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只听皇上在上面高声说道：“朕看着你们这些年轻人，心里很是高兴，尤其是太子和时宜。”

我被太子解除婚约后，庶妹带着新的圣旨来向我炫耀。

“太子殿下真是英明，我本来就比姐姐更适合当皇后。”

我淡然一笑，没有说话，冷眼旁观她进东宫封为妃子，整天没日没夜地争夺宠爱。

转过身，我却嫁给了不受宠但性格内敛沉稳的七皇子。

短短三年时间，太子被废黜，皇帝驾崩。

七皇子登上皇位，成为了新的皇帝。

而我，成了整个南离最年轻的国母。

1

宫宴快要结束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手上的镯子不见了。

赶紧让身边的侍女蝴蝶帮我找。

这时宴席上，皇上正举起酒杯邀请众人一同饮酒。

我抬手抬头的瞬间，看到坐在下手位置的庶妹。

她的手上赫然戴着那对镯子，色泽温润得像水一样。

心里又惊又怒，我强压着情绪。

只听皇上在上面高声说道：“朕看着你们这些年轻人，心里很是高兴，尤其是太子和时宜。”

“这样，朕就放心了。”

坐在一旁的皇后娘娘接过话头：“谁说不是呢，他们两人从小就认识，情谊可不是别人能比得上的。”

我在下面站起身行礼。

在帝后二人慈爱的目光中，接受了这份称赞。

我和太子的婚期越来越近，如今朝堂上皇子之间的争斗很激烈，急需一位能够掌权的皇子。

而我家，是天下文人的榜样。

祖父担任华山书院院长将近三十年，门下的弟子遍布天下。

父亲是当朝首辅，官居一品。

外祖父是刑部尚书，掌握着生杀大权。

我从小就被安排陪伴在太子身边。

仿佛一切在我们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好了。

抬头望去，太子正朝着我微笑。

宴会还没结束，宾客也还没散尽。

我伸手拉住庶妹。

“妹妹，这不是我的镯子吗？”

庶妹眼神闪烁，缩回手想藏到身后。

我没有放过她。

要是回到府里，她肯定会仗着父亲的宠爱，把镯子占为己有。

这些年，她从我这里抢走的东西还少吗？

“妹妹，这是今天早上我出门时，母亲交给我的，难道你也有一对一样的？”

这对镯子独一无二，世上只有这一对。

庶妹后退一步，我紧盯着她上前一步。

突然，庶妹像求救似的看向我的身后。

我还没来得及转身，太子已经站在了我的对面。

他伸手护住庶妹，皱着眉头看着我：“崔时宜，不要欺负时月。”

我愣了一下。

“可这是我的镯子。”

我抬头想向他解释，却看见庶妹小心翼翼地躲在他身后。

她的手还攥着太子的腰带，微微往后拉了拉。

太子扭头，温柔地按住她的手。

“别怕，你姐姐心地善良，不会故意欺负你的。”

此时皇上和皇后已经离开，还有一部分官员的家眷在场。

庶妹似乎有些害怕，主动说道：“没事的，姐姐喜欢的话，给她就是了。”

可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外祖父为官清廉，母亲嫁过来时嫁妆虽然丰厚。

但这些年，因为莲姨娘在父亲面前抱怨，不知道有多少嫁妆划给了她们。

如今，母亲手中也相当拮据。

我向庶妹伸出手：“既然这样，那就还给我吧。”

可就在庶妹准备归还的时候，太子一把拦住了她。

他似乎有些生气，嫌弃我失了风度。

“崔时宜，你是嫡女，难道不明白要爱护妹妹吗？这么善解人意的妹妹，你不好好对待，还要抢走她的东西。”

“况且，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你这副样子，以后恐怕没有容人的气度。”

