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妈妈那张总是慈爱温柔的脸在我眼前一闪而过,平时一向严厉的爸爸,此刻也站在一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欣欣,别睡啦,该起床上学咯。”
把亲生父母送去了缅北那个魔窟,
就连从小就对我疼爱有加的哥哥,
也被我狠心卖进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园区。
看到他们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我只能说,这一切都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欣欣,快来尝尝,这是妈特意给你做的糖醋排骨。”
妈妈那张总是慈爱温柔的脸在我眼前一闪而过,平时一向严厉的爸爸,此刻也站在一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欣欣,别睡啦,该起床上学咯。”
一母同胞的哥哥轻轻捏了捏我的鼻子,温柔地唤我起床。
可画面陡然一转。
我被人用粗麻绳像捆猪一样五花大绑着,嘴上还贴着封条,动弹不得。
看着疼爱了我十八年的家人,那一刻,他们在我眼里就是我的救命稻草。
我拼命地发出呜咽声,泪水混着汗水,把我的衣服都湿透了。
我心里不停地呼喊着:“爸妈,哥哥,救救我,我在这儿啊!”
可他们呢,看都没看我一眼。
反而对着那群人点头哈腰,还从他们手里接过厚厚一沓钱,然后欢天喜地地转身走了。
从那以后,我就经历了这辈子最漫长的两个月,那两个月,简直比地狱还可怕。
在缅北,那真是个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方。
尤其是对女人来说,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最后,我瞅准一个机会,趁人不备,拿起一块碎玻璃,狠狠地往颈动脉上划了一刀。
鲜血瞬间迸溅出来,就像开了一朵绚丽却又无比凄惨的花。
那一刻,我竟然觉得,终于解脱了。
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心里想着,马上就能再见到他们了。
我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诡异的笑。
哼,既然缅甸是个“好地方”,那咱们就一块儿去吧,正好一家子团聚。
“叮铃铃——”
一阵刺耳的闹钟声把我从那可怕的梦中惊醒,我猛地坐起来,脸上满是冷汗。
我环顾四周,入目是一片梦幻的烟粉色,这是我的房间。
房间里的大件,像床、衣柜,小到床单、发卡这些小物件,都是妈妈专门带我去商场精心挑选的。
“我的欣欣值得最好的。”妈妈总是这么说。
家里条件其实并不富裕,买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钱,一向抠门的妈妈这次却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付了钱。
可我在缅北住的是什么地方呢?
在那里,我根本就不能被当成人看。
女人一旦到了缅甸,就会被分成三六九等。
最低等的,身上的所有器官都成了可以待价而沽的货物,被随便扔进一个黑屋里,大家挤在一起,你左脚踩着别人的头,右脚又踩着另外一个人的脚,场面混乱又恐怖。
长得好看的女人,表面上看起来好像会有好一点的待遇,但实际上,她们的命运比普通人还要悲惨得多。
很不幸,我就是这些女人中的一个。
更不幸的是,我来的第一天就单独住进了隔间。
“你可想清楚了,出了这个门,我可就保不了你了。”
一个脸上从左眉横贯至右颌有一道狰狞瘢痕的男人,逆着光半蹲在我面前,他手里拿着一把沾血的小刀,挑起我的下巴,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刀光反射着月色,晃得我眼前一阵发晕,浓重的血腥气从他身上扑面而来,周围一群壮汉虎视眈眈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狂热和贪婪。
刀尖一点点往下挑,眼看就要挑开我那本就不蔽体的衣物,我吓得浑身僵硬,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
然后,一双大手就将我抱了起来。
你以为我是遇到了救星吗?
