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协副主席麦家:AI太完美,但它没有可以触摸的眼泪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3-10 20:35 2

摘要:61岁的麦家三年前开始关注AI写作话题。他尝试了不同的AI写作工具,从最初的好奇探索到后来提醒自己减少与AI的交集。在麦家看来,AI写作能超越90%的写作者,但却难以触及文学的核心价值。写作的本质是“发乎情”,是个体生命经验的流露和强烈的表达冲动,而AI的创作

当AI可以写出金庸的招式,文学的边界在哪里?

今年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中国作协副主席麦家建议立法规范AI写作的商业行为 ,使用AI创作是否有发表出版的权利需要法律法规厘清。

61岁的麦家三年前开始关注AI写作话题。他尝试了不同的AI写作工具,从最初的好奇探索到后来提醒自己减少与AI的交集。在麦家看来,AI写作能超越90%的写作者,但却难以触及文学的核心价值。写作的本质是“发乎情”,是个体生命经验的流露和强烈的表达冲动,而AI的创作才能是基于已有的数据和范本,但“未来的眼泪”在哪里,它不知道。

在采访完麦家之后,新京报记者尝试让Deepseek对麦家也提出几个问题。我们想知道,作为被讨论一方的AI,它对麦家的观点有什么反馈,它如何理解技术与文学的关系?

这是一次全新的尝试,也是一次有趣的交锋。在采访最后,谈到记者与AI两者采访的不同感受,麦家说,比起AI,“我还是更愿意和人交流。”

全国人大代表、中国作协副主席麦家。受访者供图

建议立法规范AI写作

新京报:能不能介绍一下你今年两会带来的建议是什么?

麦家:我建议的是关于人工智能写作的,我认为有关部门应该立法立规去规范AI写作的行为以及写作者对人工智能的使用。

AI如今已经成为一种潮流工具,比如让它写一篇鲁迅或者金庸风格的文章,快的话20秒就可以写出一篇2000字的文章。即使是目不识丁的农夫,AI都可以帮助他完成一篇文学创作。你当然可以使用AI来写作,但是如果写作的目的是为了发表,我认为这显然是有问题的。所以我建议立法机构应该对这些问题予以规范,这条路怎么走,我们可以走到哪里,我觉得都应该规划出来。

新京报:你为什么会关注到这个问题,能不能分享触发你提出这一建议的具体事件或观察?

麦家:我在三年前开始关注人工智能写作。当时,AI写作已经是热门话题了,作为一个写作者,我对这个话题非常敏感、兴奋,喜欢跟人探讨,也看了很多相关文章。当时的确有很多危言耸听的说法,觉得AI写作的未来肯定是要把作家干掉。

我看过美国华裔作家特德·姜写过一篇文章,他认为AI写作永远不可能超越人类。对于他这个观点,当时我没有什么概念,因为我还没有尝试过用AI写作,但是我现在有概念了,因为我已经使用过好几种AI工具。我带着一种探索的心理,一方面是训练它,另一方面我也想寻求一个答案,它是不是真的就比我们写得好,好到什么程度,我的确是做了很多尝试。

新京报:你探索后得出的结论是什么?

麦家:AI写作比我们大部分写作者要写得更好,无论是公文写作还是新闻写作,无论是速度还是质量,对于标准性的写作,AI一点也不亚于我们人类。

但我认为,对于文学创作,它最终是超不过人类的。100个作家里,可能AI能超越90个,但还有10个无法超越。回到之前提到的华裔作家特德·姜,他有个观点,认为AI的所有智慧来自人类已有的贡献,来自数据和算力。它能够写诗歌,是因为我们先人已经创作了那么多文学作品范本在那儿,但未来的范本在哪里,它不知道。

新京报:你认为当前AI写作迫切需要规范的是什么?

麦家:我觉得AI写作作为私下尝试或者写日记都可以,但不能用AI写作作为一个文学作品去投稿去发表出版,因为这是个商业行为。

论文可以查重,但文学创作很难查重。编辑也很难鉴定是不是AI写的,可能稍微修改命令词之后,那些遣词造句分行分段就完全变了。这时候人首先要拿出自己的诚信,但是人的诚信总是经不起考验,所以最后我们还是要仰仗法律,至少是相关的规定。

新京报:如果某个作家用AI生成初稿再修改,这部作品还算“人类创作”吗?你认为是否应该规定人类在创作中付出的比例?