说完，他大步离开。

走了几步，回头看了崔时月一眼。

庶妹连忙提起裙摆跟上去。

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

望着萧沐的背影，我只觉得无比陌生。

2

太子真的不知道我和庶妹之间的事吗？

当然不是。

我虽然从未在他面前说过庶妹的坏话，但这些年父亲宠妾灭妻的流言四处传播。

我头上的珠宝，也从京中最时兴的款式，换成了简单的木簪。

太子在皇室长大，这一切，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我低着头，盯着脚下的珠花。

一步一步，在长长的宫道上走着。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砸在青石砖上。

就连微微落下的雨，也掩盖了泪水的痕迹。

蝴蝶跟在我身后不敢出声，气氛太过沉重。

低着头走了很久，没想到一下撞到了一堵坚硬的“墙”。

我抬头，看到清晰的下颌线。

连忙后退几步，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剑眉星目，身姿挺拔。

他手中拿着一把油纸伞，挡在我面前。

他一手扶住我的手腕。

“崔大小姐，你手上那对青葱玉镯去哪里了？”

见我不说话，或许是怕冒犯到我，他又补充了一句。

“只是觉得那镯子很好看。”

他眼眸中带着化不开的浓重情绪。

我缩回手，轻声说道。

“多谢七皇子关心，那镯子现在在我妹妹手上。”

说完，连连后退，躬身行礼，快步离开。

走了很久，我回头望去。

只见七皇子放下手中的伞，独自在雨中漫步。

在红红的高墙下，只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

3

我回到家时，家中气氛异常压抑，就连守在门前的门童，也没了往日的精神。所以，当我走进大堂，看到坐在主位上的太子时，尴尬地低下了头。

随着茶杯碎裂的声响，父亲率先对我发难：“你今天是不是当众让你妹妹难堪了！”我挺直身子跪着，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大声回应：“是她拿了我的镯子不肯还。”

这话一出，父亲更生气了：“一个镯子就值得你们姐妹结仇吗？”我冷冷地看着他，站起身，扯着身上的衣服料子递到父亲面前，一字一句地说：“一个镯子？妹妹要我的可不止一个镯子。不管是衣裳、珠宝，还是鞋袜，哪样不是拿我的？”

父亲站起来指着我：“这是公中的银钱。”我迎着他的目光：“公中的银钱？那是您为了给莲姨娘留银子，把府里所有铺子的利润都给了她。现在您身上穿的、手里戴的，没有一样不是我娘的嫁妆！就算是农户，也不会动女子的嫁妆！这光鲜亮丽的首辅府，竟是靠女子的嫁妆来维持生计！”

我高高扬起头，直视着父亲。“混蛋！”他终于失了体面，挽起袖子狠狠打了我一巴掌。我的脸立刻肿了起来，被打得跪坐在一边，眼眶通红。

原本以为太子会看在婚约的份上护着我，可他却高高在上地沉声说：“崔时宜，你知道你今天在外面丢了多少脸面吗？从未想过，你是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

我嗤笑一声：“太子是第一天认识我吗？”太子噎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崔时宜，婚期将近，你如此行事，把我放在哪里？”可是太子，你这样一味地责怪我，又把我放在哪里？

说完，他失望地看着我，长叹一声，挥袖离去。庶妹上前几步，像是要扶我起来，可父亲的声音先传来：“别管她，姐妹不和，肯定是当姐姐的有错，让她好好留在这里反省。”

随着大门“吱呀”一声关上，整间屋子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终于支撑不住，肩膀耷拉下来。这样的手段，我已经见过太多次了。

傍晚，夜幕降临，庶妹带人推开门，侍女手中端着饭菜。“吃吧，姐姐。”她的声音带着戏谑，没了白天那副受尽欺负的样子。

我瞥了一眼，香菇、木耳、猪肉，全是我不喜欢的东西。我别过头，不理她。庶妹把玩着手中的镯子，漫不经心地说：“姐姐不吃也没关系，只是要是让母亲知道了……”

她没说完，但我懂了。母亲日夜操劳，一定不愿看到我病倒。庶妹上前一步，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她修长的指甲划过我的脸颊：“姐姐，你说我和你明明差不多，为什么太子偏偏就爱你这张脸呢？姐姐一向仁厚，我屋里的东西大多都是姐姐送的。姐姐这么大方，不如把太子也让给我吧？”

我眼神冷漠。庶妹终究还是向我挑明了，她明里暗里做了这么多，今天终于把目的全盘托出。可是，她凭什么让我让！我已经让了那么多，怎么能让她再轻易夺走我身边的人。“你休想！”我偏头躲过她的手。

庶妹却没生气，只是娇笑着说：“那姐姐，就等着吧。”

