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别人说他家的生意涉及黑白两道,不领证是为护我周全,我一直信以为真。
陪在段嘉许身边的第七年,我依旧无名无份。
别人说他家的生意涉及黑白两道,不领证是为护我周全,我一直信以为真。
心甘情愿地跟了他七年。
直到某天他就在朋友圈官宣了结婚。
红底照片上,坐在他身旁笑容灿烂的那个人。
不是我。
1
听到消息时,我正身处同学聚会的热闹中。
多年未见的老同学们,在餐桌上聊得热火朝天。
觥筹交错间,满是炫耀与比较,言笑晏晏下,暗含着不少玄机。
这样的场合,我实在不太感冒,只是默默地夹着菜。
“喂,方桑,你和段总啥时候好事将近啊?”一位女同学突然笑着问道,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
我怔了怔神。
“是啊,你跟在段总身边这么久了,他总该给你个名分了吧?”有人随声附和。
“就是就是,咱们班可都盼着喝你们的喜酒哩!”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低头轻抿了一口酒。
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哽住了,难受得紧。
“他工作太忙了,”我低声说道,嗓音有些嘶哑,“还没考虑这事呢。”
“哎哟,段总这么出色,你可得看紧点哟!”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头,话语里带着几分揶揄与艳羡。
我笑了笑,没有再多言。
桌上的人又聊起了别的话题,可我的心早已飞走了。
七年了,我陪在段嘉许身边足足七年了。
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
但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他从未给过我任何许诺。
2
“段嘉许结婚了?!”
人群中猛地爆发出一阵喧嚣。
我循着手机的提示,点开了朋友圈,手指刹那间僵在了屏幕上。
段嘉许晒出了一张照片。
红底白衬衫,两张脸孔那么熟悉。
他依旧是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嘴角勾着一抹淡笑。
而他身旁的女子,眉如远黛,笑靥如花,正是那位近期大火的网红——蔡晗菲。
照片中的两人举着红本本,对着镜头笑得幸福洋溢。
我的脑海一阵嗡鸣,视线紧紧锁定在图片下方的文字上。
配文简简单单:余生,请多关照。
“原来段嘉许钟情于这一型啊?”
“难怪他一直没什么动静,原来是早有心上人了。”
“那方桑……”
我的名字突然被提及,仿佛被人从幻境中猛然拉回。
周围聚集的目光让我几乎被羞愧淹没。
但我还是鼓起最后一丝勇气,抬起头强装欢颜:“我和段嘉许,从来都只是朋友而已。”
话毕,我仓皇逃离。
3
推开包厢门的刹那,背后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
如同一根根细针,密密麻麻地刺在我的脊背上。
我加快脚步,直奔洗手间而去。
洗手间门一关,我整个人便瘫软下来,靠着墙任泪水悄然滑落。
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是段嘉许的信息。
“方桑,你看到那个消息了吧?”
“晗菲终于答应我的求婚啦!”
“领证有点突然,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
“家里的东西,你有空的时候搬走吧,免得她看到不开心。”
“方桑,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
段嘉许兴奋地连发数条信息。
我擦干泪水,湿漉漉的屏幕上映出我的回复:“你是认真的吗?”
“结婚证还能造假不成?”
“对了,你白天说有事找我,什么事啊?”
我轻轻抚摸着小腹,努力屏住呼吸:
“没什么了。”
“祝你们新婚快乐。”
我低头盯着手机屏幕,那张刺目的结婚照映入眼帘,手指颤巍巍地划过段嘉许的脸庞。
七年啊。
我陪了他整整七年。
我也曾想过,我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对外总说自己是单身,连女朋友的名分都没给过我。
更别提结婚领证了。
可别人都说,他这么做是为了保护我。
说他家的生意复杂,万一哪天出了事,我也能安然无恙。
我竟然信了,就这样心甘情愿地守在他身边。
可如今,他却说,我们以后只是朋友。
4
夜深的寒风凛冽刺骨,我独自站在昏黄的路灯下。
最后一趟公交早已驶离,打车软件上显示着漫长的“排队中”。
我脱下高跟鞋,准备赤脚走回去。
这时,一束车灯划破夜色。
我转身望去,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眼前,驾驶座上的人,竟是我的高中同学蒋亦书。
“方桑?”他眉头紧锁,“你怎么还在这儿,没开车来吗?”
