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妈把我说的以后她养老,我每月只给500块的聊天记录截图发在家族群里。
文章来源网络,如有冒犯请联系立删
我妈把我说的以后她养老,我每月只给500块的聊天记录截图发在家族群里。
配文:「让那些反驳养女儿是赔钱货的人看看,我这个女儿就是个赔钱货!」
我反手将我的大学生活费银行流水发进群里。
配文:「妈,你理解错了,我是准备按照你给我的生活费给你养老。」
流水上,大一一年的生活费从每月五百降到每月四十,后面三年为空。
我妈说,钱不够吃饭就别吃了,节约用钱还能保持身材,好身材是嫁人的基础。
1
我还在学校食堂后厨择菜,突然接到大堂姐的电话,让我赶紧看家族群。
我擦干手上的水渍,点进群里一看,几十条信息。
最上面一条信息是我妈发的。
我妈把我和她的聊天记录发在群里,截图上,是我说的以后她养老,我每月最多给五百的话。
她在群里哭诉:【我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不想给我养老,我怎么这么命苦!】
【让那些反驳养女儿是赔钱货的人看看,我这个女儿就是个赔钱货!】
这个家族群是我爸这边几兄弟姐妹的群,里面共有三十来号人。
平日里大伯母和我妈不对付,抓到这么个机会,她自然要阴阳怪气一番。
大伯母:【那是你的女儿,你自己没教好,上个大学有什么用,连孝顺父母都不会,可别拉扯我的女儿,我的阿淑一直都乖巧孝顺。】
大伯母口中的阿淑就是给我打电话的大堂姐,性情温和,是文家脾气最好的。
只可惜当年高考前一天腹泻到脱水,生病错过考试。
五婶:【五百块还不如我家有福一个月的生活费,文静是准备把你当狗养吗?】
我的脑瓜子嗡嗡的,这些人,从来都是唯恐天下不乱。
但乱起来也好,不乱我怎么浑水摸鱼。
我在群里艾特五婶:【不能你家没儿子就把我妈的宝贝儿子忘了,他不是乖巧懂事有出息吗?养老不够的他补上呗。】
五婶生了三个女儿,没有儿子这件事一直是她和我五叔的心结。
现在我五叔做生意发达了,在外面包小三、养二奶是人尽皆知的事。
【也不一定,说不定五叔就给你带回来一个儿子。】
【有人喜当爹,你能喜当娘,开心吗?】
2
前年过年回老家的时候,我穿的是高中时的羽绒服,款式也十分老旧。
五婶像是眼睛里安了放大镜,拉着我给老家的亲戚朋友看我身上羽绒服的破洞。
「文静,你这穿的哪年的老款式,衣服上还破了几个洞。」
我脸上一热,想要拨开她的手,她不放,还用小拇指戳其中一个洞。
戳着戳着,那个洞周围的羽毛也被她带了出来。
她截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毛衣扯出来一截,把毛衣上的毛球扯下来,不停哈哈大笑。
「文静,你上个大学怎么这么寒酸,你周围同学不笑你吗?穿成这样,要是我,才不和你玩,别把穷酸气传染给我。」
羞恼、丢脸,我的脸在她的笑声中越来越红。
从上大学开始,我的学费是自己利用假期挣的,生活费是学业之余兼职来的,为了学习和吃饭,我已经用尽全力,没有余钱注重穿衣打扮。
亲戚朋友开始指指点点:「她家又不穷,她搞这个穷酸样给谁看!」
「为了给我们展示她的艰苦朴素呗!」
「也有可能穿成这样回来要钱,家里长辈心疼她会多给点!」
我听得心里难受,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眼泪憋回眼眶。
猝不及防后脑勺被打了一巴掌,我妈站在身后骂我:「穿成这样搞什么,博同情?在亲戚朋友面前说我和你爸虐待你?」
「我好吃好穿地供着你,你给我搞这出丢家里的脸,给我脱了!」
说着她就上手扯我身上的羽绒服,五婶还在一旁拉住我另一只手。
她俩齐手把我身上的羽绒服扯下来,我妈拎着羽绒服走到坝子外的土里,给我扔了出去。