4

之后，京中关于崔首辅家嫡女脾气骄横、欺辱庶妹的流言四处传播。太子叫我去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因为这些流言。

我踏着竹制楼梯，一步步走上茶室二楼，太子正端坐在棋盘前等我。“殿下。”自从那次镯子事件后，我们就没再见过面，如今再见，我只能干巴巴地打招呼。“嗯。”太子也很冷淡。

他这副样子倒是让我平静了下来：“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太子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棋盘：“你嫁入东宫，不需要带嫁妆。”他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让我摸不着头脑。

“这是什么意思？”“听时月说，你母亲为你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反正你要嫁入东宫，不如把这些嫁妆全给崔时月，她出身不好，你也帮衬帮衬。”太子声音平稳，没什么变化。

我动了动耳朵，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哑着嗓子问：“什么叫把嫁妆全给崔时月？”太子抬眼看我，目光沉沉：“你要嫁入东宫，自有我对你好，时月她孤苦无依，你让着她点。”

他眼神没变，手里捻着棋子，见我不说话，有些不耐烦：“你总归是要嫁给我的，这些俗物不该放在心上。”我勾起嘴角，心想这些年的感情真是喂了狗。

我的嫁妆，是我娘从我小时候就开始为我攒的，就算日子再难，也没想过动这笔钱。现在，他轻飘飘一句话，就要送给别人，真是大方。

太子仿佛觉得理所当然，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我的一切都该由他做主。他根本没把我当作未来的妻子。

想到这里，往日的回忆都化作了粉末。就算情谊再深，遇到婚约这个问题，也可能土崩瓦解。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不再有任何波澜，因为我知道，我们再也不可能了。

我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既然如此，也不用再留颜面了。我跪下向太子行大礼：“太子殿下，我们实在不合适，明天我会请母亲面见皇后娘娘，解除婚约！”我一字一顿，语气很重。

说完，我深深看了太子一眼，眼前的人不是我的太子哥哥，而是一心向外、把我当作物品的皇太子。

5

不管是谁，要放弃一个相处十几年的家人，都如同割肉般疼痛。我并非天生就倾心于太子，而是在日日夜夜的相处中，由一件件小事积累起了深厚的情谊。只是我原以为这情谊如坚固的城墙，结果轻轻一戳就破了。

当年我年纪尚小，跟随父亲参加围猎时，不慎闯入危险区域。刚进去时并未察觉，直到我随意抬头，看到一条青蛇在头顶“嘶嘶”作响，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逃跑。可这一跑，惊起了其他动物，一只黑熊追了上来。我连滚带爬，最终还是处于它巨大的阴影之下。当昏黄的巨齿逼近我脸庞时，是太子救了我。那时的他，也只是个孩子。

从那以后，父亲将我送进宫墙时，我不再哭闹。母亲笑说我懂事了，而我只是想见见那个救我的英雄。可如今，这位英雄正用流言的锤子，一寸寸敲碎我的脊骨。

走在路上，我能听到路人对我指指点点：“这不是首辅家的大小姐吗？听说脾气不好。”“她啊，身在福中不知福，都定了太子，还有什么不乐意的。”“谁知道呢，说不定在外面有人呢？”“就是，没看见她和医馆的李大夫天天见面吗？”

听到这些话，我心中一冷，看到递给我药草的李大夫，不自觉后退半步。我低头苦笑，那滋味酸涩无比。太子，当真把场面弄得如此难堪。若他还顾念我半分，怎会任由舆论发展到这种地步。

我拎着药包，挺直脊背，维持着仪态，一步步走回府中。还没进门，就在门前看到了熟悉的太监，他手中明晃晃地拿着一道圣旨。见到我，他躲避着眼神，似乎有些不忍，只是躬身道：“崔大小姐，请。”

心中其实已有预感，我提起裙摆，在众人的目光中进了大门。一进去，就看见黑压压跪了一片人，我也跟着跪下。接着，太监摊开圣旨，高声宣道：“……首辅次女崔时月，可立为皇太子妃。”“崔二小姐，接旨吧。”

崔时月起身，上前几步，恭敬地接过圣旨。回来时，她的鞋从我的衣裙上碾过。等人都起身，父亲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母亲上前抓住我的手。太监临走前对我说：“崔大小姐，太子此举是迫于无奈，您体谅些，殿下心中还是有您的。”