我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上车吧,”蒋亦书打开车门,语气坚定,“我送你回去。”
我坐了进去。
车内的暖流让我长舒一口气,接过他递来的热水,我轻轻地抿了一口又一口。
“你和段嘉许,到底怎么回事?”
我一不留神,差点被热水烫到,水珠溅落一地。
蒋亦书连忙递上纸巾:“对不起,是我唐突了,你不想说就别说了。”
我放下水杯,沉默良久,才低声开口:“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他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蒋亦书轻轻叹了口气:“你早该看清的。”
我没有回应,只是把头垂得更低。
车子缓缓开进小区。
“到了,”蒋亦书说,“需要我陪你上去吗?”
我摇摇头,道谢后下了车。
推开家门的那一刻,我忽然有些恍惚。
屋里的一切,大至家电,小至桌上的小物件,都是我亲手挑选的。
我曾真心把这里当成家,当成我和段嘉许未来的温馨小巢。
可如今,这里已不再是我的归宿。
5
我头脑昏沉,却还是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自己的物件。
我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尽管我还不知何去何从。
自高中毕业起,我就跟在了段嘉许的身边。
但真正搬进来住,也不过短短两年。
这两年,段嘉许的生意越发红火,那方面的需求也日益增长。
我事事顺从,满足他的一切要求,却始终没能走进他的心。
我们的身体愈发亲近,心却渐行渐远。
我坐在沙发上,身旁摆着一个小行李箱。
里面装着的,是我这两年的全部家当。
还有我无法带走的青春。
和那已消逝殆尽的爱恋。
6
我望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际,心想等到天亮就离开。
可拿起手机的刹那,那带着蓝标的消息弹窗又跳了出来。
我这才记起,那是我白天在知乎上发的一个问题。
其实在去同学聚会之前,我先去了医院。
得知怀孕后,我一时手足无措。
我多想像其他妻子那样,第一时间把这个喜讯告诉老公。
可段嘉许,他算是我的老公吗?
他会怎么看待这个孩子呢?
他会不会并不觉得这是好事?
我纠结着,犹豫着。
我怕他的反应,怕他会因此而不悦。
所以我先瞒了下来,只敢偷偷在网上寻求帮助。
我点开消息弹窗,那是我在医院时发的提问:【如何告诉男朋友自己怀孕了?】
下面已经有了好几十条回复。
可没想到,还不到一天,这个问题就该改写了。
【怀孕后还没告诉男朋友,就被甩了,该怎么办?】
不一会儿,下面的评论就接踵而至。
有人让我赶紧打掉,有人让我带着孩子离开,还有人让我先生下来再带着孩子去找他要钱。
甚至还有人一上来就骂我“贱女配渣男”“男人不懂得自爱,就是烂白菜”。
更有几条因为意见不合而在评论区吵了起来。
我头疼得厉害,心烦意乱地滑动着手指。
最后,当看到最新那条回复时,我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愿你能更爱自己一些,先爱自己,再爱别人。”
7
我回想起初跟段嘉许来杭州时的情景,那时我才十八岁,满怀憧憬。
七年光阴转瞬即逝,我除了渐渐消逝的青春和磨灭殆尽的爱情,还剩下些什么呢?
我一无所获,也一无所留。
我的社交圈越来越小,整个世界似乎都围着他转。
我没有远大的抱负,也从未想过借他高攀枝头变凤凰。
我曾经只是单纯地想陪在他身边。
想着陪他度过难关,相信我们终能过上平淡的小日子。
然而,他的事业蒸蒸日上,人脉日益广阔。
而我曾经的朋友们却逐渐疏远。
我的眼里只有他,可他却把我孤零零地留在了原地。
甚至在被他抛弃之后,我发现自己连一个可以倾诉心声的人都没有。
我擦干泪水,拉着行李箱毅然走向门外。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正悄然来临。
而我这荒谬可笑的七年时光,也该画上句号了。
8
我还是没能狠下心来打掉孩子,而是选择了踏上回老家的火车。
自从跟了段嘉许后,我已经好几年没回家过年了。
母亲得知我要回家的消息后,叮嘱的话就没停过。
“川城最近又降温了,记得多带些厚衣服。”
“我做了你最爱吃的小酥肉,等你回来尝呢。”
“小段是不是也跟你一起回来啊?他上学时最爱吃炸藕盒了,我也给他准备了,就等着你们回来了。”
我的目光定格在最后那句,心被“小段”两个字狠狠刺痛。
母亲这些年一直知道我和段嘉许的事。
她只以为我们是恋爱中的情侣,年轻人不想那么早结婚领证也正常。
她早已把段嘉许当成了女婿来关心和对待。
所以我更不忍心告诉她真相。
我在输入框里反复斟酌,最后只发了一个字:“好。”
老家的小城只有火车直达,但我没能买到卧铺票,只能坐十几个小时的硬座回去。
不过还好是个靠窗的位置。
我望着窗外渐渐熟悉的风景,靠着窗棱渐渐睡了过去。
耳边是车厢内嘈杂的人声,我却意外地梦回了我们的年少时光。
9
段嘉许刚转来我们学校那会儿,我才17岁,正读高三。
那个上午的情景,我至今记忆犹新。
早自习刚结束,我像往常一样趴在桌子上补觉。
