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厨房窗户蒙着层白霜,像谁用棉花团轻轻擦过似的。我握着汤勺搅萝卜汤,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热气,汤勺碰着瓷沿儿,叮当声撞得人心发颤。手机在灶台上震了两下,是女儿发来的视频——外孙女举着蜡笔在白墙上画小鸭子,红扑扑的脸蛋儿挤成小包子,奶声奶气喊:"姥姥快回来吃蛋糕!"
厨房窗户蒙着层白霜,像谁用棉花团轻轻擦过似的。我握着汤勺搅萝卜汤,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热气,汤勺碰着瓷沿儿,叮当声撞得人心发颤。手机在灶台上震了两下,是女儿发来的视频——外孙女举着蜡笔在白墙上画小鸭子,红扑扑的脸蛋儿挤成小包子,奶声奶气喊:"姥姥快回来吃蛋糕!"
我盯着屏幕里那只肉乎乎的小手,指甲盖儿上还沾着橘色蜡笔印,突然就酸了鼻子。半年前在王伯家擦厨房的画面,就这么"唰"地涌了出来。
那时候我刚搬回老城区的旧房子。儿子在深圳安了家,女儿嫁去邻市,我退休两年,日子过得像杯凉白开——早上给楼下张婶送两笼蒸包子,下午蹲在楼道口看三只流浪猫追着蒲公英跑,风一吹,猫毛和草籽全往我裤脚钻。
王伯是对门新搬来的,三个月了。他个子不高,背有点驼,白头发却梳得一丝不乱,见了我总笑:"小张啊,又蒸包子呢?"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有回我递给他两笼包子,他接的时候手背蹭到我虎口,糙得像砂纸,我缩了缩手,他倒先红了脸:"老皮老肉的,硌着你了。"
搭伙的念头是他先提的。那天我帮他通下水道,蹲在地上拧水管,腰"咔"地闪了,疼得直冒冷汗。他扶我躺沙发上,搓着那双砂纸似的手,眼睛亮得像孩子:"要不...我搬过来跟你搭伙?你做饭我洗碗,你腰疼我给你揉。"我盯着他领口歪了的纽扣,鬼使神差就点了头,像被春风推着走似的。
头个月确实甜。他早起买热豆浆,我熬小米粥,锅沿儿飘着米香;我去菜市场挑菜,他拎着竹篮跟在后边,说"小张你挑的菜水灵";晚上看《新闻联播》,他剥橘子瓣儿堆我手心,凉丝丝的,带着橘子皮的清苦香。
直到那天我收拾他抽屉,翻出张泛黄的合影——年轻的王伯穿着蓝工装,旁边女人扎着麻花辫,怀里抱个穿红棉袄的小姑娘。他站在我身后轻声说:"这是我老伴儿,走了八年了。"我望着照片里女人的笑,突然觉得手里的橘子瓣儿有些发苦。
转折来得猝不及防。王伯说胃疼那天,我陪他去医院,检查结果是胃出血。医生让家属签字,他给女儿打电话,手机里传来不耐烦的女声:"爸你又作什么?我正加班呢,让张姨签不行吗?"
我签了字,在医院守了三天。夜里给他擦身子,他迷迷糊糊喊"小芬"——那是照片里老伴儿的名字。第四天他女儿来了,涂着粉色甲油的手指戳着我肩膀:"张姨,我爸这情况得长期有人照顾,每月三千,行不?"
我盯着她指甲上的小珍珠贴纸,突然就醒了。原来他说"有你在屋里就暖",是因为他怕黑,夜里总开着灯;他说"你做饭比我老伴儿香",是因为他早忘了老伴儿做饭的味道;他说"搬过来搭伙",是因为女儿不肯接他去上海,保姆嫌钱少。
我收拾行李那天,王伯抓着我袖子直抖:"小张,你别走,我不让闺女给钱还不行吗?"我蹲下来给他理了理被角,他手背上的老年斑像片小地图:"伯,我不是保姆。"他女儿在门口翻白眼:"现在老太太真难伺候,三千块还嫌少。"
搬回家那天,楼道里的三花猫冲我"喵"了一声,蹭我的裤脚。我蹲下来摸它,脚边躺着张传单——"夕阳红舞蹈队招新"。鬼使神差就去了,认识了李叔。
李叔穿白衬衫黑裤子,跳交谊舞时腰板挺得像棵小白杨。拉手前他从裤兜摸出块蓝布,在掌心蹭了又蹭才伸过来:"别嫌弃我这老汗手。"他老伴儿走了五年,儿子在国外,常约我去公园练舞,保温桶装着银耳羹:"小张,你胃不好,喝这个养人。"
有次下大雨,他撑着伞送我回家,伞全往我这边偏,自己右肩湿得能拧出水。我望着他发梢滴下的雨珠,心说:这次该是遇着知冷知热的了。
我们没领证,就这么处着。他搬来那天把存折放我面前:"每月五千退休金,各拿两千家用,剩下的自己存着。"我点头,觉得这样挺好。可日子过着过着就变了——我买把青菜他要问价,说"这月菜钱超了";我发烧躺床上,他说"约了老棋友",留碗泡面在床头柜,面汤都凝了层油;最寒心的是他前妻住院,他说:"她儿子忙,你帮我去看看?"
我站在病房门口没进去。透过玻璃看他前妻闭着眼,床头堆着礼盒装的营养品。李叔坐在旁边削苹果,动作跟给我削银耳羹时一模一样——拇指转着苹果,刀刃刮得果皮薄得能透光。
那天晚上我问他:"你让我去照顾她,是不是觉得我反正闲着?"他愣了愣:"都是老人,互相帮衬应该的。"我突然笑了:"那我要是病了,你是不是也让你前妻来照顾我?"
现在我又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阳台的绿萝爬满了防盗网,我每天给它浇水,水珠顺着绿叶滚进花盆,叮咚响。王伯托张婶带话,说请了保姆,可保姆总偷吃他藏在衣柜顶的桃酥;李叔还在舞蹈队,有次碰到我,手在裤缝蹭了又蹭,到底没说出话来。
外孙女的视频还在响,我抹了把眼睛点接听。小丫头举着蜡笔画,画纸上歪歪扭扭的小鸭子,翅膀上还沾着巧克力渍:"姥姥,等我长大给你买大蛋糕,上面有好多小鸭子!"
我应着,突然就懂了——老男人找女人,图的可能是口热乎饭,是夜里有人应一声,是病了有人递杯水。可女人要的呢?不过是递水时对方摸摸你的手,说声"你手真凉";是吃饭时把你爱吃的菜往跟前推推;是病了时推了所有局,坐在床头给你削个苹果。
你们说,这要求...是不是太贪心了?
来源:情感大师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