哼,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救星。
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可当时的我太天真了,根本不明白这个道理。
我紧紧抓着那人的衣服,就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心里还盼着能逃出这个魔窟。
三日后,还是那双大手,却将赤裸的我从房间狠狠地丢了出来。
我的身上满是青紫的伤痕,全身没有一块好皮,双手也呈不正常的弯曲,整个人就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
唯一能动的,就只有我的眼睛了。
周围的男人们早就按捺不住了,一拥而上,就像一群饿狼在共享一场饕餮盛宴。
这时候,已经不需要再用绳子把我绑住了,因为,我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和勇气。
后来的一个月,我就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乖乖地听从主人的每一个吩咐。
心里只盼着他们能再给我一点药粉,哪怕就一点点,能让我暂时忘记这无尽的痛苦。
越到后面,我清醒的时候就越少,脑海里只记得药粉进入体内后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但那天,我奇迹般地神志清醒过来。
龙哥偶尔还是会召见我,一番折腾后,我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吸食着药粉。
龙哥抽着雪茄,旁若无人地打着电话。
他就是那个刀疤男,是整个园区的老大,据说,也是整个缅北的二把手。
“过几天送一批羊仔到你那儿,可得给我看好了,好好‘照顾’。”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龙哥竟然罕见地笑了,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我跌跌撞撞地跑出楼,在一个房间里找到了张姐。
张姐是我来这儿之后认识的,据她说,她已经在园区待了很久,身边的小妹妹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她,一直留在这儿。
“有些时候,要想活下去,就得忘了自己是个人。”
找到张姐时,她正在伺候一群穿着军装的男人。
她正尽心尽力地伺候着,突然被我打断,那个军官很是愤怒地扭头,看到我时,眼睛却突然一亮,一把推开张姐,就朝我抓了过来。
那天,直到日暮时分,我和张姐才相互搀扶着从房间里出来。
好不容易有了独处的机会,我赶紧把听到的通话内容告诉了张姐。
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你可能会觉得在这里很苦,伺候人能不苦吗?当然苦。”
张姐微微偏过头,她的眼角泛着晶莹的泪花,声音顺着风悠悠地传来。
“等你出去后,你才知道,这里已经是天堂了。”
无论我怎么对龙哥哀求,最终,我还是和其他女人一起,挤在一辆敞篷卡车上,趁着夜色出了门。
我回望着那高高的围墙和布满铁丝网、还有持枪守卫的大门,心里竟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不知道车子颠簸了几个小时,我们被蒙着黑布带下了车。
等再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绝对黑暗的环境里。
头顶只有一束光照在我的身上,而我,一丝不挂地站在那里。
从小娇生惯养的我,身上稍微有点小伤就会泛起红痕。
但与之对应的是,我的恢复能力也很强。
不管是划痕,还是刀伤,甚至深可见骨的伤口,我都能在两三天内恢复如初。
于是,在这个小小的暗室里,我遭受了数不尽的折磨。
划破皮肤、露出血肉对我来说,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身上的伤疤一层叠着一层,往往上一次的伤还没好,下一次的折磨就又来了。
起初,我根本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跟我说话。
我试图跟那个黑衣人交谈,可他只是冷酷地用特定工具,在我皮肤上一下又一下地划着伤口,我的惨叫和求饶声,在他眼里就像空气一样。
身体上遭受的伤害,都是无声无息的。在那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室里,唯一能听到的,就是我撕心裂肺的哀嚎。
直到有一天,我瞥见屋角有个极其微弱的红点,一闪一闪地泛着红光。每闪一次,我身上的伤痛就加重一分。
这次的折磨,跟以往截然不同。
黑衣人手持利刃,刀尖在我身上游走,刺破皮肤的瞬间,丝丝疼痛如电流般传遍全身,鲜血顺着伤口滴落,在地上汇聚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泊。
这场酷刑,至少持续了十个小时。
我感觉他就像是在我背上作画,每一刀都精准而残忍。
画作完成后,黑衣人将我翻转过来,让我的后背正对着那抹诡异的红光。
在我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一幅用鲜血绘就的彼岸花图腾正妖异地绽放,翻飞的血肉与浓烈的色彩交织在一起,美得让人窒息。
我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让自己晕过去。
因为我知道,每次遭受折磨之后,他们总会破例满足我一些要求。
“能给我一杯热牛奶吗?用玻璃杯装的。”我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黑衣人正欲离开的脚步突然一顿,随后转身给我端来了一杯热牛奶。
或许是因为这次折磨的缘故,我早已被药粉麻痹的神经竟然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醒。
在缅甸的这些日子里,我几乎很少去回想以前的时光。
但就在我将玻璃杯狠狠摔碎,捡起最锋利的一块碎片,趁着黑衣人不备,猛地捅进他心窝的那一刻,爸爸、妈妈、哥哥的脸突然浮现在我的眼前。
