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章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有艺术加工成分,部分情节均属虚构,请勿较真,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故事中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文章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有艺术加工成分,部分情节均属虚构,请勿较真,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故事中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出狱那天,天是灰的,我的心也是。
三年,我从一个好人,变成了别人口中的“贼”。
万万没想到,来接我的,竟是当年亲手把我送进去的仇人。
他成了大老板,开着锃亮的奥迪,而我,家没了,只剩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囚衣。
我叫屈向北,一个听着就有点拧巴、有点冤的名字。
我的人生,就像我的名字一样,在三十岁那年,被硬生生地折断了,拐了个大弯,冲着不见天日的北方,一路栽了下去。
那年之前,我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我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她叫苏晚晴,人如其名,像雨后初晴的傍晚,宁静又温暖。
我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叫屈思齐,我们希望她能“见贤思齐”,做一个品德高尚的人。
可我这个当爹的,却先成了别人口中的“不贤者”。
那段日子,现在回想起来,都像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我本是红旗机械厂的一名技术员,那是个不大不小的国营厂,承载着我们那一代人所有的青春和梦想。
厂里的日子,就像那台用了几十年的老车床,转得不快,但稳当,有规律。
每天听着熟悉的机器轰鸣声,闻着空气里淡淡的机油味,我就觉得心里踏实。
我和妻子苏晚晴是厂里介绍认识的,她是厂办的文员,写得一手好字。
我们从相识到相爱,再到结婚生女,一切都顺理成章,平淡得像一杯温开水,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这杯水的温度,刚刚好。
女儿屈思齐出生后,我们那个三十平米的小家,就彻底被幸福和奶香味填满了。
我每天下班,最盼望的就是推开家门的那一刻。
女儿会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扑进我怀里,用她的小奶音喊着“爸爸”,而妻子苏晚晴则会系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笑着说:“回来啦?快洗手吃饭。”
那样的场景,是我前半生里,最宝贵的画面。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直到我退休,直到女儿长大嫁人。
可我忘了,平静的湖面下,也可能藏着暗流。
厂里要搞技术改革,我是技术骨干,自然是忙得脚不沾地。
而跟我一起,同样被领导看重的,还有我的同事,钱逸飞。
钱逸飞这人,名字起得挺大,叫“逸飞”,好像要挣脱什么束缚,一飞冲天似的。
他确实有能力,脑子活,嘴巴甜,尤其会跟领导处关系,跟我们这些闷头搞技术的人不一样。
那时候,我们俩明面上是竞争对手,都盯着车间副主任的位子,但私下里,关系还算过得去。
他会时不时地递根烟给我,笑着说:“向北哥,别太拼了,身体是本钱。”
我这人,心思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人家对我笑,我就真心当他是朋友。
我还请他来家里吃过几次饭,苏晚晴每次都多炒两个菜,女儿屈思齐甚至还会甜甜地喊他“钱叔叔”。
现在想想,那声“钱叔叔”,真是讽刺啊。
那年夏天,厂里进了一批昂贵的进口铜材,专门用来生产一批出口的精密零件,价值几十万。
在那个年代,几十万,对我们普通工人家庭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这批铜材由专人看管,存放在一个独立的仓库里,钥匙一式两份,一份在仓库保管员老张那,一份就在我们技术组,由我和钱逸飞轮流掌管。
出事那天,正好轮到钱逸飞值班。
第二天一早,厂里就炸了锅。
仓库的门锁被人撬了,那批最核心的铜材,少了一大半!
厂领导脸都绿了,立刻报了警。
警察来了,把所有可能接触到钥匙的人都叫去问话。
我心里坦坦荡荡,一点都不怕。
可我万万没想到,钱逸飞在接受问话的时候,居然说,头一天下午,我曾借口要核对技术参数,找他拿了半个小时的钥匙。
我当时就懵了!
我冲他喊:“钱逸飞!你凭什么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找你拿过钥匙?”
