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婚房内,姐姐赤裸着身躯,身上布满青紫斑痕,肌肤失去了往日的红润白皙,变得青白冰冷。
宁城秦氏女,不嫁商贾,不为妾。
这是秦家女儿自幼被铭刻在脑中的戒律。
若违反家规,轻则禁足,重则削发为尼。
而我,秦家嫡女,在太子私访宁城时以身勾引。
自甘堕落,入东宫为妾。
1
我自幼与嫡亲的三姐姐感情极好。
然而,出嫁三天后,她本应回门的日子,却迟迟不见她的身影。
心中不安涌起,我买通了平南侯府的下人,乔装打扮混入府中。
推开那扇朱红大门,眼前的景象让我几近窒息——
婚房内,姐姐赤裸着身躯,身上布满青紫斑痕,肌肤失去了往日的红润白皙,变得青白冰冷。
她的嘴大张着,双眼无神地瞪着屋顶,仿佛死前还在无声地呐喊。
新婚之夜,她便已香消玉殒,只因不愿屈从于平南侯的淫威,拒绝接受他强占婢女的要求,更不愿三人同床共枕。
死后,她的遗体还被凌辱,平南侯放纵手下一夜狂欢,甚至不准下人收敛遗体,扬言要让她“贞洁烈妇”死后也受尽侮辱。
我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内心如同被撕裂般疼痛。
回到秦家时,正巧撞见平南侯府的人前来报丧。
母亲不顾仪态,掩面痛哭;父亲却面色如常,冷静地与侯府下人交谈。
来人恭敬地说:“侯爷说了,虽然新夫人福薄,但两家结了姻亲,日后总归是有情分的。”
父亲长叹一声:“她身子弱,承受不起富贵,急病去了,难为侯爷还这般念旧情。”
我背对着父亲蹲下身子,试图扶起泣不成声的母亲,眼中愤怒的火焰难以抑制。
三姐一向身体健朗,何来的急病?
平南侯私下里暴虐成性,先后死了三位夫人,父亲明知那是火坑,为了攀附权贵,依旧毫不犹豫地将姐姐推进去。
可笑世人皆赞宁城秦家虽是皇商出身,多年来在市买司的位置上屹立不倒,家风清明,对待女子如男子般教导,读书习字无一落下,得圣上御赐“清正兴家”的匾额。
殊不知,光鲜亮丽的外表下,秦家早已腐朽不堪。
秦氏女儿,无论嫡庶,无论是旁支还是主脉,都只是笼络权贵的棋子,随时可以牺牲。
就像我的姐姐。
就像……我。
扶起母亲时,父亲的目光忽然落在我的身上。
他说:“为父这么多女儿,最疼的就是你。你样貌最好,学什么都最快。”
他又惋惜地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平南侯身份显赫,你三姐姐福缘浅薄,没能接住这泼天的富贵。”
“你是个聪明的,过些日子嫁与殿前司指挥使做正头夫人,切不可像她那样任性妄为。”
我紧握住母亲的手,指节泛白。
姐姐不堪受辱自杀,在他眼里竟是任性妄为,害他未能谋取更多利益,成了用来敲打我的反例。
借着平南侯这门亲事,父亲攀上了殿前司指挥使的关系。
这位在皇帝身边办事的指挥使,自然比平南侯这样的勋爵更有价值。
难怪姐姐尸骨未寒,他便急于将我嫁出去。
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秦家的女儿,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母亲惊愕地看着父亲,身体摇摇欲坠。
“燕燕才刚及笄,那指挥使年纪大了,而且……而且……”
他是太监出身,不能人道,性情扭曲,私下里不知折磨死了多少女子。
比起平南侯,有过之而无不及。
母亲话未说完,便昏厥过去。
父亲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不甘心地道:“听说太子私访宁城,可惜……你说不定也能争一争。”
可惜我的出身配不上太子,只能为妾。
而秦家为保清正门风,立下铁律:秦家女绝不为妾。
哪怕太子的妾,以后可能是皇贵妃。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轻轻笑了。
父亲如此遗憾,我作为子女,理应为他“分忧”。
就让我,来做这秦家第一个自甘为妾的女儿吧。
2
太子萧钰年近三十,依旧是个纨绔子弟,好女色成癖,来了宁城,必定是奔着秦河上的花船寻欢去的。
我守了整整三天,终于等到机会,趁夜上了他的小船。
那一夜,船舱里的红烛燃了一宿未熄。
烛泪堆叠,像凝固的血。
天未亮,我与他的侍从一同回到秦家,带回一个惊天消息——
我要入东宫为妾。
父亲当场暴怒,抄起茶杯就朝我砸来。
我没躲。
“哐当”一声,瓷片划破额角,血顺着眉骨流下,滴在衣襟上。
我要是躲了,母亲的日子只会更难熬。
「你知不知道,你还没回来,整个宁城都传疯了!」
他指着我,手指发抖,「秦家五小姐,与太子在秦河上一夜风流,要进东宫做贵人了!」
他越说越怒,脸色涨红:「我秦家家风清正,如何出了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
我抬手抹了把血,心里却冷笑。
萧钰散播消息的速度,快得惊人。
果然,他不是表面那副酒色昏庸的草包。
大哥皱眉责备:「五妹行事太过鲁莽,总该事先与家中商议才是。」
我仰起头,血顺着下巴滴落:「商议?这个家里,秦家的女儿,何时有过商议的余地?」
「父亲替我挑的前程,我不喜欢,自然要自己争一争。」
母亲瘫坐在椅上,不敢相信:「燕燕,你为人子女,理当柔顺恭敬,怎可如此放肆!」
她柔顺了一辈子,忍气吞声,连亲生女儿都护不住。
我为何要学她?
他们虽怒,可太子已开口,他们又能如何?
萧钰虽因生母早逝、自己沉溺酒色失了圣宠,可他终究是太子。
秦家不过是个掌市买司的八品官,岂敢违逆?
按家规,我本该被削发逐出家门,送进尼姑庵。
可那样做,等于当众打太子的脸。
秦家没这个胆。
他们只敢关起门来,撕咬自家女儿的血肉,对外却对权贵点头哈腰。
最终,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桩事。
父亲还假惺惺地对我说:「秦家虽以你为耻,但你终究是秦家血脉,不能弃你于不顾。」
真是天大的笑话。
秦家男人眼里,只有权衡利弊。
若真顾念亲情,三姐姐怎会惨死在婚房?