乡下风吹得很大,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吹得我五官和五脏生疼。
我摆脱五婶,奔跑至土里看时,几只鸡正好把羽绒服当窝,还往里拉了屎。
我也想买新羽绒服,大一看上一件羽绒服,问了店家,要五百块,那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
我向我妈要钱买衣服,我妈说我过得奢侈,为了让我养成节约的好习惯,她开始每月只给我四百块。
过了一月,我说四百块根本不够用,我妈说我一天吃三顿饭当然不够用,吃两顿正好,保持身材,所以她给我减成了两百块一个月。
我走过去赶走了鸡,捡起羽绒服,仿佛丢掉我最后的尊严,抱着羽绒服一路奔跑至镇上的车站,连大堂姐找了羽绒服说要给我穿上都没在意。
后来我弟也上了大学,我记得他每月生活费两千。
人都是这样,不患寡而患不均。
更何况不均的我,吃饱穿暖都费劲。
3
大伯母:【文静,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给你爸妈养老是你的责任,不管你弟态度怎样,你都要把养老担起来,你怎么能把自己的责任推给你弟!】
我:【所以你有事只想薅大堂姐,钱倒都给儿子,给买房买车,结果你儿子还不管你。】
【@大伯母,热脸贴你儿子的冷屁股,你贱不贱!】
大伯母有个头疼脑热就爱找大堂姐,因为她自己的儿子根本不搭理她。
大伯母:【我女儿孝顺我,可不像你这样不孝父母,不敬长辈!】
我:【@大堂姐,你高考前一天拉肚子,是你妈在你的饭菜里下了泻药。】
文谢:【6】
文谢是四叔的儿子,基本没在群里说过话,原来是在偷偷窥屏看八卦。
手机突然震动,意料之内,是我大伯母打来的。
「你这个小贱蹄子,你在群里胡说八道什么,赶紧给我撤了!」
我「哦」了一声,继续择菜,过了一会装模做样说道:「大伯母,过时间了,撤不回了。」
「你这个下三滥的东西,不仅不孝父母,不敬长辈,还胡乱编排长辈是非,你读的书都进狗肚子去了!老早就给你妈说了,不要让你上什么大学,女孩子上那么多学干什么,还不是给别人家培养!」
我险些笑出声:「你和我妈一贯不和,这点倒是出奇一致。」
只不过当时我妈和我爸讨论的给我下药的事被我偷听到,所以我才知道大堂姐的遭遇。
考试那几天,家中一口饭菜我都不敢吃。
我手中只有几块钱,连吃个小面都不够,干啃了几口面包,饿得前胸贴后背,下午数学考直接晕倒在考场上。
是考场的医护人员给了我小零食和葡萄糖水,第二天是我的好友给我带了好些吃的,我才能顺利考完高考。
我挂断电话,群里大堂姐和大伯父、大伯母已经炸开了锅。
眼见事情即将白热化,我妈把我推出来:【都是文静那个赔钱货搞的,等我去告她不赡养父母,给你们出气!】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且不说他们现在还不到需要我赡养的年龄,就算到了,谁告谁还不一定。
我将我和我妈的完整聊天记录发在群里:【要我一个大四学生出20万帮文虎买房,不给就把我卖去农村换彩礼钱,妈,买卖人口犯法的。】
我继续甩出大学生活费的银行流水:【还有,妈,你理解错了,我没想每月给你五百,我准备按照你给我的生活费给你养老。】
截图上,是我银行卡每月收入流水,打款人张绣心,就是我妈。
每月打款金额从五百到四十,持续时间不到一年。
文谢:【四十?666】
我:【妈,你要去告的话,我很乐意呀,呈堂证供上,我的证据可不少哦。】
4
五婶:【你这算什么证据,你上大学时已经成年,满了十八岁你爸妈就算一分钱不给你,你也告不到。】
我:【我没说证据是这个。】
是的,我上大学的时候已经成年,就算父母不给学费,不给生活费,也是符合法律规定的。
我除了心里难受,眼红我弟可以无条件获得两千,我什么都不能做,我只能默默接受父母的不公平,毕竟钱是他们的,他们想怎么给就怎么给。
但若是我没成年,且还未满16岁的时候呢?
