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青岩寨的猎户们都知道,若在暮色里瞧见炊烟绕着老槐树打转,便是那驯蛇女又出来讨要祭品了。
湘西十万大山深处,终年雾气缭绕,山涧里时常传来金环蛇吐信的嘶鸣。
青岩寨的猎户们都知道,若在暮色里瞧见炊烟绕着老槐树打转,便是那驯蛇女又出来讨要祭品了。
这日辰时刚过,寨口歪脖子槐树下便聚了七八个后生。
为首的叫陈铁柱,肩上扛着半扇山猪,油亮的腱子肉在日头下泛着红光。
上月王瘸子家丢的鸡,前日李寡妇屋里死的猫,今儿个倒要看看这妖女要多少血食!
他话音未落,山雾里忽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众人只见雾中走出个穿靛蓝布裙的姑娘,腰间缠着七节蛇骨鞭,发间插着三根翠羽。
她赤足踏过青苔斑驳的岩板,足踝上两枚金环叮当作响,惊得树梢乌鸦扑棱棱飞起。
陈家哥哥好大的火气,"驯蛇女抬手轻抚过肩头盘踞的竹叶青,"倒不如看看你后脖颈上……"
话音戛然而止。
陈铁柱只觉后颈一阵刺痛,伸手去摸时,指尖竟沾了缕暗红血线。
那竹叶青不知何时已昂首立在他肩头,猩红信子几乎要舔到他耳垂。
人群顿时炸了锅,几个胆小的扭头便跑,却被雾中游出的青鳞大蛇截了退路。
驯蛇女忽地蹙起蛾眉,手中蛇骨鞭猛地抽向东南方山崖。
只听"咔嚓"裂帛声,崖壁间竟滚出个浑身是血的采药人,腰间药篓里露出半截蛇蜕——那蛇蜕足有丈余长,鳞片泛着诡异的靛青色,分明是百年难遇的灵蛇蜕!
"作孽啊!
驯蛇女突然跪倒在地,指尖深深抠进泥土,"这山神老爷的眼珠子,怎会落在这等腌臜人手里?
她突然抬头,眼中寒光如刀:"三更时分,把这人绑到老槐树下。
迟了半刻,莫怪我的蛇儿们饥不择食。
是夜子时,青岩寨祠堂前的空地上燃起九盏磷火灯。
驯蛇女赤足立在祭坛中央,七节蛇骨鞭浸在黑狗血里泛着腥气。
被缚的采药人突然浑身抽搐,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衣襟下竟钻出七八条拇指粗的赤链蛇!
"果然是个偷生蛊!
驯蛇女鞭梢一抖,将扑来的毒蛇尽数绞碎,"说!
这蛇蜕是从哪个墓穴里扒出来的?
她突然甩出袖中银针,直直钉入采药人天灵盖。
那人七窍流血,却咧开嘴露出森森白牙:"你……你养了三十年的蛇灵……不也快到蜕皮期了么……"
话音未落,驯蛇女手中银杯"当啷"坠地。
三十年前那个雷雨夜蓦地浮现在眼前——浑身浴血的母亲将尚在襁褓的她塞进蛇洞,自己却引着追兵冲向万丈深渊。
而今夜子时三刻,正是母亲临终前掐算的"双生劫"……
祠堂梁上忽然传来鳞片刮擦声。
驯蛇女猛然抬头,正对上条通体雪白的巨蛇瞳孔。
那蛇竟生着人面,眼角还挂着两滴血泪!
她浑身剧震,手中蛇骨鞭"咔"地断成七截——这分明是母亲临终前化成的蛇灵!
"阿娘?
驯蛇女颤抖着伸出手,白蛇却突然昂首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鸣。
祠堂四周涌出无数青鳞小蛇,将祭坛围得水泄不通。
采药人趁机挣断绳索,从怀中掏出个鎏金罗盘,罗盘指针正疯狂指向白蛇七寸!
"原来是你!
驯蛇女突然认出罗盘纹样——正是三十年前剿灭苗疆蛇巫的摸金校尉信物!
她腕间金环突然暴涨,化作两条金环蛇缠住采药人脖颈:"说!
当年你们在九龙漈下到底做了什么?