我看着父亲那双藏不住算计的眼睛,嘴角扬起,轻声道:「谢父亲怜爱。」
我入东宫为妾,坏了秦家靠女儿名声高嫁的路。
事已成定局,他们只能转而笼络我,图谋更多利益。
若我不够清醒,或许真会信了这虚情假意。
可我知道——
压在秦家女儿身上的,不只是秦家这座山。
山后藏着的,才是真正的恶鬼。
3
我离开的前一夜,母亲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她既责怪我又忍不住担心我。
她的脸上涂了比平时更厚的脂粉,我知道——那是父亲对她动手的结果,但她不愿让我知道。
第二天,没有人来送我。
只有我的姐妹们,她们盛装打扮,穿着最好的衣裳,戴着平日里只在宴会才拿出来的首饰,站在阁楼上与我遥遥相望。
我走出秦家,回头看向那块“清正兴家”的匾额,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摧毁这个被人人称颂的宁城秦家。
其实,小船那一夜,并非如世人所想。
红烛下,太子萧钰显得越发俊美逼人,他静静地看着我许久。
「你想要什么?」他问。
我垂首露出雪白脆弱的脖子,姿态温顺,轻声道:「我想为自己挣个前程,殿下便是绝好的前程。」
萧钰笑了:「你若今夜不走,三日后,你便是太子良娣。」
但他并没有要我。
他懒洋洋地说自己累了,让我为他捏肩捶背,然后抱着我睡了一整夜。
我早知他并非表面那么简单,却也猜不透他如此行事的缘由。
但无论如何,他必定有所图谋。
「在想什么?」萧钰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回。
他凑近我的耳边,低语道:「东宫姬妾众多,你这般不知规矩,进了东宫可是要吃苦头的。」
我知道自己要扮演的角色,柔媚地向他靠去:「殿下便是妾的天,总会护着妾的,不是吗?」
萧钰笑得春风得意:「这是自然。」
刚到东宫,萧钰就被召进宫去了。
我们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自然需要应付一番。
萧钰不在,东宫女官齐思薇直接将我安排到了西侧最远的小院子里。一路上,她严厉地告诫我各种规矩。
真有意思,萧钰可没告诉我,东宫还有个伪太子妃呢。
然而,她前脚说完,后脚夜里我就在萧钰必经的路上跳了一支舞。
月光洒在庭院中,我身姿轻盈,裙裾飘动,仿佛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四周静谧无声,只有我的舞步声和偶尔传来的虫鸣。
一曲终了,我站定,微微喘息,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
远处,萧钰的身影缓缓出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走近,嘴角带着一抹玩味的笑容:「你这是在向谁示威?」
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行礼:「殿下,我只是想让东宫的人记住我。」
萧钰轻笑一声,伸手扶起我:「看来你比我想象中更有胆量。」
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殿下既然给了我这个机会,我自然要好好利用。」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半晌才开口:「很好,有你在,东宫的日子会有趣许多。」
4
紫色薄纱轻裹身躯,赤足踩在微凉的青石上。
面纱遮住半张脸,脚腕银铃轻响,碎步如蝶。
萧钰倚在廊柱下,眸光幽深,看得入神。
我歪头冲他一笑,转身便跑,纱衣在夜风里飘成一朵紫云。
披上翠竹早已备好的厚披风,我仍忍不住打颤——这秋夜,冷得刺骨。
萧钰走近时,周身都裹着寒气,像从霜雪里走来。
「来一趟,可真不容易。」他低语。
我心头一动——这不正是我想说,却不能亲口说的话?
他懂我。
他声音微沉:「秦家……真是会教。」
我知道他动了情,便主动靠近,依进他怀里。
做妾,就得有做妾的样子。
我不知他在谋什么,但戏,必须演得十足。
只有这样,才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他一把将我横抱而起,走向内室。
那一夜,翻云覆雨,折腾到天光将明。
醒来时,晨光已透窗纱。
我嗓音微哑,带着慵懒:「殿下不去早朝?」
他指尖轻点我鼻尖,眼底含笑:「春宵一刻值千金。」
那笑,却未达眼底。
无情,只有算计。
萧钰并非传闻中那般好色荒唐——若真是,小船那一夜他便不会只抱着我睡。
他没去上朝,反而大摇大摆带我去茶楼吃点心。
雅间隔壁,闲谈声清晰可闻:
「太子对那民间带回来的侧妃,着迷得紧啊,听说三日没去早朝了。」
我眨眨眼,偷看萧钰。他嘴角一扬,满不在乎。
「唉,早年太子可是诸皇子表率。可惜皇后娘娘病逝后,性情大变。听说私下暴虐得很,还弄出过人命……」
我目光一凝,望向他。
萧钰却勾唇一笑,凑近我耳边:「怕了?」
我仰头,笑得天真无邪:「怎么会?殿下风度翩翩,定是小人编排,抹黑您呢。」
比如——朝堂上步步紧逼的张贵妃,还有那位野心勃勃的贤王。
萧钰轻笑,未语。
可眉梢一冷,掠过一丝杀意。
5
那夜跳舞的事,像风一样传遍了东宫。
姬妾成群,又无正妃管束,消息根本捂不住。
可没人想到——是我自己放出去的。
秦家女个个才学出众,管家有方,却总压不过那些世家贵女。
于是秦家男人便走偏门,暗地搜罗名妓,私下调教自家女儿。
秦家真正的底牌,是藏在闺秀风范下的勾栏手段。
如今世人议论的,不只是我的放浪与太子的荒唐,更在揣测——
秦家最得意的嫡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究竟是从哪儿学来这些狐媚功夫?
这是我给秦家撕开的第一道口子。
血,才刚刚开始流。
入东宫不久,我发现一件怪事——
每逢初十、二十、三十的夜里,萧钰便不见任何人,书房紧闭,连亲卫都不得靠近。
我不过随口问了句,女官齐思薇便亲自来了。
她皮笑肉不笑:「别人不敢去,良娣不同,那夜该您去服侍殿下。」
我知道她不安好心,想拿我当炮灰。
可这,正是我等了许久的机会。
一点点卸下他的防备,他才能为我所用。
那夜,我站在书房外,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声野兽般的怒吼,瓷器砸地的碎裂声接连不断。
原来如此。
难怪民间传言他暴虐成性,曾活活打死宫人。
我转向萧钰的亲卫,声音镇定:「我能安抚他,让我进去。一切后果,我一人承担。」
这是萧钰登位的最大隐患。若传出去,他必被废。
亲卫咬牙点头:「良娣……小心。」
我推门而入,一只瓷瓶迎面飞来,碎在我脚边,瓷片划破裙角。
我强压心跳,轻唤:「阿钰。」
萧钰双目赤红,呼吸粗重,像一头困兽。
他警觉地转头:「谁?」
我慢慢靠近:「是我。」
他盯着我,鼻翼微动,忽然一怔,暴戾的气息竟奇异地缓了下来。
我走上前,轻轻抱住他。
他神志不清,却在我怀里渐渐安静,最后迷迷糊糊地唤了一声:「母后……」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又缓缓松弛。
我赌对了。
早年我救过一个孤女,她的娘是宫中老嬷嬷。
离宁城前,她告诉我一个秘密——
皇后生前最爱玉兰香,且母子情深,太子曾为她挡刀受伤。
第二日,我“无意”提起:「多亏齐大人让我去服侍殿下。」
萧钰脸色骤变,当即下令责罚齐思薇。
他向我解释:「她兄长为我而死,我让她做女官,是为她日后寻一门好亲事。」
可那眼神,已不再全然防备。
经此一事,我成了东宫实际上的女主人。
而他的怪病,太医束手无策,他自己查遍身边人,也无头绪。
此后,他对我的态度多了几分亲近与珍重。
我趁机提起,想出宫一趟。
「宁城与京城交界有座尼姑庵,我从前每月都去上香。」
他闻言,眉头不自觉地一蹙,似有话要说,却又咽了回去。
最终只道:「去吧。」
转身却多派了六名暗卫随行。
6
许久未至,再回尼姑庵时,姑娘们见了我,脸上都绽出真心的笑。
我给她们带了胭脂,是京中最好的“醉春红”。
她们其实不缺这些,却总说:“五小姐给的,才是最好的。”
因为——外面的东西,干净。
我环顾四周,却没见着最小的小薇。
她最爱扑在我肩头撒娇,像只小雀儿。
“小薇呢?”我问。
笑容瞬间凝固。
有人低头,有人背过身去,肩膀微微发抖。
“药……没起作用,她有了身孕。”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另一个姑娘哽咽着接话:“那些人……都喜欢她,点她最多。她总说累,身子一天不如一天……”
“所以——”她咬着唇,眼泪滚下来,“一副打胎药下去,她没熬住……”
我眼前一黑,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那些畜生!她才多大?一朵还没开的花骨朵!