五婶:【那你在这里意难平什么,父母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人间正道,世界中心?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你才开心?】
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只会说风凉话。
我:【@五叔,你之前和我爸喝酒不是说不想给文洁生活费了吗,五婶说她不介意,给你省钱了。】
五婶:【小贱人,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在这里挑拨我女儿和她爸的关系!】
我:【@五叔,还是你向我爸普及的知识,说只要成年了,不给钱完全没问题,你不会忘了吧?】
五婶:【臭婊子,你给老子闭嘴,要不是隔着网络,我非要撕烂你的嘴!】
我:【@五叔,你给我找小婶子生小堂弟,我五婶都不在意,不给文洁生活费而已,五婶心胸比海还宽,肯定更不会在意的!】
五婶直接飙了一段语音,不用点开我都知道,绝对没好话。
五叔:【真的假的?要是真的敢情好,文洁也该自给自足了。】
五叔明显不明白群里的状况,他估计只看到了我艾特他的几句话。
五婶又一次语音输出:「文老五,你要找小的自己去找,老娘不管你了,但我和女儿的生活费,你要是不给我,我就去起诉离婚,老娘走也要薅走你至少一半的家产!」
「你一贫如洗的时候我跟着你,现在你发达了想甩掉我和女儿,做梦!」
五叔:【不是在说让文洁自立的事吗……怎么扯到离婚了?】
五叔五婶只会吵,并不会真的离婚。
五叔只是好色,并不是傻子,可不会被美色糊了脑子,离婚分一半家产出去。
五婶:「别以为我不敢和你离婚,老娘拿到一半的家产,随便找个小鲜肉也比强,你以为只有你敢出去找小的,我就不敢吗!」
我:【五婶威武霸气!】
五婶:「文静,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骨头,活该吃不饱穿不暖,活该被你爸打,你怎么不被你爸打死,死了一了百了,免得像现在这样,被别人按在地上,毫无尊严!」
我:【对,我就是有娘生没娘养,你不知道吗?】
我:【饭都吃不饱了,要个屁的尊严!】
他们都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他们更乐意看到我的自尊心被寸寸碾碎。
无关嫉妒,无关仇恨,只不过看到别人过不好,将别人踩在脚下,才能显得自己过得很好。
那种一下子就能将别人碾压的快感,是无能者深处,蜿蜒攀爬又扭曲的最后的脸面。
我:【@五叔,我爸妈不给我交学费,不给我生活费,我不一样过得好好的,你要相信文洁的实力,她也可以!】
五婶:【你给我去死!】
我:【好死不如赖活着。】
五婶:【臭三八,下三滥,你怎么不被男人艹死,卖那么多也只够学费和生活费,连件新衣服都买不上,男人想艹你都嫌你嘴臭!】
我:【@文洁,你妈已经开始设想你没生活费要开始卖了,还被嫌弃嘴臭。】
文谢:【9!】
文洁:【妈,你能不能不要说话!!!】
5
群里瞬间安静,我设置好特别关注放兜里,继续择菜。
谁要是不怕死要来继续和我战斗,我当然奉陪到底。
要一个众人歌功颂德的乖巧懂事样有个屁用,不过是把你架上烤架,就算他们开大火喷死你,你也得乖乖受着。
你若是反抗,他们就会站在道德制高点谴责你,等临到自己身上,他们也有把刀口对向你的本事。
双标怪不会承认自己双标,只会怪你为什么不配合他们的双标。
在食堂的打工完毕,我收拾收拾回了宿舍,论文已过,毕业在即,我开始慢慢清理我的东西。
手机再次响起,我一看,常年不见的二姑在群里艾特我。