我自幼进出宫中，这位传旨的太监是看着我长大的。我陷入沉思，暗自发笑。太子不仅先我一步要来了退婚书，还把太子妃的位置给了我一直敌对的庶妹。萧沐，你做得真好。

我笑了一声，低声道：“无事。”庶妹拿着新旨向我炫耀：“太子殿下英明，我本就比姐姐更适合当皇后。”“姐姐当了这么多年伴读，还不是没被看上。”“我啊，三月之后就要入东宫了，这些日子可要和姐姐好好联络感情。”

我苦涩一笑，这简直是把我的脸皮踩在脚下。全京城被退婚的女子不少，但被皇室退婚的，我是第一个。我朝她笑了笑：“妹妹既然喜欢，那就去吧。”“去的时候欢欢喜喜，别到了地方没处哭。”

崔时月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收起情绪，淡淡道：“妹妹以后就知道了。”太子他啊，后院里可有他的白月光。

6

我从小就被当作未来的太子妃来培养，对于妾室这类事情一直秉持宽容的态度，很清楚帝王的后宫不可能只有一位女子。所以，在得知萧沐的院子里养了两个美人后，我心里虽然叹息他竟然早早有了同房的人，但最终还是平静地接受了。

不过，庶妹会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不好说了。她是妾室所生，自然清楚妾室的那些手段，且等着看她能不能撑住吧。

被退婚之后，我安安分分地待在府里，不管他们为崔时月筹备婚礼有多热闹，我都不过问，一门心思陪着母亲。晚上，母亲和我睡在一张床上，一下下拍着我的后背，我回握住她的手，心里想：要是不嫁人，这样的日子也挺好。

太子为什么一直强调要我有容人的度量，不过是因为他后院里养着两位女子。我虽然是他的首选，却不是他的全部，我一个人的分量比不上他萧沐以后的幸福，所以他选择放弃我。

但这一切我都没有告诉庶妹，既然这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姻缘，就让她自己去体会其中的滋味吧。妹妹恼羞成怒，唆使莲姨娘想夺取母亲在府里的权力。母亲不愿意，我却劝住了她。这首辅夫人的名头虽然好听，但每一分名声，府里人吃的每一口饭、穿的每一件衣服，都在一点点消耗母亲的精力，不要也罢。

母亲告诉我：要是她没了权力，我的婚姻大事就没办法掌控了。我沉默了一会儿，抬头说：“那如果，我已经为自己找好了姻缘呢？”

7

世家女子的姻缘，向来和家族利益紧紧联系在一起，大多很难由自己做主。趁着族里忙着庶妹的婚事，我不如趁早找一个稳重可靠的好人家。

第二天，我约了七皇子一起去游园。那天我穿了一身白衣，头上只戴了一支白玉簪。七皇子依旧是那副端正君子的样子，一见面就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微笑着问：“崔大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微笑着回答：“想必七皇子也知道太子快要娶妻的事吧。”七皇子点点头说：“三哥的事我当然清楚。”见他神色平静，我接着说：“哦？看来七皇子对这件事还挺乐意看到的。”

他仰面大笑，说：“我当然乐意看到，那是因为……”我轻轻抚摸着衣领，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却停下不说了。我追问道：“那是因为……”“崔大小姐你。”七皇子接过话头，在我有些疑惑的时候，他向我伸出手，递过腰间的玉佩，“不知崔大小姐能否赏脸，嫁给我？”

他弯下腰抬着眼，眼神里带着笑意。我也笑了，毕竟都是在皇室重臣家中长大的，彼此的心思自然都明白。“给我一个理由。”我问萧宸。他低下头，浅笑说：“我需要一个妻子。”

七皇子的母妃早就去世了，又遭到其他皇子的排挤，婚姻大事自然没人管。我望着他那双修长洁白的手，轻轻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自然愿意。”