离开时,我驻足回望。
尼姑庵孤零零立在青山之巅,灰墙黑瓦,像一座四四方方的牢笼。
而我,必须拼尽全力,去抢那把开锁的钥匙。
回东宫后,我想起萧钰那日欲言又止的神情,便装作随意地问:
“听说那处尼姑庵灵验得很,许多达官显贵都爱去。殿下可曾去过?”
他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跳,语气却平淡:“不曾。我不信,也不喜。”
我垂眸,心底冷笑——他与那些人,果然没什么不同。
几日后,我察觉出异样。
他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说不清的纠结,还有……不舍。
我装作不知。
夜里,突然惊坐而起,浑身发抖,扑进他怀里,声音带着哭腔:“娘……我梦见娘了,她好瘦,她是不是在受苦?”
眼泪恰到好处地滑落,滴在他手背上。
萧钰身子一僵,随即温柔地搂紧我,轻轻拍着我的背:“不怕,不怕,我在。”
他眼中那抹挣扎,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宫宴那日,东宫女眷众多,他却只命我随行。
我指尖微凉,心却沉静如水。
我知道——
时机,到了。
7
宴会上,那些世家贵族们对我这个出身卑微的妾室不屑一顾。
男子肆无忌惮地打量我,女子则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眼神中满是鄙夷。
我也在心底怨恨憎恶着他们,但此刻,我必须装作浑然不觉。
萧钰仿佛看不见这一切,只说宫里的青酿极好,劝我多饮几杯。
三杯酒下肚,我便察觉不对劲——这酒力太过猛烈。
若不是我受过特殊训练,此时恐怕早已醉倒。
但我必须表现出不胜酒力的样子。
于是我轻声对萧钰说:“殿下,我有些头晕。”
他眉头微蹙,显然在权衡利弊,却并未立刻开口。
见他犹豫,我知道——该往前一步了。
危险与收益总是成正比的。
我娇弱地小声问他:“能不能出去吹吹风?”
他思索片刻,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吩咐人扶我出去歇息。
临走时,他突然说了句:“小心些。”
我在暖阁里歇息了片刻,忽然,一个身影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是贤王!
他的脸色通红,眼神迷离,显然是喝多了。
刹那间,我明白了萧钰的用意。
这些日子,他表面上沉迷温柔乡,让敌人放松警惕;而他的深情,都是为了这一刻——
宫宴之上,贤王欺辱太子心爱的妾室。
贤王扑向我,我第一反应是闪开,但男女之间力量悬殊太大。
我拔下簪子,想要给他致命一击,可手停在半空——
这是等同谋逆的大罪,哪怕只是为了自保,我的娘亲和姐妹都会因此受牵连。
于是,我改刺为划,扎伤了他的手臂。
这只能拖延片刻。
但我赌萧钰不会让我有事。
果然,门被猛然推开,我在看到萧钰的第一刻,便闭上眼睛,举起簪子假装要自尽。
我的手腕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紧紧握住。
萧钰给了贤王一巴掌,后者瞬间清醒过来,张口结舌,失去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萧钰冷笑:“皇弟真是好兴致,竟然逼得孤的爱妾自尽以保清白。”
贤王慌乱辩解:“不,不是,我不知道,有人陷害我!”
萧钰欲带他去面圣分辩,贤王急中生智:“一个出身卑微的妾室罢了,就算我要了她又如何?”
萧钰突然发狠掐住他的脖子:“她与旁人不同。”
这一幕彻底吓住了贤王,他连忙求饶。
见萧钰不为所动,他眼珠一转:“西郊的矿山,我让给你。”
萧钰这才松手。
回东宫的路上,我们沉默无言,我自见到萧钰起,便没说过一句话。
他突然开口:“贤王得势,你想求的,或许他更有机会。秦燕燕,你为何要自尽?”
我自嘲地笑了:“殿下,我的自尊,在小船那一夜,在花园那一夜,便已经用尽了。”
萧钰还是看着我。
我避开他的视线,沉默许久,终于开口:“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那一刻,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8
临下车前,萧钰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他几乎不敢看我,眼神躲闪,像做错事的孩子。
他不是坏人。
所以他无法面对一个被自己利用,却对他动了真心的人。
我没有回应。
只垂着眼,沉默地走回寝殿。
接下来几日,我意志消沉,不言不语,连他走近都背身不理。
他反倒有些慌了,亲自送来点心,又让人换了我爱的白梅插瓶。
我在等一个契机。
直到那一夜,我无意经过回廊,听见他与女官齐思薇在书房争执——
我知道,我等的来了。
「我们明明计划好的!舍弃一个秦燕燕,就能重创贤王。」齐思薇声音尖利。
「那座矿山也至关重要。可一个侧妃,扳不倒贤王。」萧钰语气冷淡。
「一个你情深不寿的女人,她的死难道不会让他掉一层皮?你动心了,是不是?」
我猛地推门而入。
泪水在眼眶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我直直望着他。
萧钰脸色煞白,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
我转身就跑。
他追上来,在廊下一把抱住我,声音发颤:「燕燕,我很抱歉。」
我装作无所谓,声音却微微发抖:「左右我也是带着目的来的……就算……就算我动心,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萧钰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动心,那一日,我为何要压下这件事?」
我心头一震。
是啊,若他真想利用我,大可让事情闹大,让贤王背上“欺辱太子爱妾”的罪名。
可他压了下去。
他宁愿背负优柔寡断的骂名,也不愿我成为牺牲品。
我伏在他怀里,肩膀轻颤,仿佛被感动得无法自已。
可心底清明如镜——
我信他动心。
但他不肯多言,说明他的心,动得浅,信我,信得不够。
没关系。
我们,来日方长。
那一夜后,齐思薇再未出现在我面前。
萧钰待我,也变了。
不再只是逢场作戏的宠溺,而是真正像一对爱人——
他日日来我房中,甚至允许我自由出入他的书房。
某个深夜,我醒来不见他人影,料他在书房熬夜,便披衣起身,亲手熬了一盅养生汤送去。
可书房空无一人。
烛火摇曳,门却未锁。
我鬼使神差地推开暗格,一道密门悄然开启——
萧钰正与一名黑衣男子低声交谈。
那人背影熟悉,我心跳骤停。
是禁军统领沈义!
