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接上文,承宠两次后我就病了,除夕家宴结束,皇帝突然派人传话让我别装了)
(接上文,承宠两次后我就病了,除夕家宴结束,皇帝突然派人传话让我别装了)
12
因着才舟车劳顿过,很快就散了宴。
“哎,终于能歇歇了。”我松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这路可真够远的,我又要从这里走到最西边。”
“这路可真够远的。”我抱怨着,一路拖着疲惫的步子,“今天可把我累坏了,脚都快磨出泡了。”
回到住处,我便睡下了。
“明天再说吧,今天实在累得不行。”我迷迷糊糊地想着,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次日一早,便听说了一个消息。
“宋昭仪得了风寒,病了。”有人在门口窃窃私语,“皇帝下令,让除皇后与贵妃外的妃嫔为宋昭仪抄经祈福。”
“什么?抄经祈福?”我听到这消息,直接愣住了,“这时间也太赶了吧!傍晚的时候送过去,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这也太偏心了吧!”我小声抱怨着,“才准备好好逛逛行宫,就得了这么个任务,一口气差点就没上来。”
“天知道,从小到大,我最怕的就是抄书。”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小时候,我最烦的就是这个,每次都被爹罚抄书。”
我幼时顽皮,不爱读书,常常往外跑。
“你又跑哪儿去了?给我站住!”父亲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抄不完就不许出去!”
每次惹了祸,旁人上门告状,我爹都气得要死,罚我在祠堂抄书。
“抄不完就不许出去!”他总是这样严厉地训斥我。
每次,都是姐姐模仿我的字迹,帮着我一起抄。
“姐姐,这次又得麻烦你了。”我总是这样可怜兮兮地求她。
可现在,我根本没人可以指望。
“看来这次只能靠自己了。”我嘟囔着,“抄书这种事,真是要命。”
想到这里,我不敢耽搁,连忙让人准备起笔墨纸砚,开始抄经书。
“唉,只能靠自己了。”我叹了口气,拿起毛笔,蘸了蘸墨,“希望这次能顺利过关。”
我抄了整整一日,连午膳都只是随便吃了几口。
“不行,手都快写抽筋了。”我抱怨着,但还是咬牙坚持,“再坚持一下,就快好了。”
累得连手都快要抬不起来,才算是把这经书抄完。
“终于完了。”我长舒一口气,把毛笔一扔,差点没瘫在地上,“这可真是累死我了。”
没敢耽搁,我连忙将这些东西给了外头候着的宫女,让她送过去。
“一定要快点送到啊。”我叮嘱着,“别耽误了时间。”
可过了小半个时辰,这宫女却匆匆跑回来,一脸惊惶。
“娘娘!”她气喘吁吁地喊。
我抬头,“怎么了?”
“陛下说,您这经书抄得不够尽心,让您过去给个解释。”宫女急得直跺脚。
我:“?”
这还不够尽心!
“就只我一个人?”我有些懵,“难道真是因为我的字太差劲了,在所有妃嫔中格格不入?”
不过,看样子盛元帝确实爱极了宋昭仪,连这种事都要斤斤计较一番。
“要我说,祈福这种东西,心诚则灵。亏他还是皇帝,连这个都想不明白吗?”我小声嘀咕着。
她踌躇道:“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我叹口气,有点烦躁,“那我待会过去。”
“陛下说了,立刻、马上。”宫女急得直跺脚,“娘娘,您还是快点吧,别让陛下等急了。”
我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
我提了一路的心,在看到殿外的几个妃嫔后,实实在在地落了下来。
“看来不止我一个人被叫来。”我小声嘀咕着,“我还以为只有我被针对呢。”
我数了下,大概有三四个,应当都是过来解释的。
她们进去没一会就出来了。大约也就两句话的功夫。
我问了问第二个出来的方贵人,“陛下问了你些什么?”
方贵人看了眼四周,悄悄跟我说:“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我进去以后,陛下指着其中一页,问我写那个字的时候是不是手抖了。”
我啊了一声,“那你抖了吗?”
方贵人有些难为情,“确实抖了,不过也就那么一下,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有些惆怅,“那完蛋了,我从头抖到尾。”
过了没多久,就轮到了我。
我进殿时,皇帝的手中正拿着我抄写的那沓经书。
他看见我,把那沓纸放在案上,手指轻点,在上头叩了叩。
“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他语气淡淡的。
我紧张得不行,结结巴巴地说:“陛下,我……我尽力了,真的,我从早抄到晚,手都快断了。”
他却没提经书的事,而是叹了口气,问:“在这住得怎么样?”
