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段家在栗州地界可是大贾,城里绸缎庄、粮铺、药铺,十家有六家姓段。」
《姻缘柳不思》
父亲将我许配给段老爷时,我二十,他五十。
人人都说这是好姻缘。
段家富庶,续弦虽不如原配体面,却也足够风光。
喜堂上,段老爷身形佝偻。
他苍老的手掌握住我的指尖时,我垂眉浅笑,心里却冷得像块冰。
他大我三十岁,足够做我的祖父。
可那又如何?
他们以为塞给我一个老男人就能困住我。
殊不知这正合我意。
年轻的丈夫或许难缠,而老去的,总会死得更早。
01
父亲收了段家的聘礼后,才在饭桌上轻描淡写地通知我。
「闺女,为父给你说了门好亲事。」
他学着那些乡绅做派,手指捻着几根稀疏的胡须。
油光满面的脸上堆着笑。
「段家在栗州地界可是大贾,城里绸缎庄、粮铺、药铺,十家有六家姓段。」
「你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一辈子享福哟。」
我放下筷子,故意问道。
「父亲说的是段家哪位公子?」
他笑容僵在脸上,讪讪地捻着胡须。
「这些个公子哥,愣头青一般,有什么好?为父给你选的是正值壮年的段老爷。」
「哦?五十岁,也能叫正值壮年?」
我轻笑出声。
「父亲莫不是忘了,上个月您四十岁生辰,还说自个儿年近半百,老骨头不中用了。」
一旁的张姨娘啪地一声放下筷子。
「絮姐儿这话说的,老爷还不是为了你好?」
「段老爷可是段家家主,你过去就当主母,不比嫁给那些毛头小子,看人脸色强?」
我抬眼看着张姨娘,好整以暇。
「姨娘这般心热,不如自己去?听说段老爷最是怜香惜玉,前年还纳了个比你小两岁的。」
「放肆!」父亲猛地拍案。
「若非你与段老爷八字相合,不然你以为他会看得上这么个毛丫头?」
「八字相合?」我怒极反笑。
「不就是你为了攀附权贵,硬找神棍散播的谣言吗?」
父亲气得不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置喙!」
张姨娘趁机火上浇油。
「老爷别气坏身子,要我说啊,絮姐儿就是心比天高,这些年在外抛头露面,哪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攥着衣角,面上却是冷笑。
「我五岁就跟着父亲走街串巷卖香料,十二岁独自撑起门面,十六岁孤身北上求生意。」
「如今父亲穿绫罗绸缎,倒嫌我丢了脸面?」
我看向张姨娘身旁的空位。
「父亲这么着急赶我出门,是要给谁腾地方?」
那里本该坐着她的宝贝儿子,如今又不知在哪个秦楼楚馆。
张姨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柳烟絮,你别给脸不要脸,柳家的产业自然要传给怀金,你一个赔钱货...」
「赔钱货?」我打断道。
「去年铺子里六成的进项是谁挣的?」
「上个月被赌坊打手追着要债的又是谁的儿子!」
父亲脸色铁青。
「反了你了!这些年我就是太纵着你,让你忘了女儿家的本分!」
「铺子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段家这门亲事,你不嫁也得嫁!」
我站起身,转身看了眼这个我拼命守护的家。
偌大的房间,雕花梨木,垂丝海棠,无不是我这些年来的心血。
如今轻飘飘,被父亲全部捧给了蠢笨如猪的柳怀金。
我最后问道:「父亲可还记得,那年你高烧不退,是谁跪在雪地里求药铺掌柜赊账?」
父亲别过脸,闪过一丝愧疚。
张姨娘锐利的声音传来。
「哟,这会儿倒是摆起孝女架子了?你要是真孝顺,就该乖乖上花轿!」
我头也不回地走出花厅,身后传来碗碟摔碎的声响。
02
婚期定在三个月后。
父亲卸了我的商铺管理之权,连我常穿的男装也命人收走了。
院子里,几个粗实婆子正将我的衣裳一件件扔进火盆。
我看着火盆里逐渐卷曲的衣裳,如同这些年为柳家商号厮杀出的功绩。
一寸寸化为灰烬。
「从今天起,姑娘要学着做当家主母了。」
我转身,看见一位鬓发如霜的老妇人站在廊下。
她衣着朴素,通身上下没有半点装饰,却有股肃然的气势。
「老奴姓陈,柳老爷嘱托,往后就由我来教姑娘规矩。」
陈嬷嬷是宫中放出的老嬷嬷,不怒自威。
第一日学站姿,陈嬷嬷将三本女戒放在我头顶。
「姑娘可知为何要顶书?」
我答:「为了端庄。」
「错了。」她忽然抽出一本书。
重量失衡,我慌忙稳住身形。
「是为了让姑娘明白,女子立世,永远要比男子多承受几分重量。」
父亲偶尔会来巡视,见我正在练习行礼。
听见他在廊下嗤笑。
「早这般听话,何至于闹得难堪?」
陈嬷嬷忽然提高声音。
「姑娘,腰再沉三分,记住,蹲得越低,站起来时才越有力道。」
