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者】他带学生伸手触摸“彩虹”

摘要：贵州生活着286万残疾人。“羽翼”折断的他们，冲破生理心理双重束缚，拥抱世界，激励更多人向光而行、逐梦未来。

编者按：

折翼天使，人生有别样精彩。

贵州生活着286万残疾人。“羽翼”折断的他们，冲破生理心理双重束缚，拥抱世界，激励更多人向光而行、逐梦未来。

追光的人，终将光芒万丈。多彩贵州网陆续推出贵州残疾人创业或助残故事，讲述他们从“追光者”成长为“发光者”。

从事特殊教育10余年，令铜仁市特殊教育学校教师王章杰感动的画面数不胜数。

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一位刚学手语不久的听障男孩兴奋地跑来，眉飞色舞地比划：“老师，彩虹像滑梯，我想爬上去玩！”

那一刻，王章杰由衷地笑了。这是男孩子第一次勇敢表达自己的想象，“是他拥抱世界的起点。”

铜仁市特殊教育学校教师王章杰受访者供图

王章杰也是一名听障者。自2010年投身到特殊教育事业，他一直以著名教育家陶行知“没有爱，就没有教育”这句话为座右铭。他教过的数十名学生先后进入长春大学等高校继续深造，有些找到了稳定工作，还有些成了他的同行。但他骄傲的，并不是这些“成功”的标签，而是听障学子们一点点建立起的自信和尊严。

照亮角落里的孩子

见到那位8岁的听障小女孩时，王章杰仿若见到儿时的自己。

那时他到铜仁市特殊教育学校任教不到两年。课间，学生们在操场上你追我赶、嬉笑玩耍。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角落，眼神游离，像是努力想融入却又踟蹰不前。

王章杰也曾有相似的记忆。

他不到1岁就因药物中毒导致听力障碍，幼年时亲戚家的孩子邀约他一道玩耍。孩子们的话语如风般掠过耳际，却触动不到他的听觉神经。

游戏开始了，孩子们四处奔走躲藏，王章杰没弄懂规则，只能观察、猜测，试图模仿。看到别的孩子去往衣柜、床底等隐蔽之处，他不明所以，随便找个地方待着。

某次在户外玩耍，大家又开始玩游戏。王章杰躲在一棵大树旁，自以为已“隐身”，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伙伴就冲过来笑得前仰后合。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个叫做“捉迷藏”的游戏，而他当时连“躲”是什么意思，都没完全理解。

王章杰察觉到自己与健全的同龄人之间横亘着一道看不见的墙——语言的鸿沟。

王章杰跟学生分享行为规范准则受访者供图

同样的墙，也存在于另一群孩子之间。

几个调皮的小男孩跑来，模仿小女孩的动作，夸张地喊“她连手语也不会”，还哄笑着推搡她。女孩低着头，咬紧嘴唇，手指死死揪住衣角，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王章杰明白那份孤独与无助，他上前制止了玩闹的学生，牵起小女孩的手。

从那天起，王章杰开始给小女孩“开小灶”。他将手语动作逐一拆解，每个手势都放慢节奏，清晰呈现。刚开始，女孩的手指有些僵硬，眼神也时常游离。王章杰不急，耐心地重复、再重复，直到那双眼睛愿意停留，手指愿意跟随。

渐渐地，小女孩眼神变得亮闪闪的。王章杰每次遇到她，她都笑得很灿烂。次年教师节，女孩专程跑到王章杰面前站立，打出手语：“谢谢老师的帮助！”

王章杰感动不已：“或许无法改变所有人的偏见。但我可以成为一束微光，照亮那些角落里的孩子。”

用手语和眼神“说话”

王章杰至今仍会被沟通障碍所困扰。

当他满心热忱地想跟同事交流教学思路，习惯性地快速比划起手语，试图将心中所思完整地传达出去。但同事眉头微微皱起，眼神变得困惑，像是面对无法破译的密码。那一刻，他又感受到了熟悉的阻隔感。

最终他只能拿起纸笔，在白纸上写下字句。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原本可几句话说清的意思，被拉长成一页页文字。沟通变得缓慢、繁琐，甚至有些疲惫。

作为听障教师，王章杰深知语言之外的意义，他立志成为用手语和眼神“说话”的引路人。

不同于普通教育中的“我说你听”，特教课堂更像是一场双向的靠近。

“我要观察他们的表情，读懂他们的动作，甚至从一个眼神里判断他们在想什么。”王章杰在微信里表示，绝大多数听障儿童的父母，都不会手语，无法和孩子真正交流，更谈不上理解，“每位听障者，都渴望理解、被尊重、被接纳。”

王章杰的口语课讲座受访者供图

“你好！”上手语课，王章杰先一手伸出食指，指向对方，随后一手握拳，向上伸出拇指。接着他停下，注视着孩子们的眼睛，等待对方捕捉到这个动作的意义。

教学中，王章杰还常用实物辅助。拿出苹果的图片，指着图，再比出“苹果”的手语动作，反复几次，直到学生们主动模仿。

并非每个听障儿童都愿意接纳手语。有的扭头躲开，身体向后缩成一团；有的哭闹不止，双手乱挥表示拒绝。王章杰只好停下教学，蹲下身去安抚他们的情绪。

王章杰变戏法般拿出饼干等小零食，或是玩具汽车、毛绒玩偶，将学习变成“猜手语”游戏：谁来比划“书包”“铅笔”？谁来猜？

紧张被化解，信任逐步建立起来。

学生们每有小小进步，王章杰都给予鼓励。表扬无法说出口，他笑着用力点头，或一手竖起大拇指，或双手作鼓掌状。他还告诉孩子们，听不见、道不出，不是缺陷，而是别样的交流方式。“只要愿意表达，就一定有人愿意了解。”

亲手搭建人生的桥

遇到对未来迷茫的学生，王章杰总会讲述自己的求学经历。

他曾是四川省特殊教育圈子的中考状元。2003年，四川全省仅有成都市特殊教育学校开设高中部，招生名额不过15人。他以数学满分、总分全省第一的成绩，敲开那扇门。

但县城里的特教教材陈旧，王章杰高中前从未学过英语、物理等学科。翻开高中英语课本，他感到陌生、焦虑，甚至有些抗拒。第一次英语测试，满分150分，他只考了不到50分。

英语，又是一座必须他亲手搭建的桥。从零开始，一砖一瓦，靠视觉、逻辑和坚持去构建。

沮丧过后，王章杰调整好心态，周末去书店买来初中英语语法书和单词书，一头扎了进去。他坚持每天早上背10到20个单词，下午和晚上做英语试题。并认真整理错题集，反复巩固。高二下学期，他的英语考了满分。

2006年高考，国内面向听障学生的高校仅4所，王章杰最终被天津理工大学录取。

来铜仁市特殊教育学校任教，王章杰除了负责手语沟通与交往等课程，还于2017年开设3D one软件课程。听障学生需更长时间来掌握电脑知识，王章杰就利用课后及双休日时间，组织学生学习训练。在他指导下，学生们的作品集3D打印、手工画、废物利用等多种元素，多次在全国、贵州省级的创意设计大赛中获奖，“获奖，是最好的激励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