突然,同桌用手肘轻轻戳了我一下,小声说:“快看,帅哥。”
我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一个身穿黑衣、身材颀长的身影逆着光站在我面前,影子投在我身上。
“你后面有人吗?”他盯着我的眼睛问。
我摇了摇头。
于是,他就在我身后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那是教室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正对着风口,角落里还有个经常溢满的垃圾箱。
寒风加上臭气,让这个位置特别不受欢迎。
每次按成绩排名选位置的时候,我和我身后的位置总是被人挑剩下的。
我也没办法,谁让我常年稳居倒数第一呢。
可他为什么也选这里呢?
从那之后,我对他充满了好奇。
不只是我,他转来后,我身旁的窗户边经常挤满了人。
有人好奇他为什么高三还转学,有人好奇他从哪里转来,还有人给他送情书、调情搭讪。
只有我,好奇他为什么考了第一还坐在我身后。
但我不敢问,因为他比我还沉默寡言。
他几乎不说话,也不听课,只是一个人埋头刷题。
偶尔传试卷的时候,他会戳戳我的后背,提醒我把卷子传给他。
因为我习惯了坐最后一排,时常忘记后面还有一个人,而把剩余的卷子全都放进自己的桌肚里。
久而久之,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
每当他用笔帽敲我的椅子或戳我的后背时,我就知道,我又“独霸”了他的试卷。
这时,我就会满脸歉意地转过身,双手捧着试卷,像献宝一样请他“呈阅”。
而他也只是从鼻腔里轻哼一声,接过卷子后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表情有点小傲娇。
我可能是全班唯一能看见他这个表情的人,因为他在其他人面前都是面无表情,甚至连正眼都不看一眼。
这种感觉让我心里偷偷乐开了花。
我开始自作多情地认为,我在他心里和其他人不一样。
于是,我鼓足勇气,主动朝他迈出了第一步。
10
我开始主动给他买早饭,甚至帮他代收那些如雪花般飞来的情书。
我会当着他的面把那些情书一一拆开,然后挑出其中的几句玩笑话调侃他,他也只是看着我闹,眼里带着笑意,轻声说:“扔掉吧。”
他的纵容像是一剂催化剂,让我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后来,那些漂亮女生的情书,都被我直接扔进了垃圾桶,我自以为是地在他身边筑起了一道坚实的墙,想让他只能看到我。
可是,那道墙虽然能挡住别人对他的爱意,却挡不住那些恶意的谩骂和诋毁。
没过多久,我桌肚里出现的就不再是情书,而是印着骷髅头像、画着鲜红一把叉的恐吓信。
我迷茫地拆着信封,手腕却突然被他一把握住,那力度大得让我有些吃痛。
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风雨欲来的表情,那个平时总是对我温文尔雅的他,那一刻眼神里充满了怒火。
我甚至以为他要动手打人,但他只是把那封信从我手中夺去,撕个粉碎后狠狠地扔进了后排的垃圾桶。
在那之后的好几天,他都没来上过课,我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心里空落落的。
后来,我从其他人的口中得知了他那天生气的缘由。
原来,之前那些爱慕他的女生,转眼间就成了流言的传播者。
有人说,他父亲是个杀人犯,被抓后他母亲为了避风头,才把他转学来这个小县城的;还有人说,他母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出轨傍上个大款,才逼得他父亲走上了绝路。
流言像野火一样迅速蔓延,添油加醋地演变成了多个版本,最后甚至演变成他们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之前的那些好奇变成了鄙夷,那些爱慕变成了厌恶。
所有的眼神和言语都变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生生往段嘉许的身上刺去。
当我得知这一切,想为他再次筑起那道保护墙的时候,才发现,我已经找不到他了。
他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从我的世界里彻底不见了。
11
我后悔没留下他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
我只能放学后挨家挨户地去找。
好在小城不大,两天后,我就再次遇到了他。
那个时候他穿着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件黑色大衣。
只不过领口上满是血迹。
他浑身是伤地仰面躺在雪地上,在看到来人是我后,连忙侧过了头。
我小跑着扑过去,捧住他的脸,直直盯着他。
不让他的眼神再闪躲。
但最后还是我先红了眼眶。
我的泪水肆无忌惮地砸在他的脸上,他却笑了。
我第一次见他那么没心没肺地笑,虽然笑容的最后又带着苦。
“你不知道我爸是杀人犯吗?”