我微微怔了怔,“啊?”
我看向他,半晌没回话。
皇帝却也没恼,而是自顾自开口道:“朕记得你说过,你怕热。”
我抿了抿唇,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二章
“陛下,我……”我张了张口,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外头却突然传来贵妃娇滴滴的声音:“陛下,您在里面吗?”
她的声音又甜又软,像蜜糖一样腻人。
皇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转头对我说:“你先回去。”
“哦,好。”我没多想,直接应声,起身往外走。
我跟贵妃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不屑和敌意。
“哼!”她冷哼了一声,从我身边走过,裙摆扫过我的衣角,像是故意的。
我回了住所,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月色出神。
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这次的行宫之行,似乎并不简单。”我低声自语道。
不过总的来说,后来的日子,还是蛮惬意的。
一个月的光景转瞬即逝。
我几乎没怎么见到过皇帝,也没人会特意来找我的麻烦。
“没办法,太远了。”我小声嘀咕着,耸耸肩。
我算了算时间,苏苠月怀孕已经七个多月了。
“眼看着快要临盆了,看样子,她这一胎是保住了。”我轻轻叹了口气。
想起她,我也说不清自己心底究竟是什么感觉。
她曾经帮过我很多。
“鸢歆,这个给你。”她总是这样,把好吃的、好玩的先想到我。
她位分比我高,却从没有仗着这些对我颐指气使,薄待过我半分。
“鸢歆,我告诉你哦,我家里几个兄长都不成器,我爹时常叹气,担心后继无人。”她跟我诉苦的时候,眼神里满是无奈。
“鸢歆,盛元帝是我此生见过的最俊美的男子,他龙章凤姿,只一眼,便让我惊为天人。”她提起皇帝的时候,眼神里满是憧憬。
“鸢歆,我所图不多,一个月一次侍寝也够了,只要还能见到他。”她总是这样知足。
可这些,在她得宠之后,就全部都变了。
安逸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这日,我刚卸完钗环,准备入睡。
“终于能睡个好觉了。”我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去关窗的时候,却见远处火光漫天,映红了半边夜空。
“这是怎么回事?”我惊得瞪大了眼睛。
我往那边走了些,这才注意到,那边有不少穿着盔甲的人。
“他们在干什么?”我小声嘀咕着。
他们杀喊声阵阵,“擒住盛元帝,尔等重重有赏!”
我捂着嘴,连忙往回走。
“原来如此!这是盛元帝设的局!”我恍然大悟。
而我这里太偏,那些人过来,应该还要一阵。
“得找个地方躲躲。”我小声说着,没回殿中,而是找了处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
我听见有人在不远处走动的声音。
“有人来了!”我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还有刀刃折射到我脸上时闪过的银光。
“好危险!”我心惊胆战,不敢出声,也不敢出去。
过了好久,我才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鸢歆。”
这声音!