他们的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眼神炽热地数着一张又一张的钱。
呵,真是讽刺啊。
我毫不犹豫地将碎玻璃从黑衣人的心窝中扯出,紧接着又狠狠地扎向自己的脖颈。
玻璃碎片很长,也很锋利,不需要我用多大的力气,就轻易地刺破了喉咙,尖端从另一头穿透而出。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将碎玻璃在体内转了转,然后决绝地扯了出来。
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血脉里与生俱来的本能却被彻底激发。
原来,妈妈的祖辈竟然是早已灭绝的溧颇族。
由于与外族累世通婚,血统纯粹的溧颇族早已不复存在。
而只有血统最为纯粹的溧颇族人,才能以生命为祭,回溯时间。除了这一特殊能力之外,溧颇族这一种族与普通人并无二致。
可能是上天垂怜,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竟然误打误撞地激活了自己的本能。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十八年的点点滴滴,那些温馨、快乐的时光仿佛就在昨天。
然后,我做出了一个决定——选择回到十八岁生日之前,这个在我短暂的生命中至关重要的节点。
三天前,我从家中的床上醒来,喉咙被刺破的疼痛仍然如影随形。
明天就是八月一号了,是我十八岁的生日。
就在生日当晚,我被父母和哥哥无情地卖到了缅甸。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爸妈对我确实很好,哥哥也是。他只比我大两岁,却早早地懂事起来。爸妈不在的时候,都是他照顾我。
我们一家生活在国家的边界线附近,跨一步就是缅甸。
两国之间的界限仅仅是一个田地边看上去摇摇欲坠的铁丝网而已。
村子里的人家大多有女儿,有些人家的女儿跟我家一样,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不用干一点活儿。
久而久之,她们被养得细皮嫩肉,一点也不像庄户人家的孩子。
但这样的女孩在村子里很少很少,加上我,整个村子也找不出第五个。
在我十八岁之前,我甚至从来都没有出过村子。
“村子外面有拍花子的,你看隔壁的妞子,不听爸妈的话,跑出去就再没回来。”妈妈抱着我,一脸担忧地说。
拍花子一旦把我拍走,我就再也看不到爸爸妈妈了。小时候,我因为这个哭了好几场。
所以,村口自然成了我的禁区。
妞子真的是因为没听话跑出去,被拍花子的带走了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因为后来我跟着龙哥的时候,在一个园区里意外地见到了她。
我不仅见到了她,还见到了许多村里的姐姐。
她们的爸妈在卖了她们之后,还一直在编造谎言。
一会儿说女儿又寄了东西回来,一会儿说来了封信,再不然就是寄了钱。
有一回,隔壁的王婶还给我带了一个精致的发卡,是蝴蝶形状的,栩栩如生。
那是露露姐姐在“出嫁”前答应给我的。
正因为如此,我从来没怀疑过自己所生活的地方。
大家明明看起来都淳朴善良,怎么会一朝之间就变成吃人的恶魔呢?
生日的前一天,爸妈并没有在家,只有哥哥一直陪着我。
可以说,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以前我以为这是哥哥怕我受到什么伤害,但现在我才明白,我受到的最大伤害恰恰来自于他们!
我挽着哥哥的手臂,撒娇地说想要去找隔壁的小翠玩。
“我明天就十八岁了……哥哥,你就答应我吧。”我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虽然都在一个村里,但我能跟伙伴们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大多时候都要有家人在一旁陪同。
哥哥黝黑的脸上神色莫测,沉默了半晌后,才微微点了点头。
“在爸妈回来之前回来。”他叮嘱道。
我应了一声,转身便跑出了门。
但我并没有立马去小翠的家里,而是绕到了自家屋后。
我知道爸妈没那么快回来,现在时间还早。
屋后野草疯长,其中就有一种草是我急需的。
我也是在园区里无意中发现的。
那种药粉很贵,园区里的一般人根本享用不起。但他们也有自己的办法。
我就在一个药瘾发作的人手里见到过这种草,虽然效果没有药粉好,过量服用还会导致昏迷,但他们仍然趋之若鹜。
我挖了很多草和根茎,根茎的药效比叶片还要好。
小心翼翼地绕过屋子,哥哥不知去了哪儿。我一路小跑到了小翠家里。
她比我小一岁,天生皮肤就黑黑的,但五官其实很漂亮,是我在村子里最好的玩伴。
她在家要干许多活儿,我去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洗衣服。
她家对她看管得没那么严,我们便一起去了她的屋子。
将门一关,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这一系列离奇的事情。
换成上一世的我,恐怕也不会相信的。
我张了张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换一种方式说:
“小翠,明天我就十八了,你给我做一笼寿桃吧。就用这个草和根茎做,我听说这样能带来好运。”
小翠是村里做面食做得最好的。
她将草的汁水融进面团里,根茎则磨成粉末合着馅料一起包进去。
不多时,一笼饱满、鲜翠欲滴的寿桃就做好了。
等我踏进家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里灯火通明。
在桌前,有个人背对着门口坐着。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哥哥。
爸妈还没到家。
我抬头看了看堂前挂着的时钟,快八点了。
他们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我心里清楚他们去了哪儿,肯定是去谈价钱了。
养了十八年的“货物”,哪能这么轻易就出手啊。
这时,哥哥注意到我端着一笼造型奇特的寿桃。
他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我赶紧开口:“哥哥,明天也是你的生日,这十八年来,你从来都没过过生日。这一次,就让欣欣给你补上。说好了,你可别嫌弃这个桃子颜色奇怪,这可是我向小翠专门学的独门手艺,味道绝对有保障!”