采药人喉咙里"咯咯"作响,嘴角却浮起诡异笑容。
他突然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罗盘上。
霎时地动山摇,祠堂地砖纷纷开裂,露出个黑黢黢的盗洞。
白蛇突然发出凄厉长啸,竟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夜风中。
驯蛇女肝胆俱裂,正要追入盗洞,却被脚下蛇蜕绊倒。
那蛇蜕在月光下泛着幽蓝,鳞片缝隙里渗出暗红黏液,隐隐现出人形轮廓!
她突然想起母亲临终遗言:"若见蛇蜕现人形,速取三昧真火焚之……"
盗洞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驯蛇女摸出腰间火折子。
火光亮起的刹那,她看清洞壁密密麻麻刻满蝌蚪文,最深处石台上供着个青铜棺椁,棺盖上盘踞的正是方才那条白蛇雕像!
只是此刻雕像双目渗血,嘴角还挂着一缕青丝。
"原来母亲魂魄被困在此处!
驯蛇女咬破指尖,将精血抹在蛇蜕人形处。
那蛇蜕突然剧烈扭动,竟化作个与她有七分相似的女子虚影。
虚影张口欲言,却被突如其来的锁链声打断——盗洞口不知何时立着个黑袍人,手中招魂幡正猎猎作响。
"苗疆圣女,别来无恙?
黑袍人掀开兜帽,露出半张烧焦的脸,"三十年前你母亲盗走龙脉气运,今日该用你的心头血来还债了!
他手中招魂幡突然射出九道黑线,将驯蛇女捆在青铜棺上。
棺中传来指甲抓挠声,棺盖缝隙里渗出腥臭黑水。
驯蛇女突然想起母亲留下的《驭蛇经》残卷——"双生劫至,以骨为引,以血为媒"。
她猛地咬断舌尖,将精血喷在蛇蜕人形额头。
那虚影顿时凝实三分,竟与她同时念起咒语。
盗洞内霎时狂风大作,无数蛇影从石缝中涌出,将黑袍人团团围住。
青铜棺盖"哐当"炸裂,冲出条双头赤链蛇。
黑袍人狂笑着扑向蛇身,却被蛇尾扫中胸口,招魂幡脱手飞出。
驯蛇女趁机扯断黑线,将蛇蜕人形按在赤链蛇七寸。
两道虚影突然交融,化作漫天星火照亮盗洞。
"快取三昧真火!
蛇蜕人形最后的声音在驯蛇女耳边炸响。
她不及细想,抓起火折子掷向星火。
霎时洞内燃起幽蓝火焰,赤链蛇发出凄厉惨叫,黑袍人在火中化作飞灰。
青铜棺缓缓下沉,露出棺底刻着的苗文——原来这竟是苗疆初代圣女的沉眠之地!
晨光熹微时,青岩寨众人在盗洞口发现昏迷的驯蛇女。
她怀中紧紧抱着个靛青蛇蜕,指尖还残留着三昧真火的焦痕。
最年长的祭司突然跪地痛哭:"这是圣女归位的天兆啊!
众人这才发现,驯蛇女足踝上的金环不知何时变成了两条小金蛇,正亲昵地蹭着她的小腿。
三日后,有人在九龙漈瀑布下发现具焦尸,手中还攥着半块摸金符。
而驯蛇女自那日后便再未现身,只是每月望日,寨中孩童总会看见条白蛇驮着个蓝裙姑娘,在云雾缭绕的山巅吹奏骨笛。
笛声起时,满山毒蛇都会安静地盘成莲花状,仿佛在聆听神谕。
直到某年惊蛰,采药人后裔在深山发现座古墓。
墓中壁画记载着惊人秘辛:三十年前确有摸金校尉盗取苗疆龙脉,却不知圣女早将魂魄寄于蛇蜕。
而那夜盗洞中的双头赤链蛇,正是当年被夺气运的龙脉化身……
古墓最深处的石台上,供着个鎏金蛇形香炉。
炉中灰烬忽明忽暗,竟隐隐现出张女子面容——眉眼与驯蛇女有九分相似,嘴角却噙着抹神秘微笑。
香炉旁摆着本泛黄的《驭蛇经》,扉页上血书犹新:"以魂饲蛇,以骨为舟,待得双生劫尽,方渡忘川河头。
是夜,湘西十万大山同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蛇鸣。
有樵夫声称看见道蓝光划破天际,直坠向苗疆圣地方向。
而青岩寨的老槐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个靛青蛇蜕结成的茧,茧中隐隐传来婴儿啼哭般的蛇信声……
湘西群山深处,暮色浸透虬枝古木时,总有些声响在叶隙间游走。
或是石缝里渗出的叹息,或是岩壁上剥落的呓语,而今夜,连最老辣的采参人都听见云雾中传来环佩相击的清响。
那声音忽远忽近,仿佛无数条蛇信在舔舐月轮,待要细听时,又化作山涧碎玉般的泠泠水声。
老猎户张九指缩在崖洞里,火堆将熄未熄。
他盯着洞外飘摇的雾气,想起三十年前那个被蛇群簇拥着消失在雷暴中的苗女。
那时他还是个愣头青,举着火铳追到断魂崖,却只见半幅被雷火灼焦的蓝布裙挂在荆棘丛上,裙角银铃早锈成了血褐色。
此刻洞外忽然传来银铃轻颤,张九指浑身血液都凝成了冰——那铃铛声分明来自他当年亲手埋下的衣冠冢方向!