我一听就知道是谁,连忙起身,只是大概是方才蹲久了,腿有些麻,差点没站稳。
“鸢歆!”那人看到我,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
“陛下!”我刚想说话,下一瞬,我听到箭矢破空的声音——
“咻。”
就在那箭险些要射中盛元帝时,我心头一凛,扑到了他身上。
我看到皇帝惊慌失措的眼神,还有他颤抖的手。
“谁让你替朕挡的!”他怒吼着,声音都在发抖。
“来人,快来人!”他大声喊着,语气里带着慌乱和心疼。
没多久,我就失去了意识。
13
再醒来,我已经在皇帝的殿里了。
“哎呀,才人醒了!”小宫女们一阵骚动。
太医们全围在我身边,看到我睁眼,一个个忙不迭地拱手。
“好在那贼人是垂死挣扎,没来得及下毒,姜才人吉人自有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一个老太医松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欣慰。
皇帝就守在我旁边,眼下有乌青,看着我,眼神晦暗不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你们先下去吧,朕有话要跟姜才人说。”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
太医们连忙退了下去,动作轻得像没发出一点声音。
四目相对,我想起昏迷前的最后一眼——当时皇帝倾身,是想扯开我,自己去中那箭的。
他突然偏过头,喉头动了动,像是在掩饰什么。
“你倒是不畏生死,甘心替朕挡箭。”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声音细若蚊蝇:“很奇怪,那个时候,臣妾的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心里其实清楚得很,我是看好了角度才敢冲上去的。不过那时候,我确实没想过什么毒不毒的事。他毕竟是皇帝,我替他挡箭,将来就算死在宫里,也不至于死得太难看。
皇帝抿了抿唇,握住我的手,掌心有些粗糙,却很温暖。
“还好你没事,倘若你出了事,朕……”他的话没说完,像是卡在了喉咙里。
我赶紧捂住他的嘴,勉强笑了笑:“没有什么倘若。”
他又跟我说了几句,这才离开。贵妃的母族试图弑君,皇帝现在肯定有很多事要忙。
“陛下,您要多保重啊。”我轻声说道,目送他离开。
红袖和青萝早就被接了过来,专门照料我。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很快就把这几日发生的事说了个大概。
“原来早在我受伤的第二天,皇后就带着一众后妃回宫了。现在这行宫里,就只剩我、陛下,还有宋昭仪。”红袖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羡慕。
“宋昭仪可真是个好人呢,她每天都来问安,可关心你了。”青萝也插嘴道。
我醒来的第三天,见到了宋昭仪。
她没穿宫装,打扮得很简单,却更显得清新脱俗。
她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喝粥。
“看样子,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一丝笑意。
我点点头:“嗯,多谢宋姐姐关心。”
她走过来,弯了弯嘴角:“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我愣住了:“为什么?”
宋昭仪也不遮掩,直接开口:“之前那些事,都是为了激贵妃,我并非有意针对你。”
我有些惊讶:“那……那些孩子怎么了?”
她叹了口气:“贵妃的母族很早就开始囤兵了,陛下看出他们的狼子野心,特意找到我父亲,设了这个局。”
“只有贵妃在宫中失势,我父亲又在朝堂上压了她的母家一头,外界风言风语不断,他们才会狗急跳墙。”她解释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我听到这儿,已经明白了大概。
“那你现在要去哪儿?”我问道,心里有些不舍。
宋昭仪,不,宋青青。她扬了扬下巴:“京都待腻了,去边疆玩玩。”
我一阵愕然,从头到尾把宋青青看了一遍。
“你别小瞧人,我从小就跟着我父亲习武,一杆枪耍得比好多男子还好呢。”她笑着说,眼神里带着一丝自信。
我笑了笑:“真好!人不可貌相。”
后宫这地方,没什么好的,她这样的姑娘,本就不该把一生都埋没在这里。
宋青青临走之前,突然转过头。
“你那一曲剑舞,确实舞得极好!我当日所言,并非客套。”她扬了扬眉,眼神里带着一丝欣赏。
“怪不得陛下喜欢你那么多年,倘若是我,我也喜欢。”她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羡慕。
我有些不明所以:“那么多年?”
她解释道:“你不是姓姜吗?几年前,我就看到他随身携带着一块绣着姜字的帕子。况且,我观他对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情意颇深。”
“每次跟你见完面,他那眼睛,都恨不得长到你背上。”她笑着说,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
我病好后,就跟着皇帝回宫了。
他一路小心翼翼,生怕我再磕着碰着。
“若璃,你可要小心些,别再出什么意外了。”他总是这样叮嘱我,眼神里满是关切。
经此一事,满宫都知道,我为皇帝挡了一箭,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他要封我为嫔的时候,没人敢反对。就连我父亲,也因此升了官。
我迁居静安宫,成了一宫主位。
贵妃还住在原先的宫殿,却已经形同冷宫。她如今没了母族倚仗,从前又得罪过太多人,一时之间,人人落井下石,都在看她的笑话。
“真是报应啊,她从前那么嚣张,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红袖感慨道。
“是啊,真是大快人心。”青萝也附和着。
就在这个关头,青萝在宫里凭空消失了。
她是去替我给皇帝送糕点的,一来一回早就该回来了。
