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杂忆:童年岁月(秦宝雄)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8-05 15:53 1

摘要:秦宝雄(1917—2012),1917年生于北京,美籍华人。早年就读清华大学,1938年赴美国入印第安纳州普渡大学,获电机工程硕士学位,1986年从美国国际商业机器公司高级顾问职位退休。曾与前夫人颜彬生协助晏阳初先生推动国际乡村改造事业近半世纪。去年,已九十四

原编按:秦宝雄(1917—2012),1917年生于北京,美籍华人。早年就读清华大学,1938年赴美国入印第安纳州普渡大学,获电机工程硕士学位,1986年从美国国际商业机器公司高级顾问职位退休。曾与前夫人颜彬生协助晏阳初先生推动国际乡村改造事业近半世纪。去年,已九十四岁高龄的他始动笔追忆生平往事,文字于平易天然中,透露着阅世的通脱与智慧。老人不幸于今年6月6日在美国去世,此为他的一篇遗作。

1917年9月5日,我在北京西城丰盛胡同旁边的前泥窪出生。一年以后,我家搬到不远的后泥窪,租了一个四合院,一住就是十二年。1930年夏天,我小学毕业,同年6月去南京,和单身先去那里的父亲同住。两个月后,全家从北京搬去南京,我开始入中学,结束了我早期的童年生活。以后考入北京清华大学,又来美国定居,那都是后事。我已经活了将近九十五年。若天假我年,我还想将一生各阶段的回忆,陆续记录下来。

我很理解,一个人活了将近一世纪,而且还能把很多生命过程中重要事件,用清静的头脑,平易的文字记录下来,不是太简单的事。我有幸生在一个文化水平相当高的家庭,因为父亲是学者、教授,生活是清苦的。以后父亲从政,做的是“清官”。但是他把一生的积蓄大部都给了子女作教育费。这些事我在当时并不清楚,是多年以后才了解的。在中国,人和人的关系,常常不是明说的,一切“尽在不言中”,要当事人用心去推测。

在这篇杂忆里,我将把近百年来所知道及亲身经历的事情,和以后的演变记录下来,作为那时本人生活的写照。资料的来源有下列“几处”:(1)父亲的日记和大事记录,(2)报纸或印刷品记载,(3)电脑网络上搜出来的情报、记录,(4)比我大一岁的姐姐的回忆,(5)从我“颈上头脑”挖掘出来的回忆。

很明显的是:第一、二处有白纸黑字的原始资料,应当可靠;第三处想也可信;第四、五两处,因为我们不想也不必说假话,也应该是真实的。可是人的记忆常常会变形,而且事件发生的时间也很难掌握。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提供可靠的信息。至于所记录的思想和感觉,是当时的、还是后来的,我也不一定能弄得很清楚。

我的父亲:从淘气顽童到紫袍玉带

父亲秦汾(1887—1972),字景阳,出生在江苏省嘉定县南门内李家弄,我家明代建造的故居。窗上没有玻璃,用镶了小块半透明的贝壳,放进亮光。现在我所说关于父亲的事迹,很多都是从他自己编的年谱和每日大事记摘录出来的。

父亲幼年是个顽童,非常淘气,有时在外面乱跑,回家满脸泥土,肚子饿了把手一举,就要家人开饭。年轻时曾被送去电报局和当铺做学徒,均因对做事没有兴趣,不够勤快,被遣送回家。就在家里和哥哥秦沅跟他们的父亲——我的祖父,识字读书。有一天,为鼓励他们,祖父写了下面两句话:

“今日黄卷青灯果然辛苦,它年紫袍玉带何等辉煌。”

读完经典古书以后,父亲先去上海南洋公学(中学程度)读书。忽然就改变作风,用心学习,成绩优异,屡列前茅。毕业后父亲被送去远在北方、免费的天津北洋公学(今天津大学前身)读书。学校是李鸿章、盛宣怀创办的,目的是培养通晓科技和洋务的人才。1906年,袁世凯主政时,选拔了三十五名优秀毕业生,出国深造。父亲被保送到美国波士顿的哈佛大学学习天文和数学。他在1909年获得了学士和硕士的双重学位,还是那年哈佛最优秀的两名毕业生之一。当年8月,乘船去英国继续深造。