哥哥的眸光闪了闪,接过寿桃,放在了桌上。
他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小时候,就连爸妈有时候都会把我们俩认错。
我注意到他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不过很快就没了。
明天晚上会发生什么,想必你心里也有数了吧。
上一世,不管多苦多难,我心里都一直惦记着哥哥。
我总觉得,他一定不知道爸妈做的那些事,一定不知道。
可现在,我的期望落空了。
我心里一阵酸楚,眼眶泛起了晶莹的泪光,但很快就被我忍了回去。
这样也好,那我以后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哥哥、爸爸、妈妈……还有村子里其他的人,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时针指向八点,门外栓着的黑狗突然狂吠起来。
是爸妈回来了。
小黑每次见到他们都凶巴巴的。
它是我从村口捡回来的流浪狗,当时它小小的一只,蜷缩在角落里,身上全是伤痕。
我把它带回了家,细心照顾着。爸妈一开始反对,但拗不过我,只好同意了。
上一世,我被带走的时候,小黑已经长得威风凛凛了。它龇着一嘴尖牙,死死地咬住那人的裤脚,不管怎么踹都不松口。
还是爸爸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把刀,一刀接着一刀地往小黑身上刺去。
它的眼睛很大,里面满是泪水。血流得越来越多,它紧咬的牙齿最终还是松了口,不舍地看了我一眼后,便永远闭上了双眼。
伴随着一声哀呼,爸妈进了门。
爸爸看到桌上的寿桃,抓起来就吃了一个。
“这是你做的?”爸爸边吃边看着哥哥。
哥哥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爸爸这才看向我。
但他的第一反应,却是看我手上有没有伤痕。
见我的手还是和之前一样无暇,他才放心地坐在主位上,开始吃了起来。
“欣欣,这包子做得不错,就是造型怪了点。”
妈妈一直站在旁边,打量着我的表情,眼里满是探究。
我从盘子里拿了一个寿桃给她,像之前一样甜甜地笑着,拉着她的手,一同坐在桌前。
见爸爸和哥哥吃了没多大反应,妈妈这才开始吃了起来。
同时,她还不忘给我拿一个。
我笑着接过,也吃了不少。
盘子里的寿桃刚见底,最先晕倒的是爸爸,接着是哥哥,再后来是妈妈。
妈妈在看到哥哥和爸爸晕过去之后,已经意识到了不对,但她自己也已经开始发作了。
她强撑着用绳子将我捆住,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然后便倒在了地上。
电话嘟嘟响着,还没接通。
我用兜里的小刀割开了绳子,慢悠悠地将爸妈捆好后,电话通了。我压低嗓音,学着哥哥的声音:
“多三只猪仔,能加多少钱?”
旁边那人的声音,我至死都不会忘。
“只要明天把羊送来,猪仔的价格不是问题。”
“行。”
是龙哥的声音。
看着躺在地上东倒西歪的家人,我笑了。
那就给龙哥送一份大礼吧。
我把哥哥装扮成我的模样,还给他涂了美白粉。在黑暗里,几乎分不清我们俩。
再把爸妈的模样涂黑,眉毛画粗一些,脸上多添些麻子,他们就全然换了模样。
至于我,我狠狠地往脸上划了一刀,就像一块无暇的美玉突然出现了裂痕。
第二天的凌晨,村子万籁俱静,我带着他们在村口等着。
不多时,一辆面包车就出现在了面前。
从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一个瘦竹竿,一个胖高个儿,都穿着迷彩服,吊儿郎当地朝我走来。
我装成了哥哥的模样,一身黑衣,脚也垫高了。
他们并没有认出我来。
打了个招呼后,他们便蹲下身查看“货物”。
其中一个人在哥哥的屁股上摸了一把,然后翻过身,仔细看了看脸,满意地点了点头。
再随意地用脚拨动爸妈,看到脸后,哟了一声,转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探究。
“怎么,弘哥,找不到别的猪仔,把爸妈都给搭上了?”