我眨了眨眼,没有回答。
“那你还靠近我,不害怕?”
我俯身抱住他:
“我不怕。”
“我只怕,你不要我了。”
12
一个连我哭都会心疼的人,又怎会伤我?
那个时候的我,是真的不怕那些传言。
更何况,父是父,子是子。
一码归一码。
在我跟段嘉许说了这些话之后,他又开始来上学了。
只不过现在的他,像是蜕变新生的蝶。
他不再惧怕那些流言,而是和造谣者据理力争,直至对方澄清道歉为止。
他也不再信仰拳头能解决一切。
家长、老师、校长,乃至警察,矛盾的源头本就该让他们去解决。
他又做回了那个单纯学习的好学生。
把我一起拉进他所筑起的保护圈里。
“方桑,你想考哪里的大学?”
高考倒计时最后一百天,段嘉许突然问我。
我垂下头,眨了眨眼:“我还没想好,你呢?你想考哪里?”
“我打算去杭州。”
我看着他眼神中闪烁的坚定,甚至连理由都没问,就笑着说:“好,我陪你去杭州。”
后来我才知道,他去杭州是因为他母亲。
在他父亲被执行死刑后,他母亲又和一个有钱人结了婚。那个有钱人年纪大,刚丧子,段嘉许的母亲三言两语便将其迷成了翘嘴,决定把家产继承给其子。
所以段嘉许去杭州是去继承家业的。
而我仅凭成绩是读不了杭州本地的好大学的,最后我只勉强上了个本科。
但好在,我还是留在了段嘉许的身边。
之后的一切便更加顺其自然。
十八岁刚满的时候,我就被他哄着开了荤。
之后那方面的事,我更是对他予取予求。
我看着他的生意越做越大,看他出入各种风花雪月的场所,看他和大大小小的网红传绯闻,夜夜笙歌。
我以为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如此,天真的以为这便是爱情。
殊不知,那个干净单纯的段嘉许已经消失了。
只有我还独守着那段早已化成泡影的梦。
13
这一觉睡得长久且安稳,火车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我才醒来。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鼻腔中传来熟悉的气味。
是干净再带点轻微苦涩的木质香。
我彻底清醒了过来,才发现身上盖着一件熟悉的男士外套。
“醒了?”
我顺着声音看去,居然是蒋亦书。
他就坐在我旁边的位置,身体以一种不太自然的姿势朝我这边撑着。
那姿势,一看就不太舒服。
我正疑惑着。
一低头,才发现刚才我腰以下的地方都倾靠在他身上,甚至霸占了他半边座位。
所以他才会以那种不舒服的姿势坐着。
我连忙挪动位置坐直了身,有些抱歉地朝他点了下头。
然后试图转移话题:“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你也坐这列车?”
他有些无语地看了我一眼:“我回家啊。”
我这才发现自己问了个很傻的问题。
蒋亦书是我的高中同学,就住在我隔壁的小区。
我回家过年,人家这个点回家当然也是过年。
我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啪的一声,声音有点大。
蒋亦书又侧头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
气氛有些尴尬,我拿出手机想假装自己很忙。
可刚登上微信,段嘉许的信息就扑面而来。
“你在哪儿?
“怎么不回我消息?
“我朋友说那天在医院妇产科看到你了。
“你去那儿干嘛?
“方桑?回话!”
手机震个不停,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受到他咄咄逼人的气势。
我叹了口气,抬起手指刚想回复。
段嘉许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按了接听。
“方桑,你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你去医院妇产科干什么?
“还有你那天说要告诉我的事,到底是什么?”