一个月过去,我原本粗糙的指尖被渐渐磨去了茧子。
从前为了方便打理,我总将头发用一根木簪草草挽起,如今却要学着盘出复杂的云髻。
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发间的珠翠亮得晃眼。
恍惚间,记忆竟与雨中护着货担的少女重叠。
那时候的我还不叫柳烟絮,也用不起一方干净的手帕。
如今的我,却坐在金堂满玉的闺房,学着用熏了香的罗帕轻拭唇角。
我讽刺一笑,铜镜后的陈嬷嬷却道。
「这世道,穷人家的女儿学规矩是奢侈,富贵人家的女儿不懂规矩是罪过,您既然经历过前者,就该明白后者的珍贵。」
发髻梳好了,抹着桂花头油,满头珠翠。
陈嬷嬷行了个礼。
「姑娘规矩学得差不多了,老奴也该辞行了。」
我自知学得粗浅。
比起那些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还相差甚远。
我悄悄打量着陈嬷嬷的神色。
她素来严肃的面容忽然松动,眼角浮现一丝笑意。
「死板的规矩学得再好,也不过是木头美人。」
我心头一震,明白她这是在点拨我。
「嬷嬷的意思是...」
「明晃晃的刀剑反倒容易折断,不如学织锦的孔雀,人们只看到华丽,谁能看见它藏在羽衣下的利爪?」
03
第二日,我盛装打扮,特意换上了陈嬷嬷为我搭配好的裙裾和钗环。
铜镜中的女子面若桃李,温婉中带着几分灵动。
踏入正厅后,我盈盈上前请安。
「女儿给父亲请安。」
父亲上下打量着我这身装扮,嘴角扬起。
「好,这才是我柳家的掌上明珠。」
我垂眸浅笑。
「女儿愚钝,如今才明白父亲的苦心,女子立世原该似水,遇方则方,遇圆则圆。」
「好...好...」
父亲眼眶微微发红,竟然有些动容。
「闺女...」
「父亲。」我打断他。
「女儿如今大了,您该唤我絮儿。」
我原名叫英英。
父亲说穷人家的女孩子,越要像男孩子一样。
英气十足,才能活得长久。
后来柳家发了迹。
青瓦换成了琉璃瓦,父亲也换了做派。
他不让我叫他爹爹,要学其他商贾士绅一般,唤他父亲。
他说英英这两个字不好,过刚易折。
请来先生,给我改了名字。
先生说烟絮雅致,像春日里的一缕轻烟,一片飞絮。
父亲连声说好。
却没想过,这两样东西都是缥缈无根的东西。
而张姨娘生的孩子,父亲亲自起名怀金。
怀金,怀金。
从出生的那刻起,就把整个柳家的金山银山都揣进了怀里。
张姨娘在一旁讽刺。
「老爷找的嬷嬷还真厉害呢,不过月余,便让山鸡变凤凰了。」
我转头看她,目光如水,丝毫不见往日龃龉。
「姨娘说笑了,我不过想着,将来在段家站稳脚跟,也好帮衬弟弟。」
「听闻父亲有意抬姨娘为填房?」
父亲点头。
「正是,芸儿为我柳家生了儿子,又侍奉我多年,合该给个名分。」
我附和道:「正是如此呢。」
「只是...」
我话锋一转。
「段家这样的门第,最忌讳攀附二字。」
「若女儿刚过门,家里就急着抬庶为嫡,落在旁人眼里...怕是以为柳家是冲着段家的产业去的。」
这话说得直白,父亲的脸色顿时变了。
张姨娘急得直跺脚。
「老爷别听这死丫头胡吣,她分明就是见不得妾身占了正妻的名头。」
「住口!」
父亲沉吟片刻,转头却对我缓了语气。
「絮儿考虑得周全,抬正之事,暂且作罢。」
任张姨娘气得脸都绿了,又是撒娇又是引火,再激不起父亲半分心疼。
我没有回房,而是径直去了厢房。
推门进去时,陈嬷嬷正在收拾行李。
我上前轻轻按住她的手。
「嬷嬷这就要走了?」
她抬头看我,面上有些惊讶。
「姑娘已经学成,老奴也该身退了。」
我问她:「嬷嬷在此地可有亲人?」
她顿了顿,笑容有些苦涩。
「三十年深宫,早就了断尘缘,如今不过是一叶浮萍,随波逐流罢了。」
听她如是说,我端起桌上的茶盏,郑重地跪在她面前。
「嬷嬷若不嫌弃,就让我来做您的女儿,今后奉养您终老,百年香火不断。」
陈嬷嬷看着我,轻笑一声,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我自幼跟随父亲走南闯北,习惯了事事亲力亲为。
商铺里的得力骨干,也不能让我轻易带进来。
如今碰到陈嬷嬷,便是上天垂怜,助我一臂之力。
父亲知道这件事后,很是欣喜。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我改过自新的又一佐证。
陈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老嬷嬷,若是跟着我陪嫁,也能让柳家面上有光。
这些日子,我温顺得像个真正的闺秀。
让他几乎忘记了从前那个敢跟他拍桌子的女儿。
婚期还有半个月时,我向他提出想去商铺看看。
见他面露迟疑,我立即补充道。