这话半开玩笑半是认真。
我没想到他们居然能轻易认出爸妈,顿时浑身冷汗直冒,大脑飞速转动,但表面上还是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
“瞧您说的,这世上谁不是为了钱。这两老东西,每次得了钱就给我那么一点,还不够塞牙缝的,自己倒是拿着钱去花天酒地潇洒了。”
“我累死累活,一个子儿都捞不着。”
说着,我靠近了些,递了根烟给他们。同时,和烟一起递过去的,还有厚厚的一卷钱。
“两位哥,以后小弟这少不了您的好处,可别让龙哥知道,要不他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龙哥管理手下很严,不允许因为争抢手下而同类相残。
当然,对于买卖的猪仔、羊仔,那只是牲畜,当然不算在内。
这两个人只是小喽啰,这样一笔天上掉下来的钱,他们怎么可能不动心。
我爸妈估计算是个不小的头目,不然不会能直接和龙哥对话。
他们接过烟,眼睛瞥向我,我立马掏出打火机,狗腿地上前。
烟里我加了草的根茎和汁水,你们就尽情地吸吧。
他们是小喽啰,在我面前却可以充大爷。看着时辰还早,他们索性坐在大石头上,以过来人的姿态教导我。
“要我说,你妹妹这姿色,养了这么多年,给龙哥多可惜。还不如送去给有钱人家做个小妾啥的,那钱要多少有多少。”
“就……是!这些年……折在……龙哥手头的妹子,没有……一千,也有一万!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好羊仔。”
“唉,谁叫人龙哥是老大呢,据说就连……都忌惮他。”胖高个指了指天,瘪嘴说道。
……
瘦竹竿是个结巴。
我蹲在角落,耳朵竖得老高,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心里头五味杂陈。
“一、二、三!”随着倒计时的结束,他们就像被抽了筋似的,头朝下栽进了泥地里,动弹不得。
我心里明白,这会儿要跑,谁也拦不住我,逃得远远的,他们这辈子都甭想再找到我。
可一想到园区里的张姐、妞子、露露姐她们,还有那些跟我一样,被最亲近的人骗到这儿来的伙伴,以及村子里那些还没来得及逃出魔爪的“待宰羔羊”,我的脚就像被钉在了地上,怎么也迈不开步。
我顺着记忆中的路,开着车,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终于到了缅北郊外的那个园区。
其实村子离这儿并不远,但走正规途径根本过不去缅甸。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人硬是在山里开凿出一条密道,时间一长,路也拓宽了,汽车都能过,就是绕了点远路。
跟前世一样,车一到,我掏出证件晃了晃,立马就有两个半大的小伙子从旁边窜出来,打开车门开始卸货。
他们一看车上就那么点人,叽里咕噜地抱怨起来,其中一个还小跑着过来问我。
我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总算是让他们明白了我的意思——出了点意外,快把王哥叫出来。
“瘦猴,你怎么回事?让你去接人,就接了这么几个回来,还不够塞牙缝的呢!”王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脸已经变得黝黑,身体也瘦瘦小小的,跟之前的“瘦竹竿”一模一样。
我结结巴巴地解释,说还有几个在胖高个那儿,他让我先带这些回来,园区现在缺人,先用着。
王哥皱着眉头,耐着性子听完,这才摆了摆手:“行了,等胖高个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肯定是又带着人去哪儿逍遥快活了。”
我心里冷笑,胖高个早就下地狱了,至于车上其他的人,现在应该已经安全到家了吧。
我点头哈腰地恭送王哥,等他走远了,这才指挥小伙子们卸货。
车上装着三个人,都是我最亲的人。
我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着爸妈和哥哥惊恐的表情,心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等看到爸妈被送去东区,哥哥则像我前世一样被送往西区后,我才大摇大摆地起身,准备回自己的住处。
我只隐约记得他们是住在南边一排楼房里的,具体哪一间却想不起来了。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去找张姐。
到了张姐的屋外,里面静悄悄的,我推开门,就看到张姐像个被遗弃的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床上。
她听见动静,只是把原本就张着的腿张得更大了些,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我站了好一会儿,她才撑着身子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无力地躺了回去。
“张晓燕。”我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这个久违的名字,直接让张姐惊坐起来,脸上满是疑惑和不可置信。
张姐是绝对可以信任的,而且她对园区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更何况,上一世,她为了救我,连命都搭上了。
她说我像她的妹妹。
“我走的时候,小爱就像你这般大。”她曾这样对我说。
于是,她为了妹妹去求龙哥,以为能靠着那点微薄的怜惜,为我求得一线生机。
可龙哥只是笑着折磨了她一天一夜,最后在天快亮的时候,拧断了她的脖子。
我永远记得最后一次见她时,她说的那番话:“出去后,才会发现园区是天堂。”
比起那个昏暗无比的隔间,日复一日的酷刑,园区里确实好多了。
但明明我们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啊!
张姐听了我的讲述后,突然扑过来将我的衣领往后翻,露出脖颈。
她盯着我的脖颈看了许久,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沙哑得不行:“你有没有想过,你真的是我的亲妹妹呢?”
我摸着裸露的脖颈,上面有一个暗红色的蝴蝶型胎记,这个胎记从小就有,我从未多想。
“所以,是他们把我和哥哥从家里偷走,从小养着,就为了等我十八岁成年后,把我上贡给龙哥……”我喃喃自语。
溧颇族的女子,除了有回溯时间的能力外,十八岁成年后,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淬炼,还能用血肉铸就生死人、肉白骨的彼岸花。
“族里这些年,也就生出了你一个带有这般能力的女孩。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家贼。陈嫂他们本来是家里的下人,一朝背叛,放火烧死了爸妈……”张姐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愤。
前世今生的疑惑在这一刻被解答,可我还是不明白龙哥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彼岸花,为了这花,他害了多少无辜的女子。
面对我的疑问,张姐只是摇了摇头:“龙哥从来没给身边人透露过半点风声,可能是有想要复活的家人吧。”她说到这,话音陡转,“但再怎么样想复活,也不应该以我们的生命为代价!”