电光火石间,我认出了他。
他猛地转身,眼神如刀,一个箭步冲来,铁钳般的手狠狠掐住我喉咙。
「住手!」萧钰厉喝。
沈义咬牙:「殿下,不可妇人之仁!」
萧钰脸色挣扎:「她不会说出去。」
「不会?东宫太子与禁军统领密谋,这是谋逆!我不能赌!」沈义手上加力。
我呼吸艰难,眼前发黑,却在心底狂笑——
置之死地,方有生机。
这才是我等的机会。
我拼尽力气,挤出几个字:「我……可以……和你们……做交易。」
沈义眼神一凛,终于松手。
他退后一步,手按刀柄,随时准备取我性命。
我咳嗽着,抬头看向萧钰,声音破碎:「你知道……尼姑庵的秘密,是不是?」
他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那里的姑娘……有三分之一姓秦。」
「不愿为秦家效力的,就只能去那里。」
萧钰声音低沉:「为何不逃?」
我笑了,眼泪却滚落下来,像碎玉坠地。
「怎么逃?我们的母亲、姑姑、姐姐、妹妹……都被关在那座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啊!」
他瞳孔一缩,大步上前,将我紧紧搂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我揉进骨血。
我靠在他胸口,借着他肩膀的遮挡,掩去脸上那一瞬的漠然。
「起初,我们谁也不知道去那里意味着什么。」
「我每月去上香,其实是替我爹安抚她们,告诉她们亲人的消息。」
我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风:
「可我爹不知道……尼姑庵里的所有人——不止是秦家姑娘——一直在暗中为我收集情报。」
密室骤然死寂。
萧钰与沈义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震惊。
9
那一夜,我告诉萧钰,我要亲手拔起秦家这棵大树,结束所有冠以秦姓的女儿们被摆布的命运。
我讥讽地笑:“男人的权力与富贵,都要靠牺牲女人去换,这是什么道理?”
“原来那处尼姑庵背后的人,是你们秦家。”
我摇摇头:“不止。我爹背后还有别的人,但我始终没有查到线索。”
萧钰沉思片刻,表示认同:“京城风流的达官显贵几乎都去过,秦家不可能独立支撑,也没有必要铺这么大摊子。”
我趁机问他:“那你呢?你也去过吗?”
萧钰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去过一次。我遇到一个眼角有一颗泪痣的女人。”
“我想走,可她拉住了我,说如果我走了,她和她的家人都要倒霉。”
“后来我们互相演了一场戏。”
“她说她来之前,大嫂刚生了个小侄女,可惜不是男孩儿。”
我鼻头一酸:“那是我的小姑姑,和我娘亲最是交好。她没来得及抱的那个侄女,就是我。”
萧钰眼中闪过一丝痛惜:“那她——”
“她已经不在了。”我说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娘口中那个最爱干净、最爱打扮的小姑姑,在一场隆冬的大雪中,死于见不得人的脏病。草席一裹,随便埋在一个不知名的山头。我们连为她上柱香都不行。”
母亲偷偷给她设了牌位,却被父亲发现。“晦气!”父亲怒斥,一把火烧了牌位,罚母亲三天不准吃饭。
我素未谋面的小姑姑,成了无人祭拜的孤魂野鬼。
萧钰轻轻拥住我:“我和你一起,把她们救出来。”
他终于开始讲述自己的过往。
陛下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皇后有罪,皇后怕连累萧钰,只能以死证明清白。萧钰几乎发狂,冲动之下他拔剑指着皇帝。
后来事情查到了淑妃头上,但萧钰知道幕后黑手是张贵妃,却找不到证据,更无法报仇。陛下或许知道真相,但他不愿深究——因为张贵妃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
那一剑让父子失和,也让陛下对萧钰有了猜忌和忌惮。皇后仙逝后,他在后宫失去了助力,又得了怪病,只好装作纨绔子弟,并让外家蛰伏,等待时机。
他的怪病,我心里隐隐有些猜测。我写了一封信送往南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萧钰能同我说这件事,便是彻底信任了我。若能解决怪病,待他继位之时,我想要的一切便都能实现。
那一刻,他紧紧握住我的手,仿佛在宣誓一种无声的承诺。我靠在他怀里,感受到那份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坚定。我们彼此扶持,共同面对未来的风雨。
10
再过些时日,便是陛下五十大寿,宫中设宴,百官齐聚,盛况空前。
萧钰带我出席,一袭紫棠色宫装,衬得我明艳动人。
在那些携正妻出席的皇子之中,他身边只坐着我一个妾室,格外扎眼。
这些年的纨绔做派,果然成功麻痹了他的父皇。
这位年近半百的帝王,望着太子身边空缺的主位,眉头微皱,终于开口。
他随意问起陈阁老:“听说你家孙女年岁相当,尚未婚配?”
陈阁老立刻拱手,声音沉稳却带着决绝:「回陛下,小孙女年幼,性子顽劣,难当大任,还需再教导几年。」
满座皆惊。
陈小姐年方十四,京城谁不知她温婉娴静,才德兼备?
堂堂阁老,竟敢当着天子面欺君,只为不让孙女踏入东宫这口深井。
萧钰忽然起身,声音清朗:「父皇,儿臣有良娣便足矣。」
陛下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与责备:「你现在可以没有太子妃,难道将来也不要皇后吗?」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多年以来,张贵妃母子圣宠不衰,贤王权势日盛。
太子则沉溺酒色,形同废人。
朝野上下早已风传——陛下恐将废太子,改立贤王。
可今日,陛下竟亲口表明,还未放弃萧钰?!
张贵妃端坐妃位,指尖微微一顿,随即展颜一笑,声音温婉如常:
「陛下,殿下这是专一重情呢,便由着他吧。哪像我们小七,王妃总向我抱怨,说他整日忙着公务,冷落了她。」
陛下轻拍她的手,神色莫测:「他懂事,能为朕分忧。」
可一个正值壮年的帝王,最怕的,便是儿子太懂事,太能分忧。
所谓情爱亲情,在权力与猜忌面前,不过浮云。
宴至半酣,萧钰起身,低声道:「我去更衣。」
我点头,目送他离去。
可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他仍未回来。
我眼角一扫,发现女宾席上,陈阁老的孙女也久久未归。
心头一沉,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我悄然抬眼,望向妃嫔席。
那位与我暗中联络的宫妃与我目光相接,极轻微地点了点头,随即低头,对身边侍女低语几句。
我指尖微松,心稍安。
片刻后,一名宫人匆匆走来,低声道:「良娣,太子殿下喝多了,让您去偏殿服侍。」
我起身,裙裾轻曳,步出宴厅。
夜风拂面,冷得刺骨。
与上一次相似,却又不同。
那时是陷阱,这次……又要演一出什么戏?
我抚了抚袖中冰凉的玉簪,唇角微扬,抬步走入那片幽暗的宫廊。
11
我刚走到偏殿门口,手腕突然被猛地一拽,整个人跌入黑暗。
本能想喊,却在看清是萧钰时硬生生咬住唇。
他面色潮红,眼底烧着暗火,情欲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屋内空无一人,只有烛火摇曳。
他果然中了招。
可他今晚几乎没饮酒,只是做做样子。
除非——东宫里有内鬼,勾结外人。
贵妃掌管宫务,防不胜防。
若非我早有内应,今夜他便真的逃不过了。
他喘息着扑上来,吻又狠又急,像一头失控的野兽。
我拼尽力气将他推开。
这是陛下五十大寿的国宴!
就算不是陈小姐,他在这里与我厮混,也不是荒唐,是不孝!