二姑:【@文静,天下哪有不是的父母,父母养你长大,临到老了,你有力出力,有钱出钱,他们生养你一番不容易。】
我和二姑见面次数屈指可数,我和她无仇无怨,我本不愿怼她,毕竟她也是一枚工具人。
但显然她就是那个双标怪,我若是像握海绵一样握住她,那被挤出来的就不是水,而是沾上屎味的莲花。
我:【@二姑,爷爷重病你为什么不出力也不出钱呢?是没有吗?】
我:【@二姑,就算没力没钱,你怎么都不去看看他,天下哪有不是的父母,天大的仇也该看在他是你爹的面子上消了吧。】
我:【@二姑,你就算不去看他,也该为他守灵吧,你做了吗?】
二姑年轻时和同村一男子青梅竹马,两人私定终身,势要冲破一切阻碍结为连理。
奈何家中太过贫穷,我大伯娶不到媳妇,我爷爷只能棒打鸳鸯,一碗蒙汗药喝下去,我二姑就被送到了对方家中,我大伯刚好娶上了对方的妹妹。
换亲在那个年代,是一种常见做法。
群里我二姑闭了嘴,转头我手机就开始震动。
二姑给我打来了电话。
「狗娘养的,我日你个仙人板板,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只是受到了偏心对待,大不了吃不饱穿不暖,多挨了几顿打,我可是连爱情都没了,一辈子守着一个不爱的男人,给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老爷子有什么脸让我去见他,他毁了我的爱情,毁了我的一生!」
我:……
五十岁的人了,怎么还琼瑶奶奶上身。
「二姑,我仙人就是你仙人,还有,过不下去就离吧,离婚又不犯法。」
「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自己爸妈都不孝顺,他们生你养你倒是他们的错了,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谁家儿女没被爸妈打过!」
二姑完全没听我的话,她只是找到一个突破口,然后打算以三寸不烂之舌,把口子扯大。
再说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孝顺他们了,我不是说了我每月给养老钱吗?
五百块我过得,难道他们过不得?
更何况不止大学,就算是以前,我也是自己挣自己花。
「二姑,大表哥是二姑父的儿子吗?」
对面瞬间无声。
6
六叔:【怎么了怎么了?我就开了一个会没看手机,怎么群里吵翻天了!】
六叔是上一辈中唯一念过大学的,毕业后找到吃公家饭的工作,现在是县里办公室主任。
这个家族群也是他建的,他比大伯更有哥味儿。
六叔:【是在说文静和文洁大学生活费的问题吧,这都是小问题,家庭要以和为贵,家和万事兴,大家好好说话,不要说脏话骂人。作为社会主义良好公民,我们要展现我们的新时代风貌,展现我们的优良素质。】
六叔:【@文静,你作为晚辈,又是家里这辈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书念得好,做人也要做得好对不对,你看看你,在群里和长辈对吵,像什么话。】
六叔:【你和各长辈道个歉,这个事就算揭过,不要再吵。】
我心里冷笑,真不愧是办公室主任,和稀泥的法子就是欺软怕硬,瞒大欺小。
我再次扔了张截图进群里,长长的截图,是我和街道餐饮店大叔的对话。
初三那年寒假,街道上新开了一家餐饮店,正好要招几个服务员。
彼时还有不到十天就过年,找工作的人极少,愿意去的也不多。
我爸妈要我去打工,说他们已经给我找好了证件,不会有未满16岁的忧虑。
但我不想去,我还有一学期就要中考,我想要好好复习,争取进入高中分班时能分到尖子班。
我爸一听我说我不想去,几跨步就拿了一根麻绳,牢牢把我捆住,那麻绳,比我的手指拇还粗。