雾气中缓缓显出个窈窕身影,蓝布裙上蛇纹刺绣泛着磷火般的幽光。
女子赤足踏过青苔,足踝金环竟是两条并蒂双生的赤链蛇,蛇信吞吐间,空气里浮起若有若无的檀腥。
她抬手拂开额前碎发,露出半张与当年苗女一模一样的面容,只是左眼瞳孔深处盘踞着条细如发丝的金线。
"张叔好记性。
女子指尖抚过腰间蛇骨鞭,鞭梢七节玉环突然同时睁开竖瞳,"三十年前您射杀的那条护山灵蛇,可还认得这鞭子上的味道?
她突然甩鞭卷起洞外山石,碎石纷飞处,露出半截焦黑的蛇蜕——那蛇蜕上赫然留着火铳弹孔!
张九指老泪纵横,颤抖着摸出怀中铁盒。
盒里躺着枚染血的蛇牙,正是当年从苗女尸身上拔下的。
老朽夜夜被蛇群啃噬梦境,就为等这天!
他猛地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蛇牙上。
铁盒突然剧烈震颤,盒盖缝隙里钻出条寸许长的碧玉小蛇,对着月光吞吐信子。
女子瞳孔骤缩,金线蛇瞳突然渗出血珠:"原来如此!
你们摸金校尉当年在苗疆地宫布下的九阴锁魂阵,竟要用至亲血脉来解!
她突然仰天长啸,周身蛇纹刺绣竟活过来般游走全身,蓝布裙化作漫天鳞雨。
待鳞片落尽,女子已化作条通体雪白的双头蛇,两颗头颅同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鸣。
此时东南方天际炸开道紫电,照亮了整片雷暴云。
云层中隐隐现出座青铜巨门,门上九条蟠龙口中衔着的明珠正在缓缓转动。
白蛇突然疯狂摆尾,将张九指卷上云端:"快!
用你的摸金符开龙门,地脉要塌了!
张九指这才惊觉脚下群山正在龟裂,无数地火从岩缝中喷涌而出。
他摸出贴身收藏的玄铁符,却见符上北斗七星纹路正在逆时针旋转。
白蛇突然发出凄厉长鸣,左首蛇瞳里映出惊人画面——三十年前摸金校尉们在地宫深处,将九条灵蛇钉在龙脉节点,而最中央那根镇魂钉上,赫然缠着个与眼前女子容貌相同的苗女!
"他们用我母亲的血肉饲蛇,又用蛇魂锁龙!
白蛇右首突然口吐人言,蛇尾重重拍在青铜门上,"今日双生劫至,要么你助我破阵,要么等着被地火熔成岩浆!
说话间,她左首蛇瞳突然爆裂,金线化作血雨洒在龙门上。
张九指牙关紧咬,将摸金符按在龙珠凹槽。
青铜门轰然洞开,却不是预想中的地宫,而是片血色汪洋。
海面上漂浮着无数蛇形巨棺,每具棺盖上都盘着条闭目沉睡的灵蛇。
白蛇突然松开张九指,化作人形跌入血海:"去寻那具刻着并蒂莲的棺,我母亲的三魂七魄就在其中!