我迅速从袖中取出银针,稳准狠地刺入他几处穴位。
他浑身一颤,眼中的混沌渐渐退去,呼吸也平复下来。
这是我藏得最深的底牌——暗中习来的医术。
在这无声的战场,懂得医术,便握住了自己与他人的命脉。
可我们还未来得及说话,门外已传来喧哗。
「父皇也敢拦?今日我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话音未落,贤王已一脚踹开殿门。
目光扫过屋内,脸色骤变——只有萧钰与我,衣冠整齐,安然无恙。
他不死心,四处翻找,连床底都看了。
「你们把陈小姐藏哪去了?」
萧钰一脸茫然:「什么陈小姐?」
陛下沉声开口:「带那婢女上来。」
跪在地上的婢女抖如筛糠,却仍咬牙道:「太子醉酒轻薄小姐,奴婢回来求救……」
陛下目光如刀:「你有何话说?」
我指尖在他掌心飞快写下两个字——皇后。
他瞬间会意,眼神一黯,声音低沉:「儿臣今夜想起母后,多饮了几杯,来此醒酒。从未见过陈小姐。」
提起先皇后,陛下神色微动。
当年是他听信谗言,间接逼死了发妻。
他不会认错,却也无法回头。
果然,他冷冷转向婢女:「若你污蔑太子,便判猫刑。」
婢女脸色惨白,几乎昏厥。
陈阁老怒喝:「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小姐在哪?」
张贵妃还想挣扎:「你说实话,陛下会为你做主。」
「陈小姐迷了路,幸好本宫碰上了。」
一道温婉声音响起,舒嫔款款行礼,身后站着安然无恙的陈小姐。
陈阁老急忙拉过孙女,上下打量确认无事,才怒道:「究竟怎么回事?你闹出这么大动静!」
陈小姐一脸懵懂:「巧儿说趁没人注意出去透口气,我走累了误入宫室,她说肚子不舒服让我等她。我久等不到,出去找却迷了路,幸得舒嫔娘娘相救。」
事情已昭然若揭。
立刻有妃嫔冷笑:「难怪这丫鬟不顾规矩,在殿上大声嚷嚷——就是要闹得人尽皆知啊。」
陈阁老羞愧难当,向陛下拱手:「臣治家不严,小女顽劣,向陛下请罪。」
又转向萧钰,深深一礼:「牵连殿下,望殿下见谅。」
陛下神色复杂,叹道:「身边有了正经人,倒是懂事知礼不少。」
目光冷冷扫过张贵妃母子:「你们,好自为之。」
我三姐姐曾说,整个秦家最善谋略的,是我。
她见过我半夜潜入书房偷读兵书策论,在昏暗灯下苦学的模样;
也因掩护我,被打得遍体鳞伤。
秦家男人自诩算无遗策,却不知——
我才是最懂人心、最会算计的那个。
我低声对萧钰道:「人在愧疚时最好收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若此时卖陈阁老一个好,他必感恩戴德。」
于是他特意在宫门外等陈阁老。
「孤已有良娣为伴,愿陈小姐早日觅得良人。今夜之事,连累小姐,他日出嫁,孤必厚礼相贺。」
陈阁老凝视他良久,终是深深一揖,郑重行礼。
这一礼,他受下了。
回程马车上,萧钰郑重道:「多谢你。」
贵妃已出手,陈小姐却未出现,必是宫中有人相助。
谁能想到——
一个市买司的女儿,竟能让舒嫔倾力相帮?
可帮萧钰,便是帮我。
帮我,便是帮她自己。
我今日才知——
原来我与舒嫔,有着同一个敌人。
12
我说起与舒嫔的往事。
夜风穿窗,烛影摇晃,像在低语一段尘封的旧事。
「尼姑庵里,有些人不是自愿来的。」
「是被拐卖、强抢来的。」
「舒家姐妹生得美,可惜怀璧其罪。商贾之家,如何护得住这样的女儿?」
「舒嫔的妹妹失踪后,她想尽办法入宫,只为寻她踪迹。」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妹妹被困在所谓的清静之地,生不如死。」
我声音低下去:
「我费尽心力,查清每一个女子的身份,只盼能救出一二。」
「她的妹妹,是不幸中的万幸——因为她有一个拼了命也要找她的姐姐。」
「我暗中把消息递给了舒家。」
「因着舒嫔的身份,尼姑庵不得不放人,却也警告他们——若敢声张,全家性命不保。」
说到这儿,我抬眼看向萧钰,眸光冷冽:
「也是这件事让我明白,我爹背后,必定有位高权重之人撑腰。」
我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张贵妃与贤王。」
没错。
我曾在尼姑庵见过一次张贵妃身边的贴身太监,那师太对他毕恭毕敬,亲自引路,连茶都是跪着奉上的。
此事过后,太子与陛下关系缓和许多。
陛下开始分贤王的权,京中局势悄然生变。
就在这时,药王谷来人了。
为的是萧钰的怪病。
可诊了半日,他们只摇头:「查不出病因。」
亲卫失望至极:「连药王谷都束手无策,殿下还有救吗?」
我却不动声色。
我等的,从来不是那些穿白袍的医者。
而是一个不起眼的婢女——
她低眉顺眼地跟在药王谷长老身后,袖口微卷,露出一截熟悉的手腕。
是我远嫁南疆的堂姐,秦婉。
她趁人不备,悄悄靠近我,只低语一句:「中蛊了。」
我心头一震,却不动声色。
她又补了一句:「能解,但有条件。」
我早知她会提这要求——
在信里,我就让她如此行事。
若要解蛊,太子与我,必须同种生死蛊。
他生我生,我死他死。
我怕将来事成,兔死狗烹。
所以,我让她来做这个恶人,用他的命,换我的命。
此举极险。
若萧钰翻脸,我们当场就会被亲卫乱刀砍死。
我是在赌——
赌他对我的情意够真,赌他骨子里,还是那个被皇后教养出的温良君子。
当堂姐当众说出条件时,我猛地冲上前,挡在萧钰身前,怒喝:「堂姐不可!他是我的夫君!」
堂姐冷笑,眼神讥讽:「他是太子,而你,不过是个妾。他何时把你当过妻子?」
她转向萧钰,语气冰冷:「你中的蛊,只有我能解。」
「若不及时解,发作时的痛楚会一日重过一日,终有一日,你的身体撑不住,油尽灯枯,死无全尸。」
满室死寂。
萧钰脸色沉静,却断然拒绝:「不必。」
他没有杀我们,也没有动怒。
反而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依旧待我如常。
那夜,堂姐与我独处。
她靠在窗边,轻笑:「秦燕燕,你功夫不到家啊。」
我端起茶,嘴角微扬:
「是吗?我不信。」
13
那日之后,我变得沉默,时常望着窗外发呆。
可在萧钰面前,我依旧笑得温柔,像一朵不染尘的花。
暗地里,我日日哀求堂姐,甚至与她争吵。
「你一定要这么狠吗?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堂姐冷眼看着我:「你若真这么在乎他,就该让他自己选。」
夜里,我惊醒,浑身冷汗,抱着膝盖缩在床角。
萧钰急忙搂住我,我却哭得撕心裂肺:「若你有事,我绝不独活……我宁愿先死。」
他轻叹,声音低沉:「燕燕,你看到了。前有蛊毒,后有刺杀。我已步步为营,仍躲不过。」