说着,她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浑身微微颤动,泪水浸湿了我的衣服。
我突然想到什么,张姐也抬起了头。
哥哥这会应该还在隔间里受苦呢!
时间不早了,必须快点去把他换回来。
我在张姐的屋子里乔装改扮了一番,跟着她去了哥哥所在的隔间。
跟前世一样,那是个小小的屋子,里面却布置得富丽堂皇。
哥哥就像个待嫁的新娘一样端坐在床上,如果嘴里没塞着布团,手脚没被绑住的话。
外面有不少人持枪看守,见我和张姐过来,我倒还好,不少不怀好意的目光却黏在了张姐身上,有些甚至直接上手了。
张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熟稔地和他们调笑起来,同时对着其中一个头头撒娇地说:“哥,龙哥让我过来给这位新来的妹妹上点药,免得等会儿受罪。诺,这是阿花。”
她娇滴滴地指着我,抱怨这活儿不好干。
那个头头埋在张姐的胸脯里,半天才抬起头来,随意地让我抬起头。他看到我脸上坑坑洼洼的瘢痕后,往旁边啐了一口,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我快进去,别让他倒胃口。
张姐对我眨了眨眼,我连忙提着东西走了进去,顺便把门也带上了。
我看着哥哥,他双眼暴突,里面全是血丝,愤怒又恼恨地盯着我。
其实我对他的感情很复杂。小时候那么多年的疼爱不是假的,爸妈经常不在家,都是他又当爹又当妈地照顾我。
但他明知道爸妈要将我送给龙哥,却还是选择了沉默。
我不断在心底宽慰自己,这一切都是他们的过错,是他们把哥哥养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此刻情况万分危急,时间紧迫得如同催命符,必须尽快让我们俩换回来。不然等龙哥一到,哥哥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言简意赅,把目前我们深陷的困境一股脑儿说清楚,同时,也将爸妈那副丑恶的嘴脸彻底揭露。
可哥哥还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但这种时候,我给他逃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不抓住?于是他配合着我,我们迅速互换了身份。
就在我们刚把一切收拾妥当,大门被拍得震天响,感觉那门都要被拍散架了。
我强装镇定地坐在床上,示意哥哥赶紧开门出去。
谁能想到,哥哥刚把门栓打开,一只大脚就狠狠踹在他的心窝上。哥哥毫无防备,整个人瞬间被踹倒在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口血来。
龙哥左手拎着张姐,右手大力推开门,大摇大摆地往里进,嘴里还不停地冒脏话:“他妈的,谁给你的胆子,还敢传我的话,要是人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见我依旧坐在床上,龙哥把张姐往地上一扔,我听到她发出一声闷哼。我满心担忧地朝她看去,张姐微不可察地朝我摇了摇头,我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龙哥上前来,警惕地绕着我打量了一番,见没什么异常,脸上的怒火这才消了些,但随即目光往旁边一瞥。
哥哥赶忙连滚带爬地退出屋子,张姐接到我的示意后,也出去了,还贴心地帮我们把门拴上。
我望着站在面前的龙哥,从骨子里透出的恐惧让我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龙哥什么话也没说,和前世一样,直接上手扯开我的上衣,露出我光洁的脖颈。
他那只粗糙的大手轻轻摩挲着我的后颈,手上的茧子划过皮肤,带来一阵阵令人胆寒的颤栗。
他的手渐渐往下,这一回,我没有像上一世那样拼命反抗,反而轻柔地握住了他的手,抬头冲他微微一笑。
我嘴上涂着新买的胭脂,色泽浓烈,鲜红欲滴,配合着我白皙的皮肤,整个人显得十足妖异魅惑。此刻的我,就像祸国殃民的妖姬,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这是在行正义之事。
我抬头看着他,脸上挂着微笑,眼睛里流露出欢喜的神情,心里却想着:龙哥,你今天可跑不掉了。
他似乎被我的样子慑住了,原本往下的手突然往上,轻轻抚摸着我的脸。
我顺着他的方向,微微把脸放进他的手掌,心里暗自思忖:我就不信,有男人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就算是龙哥也不行。