麦家:你确实提出了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这个问题我自己一直在盘算。如果无法去查重考证一篇作品的AI痕迹,那我只能说他是个幸运者,钻了漏洞。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制定法律去规范。法律不是百密无一疏的,我们不会因为有漏洞就不立法了,我觉得这是两层关系。至于这还算不算“人类创作”,其实无需较真,写作者自己知道。你要追求真实的话,其实最后会追到人性的深渊里面去,不要考验人性。

“写作的本质是发乎情”

新京报:你本人使用过AI辅助写作吗?会考虑与AI合作创作吗?

麦家:作为资料工具我会使用它,但我绝对不会利用它来写作,理由是我相信我会比它写得好。我想告诉你这么一个观点,有一种写作我肯定写不过它。现在有一种说法,我们可以利用AI写作来写《红楼梦》,再续个80回。如果说真要做出这么一个命题作文,那对不起,我肯定写不过AI。同理,要写一个金庸风格的武侠小说,那我肯定也写不过AI,因为已经有一个金庸的范本在那儿了。

话又说回来,如果我要写一个我想写的东西,我相信AI肯定写不过我。这个作品来自我自己的生命体验,来自我内心最深层的呼唤,我有要向人类报信的一种欲望。我经历了60年的人生,经历了很多段感情,养儿育女,尝遍人生沧桑,我想告诉人间我对人生是怎么看的,我相信我对人生的看法肯定比AI准确。

新京报:你说AI善于模仿写命题作文,那如果把麦家的人生经历喂给它,这算不算是给到AI另一种形式的命题作文?

麦家:这其实说到了写作的本质是什么,是发乎情。AI没有感情,没有灵魂,有的是过去的数据信息。它有大量数据,这些数据恰恰给了他一种特异功能,就是它不会犯错。当它犯错,那就是坏掉了。

但人类可以犯错,我们可以去追问一下,人类的很多发现很多成就是因为错误,可以将错就错,而AI没有这个特权。很多年后,AI与人类共存相依为命时,今天我们人类的一些缺点可能成为未来的优点。

新京报:你觉得AI能写出比《解密》更烧脑的谍战小说吗?

麦家:我真想了,刚才有句话我忘了说,如果说AI今天跟我比赛,我们重新写《解密》,我肯定写不过它。真的,因为我已经很难回到20年前的我,而它随时可以变成20年前的我,它找得到,我已经找不到了。

我写《解密》才二十七八岁,但我今年都61岁了,我已经找不到二十七八岁的时候那种状态那种情感,那种对人生懵懵懂懂的冲动和对未来强烈的向往,对科技高级的崇尚,我找不到了。很多生命的感受,已经被体验了。我不敢说AI写出的《解密》一定超过已有的《解密》,但肯定超过我现在写《解密》。

新京报:你会感到恐慌吗?

麦家:不会恐慌。写作是我的生命。我不会利用写作去做游戏。写作就是要表达我内心最深沉的感受,对生命的感受,这是我对自己赋予的使命。在这个使命面前,我相信AI无法帮我完成,只有我自己才能完成。而且我只有完成了这个使命,我才是对自己满意的,我也追求这个满意。

未来的眼泪在哪里,AI不知道

新京报:AI可以模仿鲁迅、海明威的风格写作,你认为AI能否真正理解文学中的痛苦、爱恨这些人类经验?它是否永远无法触及文学的核心价值?

麦家:AI是模仿而非体会,创作能力来源于数据算力,而非出于感动写这首诗。它是基于以前大量的文本资料,再加上你的指令生成,你的指令指哪儿它打哪儿,可以改得面目全非,但我想没有哪个作家愿意这样做。

写作总体来说是从心出发。如果没有那种内心强烈的表达冲动,那我觉得不写也罢,甚至根本不需要交给AI。古今中外大量的文学作品汗牛充栋,不在乎你那一本。如果只是为了欺骗一点稿费,那我建议去做其他事情,因为稿费太难挣了,写作是极其辛苦又孤独的一件事情。

作为一个作家,作为一个写作者,我觉得应该是站在坚守人类良心的这一边。地球有38亿年生命史,人类据说有260万年生命史,中华文明也有5000年历史,我们为什么生生不息,就是因为有大量的作家和艺术家在塑造人,让人的良心一次又一次跳动得更加深沉。

今天我们在为各种各样的科技欢欣鼓舞,科技让我们人类变得更加无所不能,可以上天入地。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文学,没有艺术,人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可能只有强大的身体,但内心是很单薄的,甚至连眼泪都不会流。你希望你成为这样的一个人吗?我想谁都不希望成为这样的人。我们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我们有感情,有一颗良心。我们会同情弱者,我们会向往高远。我想这些美德,包括甚至我刚才说的缺点,这些可能AI永远不会有的。

新京报:你认为创作者该如何面对AI的未来?