「这条路,我必须走。可你不必。」
他顿了顿,眼神竟有几分决绝:
「你想要的,不必用命去换。若我败了,你改嫁便是。我会为你备一份嫁妆,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你。」
我哭得更凶,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他一遍遍为我擦泪,指尖轻柔,像怕碰碎什么。
可秦家女,从不信眼泪。
在我们这儿,眼泪是懦弱的象征——它改变不了命运。
但它也是最锋利的刀,只要用对了人。
事实证明,这一招,好用极了。
几日后,萧钰主动问堂姐:「可有蛊,能让我若负心,便遭反噬?」
堂姐一愣,显然没料到他会提这个。
但她还是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玉瓶,倒出一朵粉白相间的蛊虫。
「这是桃花蛊。」她声音冷冽,「你若动了辜负燕燕的念头,便会钻心蚀骨地痛。久而久之,心肺被啃食殆尽,必死无疑。」
我“惊慌”地扑过去:「不要!太狠了,我承受不起……」
话未说完,萧钰已仰头吞下。
他望着我,眸光坚定:「我日后只想要你一人。」
「我母后死于后宫争斗,我不愿再有女子因我而死。」
蛊虫引出,他昏睡过去。
我坐在床边,凝视他沉静的睡颜。
明明我赌赢了,赌他对我的情意足够真。
可我心里,却无半分喜悦。
堂姐临走前打趣我:「攻心为上,难怪大伯当年最看重你。到底是你有本事。」
她走后,萧钰醒来,惊叹于堂姐的手段。
我却低头轻抚手腕旧伤,声音微颤:「全是无数次死里逃生的血泪换来的。」
「便是有再大的本事,又如何?我们这么多年,都不过是棋子罢了。」
他沉默片刻,轻轻将我拥入怀中:「自你而始,秦家不会再是从前的秦家。」
我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眼神却飘向远方。
张贵妃母子暂时动不得,
但平南侯的命——
我可以先收了。
14
秦家的事终于与萧钰摊了牌,我如今能光明正大地暗中出宫走动,行事再不必束手束脚。
我去了京城最大的香料坊,见了个故人。
那人低头奉茶,手微微发抖,不敢抬头看我一眼。
不久后,我柔声对萧钰说:“东宫太冷清了,我想办场宴,热闹热闹。”
他抬眼望我,眸光幽深,似笑非笑:“你想做什么,便做吧。”
连东宫印信都递到我手中,“一应事务,由你做主。”
他早已看穿我的意图,却选择默许。
萧钰与贤王如今势均力敌,东宫宴请,竟也门庭若市。
那些曾对我冷眼相待的夫人小姐,如今捧着远超礼数的贺礼,堆着笑脸,一口一个“良娣”叫得亲热。
我特意送去一张帖子给平南侯。
他接信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拍着大腿道:“哎呀,我与太子虽无亲,也算连襟了!五小姐这是认亲来了!”
我含笑听着,只觉他那张脸令人作呕。
可他身上那缕若有若无的熏香——正是我从香料坊带回的“夜合欢”,让我心头一静。
宴席正酣,一名婢女端茶不慎,茶盏“啪”地摔在地上,茶水溅湿了地毯。
平南侯瞬间翻脸,抬手就是一巴掌,婢女嘴角顿时渗出血丝。
他还要抬脚踹去,被我轻轻拦下。
“侯爷息怒。”我笑意温婉,“下人不懂规矩,自有东宫管教,不敢劳烦侯爷亲自动手。”
他一愣,这才发觉满堂宾客皆在侧目,有人掩唇低语,有人皱眉摇头。
他讪讪收脚,干笑两声:“本侯近日事务繁杂,一时失态,失态了……”
我背过身,指尖抚过唇角,无声勾起。
撕开你的假面,只是开始。
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宴后不久,宁城来人了。
是父亲的亲信,带着厚礼与一封亲笔信,毕恭毕敬地跪在东宫外。
“老爷日日念着良娣,说良娣果然没让他失望。”
他们闻着味儿就来了——见我做妾做得比正妻还风光,便想来分一杯羹。
我屏退众人,用秘法将信纸熏过药水。
隐字浮现——竟是以我娘为质,要我做细作,将东宫动静尽数传回。
果不其然,他背后是张贵妃母子。
否则,探听太子消息作甚?
他以为我贪慕荣华,却不知——
我与这世人眼中的纨绔太子,竟有共同的敌人。
尼姑庵里的女子,被用来行贿、献媚、探听机密。
贤王这些年所谓的“朝臣支持”,便是这样换来的。
难怪近十年,尼姑庵竟开始强抢良家妇女——
背后有张贵妃母子撑腰,胆子自然越来越大。
可这秘密太大,也太致命。
父亲不是蠢人,他必定留了后手,防着张贵妃过河拆桥。
他的书房,有间从不让人靠近的密室。
那里,一定藏着我们想要的东西。
我靠在萧钰肩头,轻声说:
「我想到一个主意。」
「既能让我做个听爹爹话的好女儿……」
「又能帮你,拔掉东宫那只老鼠。」
15
我给父亲递去一个惊天消息——
太子不能生育,多年求医无果,暗中买通太医隐瞒。
药王谷来人,也是为此,却束手无策。
他姬妾成群却无子嗣,迟迟不立太子妃,只为掩盖此事。
单凭我一人说,父亲或许信了,可张贵妃未必。
不过,有人会替我们把这火,烧得更旺。
那夜,我与萧钰在房中低语,烛影摇曳。
窗外有极轻的窸窣声,像风拂过纱帘。
我抬眼看向他,柔声道:「兴许……还有办法的。」
他摇头,神色黯然:「此事若传出去,我便再无翻身之日。」
我眼波一转,轻声道:「狸猫换太子。」
他沉默片刻,叹道:「是该早做准备了。」
几日后,陛下突然下旨,召太子入宫议事。
我们对视一眼——来了。
萧钰执意带我同行。
宫人迟疑:「陛下只召了殿下……」
「孤也有要事禀报父皇,」他语气坚定,「与良娣息息相关。」
入宫时,御书房内不止陛下,张贵妃也在,端坐一旁,笑意温婉,眼神却冷如刀锋。
看来,她是孤注一掷了。
陛下开门见山:「朕听闻,你子嗣有碍?」
萧钰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此乃无稽之谈!」
张贵妃轻轻拍手,齐思薇被带了上来。
她低着头,嘴角却藏不住得意。
萧钰震惊地盯着她:「你竟敢背叛我?」
齐思薇冷笑:「殿下待我兄长有恩,可你却辜负这份忠心!」
陛下冷脸召来最信任的太医院院正为萧钰诊脉。
片刻后,院正叩首:「回陛下,太子脉象强健,无任何不育之症。」
张贵妃猛地站起,指着院正怒斥:「你也被太子收买了?!」
她扑通跪下,声音发颤:「陛下!臣妾恳请您另请太医!此事关系国本,不容有失!」
陛下沉声下令:「传太医院全体太医,逐一诊脉!」
一个接一个,太医们跪地回禀,答案如出一辙——太子身体无恙。
就在此时,先前被指“收买”的太医突然痛哭叩首:「陛下,臣有罪!是张贵妃以臣家人相胁,逼臣诬陷太子啊!」
——这自然是我早已安排好的戏码。