果然,他猛地把我扑倒在床上,一只手用力扯着我的衣服,另一只手狠狠扼住我的下巴,把我的脸固定住,然后用手在我嘴唇上摩挲,把胭脂抹得到处都是。
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用双手勾着他往下,在他的嘴唇碰到我的一刹那,又突然羞怯地分开。
他显然不满足于这蜻蜓点水般的触碰,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嘴上的动作也越来越粗暴。
他把我嘴唇咬出了血丝,我顺势缠着他,把血渡了过去,心里想着:龙哥,你也有今天。
之后,我没再看他一眼,龙哥则猴急地在我身上动作起来。
见我没了反应,他不满地抽出皮带,往我身上狠狠打着,那黝黑的眸子里带着嗜血的疯狂。
打着打着,他就没了动静,整个人软瘫在床上,只有眼珠子还能微微转动。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捏着皮带的手青筋暴起,我心里冷笑:小看女人,可是要吃大亏的,龙哥。
我在心里默默念叨:就再这么最后叫你一次龙哥吧,明天你可能就从龙哥变成虫了。
我慢条斯理地从床上起身,穿好衣服后,从他手里夺过皮带,发狠地往他身上抽着,一下又一下。
我嘴里发出叫声,心里却清楚,外面那些男人正竖着耳朵听呢。
想起上一世在这个屋子里的三天,龙哥把所有的手段都用在了我身上。
那三天三夜,我几乎没有合过眼。
就连他睡着的时候,也不忘用铁链把我倒吊在床前,我脚尖下面就是锋利的刀刃,必须一直绷紧脚尖,汗水混合着我身上的血,蜿蜒往下流着。
而龙哥却在床上睡得正香,呼噜声震天响。
我抽出龙哥身上的小刀,在他身上缓慢而又决绝地划动,他只能愤恨地用眼睛盯着我,喘气声因为疼痛也越发大了起来。
一想到他让多少家庭妻离子散,让我爸妈死不瞑目,坑害了多少无辜的民众,又有多少溧颇族的女性因为他的一己私欲葬送在了园区,我手下的刀就刺得越狠。
刀尖上被我抹了草的汁水,龙哥这会儿可能疼痛尚可忍受,可后面有他好受的。
突然,我猛地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情。
我毫不避讳地把他的裤子脱下,手起刀落,从此龙哥再也不能逞威风了。
一滴血液飞溅到我的脸上,我用衣服擦去,然后哈哈大笑,胸腔都在剧烈震动。
龙哥这会儿开始挣扎起来,没想到药下得这么猛,他居然还能动。
我用刀把他的手掌扎穿,钉在了床上。
因为手掌被钉住,龙哥扭动着身子,想要把手从刀下解救出来。可他越挣扎,刀在血肉里来回翻动,带来的疼痛也就越发剧烈。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灯也一盏盏亮了起来。
守在屋外的男人们见今天是分不到一杯羹了,都陆陆续续地走了,再没有别的响动。
龙哥挣扎得筋疲力竭,眼睛里全是血丝,看着我的眼神,就像马上要把我吞吃入腹。
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把磨好的草汁灌进他的嘴里,抬手把他的下巴往上一顶,龙哥被迫全数吞咽了下去。
见草汁一滴不剩,我放下碗,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恭喜你,龙哥,你这会儿再动一动呢?”
龙哥听了我的话后,想像之前一样扭动,却发现无论自己怎样用力,全身上下,只有头能动,说话也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你……”龙哥停下来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好半晌,再没说出下一个字。
“看来我还是有天分的,第一次配制就成功了。”我心里想着。
方才张姐教了我一个方法。
因为溧颇族的女人有这样的能力,可该族本身力量弱小,难以自保。祖先经过无数次的试验,发现把血混合着一种草药的汁水,与对方的血液交融,就能制出剧毒。
很巧的是,这种草药正是前面我用来毒倒哥哥他们的那种。
还是张姐告诉我,这种草药叫做麻边草,叶片细长,一根分两叶,边缘上布满黑色的麻点。
这种毒药啊,能让人从脖子以下完全动弹不得,大脑也控制不了任何器官、组织和肌肉了。
之前第一次下的药,药效不太够,所以后来我又补了点剂量。
想想看,曾经威风八面的龙哥,转眼间就变成了一条连日常生活起居都得靠人帮忙的“虫子”,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心里不服气呢?
