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梅雨季的雨丝细得像缝衣针,斜斜扎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我把电动车停在小芸公司楼下的花坛边,车筐里的文件袋被雨打湿了边角——她今早啃着包子急吼吼的,“老公,下午两点前必须把陈记建材的合同给客户,我落餐桌上了!”我扫了眼袋子上“陈记建材”的logo,特意绕了两
梅雨季的雨丝细得像缝衣针,斜斜扎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我把电动车停在小芸公司楼下的花坛边,车筐里的文件袋被雨打湿了边角——她今早啃着包子急吼吼的,“老公,下午两点前必须把陈记建材的合同给客户,我落餐桌上了!”我扫了眼袋子上“陈记建材”的logo,特意绕了两站路过来。
写字楼大厅的自动门“叮”地开了,我刚抬脚,余光突然被玻璃幕墙里的影子拽住——驼色风衣是小芸的,发梢沾着雨珠,正和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抱在一起。男人手搭在她后背上,小芸的脸埋在他肩窝,肩头微微发颤,像是在哭。
伞骨滴下的水在脚边积成小水洼,我盯着水洼里晃动的倒影,数到第三滴水珠落下来时,那两个人分开了。小芸抽了抽鼻子,抬手抹脸,男人从西装内袋掏出手帕递给她。那方手帕我认得——去年她生日,我在商场挑了半小时,就相中这抹爱马仕橙。她当时皱着鼻子说“太招摇,我用不习惯”,可此刻她接得自然,手指捏着帕角的样子,像在摸什么珍贵的东西。
“小芸姐,合同扫描件发您邮箱了。”前台小妹的声音惊得我本能地往柱子后面缩。再抬头时,两人已经往电梯口走,小芸仰着脸说话,嘴角扯出个笑——那笑我太熟了,去年在三亚,她踩着浪尖抓螃蟹,海水溅得鼻尖都是,也是这样眯着眼睛笑。
文件袋的边角在掌心勒出红印,我转身往楼梯间走,瓷砖台阶泛着冷光,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裤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是小芸发来的消息:“老公,今天可能要加班,别等我吃饭啦~”后面还跟了个歪头笑的表情,我盯着那个表情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
二楼转角的安全通道,我背贴着防火门滑下去。安全出口的红灯刺得人眼疼,照得文件袋上“陈记建材”四个字格外刺眼——陈记,陈默。小芸高中日记本里那张合影,男主角就叫陈默,照片背面用蓝笔写着“要一直在一起”。
五年前第一次见小芸,是同事组的局。她穿件米白色针织衫,低头剥虾时虾壳碎了一桌,我鬼使神差地帮她收拾。她抬头笑,眼睛亮得像星星:“我手笨,以前总被陈默说。”我当时喉咙发紧,没接话,只觉得她睫毛上沾着油星子,可爱得紧。后来她翻出旧照片,说陈默高考去了北京,两人就断了联系。照片里的男孩穿着蓝白校服,站在她旁边,笑得很灿烂。
“叮”的一声,电梯在二楼开了。小芸的声音飘过来:“那我先上去了,阿姨的后事...有需要帮忙的你随时说。”陈默应了句什么,脚步声往楼梯间来了。我攥紧文件袋往消防楼梯跑,一阶一阶往上蹦,直到六楼才扶着栏杆喘气——小芸的办公室在七楼,我不敢再往上了。
到家时茶几上还摆着她今早喝剩的豆浆,杯底结了层白膜,凑近闻还有股豆腥气。抽屉里的离婚协议是去年她开玩笑打印的,说“要是你出轨,就净身出户”。现在纸页边角卷了毛,我用镇纸压平,在“男方自愿放弃婚后房产”那栏签了字,钢笔尖戳得纸背都凹了。
七点半,门锁转动的声音。小芸拎着蛋糕进来,发梢还沾着雨,滴在玄关的地垫上:“今天路过你爱吃的栗子蛋糕店,买了。”她换拖鞋时瞥见茶几上的协议,笑容像被按了暂停键,嘴角还翘着,眼睛却慌了:“这...这是?”
“下午两点,陈默。”我盯着她耳后那颗小痣——恋爱时我总爱拿手指蹭,说“这是小芸的幸运痣”。她就揪着我耳朵笑“周明你真迷信”,可每次说完都会偷偷摸那颗痣,像在确认什么。
蛋糕盒“啪”地掉在地上,栗子蓉挤出来,在米白地毯上洇成褐黄色的疤。她蹲下去捡,头发垂下来遮住脸:“你...你都看见了?他妈妈上个月走了,阿姨以前对我特别好...今天是头七,他喝多了抱着我哭...”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
“所以需要每天下班聊半小时?”我掏出手机,划到聊天记录递过去。最近半个月,“陈先生”的对话框里,从“阿姨情况怎么样”到“你别太自责”,最后一条是三天前他发的:“如果当年我没填那所大学,现在是不是不一样?”
她的手顿在半空,站起来时膝盖撞在茶几角,倒抽冷气。以前她磕着碰着,我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吹,现在只觉得那些对话像根刺,扎得我喉咙发紧。她抓着我手腕,指甲掐进肉里:“那是他喝醉了发的!我没回!真的没回!”
“没回?”我点开最上面那条,是她发的:“今晚老地方见”。老地方是我们恋爱时常去的咖啡馆,去年她还说“那家老板都认识我们了,每次去都给咱留靠窗的位置”。
雨越下越大,打在飘窗上噼里啪啦的。小芸突然笑了,眼泪跟着掉:“你记不记得装修那会儿?你非说儿童房要朝北,我偏要朝南。后来你半夜爬起来查日照时间,第二天眼睛肿得像核桃。”她伸手碰我手背,手指凉得像雨珠,“你说,‘只要你开心,我改’。”
我当然记得。那时她蹲在建材市场的瓷砖堆里,举着米白和浅灰的样品问我“哪个好”。阳光透过玻璃顶洒在她发间,像给头发镀了层金。后来我们选了米白,她说“像早晨的云,看着就舒服”。
“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她抓着我手腕,指甲掐得更紧了,“陈默妈妈临终前说想看我,说当年是她逼陈默去北京的...我就是去送阿姨最后一程。”
她包里的手机响了,是陈默的来电。她看了我一眼,按掉关机,手机屏幕黑下去的瞬间,我看见锁屏是我们的结婚照——她穿着白纱,我西装领口歪了点,她偷偷在镜头外揪我领带。
深夜我躺在双人床上,旁边是空的。枕头还留着她的薰衣草香,衣柜里她的连衣裙在黑暗中像团影子。茶几上的蛋糕盒敞着,栗子蓉结了层硬壳,像块化不开的愁。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在墙上的结婚照上。照片里的小芸笑得多甜啊,比钻石还亮。
床头柜抽屉里有个铁盒,装着她每次旅行捡的贝壳,还有张纸条,字迹是她的:“和周明结婚是我做过最勇敢的决定。”这是她婚礼上塞给我的,当时她眼睛红红的,说“我本来怕结婚的,可一想到是你,就不怕了”。
现在我捏着离婚协议,突然想起今早出门时,她踮脚亲我脸颊:“路上小心,雨大。”那吻落在脸上,还带着她口红的甜香味。婚姻里的信任,真的能被一次拥抱、几页聊天记录轻易击碎吗?要是我当时没躲,而是走过去拍拍她肩膀,说“我帮你拿文件”,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来源:就是那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