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86年的冬天,在我们这个东北小县城里,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三天三夜。那年我刚进县供销社当会计,每天骑着二八大杠上班,风雪吹得人脸生疼。
1986年的冬天,在我们这个东北小县城里,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三天三夜。那年我刚进县供销社当会计,每天骑着二八大杠上班,风雪吹得人脸生疼。
我叫李小梅,说起来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外婆。那时候年轻不懂事,觉得外婆住的老房子又破又旧,每次去都嫌弃得很。特别是那一屋子的旧毛巾,整整齐齐叠得像块豆腐一样,堆在柜子里都快发黄了。
外婆是老一辈的纺织女工,一辈子就在那个县纺织厂干活。我小时候父亲出了工伤事故,妈妈就带着我投奔了外婆。从那以后,就是外婆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
那天早上,妈妈突然打电话说外婆住院了。我放下手里的账本就往医院跑。推开病房门,就看见外婆躺在病床上,脸色发黄,瘦得跟根竹竿似的。
“小梅来了?”外婆的声音很轻,但还是那么温和,“柜子里有几条毛巾,你待会儿拿回去。”
我心里一阵发堵。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那些旧毛巾。可是看着外婆期待的眼神,我还是点了点头。
医生说是肺癌晚期,最多还有三个月。这个消息像块大石头一样压在我心上。回家的路上,我想起小时候外婆总是半夜才回来,每次都会给我带一条新毛巾,说是自己织的。
妈妈收拾外婆的房间时,看见我手里拿着那几条旧毛巾,突然就红了眼圈:“这些可不能扔,里面有你外婆的心血。”
我不解地看着这些普普通通的毛巾,边角都已经磨得发白了。妈妈没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进了抽屉。
外婆的病情一天天恶化。有天晚上值班,我翻看着那几条旧毛巾,突然发现毛巾的纽扣有点不对劲。轻轻一拧,纽扣居然是空心的,里面掉出一张泛黄的工资条。
1958年7月,工资18元,加班补贴2元。这张褪色的纸条让我愣住了。那时候的18元是什么概念?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也就30来块。
我赶紧检查其他毛巾,每个纽扣里都藏着东西:发黄的照片、车票、还有一些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条。那是外婆的日记,记录着她在纺织厂的点点滴滴。
“今天又加了三个班,手都磨出血了。不过没关系,多织一条是一条,攒够了钱给小芳交学费。”小芳就是我妈妈的名字。
一条条毛巾,一张张工资条,一页页日记,仿佛在向我诉说着一个不曾听过的故事。原来外婆每天都要织100条毛巾,就为了多挣两块钱的计件工资。 1985年的春天,我妈考上了师范学校。那时候一年学费就要120块,比外婆三个月工资还多。日记里写着,外婆每天从早上5点干到晚上11点,就为了多挣点加班费。
我翻着那些工资条,发现外婆的工资一直没变过,还是那个18块钱。但是每个月她都会在纽扣里放一张存折复印件,上面的数字在一点点增加。
一张发黄的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照片上是年轻时的外婆,穿着蓝色的工作服,站在纺织机前微笑。背面写着:1958年7月15日,第一次完成千条毛巾的工作量。
我找到厂里的老工人打听,才知道外婆年轻时是个技术能手,创下过单月织1200条毛巾的记录。但长期超负荷工作,她的肺部落下了毛病。那些漂浮在车间里的棉絮,日积月累地伤害着她的身体。
一条普通的毛巾能值几个钱?但对外婆来说,每一条都是她的心血,都是她对我们母女的爱。她把每天的收入都记在小本子上,计算着什么时候能给我妈买新衣服,什么时候能添置新被褥。
外婆的病情越来越重,但她始终惦记着那些毛巾。有天半夜,她把我叫到床前,声音很轻:“最后那条毛巾,纽扣里有张纸条,你一定要等我走了才能打开。”
听到这句话,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那些年我嫌弃的旧物,嫌弃的老房子,原来都藏着外婆的一片苦心。
妈妈说,外婆这辈子就爱存东西,特别是自己织的毛巾。每织一条,她都会在纽扣里放点小东西。有时是工资条,有时是照片,有时是存折复印件。这是她的习惯,也是她的骄傲。
外婆走的那天,外面下着小雨。我按照她的遗愿,打开了最后那条毛巾的纽扣。里面是一张存折,上面整整齐齐地写着:5000元。
纸条上是外婆歪歪扭扭的字:“这是给小梅的嫁妆钱,20年的积蓄。每织一条毛巾,就存1块钱。”
我捧着那条普通的白毛巾,泪如雨下。这才明白,为什么外婆总说自己织的毛巾跟别人的不一样。那些看似普通的纽扣里,藏着一个母亲和外婆的所有爱与期望。
如今,我家里还挂着那几条旧毛巾。有人说我傻,这么旧的东西还留着干什么。可只有我知道,那些发黄的毛巾里,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
每当我擦拭那些毛巾,都能感受到外婆的体温。她用一双粗糙的手,编织出了我们的幸福。那些普普通通的白毛巾,是她留给我们最珍贵的遗产。
来源:一丝不苟星星NT4bfs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