听着那边熟悉又冷漠的话语,我沉默了许久。
我多想告诉段嘉许,我怀孕了,孩子是你的。
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已婚的事实给生生咽了回去。
我像是被人死死掐住了脖子,喉咙干涩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多年的心酸和委屈一瞬间涌了上来。
我仰头吸了吸鼻子想把眼泪憋回去,却抬眼对上了身旁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蒋亦书正看着我,并朝我抬起了手。
他轻轻扯了下我举着手机的手,我没拿稳的手机便顺势掉入他的手里。
他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刻意提高了音量:“方桑,到站了,下车。”
我倏地睁大了眼。
下一秒,电话那头就传来暴跳如雷的声音:
“方桑,你跟谁在一起?
“你在哪儿?
“方桑,回答我!”
段嘉许后面的质问和咆哮被无情挂断。
蒋亦书抬起按在手机屏幕上的拇指,朝我勾勾嘴:“抱歉,不小心手滑按错了。”
我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沉默了一会儿:“没事,本来我也想挂了。”
这一切,早该结束了。
14
我跟着蒋亦书下了火车。
按理说已经到了我俩该分开的时候了,可他却提着我的行李箱不撒手。
直到他站在我家门口时,我才知道。
他家房子今年刚被划入拆迁区,他父母离婚得早,蒋母多年一个人在家。
如今房子面临拆迁她无处可去,我爸常年在外跑车,家里房子空着,我妈又是个热心肠,便叫人搬过来一起住了。
所以我和蒋亦书从一辆车上下来,又从同一扇门进去。
虽然是多年不见的老同学,气氛依旧有些尴尬。
“我自己来吧。”
他终于肯松开手中的行李箱了。
我从他手里接过去,逃似的往卧室窜去。
我妈在一旁笑我没出息:
“都多大的人了,还这样,小蒋你别见外,把这儿当自己家。”
倒是蒋亦书比我想象中还要社牛,他还真把这儿当成了自己家。
晚上,我起夜上厕所。
刚走出房门就撞见只裹着一条浴巾,上身半裸的他。
我大脑迟钝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刚准备叫,就被他一手捂住了嘴。
“你想吵醒阿姨她们,你就叫。”
我看着他亮晶晶的眸子,这才想起来他暂住在我家。
我尴尬地想钻地缝,涨红了脸还要强词夺理:
“你为什么不穿上衣?”
他皱了皱眉:“你见哪家好闺男洗澡还穿衣服的?”
“那......那你洗澡怎么不开灯?”
“我这不是怕吵醒你们吗?再说了,阿姨不是让我把这里当做自己家?”
我隐约记得我妈白天是说过这句话。
我败下阵来,嘴笨,吵不过。
只能悻悻瞪了他一眼。
却又不小心看到他小麦色的薄薄的腹肌。
我连忙侧过头去,生怕他看到我红透了的脸。
“那你为什么半夜才洗澡?”
我没头没尾地又冒出一句。
这一次他没有立马回答。
我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喷薄在我耳边。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两个字:“降火。”
15
我原本以为,和蒋亦书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我会很不习惯。
结果没想到,我们俩的话比想象中还要多。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拌嘴。
我没料到当年班上那个文质彬彬满是书生气息的班长,现在会是这副样子。
所以我嘴上也没对他客气。
甚至很多时候看着他,我都会想到段嘉许。
因为他有些时候的动作和行为,像极了当年坐在我身后的那个人。
比如现在,我妈和他妈正在准备除夕夜的团圆饭。
他在一旁帮忙,笑着说:“我最喜欢吃炸藕合了。”
我想起高考前的最后两个月,我妈为了给我改善伙食,就自己做饭送到学校给我。
那个时候段嘉许也时常会来蹭上几口。
他也最爱吃我妈做的炸藕合。
我看着厨房里三人的欢声和笑颜。
习惯性地抬手拍了自己一巴掌。
真没出息。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他。
可下一秒,我的手就被蒋亦书紧紧握住。
“你什么毛病?”
“嗯?”
“你打自己的习惯也是在他身边养成的吗?”
我不解地眨了眨眼:“什么?”
蒋亦书死死盯着我,拉着我的手放到他身上:“以后不开心想发泄的时候可以打我,别再打自己了。”
16
团圆饭在春晚节目的背景音中开始。
我们两家四口人在热闹声中举起了杯。
这是我离开段嘉许后回家过的第一个新年。
也是我和蒋亦书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我能感觉出我妈很喜欢蒋亦书。
在饭桌上一直拉着他问东问西,还暗暗跟我使眼色。
我当然明白她什么意思。
毕竟我年纪也不小了,今年过年又没把段嘉许带回来。
她心思比我细腻敏感,已经猜到我和段嘉许之间肯定出了问题。
所以忙着帮我物色下一个。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又开始不吭声只动筷子。
我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然后给蒋亦书夹菜:“小蒋,你现在在哪儿上班啊?”