8

我没有跟外人说起我和七皇子的对话，只是请母亲到皇宫里去走动了一番。直到圣旨下来，庶妹才知道这件事。她放下手里所有的事，带着一群下人闯进了我的院子。

我正坐在躺椅上悠闲地喝茶，只见她径直冲过来问：“你怎么和七皇子扯上关系了？”我放下茶杯，拿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你连和七皇子是怎么认识的都不敢告诉我吗？”她追问道。我轻笑一声：“那我倒要问问妹妹，你是怎么和太子搭上的？”“你！”庶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我继续说：“我的婚姻本是圣上的旨意，妹妹如果有意见，难道是觉得圣上做错了吗？”我一步步紧逼，庶妹让下人都退下，坐在我面前冷冷地说：“你既然知道我和太子快要成婚了，为什么突然要和七皇子成婚？”

我淡淡地笑着不说话，庶妹更加着急，拍着桌子站起来：“你这是要让我们首辅家陷入不义的境地！”“不义的境地？最初不义的难道不是妹妹你吗？”庶妹不再和我争辩，生气地一甩袖子走了。

9

我独自躺在躺椅上，淡淡地说：“出来吧！”果然，七皇子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到我面前：“本殿倒没想到你们崔家内院竟然这么不和睦。”我把玩着手里的糕点：“七皇子从小在宫里长大，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呢？”

他轻笑着点头：“这倒也是。”我抬眼看向他，他依旧是那副端正君子的模样：“七皇子今天来，有什么事吗？”说着，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你……有没有什么要求？”

我有些疑惑：“什么要求？”七皇子不慌不忙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崔大小姐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挺惊讶的，毕竟我和七皇子本是利益联姻，在京城，结婚好几年还像陌生人一样的夫妇多着呢。

“崔大小姐别担心，婚礼办得隆重些，对我们俩都有好处。”他说。我表示同意，这毕竟是我的第一场婚礼。于是，我和七皇子坐了一下午，把心里对婚礼的期望一一告诉了他。

听完我的想法，萧宸沉默了一会儿：“崔大小姐之前想这些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我没有隐瞒：“小时候总被这些事束缚着，总归是希望它能美好一些的。”我直直地望着萧宸，见他神色凝重，就挥了挥手，“要是觉得不合适，也可以不算数。”

“不是的，”他认真地看着我，“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嫁给我。”我本想缓和气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是……是吗？”“当然。”萧宸的语气十分肯定。

10

和萧宸成婚的时候，我拥有了梦想中的婚礼，这是我以前从来没想过的。萧宸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在我有些迷茫的时候，他的臂膀给了我支撑。在众人的高声祝贺中，我们完成了婚礼。

掀开盖头，我看到了那张熟悉的端正文雅的面孔，他清澈的目光望着我。虽然没预想过和萧宸成婚的场景，但此刻感觉倒也不错，自然想给他留下好印象，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只听见他在我耳边轻笑，脸颊随即泛起了红晕。

那晚非常安静，我躺在萧宸的臂膀下，睡得格外安稳。醒来的时候，他还在身边，一睁眼就看到大片白皙的肌肤和淡淡的粉红色。“醒了。”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来不及把头埋进被子里，就被萧宸搂进了怀里，他的大手抱着我的脑袋，随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愣了愣，七皇子府竟然这么没有规矩？没办法，我被他紧紧抱着，只好继续睡。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进宫面见圣上的时辰，我抱着被子，只觉得这是睡得最好的一晚。

萧宸一边穿衣服一边抬头说：“收拾一下，我们进宫去见父皇。”这一次进宫，我心里安稳踏实，好像吃了定心丸一样，或许是因为有萧宸在身边吧。他扶我从马车上下来，两人紧挨着走在宫道上，暗地里手紧紧地牵在一起。

见到圣上——这位我熟悉的长辈，他摸着胡须，笑着看我们：“这看着真是好啊。”“朕当初还以为你和太子最合适呢，幸好老七找来了。”我有些惊讶，余光却瞥见萧宸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心里不禁有些得意。原以为圣上会因为京城里的流言对我有不好的印象，没想到他依旧是那个笑呵呵的圣上。

当今圣上是先帝的独子，先帝只有一位皇后，圣上从小就被当作未来的皇帝培养，而且很有天赋，登基多年来，天下太平。日子过得舒心了，心胸自然也就更宽广了。面见圣上结束后，萧宸拉着我的手离开了。