「父亲放心,女儿会戴好帷帽,这些掌柜都是女儿一手带出来的,临走前总该交代几句,免得他们懈怠。」
我看着他眼中闪过的算计。
他定是想着,让我去安抚旧部,好让这些人再心甘情愿为柳家卖命。
果然,他捋着胡须点头。
「也好,早去早回。」
04
我站在香料坊门前,看着「柳记香坊」的匾额出神。
五年前,我就是站在这里,踮着脚帮父亲挂上了这块匾。
那时候他拍着我的头说。
「丫头,往后这就是咱们安身立命的本钱了。」
谁能想到,如今这本钱已经翻了百倍不止,而挂牌匾的人却要被扫地出门。
真实讽刺。
卸磨杀驴这个词语,竟然可以用到父女身上。
晒场上,赵掌柜正穿着蓝色的粗布衣裳,弯腰筛着香料。
「赵叔。」我轻唤一声。
他转过身,看见我的装束,闪过一丝迷茫。
我掀开帷帽,他浑浊的双眼才亮了起来。
「少东家!」
刚喊完,他便压低声音,警惕地四下张望。
「您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你,赵叔,你怎么穿着劳工的衣裳?」
赵掌柜苦笑一声。
「上个月老爷忽然召见,命我将掌柜令牌交给张子扬,往后听张掌柜吩咐。」
「没成想第二日,张掌柜就打发我来晒场做苦工。」
张子扬?!
我眉头一跳。
张姨娘那个三十岁还游手好闲,专干偷鸡摸狗勾当的侄儿?
如今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大掌柜。
该说张姨娘的枕头风吹得好,还是父亲想要拔除我心腹的决心大呢。
赵掌柜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
「少东家请看,这是上个月的出入账。」
「张掌柜一来就改了进货渠道,说是能省三成成本。」
「可实际入库的沉香,连往年一半的成色都不到。」
我看着小册子上赵掌柜的笔记,心里发涩。
父亲啊父亲,你果真老了。
总坊的掌柜,来往调度,银钱分配,皆可参与。
张子扬一介地痞,如何能担得起!
我从袖中取出准备好的银票,塞进他手中。
「赵叔,想必你也听说了我要嫁进段家的消息,段家枝繁叶茂,你可愿为了我,再忍耐些时日?」
「这...老朽受之有愧。」
我按住他欲推拒的手。
「若不是你这些年坐镇香坊,柳家也不会有今日,您当得起。」
赵掌柜原本有自己的香料铺子,只是一个人身单力薄,被我做主收购后,提拔他做了掌柜。
他很懂其中门道,为人又厚道。
这个好助力,我决不能放走。
见他接受,我又从袖中拿出五张一百两,二十张五十两。
「这些分给下面的兄弟们,这些日子他们也必定遭受排挤,权当我的安抚费。」
赵掌柜的声音有些哽咽。
「少东家放心,一有响动,我会马上告知您。」
「那张子扬,连晒香的火候都掌握不好,能成什么事。」
危难时见真情,其实这些人我亲自去安抚效果更好。
可时间紧迫,父亲那边又盯得紧,只能寄希望于赵掌柜。
离开香坊后,我径直去了竹木行。
不出我所料,竹坊的齐掌柜也被父亲换了。
先是换下掌柜,让其做苦力。
等他们受不了时,再将钉子一一拔除。
齐掌柜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年方三十,孔武有力。
他对做苦力倒是无所谓,只是愤愤不平,柳怀金这个吃喝嫖赌的纨绔,对做生意一窍不通。
这样的人,竟然也能当掌柜。
柳怀金和张子扬一样,谁奉承得好就提拔谁。
我几乎能预料到,最多三年,商号绝对要出乱子。
我如法炮制,将两千两塞到齐光手里。
他坚决不收。
「你帮了我这么多,怎么能再要你的钱,只要您吩咐,齐光万死不辞。」
我执意推给他。
「你家两个孩子都到了上学堂的年纪,拿着吧,苦什么都不能苦孩子。」
齐光忽然看着我,糙实的脸上掠过心酸。
「少东家这么好的人,就因为托生成了女人,被那些王八羔子占了便宜,天道不公啊!」
我赶忙制止住他,又给了些小银票,让他分给竹坊的弟兄。
今日这一遭,算是暂时安顿了跟着我的伙计们。
只是也掏空了我的囊袋。
婚期在即,张姨娘从中作梗,拦着父亲扣了我许多嫁妆。
我只说了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便让父亲心甘情愿为我多增加了些嫁妆。
既要攀附,便要拿出成本。
让我一穷二白地过去,丢的可是他柳老爷的脸。
05
庆州与栗州相邻,不过三日路程。
女子出嫁,本该由兄弟背到花轿前。
张姨娘生怕累着他的宝贝儿子,百般不愿。
正好,我也不愿。
我站在柳府大门前,最后望了一眼这个我长大的地方。
转身,盖头落下。
下台阶时,我忽然闻到熟悉的竹叶沉香。
「柳姑娘,有礼了。」
盖头下的缝隙里,一双修长的手伸了过来。
看着那右拇指侧有芝麻大小的胭脂痣。
我浑身一颤。
竟然是段青恒!