血浪如沸,张九指刚游出十丈,就被条百丈长的青鳞巨蛇缠住。
那蛇口吐人言:"老匹夫,当年你师父用火铳射瞎我左眼时,可曾想过有今日?
它蛇尾一扫,便将张九指拍向最近那具蛇棺。
棺盖应声而开,露出个与白蛇一模一样的苗女,只是周身缠着九条玄铁锁链。
"娘!
白蛇人形突然从海中跃出,双头化作万千蛇影扑向锁链。
玄铁链却突然睁开无数竖瞳,每只瞳孔里都映出不同场景——或是苗疆圣女在月下起舞,或是摸金校尉在墓中掘宝,最后定格在三十年前那个雨夜:浑身浴血的苗女将女婴塞进蛇洞,自己却被九根镇魂钉贯穿胸腹。
张九指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疯话:"那苗疆妖女把魂魄分成了三份,一份镇在龙脉,一份藏在蛇蜕,还有一份……"他猛地掏出怀中蛇牙,狠狠刺进自己心口。
精血喷溅处,玄铁链上的竖瞳纷纷爆裂,锁链化作齑粉。
苗女尸身突然睁眼,眼中却爬出条条血蛭。
白蛇尖叫着扑上前,却被血蛭缠住脖颈。
张九指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摸金符按在苗女眉心。
符上北斗七星突然倒转,射出七道金光刺入血海。
霎时海水分开,露出海底万千具蛇形骸骨,每具骸骨眉心都嵌着枚青铜罗盘。
"原来如此!
苗女突然开口,声音却混着男声女声,"你们摸金校尉当年盗走的不是陪葬品,而是我们苗疆九部圣女的魂魄!
她抬手一招,血海中升起九道蛇形光柱,光柱顶端各悬着具水晶棺,棺中女子皆与白蛇容貌相似。
白蛇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周身鳞片片片竖起:"母亲!
您竟将魂魄分作九份,镇在九处龙脉?
她双头突然炸裂,化作漫天星斗般的蛇影。
蛇影中缓缓走出个靛蓝布裙的女子,左眼是金线蛇瞳,右眼却是凡人瞳孔。
苗女轻叹:"当年我算出双生劫,本想将魂魄寄于蛇蜕逃过天谴。
却不知你们摸金校尉早与朝廷勾结,要借龙脉气运改朝换代。
她突然转向张九指:"你师父可曾说过,地宫深处那具并蒂莲棺里,躺着的是谁?
张九指浑身剧震,想起师父临终前死死攥着的半幅画卷。
画卷上画着对并蒂莲,莲心各盘着条蛇,而花茎处却生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他猛地转头看向血海,只见万千蛇影中,有条青鳞小蛇正缓缓蜕皮,新生的鳞片上赫然浮现出他的面容!
"原来我就是第十份魂魄!
张九指突然癫狂大笑,将玄铁符狠狠刺入自己天灵盖。
符上北斗七星顿时化作七把利剑,将他钉在虚空。
苗女与白蛇同时发出悲鸣,九道光柱中的水晶棺却同时炸裂,九道魂魄化作流光没入张九指体内。
血海突然沸腾,海底升起座青铜祭坛。
祭坛上盘着条九头巨蛇,每颗头颅都戴着顶冕旒。
巨蛇突然睁开十八只竖瞳,声震九霄:"尔等蝼蚁,竟敢擅动龙脉!
它蛇尾一扫,便将白蛇抽入海底火山。
苗女却化作漫天星斗,在巨蛇周身布下蛇形星图。
张九指只觉魂魄要被撕裂成九份,恍惚间看见无数画面:苗疆圣女在月下与蛇共舞,摸金校尉在墓中掘出青铜罗盘,还有自己前世作为苗疆祭司,亲手将魂魄封入蛇蜕的场景……他突然明悟,所谓双生劫,不过是九世轮回的因果纠缠!
"以我之魂,祭尔等永生!