11

没想到，竟然遇见了前来面见圣上的萧沐。他脸色很差。自从庶妹嫁进他府里，太子府的流言我多少听到了一些。庶妹嫁过去之后才知道，太子在外院养着两位美人，个个都陪伴太子三五年了。庶妹觉得被太子欺骗了，于是在成婚当天和太子大吵了一场。太子也觉得她太无礼，婚礼当晚就去了外室王氏的房里休息。庶妹自然丢了脸面，对待那两位外室毫不留情，使出莲姨娘常用的手段，不仅克扣她们的吃食，连炭火和衣裳也一并停了。可她忘了自己才进府没几天，而那两位外室在府里已经多年，根基不是庶妹能比的。所以当这些事传到太子耳朵里，太子狠狠打了庶妹一巴掌，还命令她禁足一个月。结果可想而知，新媳妇刚进门就被夫君禁足，连我父亲都坐不住了，向皇上上书，控告太子这样做不合情理，庶妹自然遭到了太子更强烈的反驳。如今太子眼下青黑，面色发黄，看起来疲惫不堪，看到我身边的萧宸，眼里迸发出怨恨的光芒。我紧张地握了握萧宸的手，他拍了拍我，向太子行了一礼，没等太子回应就拉着我想走，却被太子拦住了。他没和七皇子说话，而是扭头低声问我：“崔时宜，你有没有后悔？”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难道还需要回答吗？萧宸看了看四周说：“我先离开。”如今只剩下我和太子，许久没见，太子这些日子显得手忙脚乱。“崔时宜，好久不见。”“嗯。”我淡淡地应了一声，平静地看着他，表面平静，心里也没什么波澜。太子接着问：“你最近过得好吗？”我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反问他：“听说太子过得不好。”萧沐尴尬地笑了笑：“最近府里实在不太平。”四目相对，场面陷入尴尬，我直接问：“太子到底有什么事？”太子这时候似乎下定了决心：“你一向和崔时月关系好，要不要考虑放弃七弟，来做太子妃？”我仔细打量着太子，仿佛要把他脸上的虚伪撕下来，可太子却毫不动摇。我清了清嗓子，高声说：“太子殿下，我是七皇子妃，您干扰别人的婚姻，这是第一错；七皇子是您的亲弟弟，您不盼着他好，反而希望他家宅不宁，作为兄长没有仁德之心，这是第二错；您让我抛弃丈夫嫁给您，违背纲常伦理，这是第三错。堂堂太子殿下，做事这么不动脑子，怎么能安稳地坐在东宫之位上？”起初我被太子这番话惊到了，不明白以他的脑子怎么会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后来一想，太子昏了头，这不正合我意吗？

12

回门那天，父亲和母亲在门口迎候我们。我打扮得十分庄重，萧宸扶着我下了车，我走上前向父亲行礼，目光紧紧落在母亲身上。母亲已经把府里的管家权交给了莲姨娘，摆脱了这些费心费力的事，她整个人放松下来，心情也好了不少，而且她手里的钱不用再分给府里其他人，只供自己花销，自然保养得越来越好。看到母亲越发圆润、面色红润有光泽，我放下心来。母亲拉住我的手，眼里含着泪：“你回来了。”我没哭，笑着回应：“我回来了。”父亲在一旁说：“既然回来了，就一起吃顿便饭吧。”我和萧宸进门后，发现府里还有一个人站在门后，没有出来迎接我，正是嫁入太子府的庶妹。她看起来比我想象中还要凄惨，虽然是夏天，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头上的珠宝虽然华丽，我却很熟悉，是她出嫁前就有的那些。“庶妹。”我朝她笑了笑，她却怨愤地看了我一眼。我察觉到不对劲，后退几步，警惕起来，眼前的庶妹看起来情绪极不稳定。父亲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上前几步，猛地拔下头上的簪子划破了我的脸颊。萧宸连忙把我拉到身后护住：“你这是做什么？”庶妹疯了似的大笑，不管场合地撸起袖子，把手上的伤口凑到父亲面前：“这就是你们说的让我去过好日子？多好啊，我天天挨打，夜夜挨骂，好到我和府里的女人夜夜争斗，连刚怀上的孩子都被害死了，这就是你们说的好日子！”尖利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疼，她再次向我们质问。庭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庶妹一个人在嘶吼，这让她显得格外可怜。院子里的花开得正旺盛，却掩盖不了崔时月身上的破败感，她就像在台上唱独角戏。崔时月意识到没人理她后停了下来，眼角一滴泪滑落，她苦笑一声，颓废地坐在地上，无力地朝天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父亲这时才反应过来，抬手让下人把妹妹按住，崔时月没有挣扎，好像耗尽了所有力气。父亲尴尬地朝萧宸笑了笑：“不好意思，小女失礼了。”萧宸没说话，只是转过身查看我的脸颊，父亲的话落了空，身边也没人接话，他只好尴尬地笑了几声。回门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庶妹。