原以为段家会派个旁支子弟来接亲。
没想到竟是少东家亲自来了。
「青恒替父接亲,姑娘将手搭上,小心台阶。」
温润有礼的声音,掺杂着陌生,仿若与我从不认识一般。
我轻声道。
「有劳公子。」
我缓缓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感受到指尖下的肌肤瞬间紧绷。
到了驿站休息时,我揭下盖头。
入眼便看到段青恒状似无意的探究。
我迎上他的眼神,笑得越发温婉。
「公子可是有事?」
他别过脸,语气生硬。
「只是看见姑娘,想起了一位故人。」
我抿嘴而笑:「哦?」
「某这位故人,爱穿男装,嗓门很大,风风火火,还喜欢在码头认些莫名其妙的哥哥。」
嫁衣下,我忽而攥紧衣袖。
记忆里,那个衣衫褴褛的丫头踮着脚,拼命挥手。
两个醉痞正扯着她扁担上的香囊,正要欲行不轨。
十四岁的我急中生智,朝路过的锦衣公子大吼:
「兄长,我在这儿!」
我的心快提到了嗓子眼。
锦衣公子脚步一顿,旋即朝我走来。
在醉痞的狐疑中,他收起折扇轻轻点在我额头。
「你这妮子,又偷跑出来玩。」
他声音里带着无奈的笑:「走吧,回家。」
两个随从默默挑起我的货担。
我挽着他的胳膊走出好远,直到拐角才慌忙松开。
「多谢公子解围。」
我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他却从中取出帕子,递到我手上。
「码头往东第三条巷子,有家茶铺掌柜是我的旧识。」
他将一枚铜钱放在我掌心。
「拿这个去,他会给你碗凉茶喝。」
那枚带着体温的铜钱,后来被我穿上线挂在颈间。
那便是我与段青恒的初相识。
「听起来是个有趣的姑娘。」我轻声道。
段青恒忽然转身,目光灼灼。
「她爱吃东街的桂花糕,却嫌太甜,吃多了牙疼。」
「还会在账本里夹花瓣做记号,说这样查账时心情好。」
「段公子。」我打断他。
「天色不早了。」
段青恒猛地住口,拳头攥得发白。
我与他相顾无言,只有驿站的老槐树沙沙作响。
曾几何时,我跟着他走南闯北。
寒冬的长凌山下,他为我温酒,眉梢沾着细雪。
盛夏的安观寺内,我系红绸时,他偷偷添了香火钱。
故人咫尺,却已斗转星移。
那个挑着货担叫卖的黄毛丫头,如今凤冠霞帔,嫁的却是年过半百的老头。
当年手把手教我经商之道的翩翩公子,往后却要换我一声母亲。
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止这三步之遥。
06
拜堂成亲那日,满堂喧闹。
盖头下,我只能隐约看见段老爷佝偻的身影。
众人齐声喝彩,仿佛这是一桩天作姻缘。
我被簇拥着进入喜房。
红烛高照,我端坐喜床。
盖头下,只瞧见一双金靴混杂着酒气,蹒跚而来。
喜秤挑起盖头,入眼便是张沟壑纵横的脸。
浑浊的眼珠嵌在松垮的眼皮里,酒气混着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让小娘子久等了。」苍老的声音传来。
我嫣然抬头,眼波流转间尽是娇羞。
「夫君。」
不是老爷,是夫君。
这两个字明显取悦了段老爷。
喜嬷嬷适时端来合卺酒。
一杯饮下,我的面容已有些发烫。
来源:玥玥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