到了英国,父亲先去最高学府之一的剑桥大学。发现那个大学不承认美国的学位,要他再读两年才可以拿到学士学位,他很不满意,所以就去了格拉斯哥城(G1asgo w City)的格拉斯哥大学。这个学校只要他念两年就可以得到博士学位。他入学以后,因为家里多次去电报催他回国,所以没有在格拉斯哥大学念完,去欧洲大陆游历一次,就在1910年夏季回国。

父亲回国后,先回嘉定老家省亲,然后到南京、上海教书。1912年春季,和母亲钱新才结婚。因写了几本中学程度的数学教科书,被全国各校采用,一时声名鹊起,后来被载入中国现代课程教材史。1915年,他被邀请去北京大学教天文和数学,并在教育部任专门教育司司长。以后1930—1944年代在国民政府做财政部和经济部次长,可以说是穿戴“紫袍玉带”了。

在我记忆中,我和父亲的关系始终非常严肃,并不亲热。我的印象是,他事事总是偏向着我哥哥,但我也没有特别起反感。在我十岁前,他曾给我们讲《三国志》和岳飞、文天祥等历史人物的故事。也用中文给我们讲他欢喜的英文小说。他亲自教我们读的经书只限于《论语》和《大学》,家庭教师还教过《左传》,但时间也很短。1926年以后,父亲南北奔走,就不管我们的教育了。其实他表面上好像不管,但并不是不关心。我想当他看到我们每个人都有了自己选定的目标(燕京,交大,清华),而且都达到了目标,也就不去干预了。1938年父亲因为我们要出国读书,就给宝同、舜华和我每人一笔钱,完成了他培养儿女的宿愿,也消耗了他大部的积蓄。他的心意,我当时并不清楚,活了快一百岁,方才理解。

晚年父亲和继母住在台湾,由大妹妹舜英照顾一切,生活稳定,但不宽裕。有时我给他们寄点钱去,也都被父亲转给继母的母亲——住在北京的陈迪新老太太。巧合的是,父亲1972年12月12日在台北去世,陈老太太也在北京同年同月去世了。

我的母亲:典型贤妻良母

我的母亲钱新才(1887—1921),出生在上海。她的父亲钱树声是商人,有两个子女。母亲的哥哥钱永铭,字新之,和父亲是北洋公学同学。以后父亲去美国哈佛读书,钱新之则去了日本学商科。1910年,父亲和钱新之同在南京两个不同学校任教,异地相逢,倍感亲切。钱把他妹妹介绍给父亲,两人1912年1月11日在上海结婚,仅在市政府登个记,仪式非常简单。

母亲曾在上海务本女塾读书,谨慎诚恳,成绩优异,还表现了较强的办事能力。毕业后校长聘她留校处理校务,总管一切,直到结婚时才辞职。婚后住在上海,主持家务,并帮助父亲写教科书,1912年底,生子宝鹤,因为躲避战乱,各处奔走,婴儿不幸夭折。1914年又生女儿大华、儿子宝同,一个在年初,一个在年底,因生产过频,母亲体质渐渐虚弱。

1915年父亲先去北京,随后母亲带了两个孩子,从上海搬家去了北京住了六年。因屡次内战变乱,她独自带小孩和行李,上海、北京往返五次,那时要乘火车,在南京乘轮渡过长江,是非常辛苦的事。1916年女儿舜华在上海出生;1917年我在北京出生。不幸女儿大华感染流行病也在那年去世。1919年母亲生了弟弟宝通,又得失眠症,几个月不能入睡,后来每天发烧,咳嗽吐血,经常高烧。父亲每天给她量体温几次,用钢笔记在纸上,画成图表,又把这些纸粘连起来,成了很长的一条。