我一边哭一边求我爸,他不知道从哪儿扯过一条帕子塞进我嘴里,还有一股难闻的馊味。几脚踢在我的肚子和膝盖上,痛感从我的每一根骨头,到五脏六腑。
我一直怀疑我不是我爸亲生的,不然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小升初前一天把我拉去烈阳底下晒,我差点中暑错过第二天的升学考。
自有记忆以来,从未去街上买过一件新衣服,全都是堂兄弟姐妹们不要的。
甚至我内裤磨破了想换新,我妈把她穿过的扔给我。
我木然盯着她的脸,嘴巴一张一合:「妈,你帮我问问文洁的吧。」
我妈说:「你自己不知道去问啊,什么都要我去做!」
吃不饱饭的时候,我就爬树上到处摘果子吃;想吃两口肉,我跑到奶奶那里打牙祭。
我家并不穷,至少比隔壁老赵家过得舒坦。
但他家女儿至少能吃饱饭,穿上新衣服,有时候还能有几块小零食拿来分享给我。
后来我知道,因为我是个女儿,而作为儿子的我弟,他可以吃很多肉,穿很好很新的衣服。
那次被我爸绑着丢在院子里,又冷又饿,直到下起大雨,我接了几口冷水下咽,在雨中晕倒。
醒来时正在诊所输液,是奶奶抱着我,也是奶奶出钱带我去看的病。
因为我的父母,只会说小孩子生病是常事,过两天就好了。
我以前也是这样抗过来的,有时候实在难受,就在家里找他们吃剩下的药。
老天爷不愿意收我,让我挨过每一次病痛。
我抱着奶奶,烧得稀里糊涂:「爸爸,别打我,我听话。」
可是我,为什么要选择听话挨打?我犯错了吗?
这是15岁的我,在学习打工之余深思的问题。
7
文谢:【七年前?初三?还没满15岁!】
文谢:【999!】
五婶:【@四嫂,你儿子怎么回事,当文静的捧哏吗!?】
四婶发来一段语音,夹杂着轰隆隆的机器声。
大概是说她和四叔还在工厂上班,机器不能停,让我们多担待。
然后让文谢有课上课,没课去打球。
文谢:【okk,小的告退。】
文洁:【妈,我求你,别说话!】
我:【@六叔,办公室主任负责举报违法乱纪不?我爸妈捏造假证件。】
我就是拿着这个假证件,在没满16岁的日子里到处打工。
别人家过年欢聚一堂,我过年就在餐饮店里当服务员跑上跑下。
我爸妈弟弟在离我两百米的餐馆里团年,我在两百米外的餐馆里端盘子到凌晨。
打工的钱还没发在我的兜里,全进了我妈的银行卡。
我妈说我高中读书需要钱,这些钱刚好作为我高中的学费和生活费。
虽然他们那个时候已经想好了不要我读高中,直接送到外地厂子打工。
也是奶奶,在我要被我爸妈送出去的时候,拿着我的高中录取通知书,死命抱住我,无论如何都不准我爸妈把我送走。
「你们今天要是把小静送走,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小静读书好,你们要是有点良心,就应该让她继续读书。」
「她寒暑假打工,手上磨得到处都是口子,别人家的女儿细皮嫩肉,老三,你自己看看你女儿的手,这哪是一个15岁小姑娘的手!」
每一个高中的寒暑假,我都在拼命打工挣钱,我得保证自己下年度能有学上。
六叔大概在斟酌语言,等了好久才回复我:【小静,三哥三嫂是为了锻炼你,正因为有他们的谆谆教诲和良苦用心,你才能如此自强自立。】
六叔:【方法上严苛了一些,但出发点是好的。】
我:【六叔,你也想这样出发吗?】
我想要艾特小堂妹,突然想起她还在「阿巴阿巴」地用电话手表,不在群里。
于是我艾特了六婶。
我:【@六婶,六叔说想用我爸妈养我的方式养小敏。】
平日里微信群,六婶开的免打扰,若非特意艾特,她可没闲心来扯八卦。
六婶直接一顿语音输出。
又来一位暴躁婶。
「文老六,你可真是老六啊,六得很,六上天,你要敢动我女儿半根手指头,我马上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别人怎么养儿女我管不着,你要是敢苛刻我女儿,离,立马离!」