“不好,青萝出事了!”我当即便把静安宫的人都派了出去找。我自己则是沿路去了乾清宫。
我看了眼他的桌案,空的。
“青萝还没来乾清宫,人就消失了?”我心中一紧。
我正想叫陈德全,问他皇帝的行踪,却在宫道尽头看到了青萝的镯子。
那里,是贵妃的寝宫。
我走了过去,又看了眼四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按理说,她如今就算是废妃,也该有人把守着才是。
我犹豫了片刻,捡起镯子,往里走。
我的手刚碰到殿门,就听到里头传来贵妃的质问声——
“所以,这些年来,您早就厌烦了臣妾,是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那些独宠,不过是作戏而已。”她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绝望。
“您冷眼看着我在后宫害了那些孩子,得罪了满宫妃嫔,还有她们背后的母族,都是为了此刻!”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满是愤怒和不甘。
我的心一瞬间像是被人攥住,有些呼吸不上来。像是过了一个时辰那么久,我终于听到皇帝的声音。
“是。”他回答得很简单,却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扎在贵妃的心上。
所谓的青梅竹马、年少情谊,全都是假的。
贵妃痴痴地笑起来。她笑够了,又道:
“真正让您厌烦臣妾的,是那日的那二十杖吧?”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
其实,也不算二十杖。那日并没有打完,只打了一半而已。
“还有,苏婕妤得宠,也是因为她?”她继续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静静地听着。
皇帝没回答。
贵妃却像是已经知道了答案,她突然开口,声音很大。
“你看,君恩如流水,男人的爱实在太不靠谱了,全都是可以演出来的。今时今日,他因为你对我不耐,甚至起了杀心。”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满是绝望。
“你怎知,来日他就不会为了旁人想杀你?”她的话音止住。
下一瞬,我听到什么东西撞柱的声音。
第十四章
我面前的门突然“砰”的一声被推开。
“哎呀!”我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竟然是皇帝。
他站在门口,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语气有点急:“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下意识地看了眼他身后。
贵妃还有一口气,嘴唇微微动着,像是在无声地说着什么。
我凑近了些,努力辨认了好一会儿,终于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李嬷嬷跟了我多年……今日也是本宫胁迫她……”
话还没说完,她就缓缓闭上了眼睛,彻底没了气息。
我愣在原地,心里一阵翻腾。
原来,李嬷嬷带走青萝、把我引到这里,都是贵妃逼她的,不是她自愿做的。
我收回视线,看向皇帝,心里五味杂陈。
我主动靠在他身上,声音轻柔:“臣妾只是想来问问,方才送过来的糕点好吃吗?”
皇帝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好吃。”
我心里冷笑一声——骗子。
那糕点根本还没送到呢!
从行宫回来之后,除了乾清宫,他就只来过静安宫。
这在整个后宫来说,简直就是独宠一人的待遇。
他在静安宫亲手给我搭了个秋千,我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几乎是百依百顺。
我心想,原来这就是宠冠六宫的感觉啊。
贵妃死后,宫里确实安静了不少。
所有人都说皇帝爱我。
宋青青这么说过,贵妃也这么说。
而他的确也是这么做的。
为了我,他几乎把整个后宫都冷落了。
选秀的日子快到了,朝中大臣一波接一波地上折子,劝他早选新人入宫。
可他压根不理会。
连皇后也在晨会上特意留住了我,让我帮忙劝劝皇帝。
她说:“陛下最近一直不理选秀的事,你去劝劝他吧。”
我忍不住吐槽:“娘娘,您才是皇后啊,怎么反倒让我去劝?”
皇后笑了笑,神情有些无奈:“你在他面前说话,总比我这个皇后管用吧。”
我没辙,只能点头答应。
临走前,皇后忽然叫住我:“对了,听说你还有个姐姐?”
我转身,点点头:“是,不过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她没再多问,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丝同情。
我当时没太在意,但很快我就明白了那眼神的意思。
那天正好是我的生辰。
我不想大操大办,就跟皇帝说好,亲自做几道菜,请他来寝殿一起庆祝。
可当晚,我把菜热了一遍又一遍,他却始终没有出现。
红袖焦急地问我:“要不要过去问问?”
我拉住她,叹了口气:“算了。”
其实,我应该失望的。
可这些年,在皇帝身上经历的希望落空太多次了,我已经麻木了。
他要是真有心来,今晚无论如何都会来的。
就算不来,也会让人传个话。
接下来两天,皇帝既没翻牌子,也没来我这里。
后宫开始议论纷纷,说我风头太盛,如今怕是要彻底失宠了。
又过了两日,我在宫道上遇到陈德全。
他神色慌张,似乎正赶着去办什么事。
我叫住他:“陈德全。”
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娘娘,奴才……奴才还有事。”
我没再追问。
当晚,宫里就传出流言,说皇帝在宫中藏了个美人。
那美人昏迷多日,皇帝一直在照顾她。
这种事,还是头一回发生。
第二天一早,众妃请安时,皇后便称病不见人。
她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我身上,七嘴八舌地说:
“皇后娘娘抱恙,姜嫔不如去劝劝陛下?”