看了这些体温记录,西医诊断是肺痨病,建议病人放弃一切,到西郊香山疗养院去静养,或可复元。但是她要主持家务,不能离开。中医有另外一种说法,让她吃了很多煎熬的苦药,都没有效。又试用了各种偏方,也没有效果。母亲知道自己得的是传染病,就避免和我们接触,继续主持家务,一直到病倒在床为止。1926年6月17日伯母徐湘华从南方来,母亲私下和父亲说:“她来得太早了,应该再迟一两个月来,可以帮你办事。”只过了五天,母亲病情突然转变,父亲问她有何遗言,她说:“我生病很久,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又问她感觉如何,她说:“我现在心安,也很舒适。”就在沉睡中,离开了这痛苦的世界。

我现在还能记得的,是我和她的一次对话。大概是在1921年春天,我三岁多,有一天她坐在床上我站在房门口。她用上海话问我:“老雄,我要走了,侬哪能办法?”我也用上海话回答:“姆妈,侬去哪里,我特(和)侬一道去。”今天笔者写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不能自已。母亲走了已经九十一年了,我没有跟她一道去,没有时常怀念她,没有法子回报母爱,真是对不起她!

我的继母

我的继母陈群之(1900—1993)是上海近郊松江人。她的母亲陈迪新(?—1973),是受过新式教育的,大脚,一直在南方的一个女子学校做学监,很早就和丈夫分离了,独自教养独生女。女儿要进大学时,她就把女儿带到北京,让她在女子师范大学读书。

1921年6月我生母去世,陈老太太经同乡友人介绍,将她正在大学读化学的女儿嫁给我父亲。

父亲和继母结婚,是在1922年3月的一天,地点是在我家。姐姐那时住在上海舅舅家,只有还不到五岁的我和哥哥、弟弟三人,穿了新衣,乖乖地坐在一间厢房里。有很多客人,到这个房间来观望。我听见她们用上海话说:“这俩个(意思是几个)小囡(孩儿),真是苦恼(可怜)。”

其实,她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后来我上了小学,同学聊天时,有的常说自己的继母“如何如何”。我却从来不议论继母。对我来说,她就是我的母亲。现在回想,她结婚时只有二十一岁,就要照管一个家庭和几个孩子,一定很不容易。结婚以后不久,姐姐就从上海被接回北京。

1923年继母生了一个儿子,宝隆,因为她产后生病,婴儿由外祖母照管,喂他吃奶粉,只活了几天就死去。1924年继母生了一个女儿,舜英。所以我就有兄、弟、姐、妹各一人。直到1932年,才又有一个妹妹,舜芹。父母对子女的照顾,会有不同,那是因为本人的心态,对子女不同的期望,和与子女交接的反应等,多种复杂的因素而造成。继母对自己生的大妹妹舜英最关心,我可以理解。她对我也非常不错,有时单独带我出去看电影、购物和在饭馆吃饭。她常在人前夸奖我,使我高兴,也使我增加了自信心。她对我的鼓励和关怀,一直维持了七十年。继母晚年住在台湾,两眼失明,而且重听,收到了我给她寄去我学作的诗,就请人念给她听。我回台湾时,她把记得的我作的几首诗,背给我听,让我感动。今天写到这里,我不禁潸然泪下。母爱是伟大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神秘的力量,而且不只限于对亲生的儿女!

至于继母和我的兄、姐、弟三人关系,我一直到现在还搞不清楚。只知道继母和他们有过矛盾,但不应该是太严重的,详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我的兄弟姐妹

我生母在结婚的十年里,生了六个儿女。生存的只有四个,就是我,比我大三岁的宝同,大一岁的姐姐舜华,比我小两岁的弟弟宝通。1927年宝同小学毕业时,我们四人有一张合影。宝同手里拿了毕业文凭站在前面。其他三人依年岁大小排在后面。

1927年宝同得了肺痨,去香山疗养院住了一年多,回来后好像变了个人,在家里专心读书,练习写字,又看很多杂志。1930年入南京金陵中学,立刻成了全班最好的学生。1935年春季在金陵中学毕业后,去金陵大学读了半年,就在那年夏天考取了上海交通大学。

以后来美国,他和我在同一个学校读过书(都得了硕士学位),同在一个工厂做过事,又同想在美国创办企业。1949年我接受现实,转回做工程的事,他仍继续进行创办企业。可惜事与愿违,几次功败垂成。最后开了一个电磁实验室,渐有成绩,不幸1969年一个雪夜,因车祸陨命。我帮助他夫人凌佩芬结束了他的公司,并帮助她将三个儿子抚养成人。