「我就一个女儿,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挣的钱都是她的,离了,你想找谁生几个,就生几个,我不需要你管我女儿,同样的,以后躺病床上,屎尿拉裆里也别想我女儿来伺候!」
六叔常说想要再生一个,但六婶死活不同意,此事也就作罢。
我大概有些明白了,文洁和文敏与我的不同,在于她们有个敢于说离开的母亲。
断舍离的勇气和决心,不是谁都有的。
六叔:【咱们私聊,别在群里吵吵。】
「私聊个屁,老子今天就把话说清楚,小敏是我的掌上明珠,什么自立自强,什么艰苦朴素,我爸妈,再到我,辛辛苦苦挣下这份家业,不是让我女儿去吃苦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学你五哥包二奶?文老六,你要是有这个胆量,明天我就能让你断子绝孙!」
「我的字眼里,只有离婚,没有出轨!」
六叔:【我当然不可能用我三哥的方式养小敏,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疼她都来不及。】
六叔:【媳妇儿,咱们不吵哈。】
「养我女儿小,她才养你老,要不然,以后你给我滚一边去,管你是孤苦伶仃还是大富大贵,我们不稀罕!」
「谁要是敢用非人方式对我女儿,我踏马不要这条命,也得噶了他!」
六叔:【媳妇儿,我错了!】
六叔:【我不能直接说我三哥不对吧。】
随即,六叔撤回一条信息。
我在宿舍笑得前俯后仰,笑着笑着就哭了。
整个人伏在书桌上,哇哇大哭。
8
我妈很久都没再在群里说话,大概是真的查询过赡养义务。
他们用合法的方式养育我,我用合法的方式赡养他们。
至于道德层面如何,我为什么要思考这个问题。
难道我的父母还在意过道德层面的东西?
我的手机再次震动。
妈:【@文静,你现在真的是翅膀硬了!】
我漠然打字:【我的翅膀早就被折断了。】
妈:【谁家养女儿好吃好喝供着,我们那个年代的,都是几岁就开始在土里干活。我让你上学,给你饭吃,你还责怪起我来了。你这个白眼狼、赔钱货,当初就不该生你!】
我:【那你为什么生我?为了现在卖了我换彩礼钱?】
我:【养我?把你穿过的内裤丢给我穿的养法吗?】
小姑:【我靠,三嫂,你好恶心!】
我妈气急败坏,直接语音输出:「文静,你就是个烂人!良心被狗吃了,不孝爹妈,不敬长辈,以后谁敢娶你!我不给你吃怎么了,不给你穿又怎么了,我让你活着就是对你天大的恩惠,你只要能活着长大,就该对父母感恩戴德!」
「你今天在家族群里搞这么一出,明天你就能在老家臭名远播,你以为你还能嫁给谁!什么好人家愿意娶一尊大佛!」
原来我在父母眼里,只配活着,只配长大嫁人。
我:【我不嫁人,不生子,我会将我的悲剧终止在我这一代。】
我:【我将以我所能尽之力,救无数与我一样遭遇的人于水火。】
我:【惟愿世间女性,都能清醒无畏!】
小姑:【小静好帅,小姑支持你!】
六婶:【还算有点样子。】
文谢:【静姐666,你是我永远的姐!】
9
妈:【你胡说八道什么,哪个女人不嫁人不生娃,你就是想让十里八乡的戳我脊梁骨!】
我:【你的脊梁骨天生软的,还用戳?】
爸:【小静,有什么事回家再说,我们都是一家人。】
我手上手机一滑,「哐当」一声掉在书桌上。
那是一种从内到外的害怕,连手脚都开始发软。
从小到大被打怕了,藤条、荆棘、麻绳,能用上的都招呼过我。
我弟打我踢我,我不能反抗,若是反抗,我爸能一脚把我踢到门口去。
他喝多了酒就爱发脾气打我和我妈,我有一次在他喝酒时说了一句少喝点,他当即拎起我的后领,直接扔了出去。
我的头撞在墙壁上,鲜血糊了我的眼。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恐惧,将文虎之前和我耀武扬威时发的截图发在了群里。
