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是个阴沉的早春,严俊昌正在地里查看麦苗长势,村口突然扬起一阵尘土。三辆吉普车颠簸着驶来,打头那辆车上跳下来个穿灰布中山装的高个子。严俊昌认得,这是新上任的省委第一书记万里。他搓了搓手上的泥巴迎上去,心跳得像擂鼓。
那是个阴沉的早春,严俊昌正在地里查看麦苗长势,村口突然扬起一阵尘土。三辆吉普车颠簸着驶来,打头那辆车上跳下来个穿灰布中山装的高个子。严俊昌认得,这是新上任的省委第一书记万里。他搓了搓手上的泥巴迎上去,心跳得像擂鼓。
万里没进村委会,直接蹲在地头拔了棵麦苗数分蘖。他转头问严俊昌:"你可是党员?"严俊昌嗓子发紧:"不是。"万里突然笑了,笑声惊飞了地里的麻雀:"好得很!多少人不敢走这条路,就怕丢了乌纱帽!"
走到打谷场时,万里突然问起严俊昌的年纪。听说他才三十七岁,万里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像你这个岁数,还在打鬼子呢。"场院上晒着的花生散发着香气,万里抓起一把搓了搓:"是过去队长好当,还是现在好当?"严俊昌指着粮囤:"过去催工催到月亮上山,收的粮食还不够交公粮。现在不用催,家家天不亮就下地。"
中午在严俊昌家吃饭,万里看见灶台上摞着白面馍,墙角堆着鼓鼓的粮袋。严俊昌的老伴炒了盘鸡蛋,这在往年只有过年才吃得着。万里夹了筷子腌萝卜,突然问:"这样干三年,能保证不饿肚子吗?"严俊昌还没答话,蹲在门口吃饭的关廷珠老汉抢着说:"万书记,按现在这么干,三年后我家能起瓦房!"
1993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严俊昌蹲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抽烟,看着县里来的测绘队在地里插标杆。县领导昨天刚找他谈过话,要把严岗村一分为二,单独划出小岗村。
分村那天,公社大院里挤满了人。县里承诺免去农业税,社员们按手印比当年大包干还痛快。只有严俊昌心里不踏实:"一个百十户的小村子,能选出啥能人来?"但这话他没说出口,只是默默把文件折好塞进兜里。
援助养鸭项目黄了后,严俊昌决定自己干点实事。他带着几个老党员,把村西头废弃的砖窑改成了养猪场。第一批猪崽刚养到百十斤,畜牧局就来收"防疫费",防疫站的人连猪圈都没进,收了钱就走。那年冬天猪价暴跌,算下来反倒赔了二百多。除夕夜,老伴看着空荡荡的猪圈叹气:"还不如多种二亩麦子实在。"
转机出现在1997年。江苏长江村的郁全和带着技术员来考察,这个精瘦的南方人在田埂上走了半天,突然抓起把土闻了闻:"这地种葡萄准行!"没过多久,第一批葡萄苗运来了,随车还有两个技术员。严俊昌天天往地里跑,看着嫩绿的葡萄藤爬上支架,比自家孙子长了颗新牙还高兴。
葡萄挂果那年,村里破天荒来了收购商。严宏昌家八分地的巨峰葡萄,卖了三千多块钱。消息传开,连八十岁的关廷珠老汉都拄着拐杖来学剪枝技术。后来小岗的葡萄园扩大到两百多亩,村口自发形成了小市场。有回严俊昌蹲在路边卖葡萄,听见外地商贩议论:"这小岗村的葡萄,比他们的招牌实在多了。"
县里见状又动起心思,组织村干部去南街村考察。大巴车开进南街村时,严俊昌被成片的厂房震住了。回程路上,年轻干部们兴奋地讨论要办电缆厂、建度假村,只有他望着车窗外飞驰的麦田发呆——这些长势喜人的庄稼,再过半个月就该灌浆了。
2003年取消农业税的消息传来时,严俊昌正在葡萄园里疏果。镇上的喇叭整天广播"反哺农业",可他清楚,光靠种地终究不是出路。有天傍晚,他看见孙子用手机拍葡萄发朋友圈,突然想起郁全和说过的话:"现代农业得靠技术,更得靠会经营的人。"第二天,他就让儿子去县里报名参加培训。
如今的小岗村,柏油路通到每家每户门口。村委会的荣誉室里,那张按着红手印的契约书被罩在玻璃柜里,旁边摆着"全国文明村"的牌子。偶尔有老伙计来串门,严俊昌总爱泡上长江村送的碧螺春,念叨两句:"当年要是坚持把养猪场办下来......"话没说完,又被手机铃声打断——那是孙子从合肥打来的视频电话。
来源:细看历史三棱镜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