钱逸飞一脸“无辜”和“为难”,他对警察说:“向北哥,我知道你家里最近手头紧,弟妹身体也不好,但……但你也不能犯糊涂啊!你现在承认,兴许还能宽大处理。”
他的话,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字字句句都往我心窝子里捅。
更要命的是,另一个同事,平时跟钱逸飞走得最近的刘三,也站出来“作证”,说亲眼看到我从钱逸飞手里接过了钥匙。
然后,警察在我的储物柜里,找到了几块被切割下来的铜材边角料。
那一刻,我感觉天都塌了。
我百口莫辩。
所有证据都指向我,我成了那个监守自盗的贼。
我像疯了一样解释,说我是被冤枉的,可没人信。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从惊讶,变成了鄙夷和躲闪。
曾经跟我称兄道弟的人,见了我就绕道走。
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比死还难受。
最让我崩溃的,是警察带我回家的那一幕。
苏晚晴开门看到我手上的铐子,脸“唰”的一下就白了,她手里的菜篮子掉在地上,西红柿和鸡蛋滚了一地。
她不相信,她抓着警察的胳膊,一遍遍地说:“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们家向北不是那样的人!他绝不会偷东西!”
五岁的女儿屈思齐吓得哇哇大哭,她抱着我的腿,喊着:“爸爸,爸爸你不要走!他们是坏人!”
我一个七尺高的汉子,当着妻女的面,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我摸着女儿的头,喉咙里像堵了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被带走了,家的门在我身后关上,也关上了我前半生所有的幸福和尊严。
后来的事情,就像一场荒诞的戏剧。
人证物证俱在,我被判了三年。
在法庭上,我最后看了一眼旁听席。
苏_晚晴的眼睛又红又肿,她冲我拼命摇头,嘴里无声地说着:“我信你。”
而钱逸飞,他也来了,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或许,是胜利者的怜悯吧。
从那一天起,我的世界,就只剩下四面高墙,和一扇冰冷的铁窗。
刚进去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像被抽了魂。
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闭上眼,就是钱逸飞那张虚伪的脸,就是妻子苏晚晴绝望的眼神,就是女儿屈思齐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恨,我恨得牙根痒痒。
我一遍遍地在心里问老天爷,为什么?
为什么好人要受冤屈?为什么小人能得志?
可没人能回答我。
监狱里的日子,是熬过去的。
每一天都像一年那么长。
在这里,你的人格、尊严,都会被碾得粉碎。
你只是一个编号,一个犯了错的罪人。
我的沉默和“不合群”,让我成了被欺负的对象。
直到我遇到了耿忠。
耿忠是我的同监室的狱友,他比我先进来一年。
他是个因为打架斗殴进来的,脾气火爆,满身都是刺,谁都不敢惹。
一开始,他也没拿正眼瞧过我。
他觉得我一个“文化人”,还是个“小偷”,打心底里瞧不起。
有一次,因为一点小事,同监室的一个家伙又找我麻烦,推搡我,用很难听的话骂我。
我攥紧了拳头,骨子里的血性差点就压不住了。
就在我快要爆发的时候,一直躺在通铺上铺,闭着眼睛的耿忠,突然坐了起来。
他什么话都没说,就那么冷冷地瞥了那个家伙一眼。
那个家伙立刻就怂了,灰溜溜地走开了。
从那以后,再没人敢轻易动我。
晚上,耿忠从上铺探出头,递给我半个馒头,闷声闷气地问:“喂,那个姓屈的,他们都说你是偷厂里的东西进来的,真的假的?”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没偷,我是被我朋友,不,被一个仇人陷害的。”
耿忠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很久,那眼神,像探照灯一样,要把我心底看穿。
过了半晌,他“切”了一声,翻了个身,说:“在这里的,个个都说自己是冤枉的。”
我没再解释。
但从那天起,他似乎对我多了一丝关注。
我因为有文化,被安排去图书室帮忙整理书籍。
耿忠不识字,家里寄来的信,他都得求人念。
有一次,给他念信的那个狱友,故意念错,拿他开涮,被他揍了个半死。
后来,他扭扭捏捏地拿着信纸和笔来找我。
“喂,帮我写封回信。”他的语气还是那么硬,但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自在。
我接了过来,问他:“你想写点什么?”
他憋了半天,才说:“就……就告诉我妈,我在这里挺好的,吃得饱,穿得暖,让她别担心。还有……问问我儿子,期末考试考了多少分。”
我一边听,一边写。
我能想象,一个外表坚硬的男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就是他的家人。
我不仅帮他写了信,还在信的末尾,用他的口吻,加了几句安慰他母亲,鼓励他儿子的话。
我把信念给他听,他一个字也听不懂,但他听得很认真。
念完后,他沉默了很久,然后低声说了句:“谢了。”
从那以后,我们的关系慢慢近了。
他会把他省下来的那点好吃的塞给我,我也会在休息的时候,教他认几个字。
他告诉我,他出去后,想开个小修理铺,凭手艺吃饭,再也不打架了。
我也把我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包括钱逸飞是怎么一步步陷害我的。
听完后,耿忠狠狠一拳砸在墙上,骂道:“他娘的!这种背后捅刀子的杂 碎,最该天打雷劈!”