“是啊,藏在宫里终究不是办法,不如带出来,封个位分也好堵住悠悠之口。”
我笑了笑,语气淡然:“这事还是等皇后娘娘做主吧,本宫人微言轻,插不上话。”
说完,我便回了静安宫。
我数了数日子,已经有快十天没见过皇帝了。
看来这次的美人,和宋青青不一样,是真的来了。
男人的爱,果然靠不住。
我心里憋着一口气,也没去找他。
直到我去御花园赏花,恰好碰到下朝回来的皇帝。
他走得飞快,神色有些急切。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跟了上去。
我总觉得,前面有什么等着我。
我的掌心全是汗,心跳得厉害。
跟着他走了片刻,来到一处偏僻的寝殿前。
我心中一沉,看来,那位神秘的美人就在这里。
我小心翼翼穿过九曲回廊,阳光明媚,我看到一个身影从殿中掀帘而出。
她身形纤细,步履轻盈,像一株随风摇曳的柳枝。
皇帝走近她,动作小心翼翼,伸了好几次手,才轻轻牵住她的衣袖,扶她下台阶。
风吹过,满园花香。
美人抬起头,弯弯的眉眼中藏着一抹温柔。
她那一双清澈的眼睛,像极了我朝思暮想的人——
“姐姐……”我喃喃出声。
那是我失踪多年的姐姐,宋莲月。
我什么都明白了。
我转身离开那处寝殿,心里乱成一团。
回去后,我整个人都恍惚了好几天。
去乾清宫之前,我先去了凤仪宫。
皇后见我进来,轻轻叹了口气:“你终于来了。”
我坐下,声音发颤:“皇后娘娘,您知道些什么?”
皇后点点头:“你姐姐是个很有才华的女子。所以陛下对她一见倾心,我一点都不意外。”
我低声问:“那后来呢?”
皇后继续说道:“那时,我和陛下已有婚约。我是先帝为他选定的正妻,他虽不喜欢我,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那天他来找我,恰巧撞见了你姐姐,自此念念不忘。”
我忍不住打断她:“那姐姐呢?她到底怎么回事?”
皇后叹了口气:“她死的时候,我甚至还松了一口气。可你来了,虽然你们长得不算特别像,陛下起初对你并没有什么心思。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你寝衣上的睡莲图案。”
我怔住了,低声问:“然后呢?”
皇后缓缓开口:“这些年来,陛下从未放弃寻找她的踪迹。直到前几天,终于找到了她。你姐姐这些年过得不好,当年她喜欢上了一个马奴,为此不惜假死私奔。可惜那马奴死了,她自己也染了重病,还有一个年幼的女儿要抚养。”
我的心猛地揪紧了,忍不住抹了抹眼角。
我想起了那个马奴。
小时候我很崇拜他,他高大俊朗,总是会带好吃的给我。
姐姐每次偷偷出去,都是他陪着。
如果没有选秀,以我爹娘的性格,未必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我擦干眼泪,站起身:“娘娘,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然后,我转身去了乾清宫。
15
陈德全守在殿外,看见我,连忙过来拦住。
“娘娘,陛下这会儿正在忙……”
我看了他一眼,心里清楚,看来,我姐姐这会儿确实在里面。
我朝里面喊道:“姐姐!”
只喊了两声,我便看到姐姐从乾清宫冲了出来。
她看到我,眼底含泪,声音带着哭腔:“阿歆。”
我喉头一哽,抱着她,拍她的肩:“是我,别怕,我在这儿呢。”
皇帝从殿内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的神色很复杂,眼神在我们之间来回扫了几眼。
我看不太懂,也不想懂,直接问姐姐:“你怎么会来这儿?”
姐姐抹了抹眼泪,哽咽着说:“陛下说你在这里,我就来了。可我来了这么久,都没见到你,我刚才还在问陛下,什么时候能见到你,没想到你就来了。”
我哄她:“我之前有事,这不,一闲下来就来见你了。”
姐姐抿了抿唇,似乎想跟我说抱歉,为当年假死的事。
我连忙打断她:“走吧,跟我去我宫里住几天,嗯?”