张九指突然抱住九头巨蛇,任由蛇牙刺穿胸膛。
他体内九道魂魄同时燃烧,化作九色火焰将巨蛇吞噬。
血海开始倒卷,海底蛇形骸骨纷纷化作飞灰。
当最后一点火光熄灭时,青铜祭坛上只剩半幅靛青蛇蜕,蜕上人形轮廓的眉眼,竟与张九指有七分相似。
不知过了多久,采药人在断魂崖底发现具焦尸。
尸身怀中抱着个鎏金蛇形香炉,炉中灰烬里埋着枚染血的蛇牙。
最奇异的是尸身右臂,皮肤下隐约可见蛇形纹路游走,每当月圆之夜,便会发出类似银铃的轻响。
而湘西十万大山深处,总有些樵夫声称在雷雨夜见过奇景——九条巨蛇驮着座青铜宫殿在云海中沉浮,宫殿顶端站着个蓝裙女子,手中蛇骨鞭上缠着九条并蒂双生的赤链蛇。
每当她挥鞭时,群山便会响起此起彼伏的蛇鸣,仿佛在朝拜着什么。
直到某年清明,有胆大的后生循着蛇鸣找去,在断魂崖最深处发现个被藤蔓遮蔽的山洞。
洞中供着三座蛇形神龛,中央神龛前摆着个靛青蛇蜕结成的茧,茧中隐约可见两个人形轮廓紧紧相拥。
左侧神龛上刻着"苗疆圣女",右侧刻着"摸金校尉",而中央神龛前,却只摆着半幅染血的蓝布裙。
是夜,整个湘西的蛇群都朝着断魂崖方向叩首。
守林人看见云层中游过条通体雪白的双头蛇,两颗头颅上的眼睛,一颗是凡人瞳孔,一颗却是金线蛇瞳。
蛇尾扫过之处,山崖上突然绽开九朵并蒂莲,莲花中心各盘着条小蛇,鳞片上隐隐现出北斗七星的纹路。
从此青岩寨多了条禁忌:但凡听见银铃响,必要朝东南方叩三个响头。
有不信邪的后生偏要追着铃声去,却在第二天被人发现躺在蛇蜕茧前,怀中揣着半幅靛青蛇蜕,嘴角还噙着抹神秘的微笑。
而每当月圆之夜,寨中孩童总会看见个蓝裙姑娘在崖边起舞,足踝金环化作两条赤链蛇,与漫天星斗共舞。
断魂崖顶的罡风裹着硫磺气息,将那袭靛蓝布裙吹得猎猎作响。
女子赤足踏在千年雷击木上,足踝金环化作双生赤链蛇,正对着东南方吐信示警。
忽有青鸾清唳破云,她瞳孔深处金线骤然流转,袖中蛇骨鞭已缠住七根雷击木桩——木桩上赫然钉着七具摸金校尉的干尸,每具尸身眉心都嵌着枚北斗七星铜钱。
“甲子轮回,该还债了。”女子指尖抚过蛇骨鞭第七节玉环,那玉环突然迸出青光,在虚空凝成幅星图。
星图中央的紫微垣位置,悬着柄青铜古剑,剑身缠着九条半透明的蛇魂。
她突然并指为剑,刺向自己眉心,霎时天穹裂开道血色缝隙,九霄雷火化作龙形直扑崖顶。
龙虎山天师府的镇魂钟无风自鸣,第七代张天师正在丹房推演周天星斗,手中罗盘突然炸成齑粉。
他望着西南方冲天而起的雷火,白眉陡然竖起:“双生劫里藏着九曜连珠!
速取雷击枣木剑,备三牲九礼,要请出祖师堂那尊……”话音未落,后山禁地传来玉磬碎裂声,镇压三百年的锁妖塔竟开始渗出黑血。
同一时刻,武当山紫霄宫的晨钟戛然而止。
掌教真人正在教习弟子云手,忽觉袖中五帝钱滚烫如烙铁。
他掐指一算,面色剧变:“苗疆蛇母竟与摸金校尉的九世怨魂纠缠?