麦家:面对过去,AI肯定可以超越我们。但我们不是生活在过去,虽然我们从过去来,却还有未来。未来人类会写出什么样的东西,我想AI不知道,你我现在也不知道。

我相信作家这个职业不会被淘汰。很多作家写作不是为了跟谁比赛,也不是为了去挣稿费。他就是为了完善自己生命。就像谈恋爱,谈一场恋爱,是因为你喜欢对方,你想去表达喜欢。写作也是从喜欢开始,写作的终点肯定是要表达我对世界的看法,我对人生深沉的感受。

AI对大量写作者、文学创作者,包括艺术工作者肯定提出了巨大的挑战。这种挑战面前,人会变成什么样?人会产生什么样的反应机制?人会激发出什么样的才能出来?我们今天不知道,但我相信人类肯定不甘心臣服在AI面前,尤其是我们从事创作工作的人。

新京报:你之前提到了自己使用AI探索,现在你对AI写作的感受有什么变化吗?

麦家:坦率地说,那一次测试之后,我对自己提了一个小小要求,以后尽量少碰AI写作功能。我开始是出于一种好奇,出于一种有目的的测试,但我大致了解以后,我不希望我继续跟它有太多的交集。因为交集多了,我也怕自己暴露我的缺点,会被它带着走,或者说它唤醒了我内心那种不道德的欲望,因为确实它写文章太容易了。

这个感受是什么呢?就是谁都知道打麻将喝酒很享受,但你知道它是不健康的。当你知道它是不健康的,你就会有意识地规范自己,少碰这些东西。现在我对他的态度就是这样,就像喝酒抽烟一样。

作家麦家。受访者供图

以下是Deepseek向作家麦家提出的问题。

Deepseek:您说,“伟大的作品来自人创造的未来”,但人类写作本质也是重组既有经验——读过的书、受过的苦、听过的故事。如果AI“原创”同样基于数据重组,为何人类的“二手经验”被奉为神圣,而AI却被斥为剽窃?

麦家:我觉得这个问题提得不对。我从未认为人类二手经验是神圣的,我反复强调是个性的,文学也好,艺术也好,它的生命力在于个性,在于创造,而不是二手。你我各有各的经验,你的经验和我的经验就像大地上的小草,各有各的姿态。正因为你有你的姿态,我有我的姿态,这个草坪它才是丰富多彩的。

Deepseek:您说,“机器流的眼泪是过去的”,但如果我的训练数据持续摄入实时人类情感(如直播中的眼泪、社交媒体中的悲痛)能否突破“过去时态”的局限?当我能分析乌克兰战地记者此刻的颤抖文字,这是否意味着我也在触碰未来?

麦家:我认为的未来不是明天,可能是50年、100年以后,随着AI强大的介入,人类物质财富会高度丰富,可能20年、50年后的人根本不会为家里孩子嗷嗷待哺而流泪,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们会为什么流泪,这是个比喻。

在AI面前,对未来做各种假设展望,我觉得都不是很严谨理性。这个时代确实发生了一种质的变化,中华文明5000年的变化压缩在一起,很可能都没有AI给将来生活带来的变化大。

Deepseek:当您判断某篇作品“有灵魂”时,是否本质上在用人类共识投票?如果有一天,十亿人认为AI写的诗比《诗经》更动人,文学史的话语权会向技术投降吗?

麦家:其实我觉得有一天我们跟AI是一种相依为命的关系,不需要去比高低。你谈到《诗经》,AI也许现在就可以写出比《诗经》还要好的《诗经》出来,但是我们并不需要AI的《诗经》,我们要的是我们祖先留下的《诗经》。

我们人既会有高尚的时候,也有卑微的时候。我们有很宽广的时候也有狭隘的时候,但AI太完美了,太正确。我们经常说,这个东西美得跟假的一样。有一天我们就会这么说,这篇文章好的像机器写的一样。人类并不需要百分之百的好。当一个东西百分之百的好,完美无缺的时候,它就不属于我们人类。人类需要人的那种状态,会流眼泪,这个眼泪有时候是感动的幸福的眼泪,有时候是心酸的眼泪,有的是悲愤的眼泪,有时候是五味杂陈难以分辨的眼泪。但AI不会这样,它只会画一个符号出来,它没有可以触摸、会流出来的眼泪。

新京报记者 李照 蒋鹏峰

编辑 陈晓舒

校对 李立军

来源:上上默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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