他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真正的信任和同情。
他说:“屈向北,我信你。你这人,一看就不是干那种事的人。你放心,等出去了,哥们儿要是混得好,一定帮你讨回这个公道!”
在那个绝望的地方,耿忠的这句话,是我听过最暖心的话。
它像一束光,照进了我那间密不透风的心牢。
妻子苏晚晴每个月都会雷打不动地来看我。
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我们用电话说着话。
她从来不哭,总是笑着告诉我家里一切都好。
她说她找了一份新的工作,在一家超市当收银员,虽然累点,但收入稳定。
她说女儿屈思齐很听话,学习成绩很好,还拿了奖状。
她每次都说:“向北,你安心在里面改造,我和孩子等你。我相信你,我们一家人,总有团聚的那一天。”
可我看得出来,她的笑有多勉强。
她的眼角添了细纹,头发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每次来看我,都好像比上次又瘦了一圈。
我知道,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和白眼。
“小偷的家属”,这五个字,就像一个无形的烙印,会跟着她们一辈子。
每次探视结束,看着她领着女儿离去的背影,我的心都像被刀割一样。
我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保护不了妻女,反而让她们因我受辱。
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就在这样的煎熬、思念和一丝丝的期盼中,熬了过来。
出狱那天,耿忠比我早走几个月,他走的时候,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兄弟,在外面等我。有事,随时打我留下的那个电话!”
我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铁门外,心里五味杂陈。
终于,轮到我了。
我换上了那身三年前的旧衣服,手里攥着监狱发的那点微薄的安置费,走出了那扇我恨了三年的大门。
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我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却感觉不到一丝喜悦。
我以为,苏晚晴会来接我。
可我等了半天,也没看到她的身影。
就在我茫然四顾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奥迪A6,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我面前。
在那个年代,这可是不折不扣的豪车。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脸。
那张脸比三年前胖了不少,戴着金丝眼镜,梳着油光锃亮的头发,一脸的春风得意。
是钱逸飞。
他看着我,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种笑,是居高临下的,是带着怜悯的。
“向北,好久不见。上车吧,我送你一程。”
我的血,“轰”的一下就冲上了头顶。
我死死地盯着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我真想冲上去,跟他拼了!
可我看了看自己这身行头,再看看他那副老板的派头,我心里的火,又被一股彻骨的冰冷浇灭了。
我拿什么跟他拼?
就在我准备扭头走开,用我仅存的骨气拒绝他的“好意”时,我无意中瞥了一眼驾驶座。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开车的人,穿着一身笔挺的司机制服,戴着白手套,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但那张侧脸,那个熟悉的轮廓……
是耿忠!
是他,那个在监狱里跟我称兄道弟,说要帮我讨回公道的耿忠!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会给钱逸飞开车?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人从背后狠狠地捅了一刀。
比当年被钱逸飞陷害时,还要痛。
难道,连耿忠的义气,也是假的吗?
难道,这世上,真的没有信义可言了吗?
钱逸飞见我愣住了,又催促道:“怎么?还不愿意上车?别这么犟了,都这把年纪了。你看,我司机,还是你的老熟人呢。”
他语气里的炫耀,毫不掩饰。
我看着驾驶座上的耿忠,他也通过后视镜,看到了我。
我们的目光在镜中相遇。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躲闪,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对我,轻轻地,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这个摇头,是什么意思?
是让我不要上车?还是……别有深意?
最终,我拉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车厢里,弥漫着高级香水的味道,和钱逸飞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成功人士的气息。
他从扶手箱里拿出一包软中华,递给我一根。
我摇了摇头。
他自顾自点上,吸了一口,慢悠悠地吐着烟圈,说:“向北啊,你也别怪我。当年,我也是没办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他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承认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地陷进手心。
“你现在来找我,是想炫耀吗?还是想看我笑话?”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钱逸飞笑了,摆摆手:“哎,瞧你这话说的。咱们好歹同事一场。我是看你可怜,想拉你一把。”
“我开了个公司,就是当年咱们厂那个旧址,我盘下来了。现在生意做得还不错。你要是没地方去,就来我这儿吧。看大门,或者去仓库当个搬运工,都行。管吃管住,一个月给你开……八百块!怎么样?够意思吧?”