在这园区里,向来都是信奉绝对实力的,现在龙哥落魄成这样,自然也就被扔到一边,无人问津了。
不过呢,在他被彻底抛弃之前,我还能让他再“发光发热”一回。
我选在第二天晚上,把他安置在床上,然后自己弄得狼狈不堪,打开了小屋的门。
门外不远处,一群男人懒洋洋地守着,见我一探头,都激动地站了起来,但一看是我自己走出来的,又都坐了下去。
我走到他们面前,一眼就找到了里面的头头,让他去传龙哥的话。
那人很谨慎,专门进小屋里看了一眼,见龙哥正睡在床上,还打着呼噜,他不敢吵醒,就缩着脖子退出小屋,往西边去了。
很快,车辆就准备好了,里面坐着园区里所有的女人,还有几个零星的男人,其中就有我哥哥。
看来龙哥这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缅北园区里的女人们,经常需要轮换,送进送出是常有的事。
但这次,把所有的女人都带走,还真是少见。
夜色已深,园区里的灯光昏暗,我和哥哥一左一右地“搀”着龙哥,好不容易才把他弄上了车。
就在车要开的时候,园区里的二把手王哥出现了,还带着一群人,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王哥的目光并没在我身上多做停留,而是像鹰隼一样紧紧盯着龙哥。
驾驶座上的小弟不明所以,看看龙哥,又看看王哥,就这样在园区门口僵持着。
我拿枪抵着龙哥,上车前我就警告过他:“接下来必须一切听我的,否则就算你点明了被胁迫,回到园区你又会面临什么下场,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龙哥缓慢地转动了下眼珠子,积聚已久的力气全部聚集到一个字上:“滚!”
王哥被这个声音一震,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双手打着摆子,十分害怕的模样,但仍不死心,跪下后眼神往上瞟着。
在晦暗的灯光下,龙哥面上神情莫测,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此刻正看向他,仿若看向一个死人。
许是想到了之前龙哥的雷霆手段,王哥终究是让了道。待车开走老远,他才从地上起身,望着远走的车,眼神里露出不甘。
每个人都想居于权力的顶峰,一直位于龙哥之下,他又怎么可能甘心呢?
不过,园区都快毁了,是里面的老大还是老二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弟坐在驾驶座上开着车,龙哥坐在旁边的副驾驶,透过前面的后视镜,我看到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
我旁边还坐着一个龙哥的亲信,腰上别着枪。
待听到后面车辆的鸣笛声,我朝着龙哥笑了笑,然后蓦然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身体在地上翻滚,虽然地上的泥土软烂,但还是受了些擦伤,手肘磕到了一块突出的石头,鲜血直流。
亲信这才反应过来,掏出手枪想往后射击,但此时前方的道路转弯,路面极窄,下面即是悬崖,边上没有防护。任凭小弟怎么转动方向盘,车还是直直地往前开去。
不过几秒钟,车身就已全部没入黑暗之中。
身后的车辆也停了下来,张姐从车上下来,心疼地将我扶起。
待再次坐在车上,旁边是哥哥。
经过这几天,他似乎对我的话信了,将我抱在怀里。
就像小时候,夏日的午后,我们俩一起躺在堂屋里睡觉一样,我枕在他的腿上,他轻柔地给我扇着扇子。
一切似乎变了,又好像没变。
车后面的女人们安静极了,双手抱着脚蜷缩在车里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只有对不知去往何方的深深恐惧。
车辆摇摇晃晃,我的心也在起起伏伏。
这些天太累了,累得我躺在哥哥的腿上,很快便睡着了。
梦里,居然还是小时候爸妈对我俩呵护备至的模样。
不知道他们在园区里怎么样了。
没能看见他们痛哭流涕的样子真是可惜。
在走之前,我给小屋放了一把火,小屋位置很巧妙,火势一旦蔓延,将会席卷整个园区。
而这个时节的气候最为干燥,更何况我还贴心地将人都调走,等王哥他们发现时,估计已经烧了许久了。
我迷迷糊糊地透过车窗玻璃往后面一看,在一片黑暗之中,亮起了星星之火。
虽然火焰很小,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我相信,总有一天,火会烧到缅甸的每一个角落。
外面的天色逐渐明亮起来,天快大亮了,车后面的女人懵懂地抬起头,看着天色,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
一切都会好的。
后来的事情啊,既简单又复杂。
我和张姐、哥哥,以及一众被解救出来的人,一同被边境的警察扣押了。待再次从警察局出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那个园区被边防警察捣毁,同时,在里面发现了许多宝贵的资料。凭借着这些资料,警察后面又成功捣毁了缅甸不少园区,解救了数不清的人。
同时,也判了不少人死刑。
爸妈赫然在列。
那天行刑时我们去看了。
他们全然不似之前的模样,许是已经撕破脸皮,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再没什么好装的,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他们毫无悔意地对哥哥说:“养不熟的白眼狼。”
对我则是张牙舞爪,恨不得扑上来咬下一块肉。
好在身后的警察将他们牢牢抓住,动弹不得。
随着一声声枪响,被捕人员全部伏法。
枪声响起后,带起看不见的硝烟,徐徐上升。我和张姐牵着手,相视一笑。
哥哥站在我们后面,怔怔地看着一切。
可能时间太短,他还没能从这些事情中缓过来。不过,时间还长,未来也还很长。
来源: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