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藏冰洞里的寒气顺着裤脚往上钻,吴天宝将马三的尸体用干草盖好,又在洞口堆了些石块,算是给这位守了一辈子秘密的老人一个安稳的归宿。那本牛皮日记被他揣在怀里,隔着棉袄都能感觉到纸张的粗糙,像块磨人的石头。
第十四章:日记残页
藏冰洞里的寒气顺着裤脚往上钻,吴天宝将马三的尸体用干草盖好,又在洞口堆了些石块,算是给这位守了一辈子秘密的老人一个安稳的归宿。那本牛皮日记被他揣在怀里,隔着棉袄都能感觉到纸张的粗糙,像块磨人的石头。
“现在怎么办?”那拉老人用木棍拨了拨洞里的灰烬,火星子在黑暗中跳了跳,“这法子……你打算用吗?”
吴天宝没说话,掏出日记翻开。第一页的字迹还算工整,记录着爹刚进长白山时的情景——“民国五年冬,带十八弟兄入山,寻煞石踪迹。山民言,近日常有白光冲天,疑是冰夷异动。”
往后翻,字迹越来越潦草,甚至有些字被墨迹晕染,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民国六年春,找到禁龙地入口,弟兄们折了三个,被阴兵所伤。守陵人拦路,言煞石动不得,父不听,强入之。”
看到“守陵人”三个字,吴天宝心里一动,原来爹当年也遇到过守陵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位老人。
再往后翻,日记里开始出现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地图,标注着禁龙地的机关分布,还有些对付阴兵的法子,和《守陵要术》里的记载大同小异。直到翻到最后几页,字迹突然变得狂乱,墨痕飞溅,像是在极度痛苦中写就:
“血咒反噬!冰夷现身,化为人形,言可助我号令战魂,复马家荣光。其言如蜜,其心如毒,弟兄们被蛊惑,皆入煞石之影……”
“守陵人言,毁石需以血脉为引,融镇魂石之精,刺其核心。然此举同归于尽,父犹豫……”
“冰夷化吾妻模样,诱吾离石。幸得祖传匕首,刺破幻象。然妻病重之事,恐非虚言……”
吴天宝的手指顿在“妻病重”三个字上,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娘当年确实生过一场大病,高烧不退,差点没挺过来,时间正好是民国六年。原来不是冰夷瞎编的,是真的……爹在长白山里,竟也知道家里的事。
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吾儿天宝,若你见此日记,不必寻我。守石,或毁石,皆随你心。唯记——家在,东北在,便值得。”
“家在,东北在,便值得……”吴天宝喃喃念着这句话,眼眶忽然热了。他好像能看到爹写下这句话时的样子,或许正靠在煞石上,手掌流着血,却带着笑,想着远方的家和儿子。
“你爹是个汉子。”那拉老人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看着日记上的字,声音里带着敬佩,“当年他明明有机会毁石,却因为怕战魂外泄,连累百姓,硬生生放弃了。这份担当,不是谁都有的。”
吴天宝合上日记,揣回怀里。他忽然明白了爹的意思——守石,是为了稳妥,不让战魂为祸;毁石,是为了彻底,给后人一个干净的长白山。无论选哪条路,只要守住“家”和“东北”,就不算错。
“我想再等等。”他站起身,望着洞外的冰崖,“马三前辈说冰夷知道毁石的法子,说明它也怕被毁掉。如果我现在动手,它肯定会拼命反扑,到时候说不定会伤及无辜。”
更重要的是,他还没确定娘的安危。如果娘真的安好,他愿意像爹一样,守着煞石过一辈子。可如果……
“也好。”老人点点头,“这事儿急不得。冰夷刚被你伤了元气,短时间内掀不起大浪。咱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两人离开藏冰洞时,天已经擦黑。长白山的夜色来得快,林海在暮色中变成一片墨色,只有头顶的星星亮得惊人,像煞石表面的光点。吴天宝走在后面,忽然发现冰崖下的岩石上多了个新的刻痕——还是“马”字,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笑脸。
他心里一动,回头望了望藏冰洞的方向,仿佛能看到马三前辈在暗处点头。或许,这位老人并没有真的离开,他的魂灵,还在守护着马家,守护着长白山。