又开始聊工作了。
我心虚地缩着脖子,生怕点到自己。
因为我才刚刚辞掉了杭州的工作,还没有告诉任何人。
毕竟当初就是为了段嘉许才过去那座城市的。
如今和他分开了,我也没有再继续留下去的必要。
“阿姨,我是医生。”
蒋亦书眉眼带笑,礼貌地回着我妈的话。
“医生好啊,也是在杭州吗?”
“嗯。”
“什么科啊?”
“妇产科。”
我浑身一颤,像触电般。
哐当一声,筷子掉了下去。
我不敢弯腰去捡,也不敢抬头看他。
但我能感受到那直直落到我身上的视线。
难道,他早就知道了?
17
吃完饭,我和蒋亦书就被两位母亲轰了出来。
说是让我们出去放烟花,别站在家里碍事。
我和他相视一笑,心知肚明。
我家房子外面是一片空地,正是放烟花的好地方。
蒋亦书抱着一摞烟花放到地上,抬手示意我离远点。
我往后退了几步,他才点燃,然后笑着朝我跑过来。
我看着璀璨的烟花在他身后绽放。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如电流般贯穿了我全身。
我不确定这种滋味是不是叫幸福。
因为以前都是我哄着求着段嘉许陪我去放烟花。
他总说这是小孩子才玩的东西。
只有我挥着仙女棒在他身边跑着跳着的时候,他才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好看吗?”
蒋亦书笑得像个孩子。
我点了点头,也跟着笑了。
“那你怎么哭了?”
他的手指轻抚上我脸颊的时候。
我才发现,我已经泪流满面。
我可真够贱的。
曾经段嘉许的冷嘲热讽、无动于衷,我都能兴奋得手舞足蹈。
如今被人呵着护着,哄着看烟花,我却反而哭了。
我可真够贱的。
18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哽咽着,抬眼看向他。
“知道什么?”
“我怀孕了。”
蒋亦书沉默了许久。
抬手拭去我眼角的最后一滴泪:
“方桑,我希望你可以更爱自己一点。
“先爱自己,再爱别人。”
我的泪水彻底止不住。
原来那天的那个回答。
也是他。
......
无数烟火在空中绽放,黑夜亮如白昼。
蒋亦书撩起半边衣服,替我挡住那璀璨后漫天的残烬。
我看着他在光影下一闪一闪的侧脸。
暗暗下了决心。
“蒋亦书,我想......”
可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我只能暂停刚才的话,先点了接通。
“喂?”
电话那头是急促的呼吸声,对方的情绪似乎不太稳定。
我皱了皱眉,又问了一遍:“喂?请问您找......”
“方桑,”段嘉许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电话怎么打不通了?你换号码了?”
19
在回到家后,我就没再登过微信。
那天在火车上挂掉段嘉许的电话后,我便将那张杭州的电话卡扔掉了。
反正那张卡当初也是为了他才办的。
里面的联系人除了他,就是一些不太熟的工作上的领导同事。
既然我已经决定离开,那必然要断掉和他的这一道联系。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还是找到了我。
更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还会来找我。
我以为那天断然挂掉他的电话,已经足够让他暴怒到老死不相往来。
结果没想到,他还是不依不饶地找了上来。
但这一次,不论是质问还是嘲讽。
我都不会再那么乖乖地逆来顺受了。
“回答我,方桑!”
电话那头传来段嘉许暴怒的声音。
你看,又急。
我冷着脸,婉拒了蒋亦书伸过来想要帮忙的手。
“我那个号码不用了,电话卡扔掉了。”
段嘉许顿了一下,沉声道:“为什么?”
“我离开杭州了,不回去了。”
“方桑,你什么意思?”
“段嘉许,以后别找我了,我们结束了。”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呼吸声。
这是段嘉许每次生气的前兆。
曾经我很怕听到这种声音,他一冷脸我就慌着上前讨好示弱。
可现在不会了。
以后也不会了。
我静静享受着暴风雨前的黎明。
可没想到,这次段嘉许先退了步。
“方桑,我们就维持以前的关系不好吗?房子留给你住,我和晗菲有新的婚房。我们就像以前一样,乖,听话。”
我听笑了。
没想到第一次听到段嘉许如此求和商量的语气,会是在这里。
我声音像是淬了冰,质问道:“我们以前什么关系?”