13

前段时间人们都说太子贤德仁厚，能担当重任，但自从他娶了庶妹，府里争斗不断。虽说政绩还算不错，却被御史大人上书说他处理不好后院的事。当今圣上本来就对太子这段时间的表现有些不满，弹劾多了，皇上便给太子派了个外派任务。不过太子还是太子，这个任务是立功的好机会，以太子的能力，一定能做出好成绩。但太子实在不愿意外派，觉得这是皇上把他踢出权力中心的手段，于是闹了一场，称病不愿去，这个机会自然就落到了萧宸手中。萧宸收拾东西时，我很担心，这段时间他对我很好。他看我忧虑，便放下收拾的事，抱着我在大院里坐了一下午，细细念叨他去的地方要做什么、要注意什么，考虑得十分周全。我这才放下心来，萧宸揉了揉我的头说：“你可要等我回来。”我没忍住脸红了，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和萧宸成婚后，他守礼有分寸，我也逐渐发现他的好。他会注意到我今天戴的簪子昨天戴过，下朝回来会给我带一盒新首饰；他知道我挂念母亲，没事就常让我回家看看；他还问过母亲我的喜好，让我刚进七皇子府就过得很舒心。和萧宸相处时间不长，却处处觉得舒心惬意，我已经别无所求。有时看着身边的萧宸，也会感叹：当初真是没选错。与太子决裂时，我大概也没想到现在的日子，如今我眼中再没有太子，只有那个总爱抱我的萧宸。不过我们还没圆房，萧宸一直尊重我的意愿，但这些日子我看清了他的情谊，也看清了自己的心，我向萧宸承诺，等我18岁生辰那天，我们就……我期待着那一天。

14

萧宸离开之后，太子找到了我。

我没有拒绝他的邀约，毕竟我觉得与太子之间的事情必须做个彻底了结。

他把我约在一处繁花盛开的花园里。

周围环境十分幽静，脚边落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瓣。

我踩着落花走到庭院中央时，太子穿着一身白衣，正朝着我温和地微笑。

这副模样让我感觉很熟悉，那是太子在东宫读书时最常见的装扮，也是我过去见他最多的样子。

“你来了。”

我点了点头，走到太子对面。

萧沐没有说话，只是从身旁拿出一个盒子。

他打开盒子，如同对待珍宝一般，逐一给我介绍里面的每一件物品。

“这是你小时候戴过的花苞发饰，这是那年我们去太傅府时，太傅为你画的肖像。这是我八岁时你送我的陶瓷娃娃。这是之前我们偷偷出宫买的小老虎摆件。”

每一件物品，都承载着我们共同的回忆。

他一件接一件地拿出来，神情格外珍视。

仿佛捧着稀世珍宝般在我面前展示。

直到他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整齐地摆在我面前。

太子看着我，眼神仿佛在诉说：“你看，我们曾经多么美好。”

我心里清楚，也从未忘记这些过往。

正是因为记得我们从前有多好，在看到他为了维护庶妹而伤害我时，才更觉得心痛。

是他让我明白：这些年的情谊，终究不过是一场空。

我没有说话，只是像看一场戏那样望着他。

太子的脸色渐渐变了。

他的手抬起又放下，显得犹豫不决。

“时宜……”

终于，他开口叫我。

而我回应他的，是再官方不过的话语：“太子殿下，往日时光已如过眼云烟，不如就此忘却吧。”

见他低下头，我继续说道。

“殿下应该知道，我与夫君夫妻恩爱，没有外人能够插足。”

“殿下今日找我来，我也清楚是为了什么。不过是念及幼时的情谊罢了，当然，我自然没有忘记这些，但它们都已成为过去。”

“更何况，最先不再在乎这些的人，正是太子殿下您啊。”