姐姐舜华,生在上海舅舅家,三岁时又被舅舅从北京带去上海住了一年多,所以她会说流利的上海话,和舅舅家的表亲姐妹,亲若家人。我还记得1920年,有一天晚上舅舅坐了汽车来北京我家,接她去上海,黑夜里汽车灯把胡同前面照得雪亮,非常耀眼。我看见姐姐抱了一张小板凳,高高兴兴地上了汽车。等她再被接回来,已经是一年以后,母亲已去世了。

我和姐姐的关系,是比较复杂的。童年时我们相当疏远。1936年秋天,她在燕京已读了三年,我才去清华上学。我小学毕业后,在南京住了六年,再回北京上大学,人地生疏,幸亏有她照顾我,在各方面帮我很多的忙。1938年,我去上海准备出国,她已结婚住在上海,后来又去香港。这一次分手,直到1956年,她和丈夫贾德怀来美国和欧洲旅行,才又见面。1958年,他们全家搬来美国定居,丈夫在纽约负责轮船公司事务,她在联合国做事。那时期,我和前妻颜彬生每两三个星期,必和他们见面一次,相互了解两家情况,一直到他们两人退休。姐姐舜华是笔者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上,最长时期的伴侣,我们对一般事情的看法,大致是相同的。

她是燕京家政系毕业的,精于烹任、刺绣、缝纫等家务。她的两个女儿,培新和培乐,也学到了这些本领。儿子贾培元,是继蒋介石做台湾“总统”的严家淦的女婿,东海大学毕业后,来美国读完商业管理硕士学位,在银行界服务,成绩斐然,升迁极快,最后在美国最大的花旗银行副总裁任上退休。

姐姐舜华,在丈夫去世后,搬到吴斯特城(Wooster,Ohio),在女儿住宅旁边,买了一栋房子居住,已有十三年了。因为两地距离相当远,我和姐姐现在每年顶多见面一次。她的女婿是美国人,哈佛大学远东历史系博士,在吴斯特学院教授中国历史。

写到这里,月份牌显示今天是2012年3月23日。掐指一算,笔者已经活了九十四年六个月又十八天。我姐姐比我更多活了十一个月三十天。我们姐弟和两个妹妹,是秦氏第十九世唯一生存的人了,不知道是应该感叹,还是庆贺?

弟弟宝通,因为生的最晚,总是觉得没有人爱护他,这也许是事实。他自小就脾气很大,跟哥哥姐姐都不太亲热,不高兴时,就气愤说要自杀。1930年去南京进小学,后来进金陵中学,还是独来独往,自以为是,不接受兄长的教导。1937年抗战开始后,他在汉口一个教会学校读了几个月,就单身去四川万县,继续在迁到那里的金陵中学读书。1943年在迁到成都的金陵大学毕业,办了一个化学工厂,成绩还不错。又结婚生子女。

抗战胜利后,他受四川人委托,去上海办银行,因为经济混乱,进行得非常困难,但生活还是不错。新制建国时,他以为生长在四川的妻家,认识新政权的元帅,安全不会有问题,所以他全家五口,是父亲和舅舅两家唯一留在大陆的一家。以后大动乱时期,四川的靠山被整,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宝通也因家庭背景及海外关系,备受压迫。最后跳楼企图自尽,虽未送命,却终身残废。

1976年,我已出国三十八年后,第一次回国,在上海和宝通家人见面,看见他因为身体状况,不能工作,闲住在家,不胜唏嘘。以后我和姐姐资助他的大儿子元成来美国读书,他对待我们,好像是对待党的干部,对我们给他的劝告,只是唯唯应诺,并不遵同,所以也产生了些问题,这些都是过眼云烟了。我和前夫人颜彬生每次回上海,必定去看宝通。1992年,我和姐姐、姐夫一同回国旅游,并去上海探望他,聚谈甚欢。那年冬天,他就因心脏病谢世了。