“我是真的舍不得你。”
我冷哼了一声:“段嘉许,你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一个可以免费发泄的炮友?”
“方桑,你什么意思?别给脸不要脸!”
我闭了闭眼,沉声道:
“段嘉许,以前我就是太给你脸了,才会让你那么伤我。以后......你不会再有机会了。”
这时蒋亦书也刻意提高音量插嘴道:“还有最后一袋仙女棒,一起放吗?”
我看着他眸中溢出的点点笑意,抬指挂断了电话那头的咆哮。
“嗯,一起吧。”
我想和你一起。
20
年后,我跟着蒋亦书一起回到了杭州。
我终于决定打掉孩子,手术安排在蒋亦书所在的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刺进鼻腔。
我正盯着手术室的方向发呆。
打掉这个孩子,放下曾经的感情,我和段嘉许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荒唐又可笑的七年,终于要结束了。
可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双锃亮的皮鞋。
“方桑?”
段嘉许正盯着我,“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审视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着,最后停留在我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谁的孩子?”
他的声音冷了冷,眼神里带着警告和怀疑。
但我却忽然想笑:“如果我说是你的,你信吗?”
他的瞳孔猛的收缩,紧紧抓住我的手腕:“别做手术,求你。”
可下一秒,蔡晗菲的声音就在一旁响起:“嘉许,我肚子好疼……”
她靠着墙慢慢滑坐。
段嘉许像被烫到似的甩开了我。
原来蔡晗菲也怀孕了,看样子时间还在我之前。
我苦笑一声。
头也不回地走进手术室。
21
手术很快结束。
小腹隐隐作痛,我脚步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
蒋亦书把我送到楼下后,我就让他离开了。
毕竟他还要上班,我总不能一直麻烦他。
可没想到刚到门口,我就看到了段嘉许。
他目光灰暗,西装也皱皱巴巴的。
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
“你杀了我们的孩子。”
他视线停留在我的小腹上,声音发着颤。
我实在太累了,懒得和他争辩,侧身去开门。
他却忽然抓住我手腕:“方桑,如果这次你求我,回到我身边......”
“我们就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我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倏地笑出声。
“段嘉许,是你不配拥有这个孩子。”
我盯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别忘了,你已经结婚了。”
他沉默了许久,眼中的灰败渐渐转为怒火。
“方桑,我会让你后悔的。”
22
之后几天,我们都相安无事。
就在我以为段嘉许那天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时。
蔡晗菲却突然找上了我。
“听说你刚做完人流手术?真是可怜啊。”
她挡在我前面,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管?”蔡晗菲冷笑了一声,“方桑,你以为你是谁?段嘉许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你不过是他无聊时的消遣工具而已。”
说着,她突然上前一步,凑近我耳边,压低声音:“你知道段嘉许为什么选我吗?因为我比你聪明,比你懂得怎么抓住男人的心。”
话音刚落,她就突然往后一退。
“啊!”
伴随着一声尖叫,蔡晗菲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她紧紧捂着肚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回头,就对上了段嘉许那双如坠冰窖的眼。
23
蔡晗菲的孩子没保住。
段嘉许红着眼,差点找我拼命,是蒋亦书及时出现挡在了我面前。
两人大打出手,最后有人报了警,两人都被警方叫去问话。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蔡晗菲。
我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的她。
沉默许久,只问出一句:“值得吗?”
蔡晗菲勾了勾唇:“什么值得吗?”
“为了对付我,连和段嘉许的孩子都不要了,值得吗?”
她扭头看向窗外,表情凉薄,语气讥讽:“这本来就不是他的孩子。”
我呼吸一滞,瞬间睁大了眼睛。
“他早就怀疑这个孩子不是他的了。
“这次正好,既能弄掉孩子消除怀疑,还能让他更讨厌你。
“一举两得,不是更好?”
蔡晗菲的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
她看向我,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句:“方桑,你输了。”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了一拳。
原来,这才是她的目的。
24
走出医院的时候,我在门口遇到了段嘉许。
他整个人萎靡不振,脚下是一地的烟头。
看见我之后,他将最后一根烟摁灭在墙壁上。
“方桑,别闹了,回来吧。”
我盯着他灰青的下眼睑:“什么?”