是他和我爸两人的筹划,将我骗回家,一碗药下肚,直接送到对方床上,等生米煮成熟饭,我自然乖乖就范。
我:【爸,有必要吗?】
小姑:【三哥,你可真不愧是爸的种!6!】
文洁:【三十年前这么搞,三十年后还玩这套,不想结婚了,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出轨、暴力、下药,还有什么是你们搞不出来的!】
五婶:【这不是正常人做的,世上还是正常人多,婚还是要结的。】
文谢:【洁姐,我没有,我不是,我冤枉!】
大堂姐:【小静,走吧!】
爸:【接电话!】
对了,我刚把我家里人都拉黑了,拉黑的那一刻,心里的大石落地,眼前的朦雾散开。
我的未来,终只属于我自己。
10
小姑:【三哥,你还有什么脸让小静接电话,还想把她骗回去嫁人!】
小姑:【@小静,走得远远的,别再回来了!】
六叔:【三哥,这多少有点不地道……】
四婶发了一段语音:「三哥,你家里的事我们不好多说,但现在年代不同了,就算小静是女生,只要有能力,在外面一样能闯出一番名堂。」
大堂姐:【小静,做你想做的,姐姐做你永远的后盾!】
六婶:【@三哥@三嫂,别扯有的没的,你们给了她一口饭吃,以后她想起了就给你们几百块钱,没想起你们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反正你们也没把她当人看,有她没她有什么不一样。】
文虎:【她不回来怎么给我换钱买房!】
四叔:【虎子,男子汉大丈夫,要钱自己挣,没有说是让姐姐帮你的道理。她愿意帮是她的情分,不愿意也是理所应当。】
文虎:【我是家里独苗,她凭什么不帮我,一个赔钱货,本就是要卖给别人家的!】
文谢:【很tui,不要给男大招黑!】
心情逐渐美妙,我:【弟弟,爸的资产少说也有一两百万,你的首付绰绰有余了,赶紧抱他大腿。】
【什么?爸拿不出首付,哎呀呀,莫不是把钱拿去养别人了?】
【他有个老战友,那可是和咱爸有过命的交情,拿钱资助死去战友的遗孤,咱爸真是大好人!】
大伯母:【这利嘴,真让人害怕,赶紧滚吧!】
文虎:【@爸,你养小三?】
爸:【她在胡说八道!】
文虎:【爸,我要买房,给我买房!我是你唯一的儿子,没我,你的根儿就断了!】
文虎:【你要是不给我买房,信不信我弄死你,遗产继承全都是我的!】
我心里冷笑,什么样的人,养出的就是一个翻版的他自己。
以后,就等文虎来收拾我爸吧。
六婶:【文老六,把他给我踢了,别在这里污我眼。】
我:【不用,我退群。】
爸:【你什么意思?你真的不想认我们了?】
爸:【好,以后无论你是生是死,都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妈:【不行,她是我生的,她还要负责给我养老!】
我妈太清楚她身边的两个男人是什么样的人,但她不愿放手我,她只想拉我与她共沉沦。
但我拉不出来她,因为她在沼泽中太久,混腻中下沉,已迷失自己。
群里出现一段几秒的语音,是奶奶发的。
奶奶上过几年学,识字,但不会打字。
奶奶声音哽咽,是压制不住的泣声:【绣心,别说了,小静她……命苦啊……】
奶奶,以后,孙女只能偷偷来看你了。
我:【再见!】
11
毕业后我一直待在省城,在事务所实习,转正,跟师傅学习,接手一个又一个案子,也尽我所能帮助我能帮的人。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收到大堂姐的消息,说我妈在县城的人民医院住院,肝癌晚期。
我近两年一直通过银行转账给我妈打钱,不给多的,只有五百。
斟酌再三,我还是去了一趟人民医院。
我妈没有像其他癌症病人那样,头发掉光,脸色苍白。
反而脸色黄得发黑,连瞳孔也有逐渐浑浊变黄的趋势。