八百块。
他用八百块,来收买我三年的青春,收买我的清白,收买我破碎的家庭。
这哪里是施舍,这分明是羞辱!
我死死地盯着他,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戳出几个窟窿。
而开车的耿忠,始终一言不发,稳稳地开着车,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我心里充满了疑问和失望。难道他真的被钱逸飞收买了?为了钱,连兄弟情义都不要了?
车子开到了我家那栋破旧的居民楼下。
下车前,钱逸飞递给我一张名片,和一沓钱,大概一千块。
“拿着吧,刚出来,用钱的地方多。想通了,就照着名片上的地址来找我。”
我没有接,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怕再多待一秒,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身后,传来钱逸-飞的轻笑声,和汽车发动的声音。
我站在楼下,站了很久,才迈着沉重的步子往上走。
家还是那个家,只是门上的漆,又斑驳了许多。
我颤抖着手,敲响了门。
门开了,是苏晚晴。
看到我的那一刻,她愣住了,然后,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我。
三年的委屈,三年的思念,三年的苦楚,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滚烫的眼泪,浸湿了我的肩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哽咽着说。
一个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辫的女孩,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怯生生地看着我。
是屈思齐。
她已经八岁了,长高了,也清瘦了。
只是看我的眼神,很陌生,甚至带着一丝……害怕。
是啊,在她五岁以后的记忆里,“爸爸”这个词,是跟“小偷”和“监狱”联系在一起的。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慢慢地蹲下身,想抱抱她。
“思齐,爸爸回来了。”
她却往后缩了缩,躲到了苏晚晴的身后。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家,我回来了。
可这个家,似乎已经没有了我的位置。
苏晚晴告诉我,这三年,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像刀子一样。
孩子在学校,也被人指指点点,说她是“小偷的女儿”。
为了保护孩子,苏晚晴只能一遍遍地搬家,换了三个住处,换了两个学校。
我听着,心如刀绞。
我毁掉的,不只是我自己的前途,还有妻女的安宁。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找工作。
可现实,比我想象的还要残酷。
“蹲过监狱”,这三个字,像一个甩不掉的标签,死死地贴在我身上。
我去人才市场,人家一看我的档案,就直接摆手。
我去工地搬砖,工头听说我的过去,也怕我手脚不干净,不敢要。
我尝尽了白眼和冷遇。
我一个堂堂的大学生,一个高级技术员,竟然连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都找不到。
巨大的挫败感和无力感,几乎要把我压垮。
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废了?我是不是真的不该回来,拖累她们母女?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一天晚上,一个陌生的号码打到了家里的座机上。
我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又压抑的声音。
“向北,是我,耿忠。出来说句话,我在你家楼下那个巷子口。”
我的心,咯噔一下。
耿忠?他找我干什么?
我披上衣服,悄悄下了楼。
夜色里,耿忠靠在墙角抽着烟,看到我,他立刻把烟掐了。
“你怎么会给钱逸飞开车?”我开门见山,语气里充满了质问。
耿忠苦笑了一下:“兄弟,你先别激动,听我解释。”
他告诉我,他出狱后,也是处处碰壁,找不到活干。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看到钱逸飞的公司招司机,待遇很好。
他当时就留了个心眼。
他想,钱逸飞能在短短两年内发家,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说不定,就跟你当年的案子有关。
于是,他应聘了。
钱逸飞这人,疑心重,但偏偏对耿忠这种“蹲过号子”的人,有种奇怪的信任,觉得他们“讲规矩”,“嘴巴严”。
耿忠就利用这一点,成功当上了他的专职司机。
“那天去接你,是他的主意。他就是想在你面前显摆,想看你落魄的样子,满足他那点变态的虚荣心。我在车上,不敢跟你说话,那孙子精得很,车里说不定都装着监听设备。我只能给你使眼色,让你稳住。”耿忠说。
听到这里,我心里那块压了许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原来,我没有看错人。
“那你……发现什么了?”我急切地问。
耿忠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孙子,不干净。他不止是当年坑了你,他发家的第一桶金,就是把当年那些铜材倒卖出去赚的。后来他承包了厂子,更是无法无天,偷税漏税,做假账,什么都干。我跟了他几个月,听到了一些风声,但他做得非常隐秘,账本和关键证据,都锁在他办公室的保险柜里。”
“保险柜密码,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办公室的钥匙,也只有他和他最信任的一个秘书有。”
我的心里,重新燃起了一团火。
是希望之火。
“耿忠,谢谢你。”我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这句感谢。
“兄弟之间,说这个就见外了。”耿-忠咧嘴一笑,“你受的委屈,哥们儿得帮你找回来!不然我耿忠的名字,倒过来写!”