张贵妃浑身一震,猛然回头,一脚踹翻齐思薇:「贱奴!你竟敢诓骗本宫!」
她立刻改口,声泪俱下:「陛下,是太子与这奴婢串通做局,陷害臣妾母子啊!」
事情反转得太快,陛下眉头紧锁,正欲再查。
我突然闷哼一声,手紧紧按住小腹,脸色煞白。
「啊……」我痛得蜷缩,声音颤抖,「孩……孩子……」
萧钰瞬间慌了,一把将我搂入怀中:「燕燕!太医!快叫太医!」
陛下也急了:「快!宣所有太医!」
我虚弱地靠在萧钰怀里,冷汗涔涔:「只是……受了惊,动了胎气……」
齐思薇却像疯了一般,尖叫道:「不可能!她前日还来了葵水!怎么可能有孕!」
我喘息着,泪眼朦胧地望向她:「齐……齐大人,你心仪殿下,屡次纠缠。殿下念你兄长旧情,一再容忍……可你怎能,如此攀咬,污蔑于我……」
萧钰怒极,声音发抖:「父皇,儿臣本欲携良娣入宫,亲口禀报喜讯……却不想,竟遭此构陷!」
陛下脸色铁青,终于动怒:「朕早已警告你们母子!当真可恶!」
他一拍桌案:「贤王禁足!张贵妃——贬为淑妃!」
“淑妃”二字出口,张贵妃如遭雷击,浑身僵硬。
她猛地扑向陛下,手指直指我:「是假的!一定是假的!就算太子无事,她也不可能有孕!她分明是——」
陛下不耐烦地挥手:「拖下去!」
她被两名内侍强行架走,嘶喊声在宫廊中回荡,渐行渐远。
16
萧钰对齐思薇的处置有些犹豫,毕竟她兄长曾为他而死。
我轻叹一声:“她也不过是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他皱眉不赞同:“你太心善了,她和你不同。”
一句话勾起了我们与齐思薇有关的不愉快回忆——
当初她发现我对萧钰的情意后,便处处针对我,甚至向张贵妃投诚。
于是,他的眼神变得坚定,最终决定将齐思薇嫁给一户凶悍可靠的屠夫家。
“她不能再留在东宫。”他说。
齐思薇是我东宫最大的麻烦之一。
我故意在她面前秀恩爱,让她嫉妒生恨。
她头脑发热去投靠张贵妃,幸好萧钰没有完全信任她,所以她知道的并不多。
为了让张贵妃上钩,我设计了一场戏。
彼时我已有了身孕,便想到用此做文章。
我装作有孕的样子,却让丫鬟偷偷清洗沾了葵水的里裤。
齐思薇果然深信不疑。
愧疚与欣喜交织,让她成为了一枚绝佳的棋子。
张贵妃得知此事后,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但她会去找齐思薇打探。
那时她并不知道药王谷来人为何事,只知道萧钰无子嗣的事实。
我们让她无意中听到我们的谈话,进一步加深她的怀疑。
当陛下得知真相时,张贵妃的地位彻底动摇。
她急切地写信给父亲,质问为何我会怀孕,并警告他不要妄图倒戈。
她甚至扬言,若她败了,必将整个秦家陪葬。
离家前,父亲曾让最胆小听话的七妹送来红花,我以为他是怕我有了孩子会连累母亲。
但后来我才明白,那是他向张贵妃表忠心的方式。
可他没想到,七妹暗中与我配合,偷龙转凤,骗过了他的亲信。
我从未饮下那碗红花。
母亲为了掩护七妹,引开了父亲,最后自尽而亡。
父亲失去了所有的筹码,只能让七妹来对我说谎,因为她自小就是最不会撒谎的那个。
她哭着告诉我:“五姐姐,大娘不在了。”
那一刻,我瘫坐在地上,拼命捶打着冰冷的地砖,泪水模糊了视线。
萧钰蹲下身将我抱在怀里,我放声痛哭:“我恨他,我恨他!”
可我也恨自己。
“她怎么会这么傻呢?”
萧钰的声音也微微哽咽:“我明白,燕燕,这个世上只有我最明白。”
我们都懂那份母爱的伟大与无奈。
母亲虽软弱,却愿意为我付出一切,哪怕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我一路走来,自以为算无遗漏,却终究还是输了最重要的东西——亲情。
但至少,萧钰在我身边,给了我一丝温暖与安慰。
17
我擦干眼泪,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痛感让我清醒——我的仗,还没打完。
不能让任何人白白牺牲。
最后一条鱼,也该收线了。
我将一只绣工精致的香囊递给萧钰:「宴会上,务必戴在身上。」
「想办法,让平南侯靠近你,靠近陛下。」
他接过,指尖微颤:「你埋了线,他到时会发狂,你便以身相护,让人以为他要刺驾。」
他苦笑摇头:「燕燕,还好我不是你的敌人。」
皇家宴上,丝竹声声。
平南侯端坐席间,谈笑风生。
忽然,他眼神一滞,瞳孔骤缩,猛地抽搐起来。
「杀——杀了你们!」他嘶吼着拔出匕首,直扑御座!
萧钰反应极快,扑身挡在陛下身前。
刀光闪过,衣袖撕裂,血痕渗出。
一场“刺杀”被太子“舍身救驾”化解。
平南侯被当场拿下,五花大绑。
陛下念旧情,只判他斩首,府中其余人贬为庶民。
荣华散尽,门庭冷落,比死更难熬。
行刑前夜,我独自去了大牢。
身后跟着一名貌美婢女,一名清秀小厮。
铁门吱呀打开,平南侯披头散发,猛地扑到栏前,涕泪横流:「良娣救我!我与你姐姐是夫妻啊!看在她份上,救救我!」
我静静看着他,目光如冰。
盯得久了,他渐渐察觉不对,眼神由哀求转为惊惧,最后扭曲成狰狞。
「是你!是你害我!」他嘶吼。
「你掐死我姐姐,糟蹋她的尸身,不许人收敛的时候——」
我声音很轻,却像刀子刮骨,「想过会有今天吗?」
他忽然癫狂大笑:「一群卑贱女人!蝼蚁罢了!也敢与我堂堂侯爵相提并论?」
「可现在,」我微微一笑,「你要死在蝼蚁手里了。」
我侧身让开。
身后的婢女上前一步,灯火映出她清丽面容。
平南侯浑身一僵,眼珠几乎瞪出:「桃……桃儿?!」
紧接着,那清秀小厮也站到光下。
平南侯踉跄后退,声音发抖:「你……你是谁?!」
桃儿曾是我三姐姐的陪嫁婢女。
姐姐死后,她为保尸身完整,被平南侯折磨得只剩一口气,扔进乱葬岗。
我找到她时,她浑身是蛆,却还死死抱着姐姐的发簪。
我救她,送她去香料坊。
因平南侯最宠爱的小妾,最爱那里的“夜合欢”。
桃儿与那小妾亲近,悄悄在香中混入迷药——
能催情,更能放大人心底的恶念,让人神智失控。
而那小厮,本就是为复仇而来。
他的姐姐,曾是平南侯看中的女人。
他姐夫被设计惨死,姐姐被逼入尼姑庵“守节”。
她不肯就范,被平南侯日夜凌辱。
临死前,她扑上去想咬断他的喉咙,却被他活活掐死。
尸身被扔去喂狗,尸骨无存。
小厮与姐姐一模一样的眼睛,他从未察觉。
因为他从不记得那些被他碾碎的蝼蚁长什么样。
我曾想给他一笔钱,让他远走读书。
他跪着磕头:「我要亲手剐了他。」
我便为他造了身份,送他入府。
他聪明隐忍,很快成了平南侯心腹。
平日里,总在酒后煽动他对陛下的不满。
那日宴上,我早已在宫中将匕首暗中交给他。
平南侯发病时,他趁乱塞入他手中。
如今,真相大白。
行刑那日,我抱着三姐姐的牌位,立在刑场外。