她看见我很惊讶,像是抓住生病中最后一根稻草,喜上眉梢。
「女儿,小静,你是不是来救我的?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我的!」
问过后才知道,她在被诊断出肝癌晚期的时候就被我爸断了吃药治病的钱,她只能拿出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钱给自己续命。
但她那点钱,不过杯水车薪。
我静静坐着,慢慢削着我买来的苹果。
「妈,你还记得我六七岁时候的事情吗?」
有一次,我妈做了一盘可乐鸡翅,那个年代,这个东西并不常见。
吃到最后两个,我妈把其他一个给了我,另一个给了我弟。
我爸瞧见了,把手中筷子一扔,眼神毒辣地盯着我妈,直把我妈看得后背发毛。
我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当天晚上,我爸就以我妈没把他的衣服洗干净为由,一皮带抽到她身上。
多来几次,我妈发现了规律,只要她对我好一点,当天不是她被打,就是我被打。
她逐渐知道了生存之道,和我爸还有我弟一样,不让我吃饱,不给我新衣,不明由地打我,不理我的任何要求,她就能被少打几顿。
「妈,我小学毕业那年,我说,咱们逃吧。」
「你说我脑子生锈了,逃了更没饭吃。」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是什么很下贱的人吗,天天被虐待才能换得我爸给的一顿饭。」
「你们是我的爸妈,不是我的仇人啊。」
我看着我妈:「我爸,他是你的丈夫,你的枕边人啊。」
我想要的东西并不多,可我那么战战兢兢又谨小慎微地伸出手去,从来都只会被无情地拨开。
我妈知道我想要什么,但她不愿意做我的天使,她只想成为我爸手中的利刃。
我爸站在她身后,以绝对武力压制她,压制我,而我妈,成为一柄仰人鼻息又无思维的剑。
我妈哭得难以自抑,我用纸巾给她擦了擦,把削好的苹果给她。
「妈,你的病还能撑到起诉离婚吗?」
起诉离婚分一半的财产,这是唯一可以多活几年的机会。
我妈摇了摇头,咬了一口苹果。
「小静,你买的这个苹果真甜。」
「嗯,多吃点。」
「小静,商圈里新开了一家牛排店,他们都说很正宗,我想尝一尝,我还没吃过。」
我鼻头一酸:「好。」
「还开了一家海鲜自助,我也想尝尝。」
「嗯。」
「省城我就去过两次,我也想去。」
眼眶的泪蓄不住,哗啦啦开始流淌:「我们今天就去。」
12
我带我妈去了一趟省城,看了省城最大的商圈,吃了海鲜、牛排,正好有我妈以前挺喜欢的歌手要开演唱会。
我找了好多朋友,托他们搞了两张票。
但我妈的身体受不了了,听到一半就走了。
我很小的时候也得到过母爱,只可惜在时光流逝中逐渐离我远去。
我看着我妈,像是五岁以前她看我那样,温和慈爱。
慢慢把她抱在怀里,坐在海边看日落。
夕阳很美,红晕与海水相连,暮光云霞,长天一色。
然后,我把她送回了县城的人民医院。
过了几日,我在新闻上看到了两则消息,一癌症患者从医院旁边的大楼跳了下来,医院受到牵连,赔偿了一些钱;另一则,一大四毕业生持刀砍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我在血肉模糊中辨别出,是我的母亲。
持刀人我也认识,正是我的弟弟。
他还在视频中大喊:「他的钱,我妈赔偿的钱,都是我的,他凭什么不给我!我是他唯一的儿子!」
「他宁愿拿钱去养毫无血缘的一家人,也不愿意给我!他该死!」
新闻里还说到一个有趣的点,那位父亲已经在省城看房了,甚是可惜。
此番就此揭过。
自此,我与文家再无牵连。
完
来源:冬瓜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