我们俩,一个曾经的技术员,一个曾经的街头混混,就在这个深夜的巷子口,结成了最坚固的同盟。
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找到钱逸飞的罪证,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接下来的日子,我表面上,继续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工作,碰壁,回家后唉声叹气。
这是做给外人看的,也是做给可能在监视我的钱逸飞看的。
我甚至真的去了一趟钱逸飞的公司,装作走投无路的样子,求他给份工作。
钱逸飞看到我“屈服”了,得意得不行,大笔一挥,把我安排到仓库去当了个看夜的。
这正中我们的下怀。
我有了接近他公司的机会。
而耿忠,则继续当他的好司机,利用开车接送的机会,留意钱逸飞的每一个电话,每一次会面。
我们就像两只潜伏在暗处的猎手,耐心地等待着时机。
机会,终于来了。
钱逸飞谈成了一笔大生意,要在公司里办一个庆功宴,宴请一些重要的客户和“朋友”。
耿忠告诉我,那天晚上,钱逸飞肯定会喝多。
而他办公室的那个秘书,家里有急事,请了三天假。
也就是说,那天晚上,将是潜入他办公室的最好时机!
我们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
由耿忠负责在酒宴上稳住钱逸飞,让他多喝酒。
而我,则利用看仓库的身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办法潜入办公楼。
最大的难题,是办公室的门锁和保险柜。
我一个搞技术的,对开锁这种事,一窍不通。
“这事,包在我身上。”耿忠拍着胸脯说。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套简易的开锁工具。
他说,这是他以前“混社会”的时候,跟一个“老前辈”学的,手艺虽然生疏了,但对付一般的锁,应该没问题。
我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和担心。
我知道,这事一旦败露,我们俩都得再进去,而且罪名会更重。
庆功宴那天晚上,公司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我穿着保安服,守在黑暗的仓库角落,心里紧张得怦怦直跳。
我能看到办公楼那边,人影晃动,酒杯交错。
耿忠时不时会扶着醉醺醺的钱逸飞出来透气,每次经过我这边,他都会给我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到了后半夜,宾客陆续散去。
耿忠把烂醉如泥的钱逸飞送回了家。
然后,他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动手。”
我深吸一口气,利用巡逻的间隙,避开监控,悄悄溜进了寂静的办公楼。
耿忠早就在后门等我。
我们俩像两只狸猫,顺着楼梯,摸到了顶楼的总经理办公室。
“咔哒。”
耿忠的“手艺”果然没退步,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办公室的门就开了。
我们闪身进去,立刻反锁。
办公室里,一股浓烈的酒气和烟味。
我们直奔那个巨大的保险柜。
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耿忠趴在保险柜上,耳朵贴着柜门,一手拿着听诊器一样的东西,一手轻轻地转动着密码盘。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耿忠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不行……这锁太复杂了……”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焦急。
我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难道,我们就要在这里失败了吗?
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想到钱逸飞这个人,极度的自负,又有点迷信。
他的生日是8月18号,他总说这个日子吉利,要发要发。
他公司的电话尾号,车牌号,都带“818”。
那么,他的密码……会不会也跟这个有关?
我把我的猜想告诉了耿忠。
“试试他女儿的生日呢?”我补充道,“他很疼他女儿,我记得他女儿的生日是6月1号。”
耿忠眼睛一亮,立刻重新开始尝试。
他先试了钱逸飞的生日,不行。
然后,他试了“818818”,还是不行。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再试试这个,”我几乎是脱口而出,“他女儿的生日,加上他的生日。0601818……”
这个组合太长了,但耿忠还是决定试一试。
当他转动到最后一位数时,只听“咔”的一声轻响。
开了!
我们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狂喜。
我们拉开厚重的柜门,里面果然放着好几个账本,和一个加密的U盘。
我迅速地翻看着账本,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条目,清晰地记录着他偷税漏税、做假账、挪用公款的罪行。
其中一个独立的笔记本里,他还洋洋得意地记录了当年是如何设计陷害我,如何将那批铜材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去,又是如何打通关系,让我顶罪的。
证据确凿!