刽子手刀光落下,头颅滚地,沾满尘泥血污。
百姓怒吼着放出恶犬。
狗群扑上,撕咬啃噬,那张曾不可一世的脸,被啃得面目全非。
我轻抚牌位,低语:「姐姐,你看,他下地狱了。」
18
陛下多疑,而萧钰不顾自身安危飞身救他的举动终于彻底唤醒了他的父子之情。
我对萧钰笑得笃定,「你可以娶我了。」
萧钰用他的救命之恩,换了一道赐婚的圣旨,要娶我做太子妃。
所有人都说我厉害,把太子迷得五迷三道。
一个太子,没有特别成器,也不特别废物,却对他的父皇舍命相救,还沉溺儿女情长,看起来毫无威胁。
这才是最好的太子。
而我与萧钰大婚,父亲终于有了正当的理由来见我。
此前他送了无数次信来试探,我都未曾回过。
他没有了母亲这个筹码,只能赌在他的严防死守之下,我没有收到名册,也不知道真相。
一见了我,他便拉着我嘘寒问暖,甚至还提起了母亲。
「你娘若是能看到,必定欣慰。唉,都怪我疏忽,竟让她不小心失足落水。」
大哥急忙邀功,「当日我便说吧,妹妹入东宫,不是一步坏棋。」
父亲接着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道,「太子虽然如今对你情深,但他日后是要三宫六院的。爹爹别的帮不了你,秦家的人脉,还有尼姑庵的一切,都会是你的助力。」
我笑了,「原来爹爹这么厉害,竟能吃下张贵妃的盘子。」
他与大哥大惊失色,「你,你知道?」
他又警觉地问,「那,殿下知道吗?」
我摇头,「我自然不能同他交底的。」
他们松了一口气。
我又说道,「爹爹放心,我与秦家自然荣辱与共。」
他们心满意足地走了,没提起账本与名册分毫。
次日,萧钰便将这东西递了上去,舒家便是人证。
陛下骇然,准萧钰全力查办。
贤妃母子,以及贤妃母家都被监禁起来,名册上贤妃派系的人也不能幸免。
可到尼姑庵时,却没发现什么不对。
我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师太脸色大变,颤着声说道,「你,你可是秦家的姑娘啊。」
我微微一笑,「所以我来救秦家的姑娘了。」
我带着侍卫穿过密道,来到地宫,却见倒了一地的人。
糟了!她们竟然狗急跳墙,想杀人灭口。
还好来得及时,救下了人。
我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百感交集,险些哭出声来。
其实我从来不知道我究竟能不能做到,可她们相信我能做到,所以我告诉自己,这条路,只能赢,不能输。
她们苍白着脸,却第一次,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我让她们用火把,烧了这个罪恶的地方,然后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京城人人自危,那些世家权贵日日大门紧闭,走路都低着头,生怕自己被牵连。
被抄家的那些人家,金银珠宝一箱箱抬出来,百姓见了气得破口大骂,扔臭鸡蛋烂菜叶。
秦家抄家那日,我拿着圣旨翩然而至。
我的父亲与兄弟们丑态百出,拼命求我救他们。
我既然有证据,便说明我也知道了母亲身亡的真相。
父亲不想再做辩解,只希望为秦家留下一点后路。
「他们是你的兄弟姐妹啊!你忍心看他们流放吗?」
我扬起手中的圣旨,「自然不舍啊。」
他们顿时欣喜若狂,然而在我读完圣旨以后,他们的神色变得迷茫又难以置信。
因为陛下的圣旨,只赦免秦家女眷。
这是我特意求来的。
我笑得张扬,「父亲,您为我取名燕燕,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反义,我的志向可够远大吗?」
他恨毒了我,「你这个,这个不孝女!」
我冷哼一声,「你为父不慈,他们为兄为弟不义,何曾把自己的姐妹当过姐妹?」
「父亲心里有很多疑问吧。」
「平南侯毁于桃儿之手。」
「张贵妃的千里之堤,溃于舒家。」
「最胆小的七妹换了你给的药,冒死把证据送给了我。」
「而我,之所以今日能站在这里,是因为我身后,站着那群你们从来没看得起过的女人。」
「父亲,你输的不冤。」
他自始至终,不信我真的能舍弃秦家,因为他认为没有任何一个后宫的女人能不要母家的助力。
可我偏不要那些肮脏的助力。
19
事情了结,我给了她们足够安稳度日的白银,都来自秦家的不义之财。
那群最勇敢的姑娘也向我辞行。
她们有人要回到久别重逢的家人身边。
有人想完成年少的夙愿去苏州找最好的师傅学习刺绣。
有人要去找一直没有放弃,也不肯娶妻的青梅竹马。
有人想学习医术,做个走遍天下的女大夫。
若能相帮,我都一一尽力。
陛下身体有恙,萧钰开始监国,逐渐赢得百姓与朝臣的认可。
等到他站稳脚跟,收拢全部势力,陛下已经病得下不了床了。
可他还是不快乐。
他说他觉得没有能为自己的母后真的报仇。
这种事情我最有经验。
昔日最在意什么,便一一打破,这最让人痛苦。
于是在我的提议下,萧钰撤走了所有伺候的宫人,将淑妃母子抓来侍疾。
淑妃母子哪会做这些,他们穷途末路,母子情分都被耗尽了,成日互相指责,根本不管陛下。
陛下很快到了弥留之际,他曾经最宠爱的一对母子,宠爱到明知发妻有冤也要保的表妹,终于磨灭了他全部的情意与念想。
哦,他还有个好太子。
我告诉萧钰,「去吧,去发泄你这么多年来的憋屈与怨恨吧。」
然后萧钰生生把他父皇气闭眼了。
萧钰继位,第一件事便是为他的母后洗冤,公布淑妃的罪行,直接废了她与贤王。
朝臣无人敢有异议。
不久后,二人「病故」,也没有引起任何风浪。
然而我让萧钰将他们送去了最下等的窑子。
他们残害了那么多姑娘,该是一报还一报。
我与萧钰一路走到这里,又有桃花蛊,我没必要再演了。
我问他,「是不是后悔招惹我这么个蛇蝎女人?」
他笑了,「与我这气死父皇的逆子很是般配。」
我主动上前吻住了他。
「他们都是坏人。像你这样的好人,我永不负你。」
我一言不发地离开,回到秦家时正瞧见平南侯府的人来报丧。
「作-」我永远无法向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帝王,完全交付自己,即便我知道他对我的真心。
因为在这世间,女子总是输不起的。
萧钰一直不曾开过选秀,偌大的后宫只有我一个光杆皇后。
那些姑娘时不时会回到京城,与我说说她们如今的日子。
大家都有了更好的未来。
没有时刻笼罩在头上的阴霾,不用日日担惊受怕。
可以平凡的过完一生。
如此便够了。
而我,皇后这个位置很好用,往后的日子,我想让更多的女子过上平凡且幸福的人生。
来源:雪媚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