居然到现在他还觉得是我在闹?
“我知道你是因为太爱我了,嫉妒晗菲才这样做的。”
他抬手又点了根烟,“过去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了,今天这事儿你去跟晗菲道个歉,我就原谅你。”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气,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回来吧,我们就像以前一样。”
我冷哼了一声,突然觉得眼前这人有些可怜。
便故意放低了姿态,笑嘻嘻地说:“既然段总这么通情达理、宽宏大量,那我也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
说着,我点开了手机录音库,里面是刚才病房里蔡晗菲对我说的话。
“这本来就不是他的孩子。”
“他早就怀疑这个孩子不是他的了。
“一举两得,不是更好?”
段嘉许脸色骤变,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
“所以现在还要我去跟蔡小姐道歉吗?”
我扬着调子,阴阳怪气。
可话还没说完,段嘉许就已经冲了出去。
不远处的病房里立马传来他和蔡晗菲的争吵声。
“方桑跟你说了什么?”
“你宁愿相信她,也不相信我?”
“段嘉许,你给我回来,你今天要敢走出这个门,我们就离婚!”
病房门口围聚的吃瓜群众越来越多。
我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勾唇一笑。
先别离婚啊,真正的大礼还没登场呢。
25
回到家,我找出了那张名片。
这张名片我已经保存了很久,久到边角都有些磨损。
可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会真的拨通这个号码。
“喂,请问哪位?”电话响了几声后,那边传来一个女声。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发抖:“是我,方桑。”
“方小姐,请问您找我是......”
我沉默了几秒,冷静开口:“陈警官,我想通了......”
早在三年前,陈警官就曾找过我。
那时她说段嘉许的公司可能涉嫌非法活动,但一直缺乏关键性证据,问我能不能配合。
当时我拒绝了,毕竟那时我满眼满心都是段嘉许,根本不相信他会做出这些事。
但后来,我和段嘉许同居后,他对我越来越放心,我也时常能接触到他公司里的一些文件和信息。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发现了问题。
咖啡厅内,我将一叠文件递了过去。
文件里详细列出了段嘉许公司的种种可疑交易,还有他与一些黑道人物的往来记录。
陈警官一页一页地翻着,脸上的表情也愈发兴奋。
“方小姐,感谢你的配合。”
“我们盯他很久了,但一直缺乏关键性证据。”
我微笑着点点头,情绪有些复杂。
毕竟曾经我被爱情蒙蔽头脑的时候。
甚至还想过替他在警方面前撒谎,替他顶罪。
我差一点,从头错到尾。
26
新闻推送弹窗时,我正在洗漱。
【段氏集团涉黑被查】的标题下,段嘉许和蔡晗菲戴着手铐的照片糊成马赛克。
但还是被眼尖的网友认出。
“这不是百万网红博主蔡晗菲吗?”
消息一出,吃瓜网友纷纷为她鸣不平。
“才刚结婚半年,就要替老公背负巨额债务,这也太惨了吧。”
“对啊,蔡蔡本来就又美又多金,如果不结婚该多好啊。”
“蔡蔡粉别为她洗地了,新闻不都说了嘛,段家的非法活动,有些她也参与其中了,所以这是她罪有应得。”
说到这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便顺藤摸瓜,很快就挖出了蔡晗菲的各种黑料。
舆论倒戈比想象中更快。
#蔡晗菲婚前出轨#
#蔡晗菲涉嫌非法活动#
#蔡晗菲自导自演流产#
#蔡晗菲私生活乱#
各种词条刷屏了热搜。
瓜越挖越多,即便是再厚的粉丝基础也难以翻身。
我看着热搜上挂着的一个个鲜红的爆字,满足地抿了一口热咖啡。
“要加方糖吗?”
蒋亦书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枕在我颈窝。
上周,他正式跟我告白了。
但一开始被我拒绝了。
因为刚结束了一段让人恶心的爱情长跑,我不确定我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坦诚接受另一段感情。
如果不够坦诚和炽烈,那就对蒋亦书不公平。
但是他却说:“没事,爱人先爱己,我可以等你。”
看着他眼睛里的真诚,我又想到了那条回复:
【希望你可以更爱自己一点,先爱自己,再爱别人。】
好。
我扭头轻轻吻上他。
他的爱不是阻碍,而是我自我修复过程中的必需品。
我要把破碎的心锻造成带裂纹的瓷瓶。
裂痕是光进来的地方,允许春风在旧痂上播种新的花期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