说完,我没看皇帝,直接把姐姐带去了静安宫。
我们像从前一样,窝在一起说笑、吃东西。
姐姐笑着说:“阿歆,这些年你还是没变,还是这么会哄人。”
我笑了笑:“只要能让你开心就好。”
到了夜里,等姐姐睡熟,我才出了静安宫。
却不料,刚迈出静安宫的大门,就看见陈德全正站在那儿。
他看见我,连忙走过来:“您竟然真的出来了。”
我淡淡地问:“陛下让你在这等的?”
“正是,陛下这会儿还在宫里等您呢,叫奴才来接您。”
我不置可否,跟着他走进了殿内。
我进去的时候,皇帝正负手站在屏风旁。
他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看向我。
他的面色如常,甚至还关心地说:“怎么也不多穿点,夜里凉。”
我笑了笑,没回他这话,直接问:“陛下还没说,您把臣妾的姐姐接进宫,是想做什么?”
皇帝沉默地看着我,眼神深邃得让人捉摸不透。
我理了理思绪,继续说:“她已经成过婚,有一个女儿了!她若想进宫,几年前就来了,就已经是您的女人了。”
皇帝凝眉,看我片刻,语气冷淡地说:“那你怎知她如今就不愿呢?”
他这话一出,我终于确定,他打的原来真的是这个算盘。
我攥着掌心,差点就要淌下泪来,声音微微颤抖:“您对她只是执念罢了,陛下,您忘了吗?是您将我从雨里抱起来,将我从贵妃的杖下带走,芳菲阁中,行宫之内,是我一直陪着您。”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冷哼一声:“朕封妃,本来也不必经过你的同意。”
我走过去,握住他的掌心,带着哭腔说:“我可以在衣裳上绣一辈子的莲花,我……臣妾爱您一生,一辈子陪着您。”
我抱住男人,一刻也不松开,声音带着哽咽:“您不能这样对我,我……我受不了。”
他的掌心放在我的背上,迟迟没出声。
我看向一旁的墙壁,挣开他,直接就要往过撞。
“既然陛下不同意,那臣妾只好一死了之了……”
他猛地攥紧我的手,眼神发狠:“你疯了?!”
我倔强地看着他:“这是你方才自己说的,你要一辈子陪着朕。”
皇帝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低声说:“那朕问你,你要朕舍弃年少挚爱,朕照办了。”
我被吻得迷迷糊糊,声音微弱地说:“嗯。”
他继续说:“若来日你与昔日竹马重逢,朕要你也不许跟他说话,对他笑,你可愿意?”
我怔了怔,想起姐姐,不敢迟疑,低声说:“臣妾愿意。”
皇帝冷笑一声,捏住我的下巴:“告诉朕,你愿意。”
我咬了咬牙,声音坚定地说:“臣妾愿意。”
我送姐姐出宫那日,爹娘一道来宫门口接她,抱着她哭了好一阵。
我看到了那个孩子,只有一岁,生得粉雕玉琢地,甚是可爱。
她的手在空中摇了摇,牙都没长齐,奶声奶气地叫着:“姨,姨姨。”
我从她的眉眼间,依稀看到了那个总是沉默地立在姐姐身侧之人的影子。
将她送走,我往回走,就看到皇帝正在那等我。
他掌心对着我,就像那夜在竹林中一样。
他问我:“怎么?你有气。”
我牵了上去,跟着他往回走,低声说:“没有,我只是有些累了。”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开口:“朕当时之所以敢放手去做行宫一事,多亏了一名良将帮朕镇守紫禁城。”
我点头,有些疑惑地说:“这事您之前就跟我说过了,怎么还要再说一遍。”
皇帝扯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这位将军一定年少有为。”
当晚,明华宫便传来消息,苏苠月要生产了。
后宫众人连夜赶去了明华宫。
说起来,从行宫回来,苏苠月还让人来请过我好几次,说是有事要告诉我。
我全都找借口推脱掉了。
她身怀六甲,我若去了,发生什么事,我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楚。
可这晚,站在外头,听着她在里头凄厉的哭声,我的心还是忍不住揪了揪。
皇后捻着佛珠,嘴里不停地念着经。
盛元帝就站在不远处,很冷静地望着这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传出婴儿的啼哭声,有宫女从里头出来,将孩子抱到皇帝面前。
我看了眼,是个皇子。
过了会儿,又有个宫女从里头跑出来,着急忙慌地对我说:“婕妤只怕要不行了。”
说着,她跪到我面前,“她说,想要见您一面。”
我看向皇后。
她点了点头。
我往里走,看清眼前一幕,心底不由缩了一下。
16
苏苠月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鸢歆。”她声音虚弱得不行。
我快步走过去,蹲在她床边。
她脸色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干裂,眼神却格外执着。
“我死后,你来抚养他,好不好?”她喘着气说,“别人我都信不过。”
我皱起眉头,没好气地说:“你怕我害他?故意养废他?你最好自己好好活着……你自己的孩子,自己养。”
苏苠月摇摇头,声音更轻了:“我不行了。”
她顿了顿,又说:“我只是,太爱他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叹了口气,没说话。
她接着说:“所有人都好奇我是怎么得的宠,你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我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你模仿我的身形、妆容,还有我的一切……”
她点点头,眼神里透着一丝怀念:“那段日子,真好啊。”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他只是我一个人的,没拥有过那样的他也就罢了,可老天偏偏让我有过那样一段时光。”
我忍不住开口:“那贵妃呢?你是怎么知道她会动手的?”
