朝着宫烨的头顶砸了下去!
“小心!”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喊出声。
或许是出于本能,或许是……我不想让他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宫烨听到了我的声音,猛地回头。
他看到了下坠的房梁,也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我。
我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但那只有一秒钟。
他没有选择后退,也没有选择冲向我。
他只是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绝望到极致的眼神看着我,然后,他转过头,继续往楼上冲去。
他选择了他的“月月”。
选择了那幅画。
轰隆——!
房梁重重地砸了下来,正好砸在楼梯中间,彻底截断了他的去路,也隔开了我们。
浓烟和灰尘弥漫开来。
我看不清他对面的情况,只听到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痛苦和绝望的嘶吼。
“月月——!”
我笑了。
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下是一片温热的血水,腹中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可我看着那片隔开我们的火墙,前所未有地感到……自由。
再见了,宫烨。
再见了,宫月。
我叫纪彤。
我要活下去。
11
我的意识在清醒和昏迷之间沉浮。
我能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消防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刺耳地划破了雨夜。
有人破门而入,用灭火器喷出白色的泡沫。
“这里有人!快!是个孕妇!”
我被人用担架抬了起来。
冰冷的雨水打在我的脸上,让我瞬间清醒了几分。
我费力地睁开眼,回头看了一眼那栋正在被大火和暴雨吞噬的别墅。
它像一个巨大的、燃烧的怪物,在黑夜里发出最后的悲鸣。
那里,埋葬了我的过去。
也埋葬了宫烨的疯狂。
我被抬上救护车,一个护士给我戴上了氧气面罩。
“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你的孩子……你的孩子还有心跳!”
孩子……
我的孩子。
我伸出手,轻轻地放在我的肚子上。
那不是祭品。
那是我的孩子。
是我用半条命,从地狱里抢回来的,我自己的孩子。
眼泪顺着我的眼角滑落,混进了冰冷的雨水里。
我不知道自己是哭还是笑。
我只知道,天亮了。
12
五年后。
海滨小城,午后。
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洒下温暖的光斑。
“妈妈,你看!我画的轮船!”
一个清脆的童音响起。
我放下手中的书,笑着回头。
一个五岁的小男孩,举着一张画纸,迈着小短腿朝我跑来。
他有一双很亮的眼睛,像我,但眉宇间,却找不到一丝一毫那个男人的影子。
我把他抱进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哇,安安画得真棒。”
他叫纪宁安。平安的安。
我给他取的名字。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本地新闻,主持人用平淡的语气播报着:“……近日,市政计划对五年前城郊的一处火灾废墟进行拆除重建。据悉,该别墅业主宫某,在五年前的火灾中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已被宣告死亡……”
我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安安好奇地问:“妈妈,什么是死亡?”
我把他抱得更紧了些,看着窗外那片蔚蓝的大海,阳光正好,海鸥在自由地飞翔。
我笑了笑,轻声说:
“死亡,就是结束。而我们,才刚刚开始。”
来源:腊月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