我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

萧沐的神色变得有些颓丧。

“当真没有任何机会了吗？”

我淡淡一笑，可我们早就没有机会了啊。

我与太子对峙了许久。

四目相对，彼此眼中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情谊。

最终，他败下阵来。

也罢。

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我在心里暗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15

直到我走出花园，才发现有一个人在那里等我。

那是个熟悉的背影。

听到我的脚步声后，她转过身来。

“妹妹。”

我轻声唤道。

她苦笑了一下：“什么妹妹？”

“你如今是高高在上的七皇子妃，我却是声名狼藉的太子妃。”

“太子妃。”

她说着，还带着几分不自信地重复了一遍。

我没有回应她。

崔时月对我和母亲所做的一切，是无法挽回的，她如今站在这里，不过是想追忆过去罢了。

我听萧宸说过，皇上已经有了废掉太子的想法。

如今，这两人恐怕也听到了风声。

我不认为庶妹特意来找我，只是为了单纯地聊聊天。

果然，在我沉默之后。

庶妹紧接着问道：“姐姐可知道七皇子如今的情况如何？”

“他自然是在外公那边，我也得不到什么消息。怎么？妹妹也想知道吗？”

我抿嘴笑了笑。

要说在成婚之前，我与崔时月之间的争斗，那是难分高下。

可现在，我不想再为这些事情纠缠下去了。

萧宸已经说好了。

等到他登基之后，如果这两人安分守己，就封给他们一个不远不近的封地。

如果不安分，就按罪论处。

“妹妹，这些事情就别再问了，说再多也没有用。”

说完，我提起裙摆离开了。

16

萧宸登基的时候，太子已经被废掉了。

可废太子并不甘心，在萧宸登基那天，他带着一众士兵冲进了皇宫。

径直来到朝堂之上。

那时，萧宸正高坐在庙堂之上，静静地等着他。

以至于太子踏入朝堂的那一刻，不由得愣住了。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萧宸设下的计谋。

于是，一向在众臣面前显得沉稳可靠的太子，终于暴露了他的自大。

是的。

太子太过自大。

在与我有婚约的时候，就认为自己掌控了我，要求我将嫁妆拱手相让。

在我与萧宸结婚之后，他又仗着以往的情谊，想要我改嫁。

甚至，趁着萧宸外派的时候，拿着过去的回忆来要挟我，让我回心转意。

这不仅是我对太子的评价。

也是先皇对太子的评价。

所以，太子注定无法坐上皇位。

因为，在先皇的遗诏里，皇位的第二人选也不是太子。

面对满朝文武，以及眼前严阵以待的各位将士。

萧沐明白，他已经大势已去。

等待他的，只有谋逆之罪。

“萧宸，你我兄弟二十年……”

剩下的话，太子没有再说下去。

他哽咽了一下，终究还是为自己保留了一份颜面。

在朝中众臣的注视下，他仰面跪下，无声地大笑起来。

外面是刺眼的阳光，殿内却是他灰暗的人生。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太子的时候。

他像个小大人一样，是皇室精心培养出来的小太子。

那时的他，风光无限。

当他的头磕在地上时，玉冠碎裂了。

萧宸牵着我一步一步走上阶梯，在文武百官面前举行册封礼。

我成为了南离最年轻的国母。

17

太子问斩的那天，萧宸带我去现场观看。

当鲜血溅到我脸上时，太子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临死前，他死死地盯着一个地方。

那是东方刚刚升起的朝阳。

庶妹也去看了。

她坚持说谋反之事与她无关。

太子也承认了这一点。

不过太子先前私下告诉萧宸：他死后要崔时月陪葬。

当然，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

母亲自从放下管家权后，人变得越发精神，在一众贵妇人的圈子里也玩得十分开心。

她已然不再管家中的任何事务。

只是空占着一个名头，实际上过得十分潇洒。

她的精神疾病，是彻底治不好了。

但母亲说：“人生短暂，享受一天是一天。”

听到这话时，她坐在那里转动着一枚上好的戒指。

我看了看，这要是放在以前。

母亲是绝对不会买这样的戒指的。

当上皇后之后，我没什么可忧虑的了。

后宫里只有我一人。

只是每夜那人总是不知疲倦。

我的腰都快累断了。

来源：独坐嵩山的小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