她轻轻点头:“是我告诉她的。”
我冷笑一声:“所以那时候的贵妃才没忍住,想要直接打死我?”
她垂下眼帘,小声说:“嗯。”
我咬了咬牙:“那现在呢?你如今生死一线,他却在外头逗着孩子,这样的他,你也喜欢?”
她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说:“嗯。”
她还想说什么,但突然一口气没提上来,眼睛慢慢闭上了。
我看着她,心里乱成一团。
“麻烦精!苏苠月!”我低声骂了一句,“死了还要扔给我一摊子事。”
我看了她一会儿,这才走出殿外。
眼睛有点涩,但我没哭。
她才不值得我哭。
陈宝正跪在皇帝面前说着什么,看见我出来,连忙跪过来。
“娘娘,苏婕妤生前交代过奴才,让奴才跟着您。”
皇帝也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苏苠月的临终所言。
我看着陈宝,心里明白,原来这就是苏苠月没说完的话。
陈宝察觉到我的视线,忽然抬起手,一下一下地扇自己巴掌。
“啪——” 一声声清脆。
他一边扇,一边说:“之前都是奴才的错,奴才以后一定改掉那些坏毛病,唯娘娘马首是瞻。”
我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眼看着他的脸快要被打得不成样子,我才点头:“行吧。”
苏苠月这个孩子,是皇帝的长子,意义非凡。
按理说,就算她死了,也不该由我来抚养的。
可帝后没什么意见,这事也就这么定了。
因为我要抚养孩子,皇帝特意晋了我的位分。
我从姜嫔,变成了姜昭仪。
他还亲自为这孩子取了名字,叫萧乾。
若是苏苠月听到这名字,只怕要得意死了。
不过她没有这样的好福气。
萧乾很好动,早哭晚也哭。
除了我跟陈宝,就连皇帝抱他也没用。
每到这时,陈宝就嘿嘿地朝我笑:“娘娘,您瞧,您把奴才留下,也是有点用的吧。”
青萝在旁边听了,直翻白眼,压根不给他好脸色。
孩子满月的时候,皇帝大赦天下,还特意宴请了群臣。
宫宴上,我看到了姐姐和爹娘,皇后却称病没来。
我坐在皇帝的下首,听到陈德全跟他说了一句:“陛下,那位让人传话,说是可能来不了了。”
皇帝听完,似乎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我一眼,眸中带笑。
我觉得有点奇怪,他今天一天,其实感觉还挺紧张的。
宴到中途,殿中突然进来了一个人。
他穿绯色的官袍,眉眼清正,一看便知是个谦谦君子。
我的手突然顿住,差点打翻了酒杯。
下一瞬,我的手被人攥住。
我扭头一看,是皇帝。
他倾身扶住我:“瞧瞧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回过神来,没敢再看殿中的人。
此人,我同他自小相识,甚至差点定下婚事。
只差一点,我就是他的妻子了。
上次跟姐姐见面,我其实有心想问一问他的事,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这会儿,真正见到了他,却又觉得,这些事,不知道也好。
两年过去了,我们的人生早就没有彼此了。
过了会儿,陈宝过来,说是萧乾又哭闹了,哄也不管用。
我没办法,只好匆匆离席。
等哄好萧乾,回来的路上,我撞见了一个人。
他站在亭边,身形萧肃,眉目卓然。
就像昔年的花灯会上,我隔着满城灯火望他,似乎也是这样的景象。
我弯起唇角,本想对他笑一下。
却突然想到那句——
“若来日你与昔日竹马重逢,朕要你也不许跟他说话,对他笑,你可愿意?”