回程的路比来时顺利,引路的“马”字标记依旧清晰。走到“鬼见愁”时,吴天宝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轻得像猫,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回头望去,夜色里只有摇曳的树影,什么也没有。
“有人跟着。”他低声对老人说。
老人放慢脚步,用眼角的余光扫视四周:“是阴兵,还是……”
“都不是。”吴天宝握紧青铜匕首,“脚步声太轻,像是女人。”
他忽然想起春杏,那个被冰夷附身的采药女。难道她没死?还是……又被冰夷缠上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吴天宝猛地转身,匕首直指身后的黑影。黑影“啊”地叫了一声,慌忙后退,月光下露出张苍白的脸——正是春杏,只是此刻她眼神清澈,脸上满是惊恐,不像被附身的样子。
“是你?”吴天宝愣住了。
春杏扑通一声跪在雪地上,连连磕头:“吴先生饶命!我不是故意的!是那黑雾缠上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怎么会在这儿?”那拉老人上前一步,黑袍挡住月光,在她脸上投下片阴影,“马三前辈呢?”
提到马三,春杏的眼圈红了:“马爷爷……马爷爷让我在这儿等你们,说要是你们平安回来,就把这个交给你们。”她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递了过来。
吴天宝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块玉佩,龙睛处嵌着颗小小的红宝石,正好和他手里那半块断裂的玉佩对上。合在一起,正是完整的黑睛龙纹佩,只是龙睛变成了红色,像是渗了血。
“这是……”吴天宝惊讶地看向春杏。
“马爷爷说,这是你爹的贴身玉佩,当年他被困时,让马爷爷交给你娘,算是留个念想。后来你娘让我进山找雪灵芝,顺便把这玉佩带给你,说……说看到它,就像看到她一样。”春杏的声音带着哭腔,“马爷爷还说,你娘的病好多了,让你别惦记,好好……好好做你该做的事。”
吴天宝握着合二为一的玉佩,掌心的疤痕忽然传来一阵温热,和玉佩的温度渐渐合在一起。他终于明白了,娘早就知道他在做什么,早就原谅了他没能回家。这块玉佩,是念想,也是托付。
“冰夷还缠着你吗?”那拉老人盯着春杏,眼神里带着警惕。
春杏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香囊:“马爷爷给我的,说里面装着镇魂石的粉末,能防那些脏东西。”
吴天宝看着香囊里露出的灰色粉末,确实是镇魂石的样子。他心里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春杏是真的,娘的消息也是真的。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他问春杏。
“马爷爷让我跟着你们。”春杏低下头,“他说我认识山里的路,还懂些草药,或许能帮上忙。而且……而且冰夷好像盯上我了,我一个人不敢下山。”
吴天宝和老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多个人确实能帮上忙,而且春杏知道外面的事,能让他们不至于和外界彻底隔绝。
三人结伴往密道走,春杏果然认识路,带着他们抄了条近路,比来时快了将近一个时辰。走到密道入口时,吴天宝回头望了望奉天城的方向,夜色深沉,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心里却踏实了许多。
家在,东北在,便值得。
爹的话在耳边回响,吴天宝握紧了怀里的日记和玉佩。他知道,自己暂时不会用那个毁石的法子了。他要守着煞石,守着这份安稳,像长白山的松树一样,沉默而坚定地站着,直到有一天,真正需要他做出选择的时候。
密道里的阴兵依旧在巡逻,脚步声整齐划一。吴天宝走进石室,煞石表面的光点温柔地闪烁着,像是在欢迎他回来。他靠在石台上,翻开爹的日记,借着光点的光芒,一字一句地读着,仿佛能听到爹在耳边低语。
春杏在角落里生起篝火,火苗跳跃,映得石室里一片温暖。那拉老人坐在火堆旁,擦拭着那把青铜匕首,银面具在火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或许,守陵人的日子,也可以不那么孤独。
来源:苗苗漫剪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