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数码相机,一页一页地拍了下来。
耿忠则把那个U盘插到电脑上,迅速地拷贝着里面的文件。
就在我们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是保安!他们在例行巡逻!
我们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伴随着保安的询问:“钱总?您在里面吗?刚才看到您办公室的灯亮了一下。”
我和耿忠对视一眼,吓得魂飞魄散。
完了!
一旦被发现,我们人赃并获,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千钧一发之际,我急中生智,压低了嗓子,模仿着钱逸飞喝醉酒后含混不清的语调,对着门外喊道:“喝多了……回来拿个东西……没事了,你们去巡逻吧!”
门外的保安迟疑了一下,或许是听出了声音里的醉意,没有再怀疑,应了一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和耿忠瘫软在地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我们不敢再耽搁,迅速将一切恢复原样,带着相机和拷贝好的U盘,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办公楼。
第二天,我没有去上班。
我拿着那些铁证,走进了市纪委的大门。
我没有选择报警,因为我知道,钱逸飞的关系网很复杂,我怕夜长梦多。
我将所有的证据,包括那本记录了他陷害我全过程的日记,全部交了上去。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一个星期后,市里成立了专案组,进驻钱逸飞的公司。
钱逸飞和他的一些心腹,都被带走调查。
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大老板,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消息传开,整个城市都震动了。
又过了一个月,法院下达了判决。
钱逸飞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所有非法所得全部没收。
我的案子,也得到了重审。
法院最终宣判,我屈向北,无罪。
当法官敲下法槌,说出“无罪”那两个字的时候,坐在旁听席上的苏晚晴,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
我也哭了。
这迟来的正义,我等了太久太久。
走出法院,阳光正好。
我和苏晚晴紧紧地抱在一起。
女儿屈思齐,这一次,没有躲闪,她主动跑过来,抱住了我的腿,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清晰地喊了一声:“爸爸!”
我的眼泪,再一次决堤。
我的清白,终于回来了。
我的家,也终于完整了。
故事到这里,似乎应该是一个大快人心的结局。
恶人有恶报,好人有好报。
可生活,总比故事要复杂。
钱逸飞进去了,他的公司被查封,他的家人,也陷入了困境。
我从耿忠那里听说,钱逸飞的老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一病不起,他那个被他视若掌上明珠的女儿,也因为家里的变故,变得沉默寡言,学习一落千丈。
听到这些,我心里,并没有复仇后的快感。
我只觉得一阵悲凉。
一个人的罪恶,最终伤害的,往往是那些最爱他的无辜的人。
一天晚上,我对苏晚晴说:“我想去看看钱家的老人和孩子。”
苏晚晴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我们买了一些营养品和学习用品,没有声张,悄悄地送到了钱家楼下,委托一个邻居转交,只说是他过去的一个“老朋友”送的。
做完这一切,我心里那块因为仇恨而变得坚硬的地方,似乎也开始慢慢融化了。
后来,我和耿忠用这些年攒下的一点积蓄,加上政府给我的国家赔偿款,合伙开了一家小小的五金加工店。
我负责技术和管理,他负责跑业务和采购。
我们俩,一个有脑子,一个有冲劲,配合得天衣无缝。
因为我们讲诚信,质量好,生意慢慢走上了正轨。
生活,终于回到了它本该有的样子,平淡,但踏实。
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没有耿忠的出现,如果我选择了屈服或者用更极端的方式去报复,结局会是怎样?
我可能会赢回我的清白,但也许会输掉我的良知。
是耿忠的义气,是苏晚晴的坚守,是女儿的眼神,让我选择了一条更艰难,但最终却通往光明的路。
他们让我明白,真正的强大,不是去摧毁你的敌人,而是在经历了黑暗之后,依然选择拥抱善良和宽恕。
那场牢狱之灾,夺走了我三年的光阴,却也让我看清了谁是小人,谁是兄弟,让我收获了一份比金子还珍贵的友情。
那么,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朋友:
人们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如果报应来得太迟,那份迟来的正义,对你来说,还重要吗?面对一个曾经把你推入万丈深渊的仇人,在让他得到法律制裁之后,你会选择彻底的快意恩仇,还是像我一样,选择对他的家人施以援手,选择那份更难得的“以德报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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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豪轩(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