于是,我慢慢抿住唇,收回了视线。
我当作自己从来没看见他一样,继续往宫宴的方向走。
走了没一会儿,我的帕子掉落了。
我弯腰去捡,却不经意看到不远处的假山,露出了一角明黄色的衣摆。
我当作没瞧见,捡完帕子,就走了。
萧乾半岁的时候,皇后已经专心礼佛,极少出门了。
就算有人求见,她也总是拒之门外。
陈宝跟我说:“奴才之前还跟着师傅的时候,听他说过,帝后之间感情一直极淡,皇后娘娘也从不跟人争风吃醋。”
“他们年少相识,陛下经常会去找皇后娘娘闲聊,却坐坐就走了。”
他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他们之间,比起夫妻,更像是友人。”
我点点头:“嗯。”
这半年来,或许是因为皇帝极少来后宫,就算来,也一大半时间都宿在我这儿,妃嫔之间的明争暗斗也少了许多。
闲暇的时候,大家还会约着一起打打叶子牌。
皇帝心里一直惦记着一件事,有一天他凑到我身边,低声说:“朕这么勤快,怎么你这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无奈地回他:“臣妾也不明白。”
他不死心,要找太医替我调养。
调养来调养去,我却时常反胃起来,就连食欲也变差了许多。
17
最后一回,太医给我把脉的时候,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开口说道:“昭仪娘娘,您身子康健得很,没啥毛病啊。”
皇帝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这种话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这回终于忍不住,猛地掀翻了案上的东西。
太医被吓得腿都软了,连忙跪下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皇帝却一把抓住我的脖颈,眼神里满是愤怒:“你非要这么折磨朕,是不是?”
我被他抓得喘不过气,但还是硬撑着说:“陛下,您当年就知道我在装病,如今也该明白,我是真不想给您生孩子。”
他的手越收越紧,我几乎透不过气来,但还是盯着他的眼睛,低声说:“臣妾怕死,有错吗?”
皇帝听了这话,突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手一松,拂袖而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我小声嘟囔着:“帝王的手段,我没办法多说什么,只是有时候,我还是觉得有点儿胆寒。”
我爹这辈子就爱我娘一个,我从小就知道。我跟红袖抱怨:“我从小在外头玩,宫里那些宠妾灭妻、去母留子的手段,我也听得多了,心里到底还是有点儿发憷。”
从那以后,皇帝就开始雨露均沾,把整个后宫都宠幸了一遍。没过多久,后宫里就接连传出怀孕的喜讯。
我抱着萧乾在院子里荡秋千,红袖在旁边劝我:“娘娘,您跟陛下闹成这样,真的好吗?将来要是其他皇子陆续长大……”
我低头看着怀里的萧乾,轻轻叹了口气:“我没想跟他闹。我是真的怕死。”
红袖还想再说什么,我摆摆手:“我这一辈子,都怕死怕得要命。”
皇帝跟我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微妙。他也不太进后宫了。陈宝有时候从殿外回来,会悄悄跟我说:“陛下这会儿在殿外站着呢,娘娘要不要去瞧瞧?”
我装作没听见,继续逗着萧乾:“宝儿,你看看这花开得多好看。”
太医来给我把过脉,说是郁结于胸,心里藏的事太多了,才会这样。直到有一夜,我半梦半醒间,突然感觉有人在轻轻抚摸我的脸。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皇帝站在床边,黑夜里他的眼神特别深邃:“朕如你所愿。”
我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接着说:“朕这辈子,有这几个孩子,也够了。往后不需要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突然,我想起一件事,轻声问他:“陛下,我姐姐入宫那次,您是故意让我发现的吗?”
我的声音很轻,但我知道他肯定听到了。四周静得很,只能听见他细微的呼吸声。过了好久,他才低声说:“是。”
-全文完-
来源:热爱生活家x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