我的大妹妹舜英,一直是父母亲最宠爱的,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她非常聪明活泼,主意大,有很强的办事能力。结婚以前,一直在母亲身边。抗战时期,住在上海法国租界,抗战末期去重庆。胜利后回南京,在金陵女子文理学院读书。1947年4月18日她没有毕业就结婚了。以后去台湾,在最高层社会中,有适当的地位:她丈夫陈勉修,是台湾“副总统”陈诚(字辞修)的胞弟;她的外甥是继蒋介石做台湾“总统”的严家淦的女婿。她本人也多年在蒋介石、宋美龄做礼拜的教堂弹琴办事,和他们有非常友善的关系。

她在社会各方面非常活跃。兴办学校、管理教会的事、热心帮助亲戚朋友,为他们介绍医生、接洽住院、解决家庭问题,各方面都兜得转。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她是父母晚年唯一在台湾的儿女,尽心照顾两老,直到他们生命的终点。她个性很强,但是做事周到,为父母在海外其他的儿女代劳,鞠躬尽瘁,我们实在积欠她很多很多,应该感谢她。

小妹妹舜芹,1933年出生在南京。继母在生产后,生了一场大病,所以对小妹妹有偏见。不幸这样的感觉,持续了继母的一生。舜芹本来在台北大学念法律,又学宗教,和也是学宗教的同学黄岐结婚。以后两人来美国,各有专业,并在华人社区做布道工作,求仁得仁,有很愉快美满的生活。2009年,丈夫去世后,她和未婚的女儿黄君佩住在纽约市郊区,离我家不远,生活稳定。她养了一只小狗,给她们添了很多麻烦,也给她们添了很多乐趣。

我的童年教育

我六岁时开始进小学,中间有两年因病休学,所以十四岁才从小学毕业,比我姐姐晚了两年。一年级第一课的教材是:“狗,大狗,小狗。”第二课是:“大狗叫一叫,小狗跳两跳。”我把这本书带回家,给父母看了,父亲觉得有点奇怪。母亲对父亲说:“你是教育部的司长,学生念这样的书,你怎么会不知道?”二年级第一课是:“喇叭哗嗒嗒,起来吧,起来吧!”

我小学一、二年级是在西城北师附小(俗称红庙)念的。三年级,是在京师第一蒙养园念的。那时红庙的校长张铎民,日本留学生,声誉很好,在丰盛胡同开了“铎民小学”,离我家只有咫尺之隔。我四年级就转到那里,读了三年,直到1930年,小学六年级毕业。我在小学时,就喜欢写作,常代老师给同班同学改作文。

五年级开学那天,我早晨去学校,看见级任王老师,面色苍白,在后院散步。又过了一会儿,看见有两个校工,把王老师放在一扇门板上,抬出校门。到中午时校长艾华(师大教授,继已故的张铎民校长),和我们说王老师因心脏病死了,叫我们和教音乐的许老师,练习唱一个纪念歌。歌词是:

绛帐开日喜相逢,忽传先生病怔忡,

只望针药能起死,顷刻星陨赴长空。

娟娟言笑今何在,循循诱导永难蒙,

秋风时雨凄凉夜,哪堪回首忆音容。

我很佩服艾华校长的才华,可那时就觉得“秋风时雨凄凉夜”,里的“时雨”用得不妥,应该用“苦雨”。我六十年后学习作诗,回想小时的吹毛求疵,还是不错的。

我童年时代,因病辍学两年,发现家里有很多小说,包括《三国志》、《水浒传》、《列国志》、《封神榜》、《镜花缘》等旧小说,还有林琴南翻译的很多西洋小说。这些书让我消磨了很多时间,也让我增加了国学常识和写作能力。那时不知道用字典,见了生字看不懂也不管,只是硬读,渐渐地也就读通了。现在回想,那也是我童年教育很重要的一个阶段。

以后在中学和大学,所受的教育,当然大大不同。但是已不在本文该说的范围之内了。只有一件事,还值得一提:我去年4月开始用中文写作,最大的困难是电脑打字。经过了一年多练习,现在已经可以操作自如。美国人有一句话:“你不能教老狗玩新花样。”看来这句话,也未必准确。

来源:近代史飙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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