速去请出真武荡魔剑,再取三滴心头血点在祖师画像上!”话音方落,殿前青铜鹤嘴香炉轰然炸裂,炉灰在空中凝成个巨大的蛇形符咒。
断魂崖上,女子已与九霄雷火斗作一团。
她每接一道雷光,袖中便飞出条蛇魂吞噬雷劲,待到第八十一道天雷劈落时,周身竟浮现出九道龙形雷纹。
雷火散尽处,露出个通体焦黑的青铜鼎,鼎腹刻着《云笈七签》的镇妖篇,鼎盖缝隙里却渗出缕缕青烟。
“原来龙虎山与武当山的镇派之宝,都是从我苗疆地宫盗去的。”女子轻笑,指尖凝出滴心头血弹向鼎身。
血珠触鼎即燃,化作九幽冥火将鼎身符咒烧得滋滋作响。
鼎盖轰然开启时,冲出条百丈长的九头相柳,每颗头颅都戴着顶破碎的冕旒。
相柳十八只竖瞳同时映出女子面容,蛇信吞吐间发出人言:“小丫头,你可知自己是谁?”它突然甩尾拍碎半座崖壁,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青铜人俑,“当年黄帝斩我首级,命茅山道士将我魂魄封入九鼎,又用你们苗疆圣女的血脉饲鼎。
如今你既要开鼎,不如先认祖归宗?”
女子瞳孔金线暴涨,蛇骨鞭化作万千蛇影扑向相柳。
鞭梢玉环与蛇首相撞,迸出漫天星火,将方圆十里的云雾染成血色。
相柳却突然分化出九道虚影,分别扑向东南西北四极与五岳方位。
女子正要追击,忽觉足下雷击木传来异动——七具干尸眉心的铜钱竟开始逆时针旋转!
“原来如此!
你们摸金校尉当年盗鼎,早被相柳怨气浸透。”女子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蛇骨鞭上。
鞭身顿时浮现出《黄庭经》的篆文,每道篆文都化作条灵蛇缠住铜钱。
相柳虚影趁机从背后袭来,蛇牙距离女子后心不过三寸时,她突然转身露出个诡谲微笑:“等的就是你!”
女子左眼金线蛇瞳突然渗出血珠,化作九枚血钉刺入相柳七寸。
相柳发出震天动地的惨叫,九颗头颅同时炸裂,却在半空重组为九道青铜符咒。
符咒在空中结成九宫锁龙阵,将女子与青铜鼎尽数笼罩。
阵眼处缓缓升起个道人虚影,头戴紫阳巾,手持雷击枣木剑,竟与龙虎山祖师画像有七分相似。
“无量天尊。”道人虚影轻叹,“贫道张道陵,等你这转世灵童已三千年。”他木剑轻点,阵中突然浮现出无数画面:商周时期有苗疆圣女与龙虎山道士共炼九鼎,秦汉之际摸金校尉盗鼎引发地脉崩塌,唐宋年间武当山真人以真武剑镇压相柳残魂……
女子看着画面中与自己容貌相同的苗疆圣女,突然想起蛇蜕茧里那个永远重复的梦境——圣女将女婴托付给蛇群时,怀中正抱着半部残缺的《云笈七签》。
而今夜道人虚影手中的木剑,剑柄处分明刻着与蛇骨鞭相同的蛇形纹!
“你们这些正道魁首,才是真正的窃国大盗!”女子突然癫狂大笑,周身蛇影化作万千利剑刺向九宫阵。
道人虚影却化作漫天星斗,将利剑尽数熔成金水。
金水在虚空凝成幅巨大的河图洛书,书页翻动间露出惊人真相:当年黄帝斩相柳,实为夺其镇守的九鼎气运;而苗疆圣女自愿饲鼎,是为保住本族最后一线龙脉。
“可怜你等后世传人,竟将镇压妖邪的法器,当成了开山立派的根基。”女子眼中金线蛇瞳突然褪去,露出清澈如水的眸子。
她抬手接住片坠落的星斗,星斗在她掌心化作枚青铜钥匙,“多谢道长点化,这锁妖塔的第九层,该由我苗疆血脉来开了。”
道人虚影露出欣慰笑容,化作清风消散。
九宫阵随之瓦解,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洞穴。
女子纵身跃入时,足踝金环突然化作两条赤链蛇,蛇口衔着枚染血的蛇牙——正是三十年前张九指怀中那枚!
洞穴深处亮起九盏青铜长明灯,灯焰呈诡异的幽蓝色。
女子每走七步,灯焰便暴涨三分,映出洞壁上密密麻麻的蝌蚪文。
待到第九十九步时,她终于看清灯后供着的物事——那竟是具与自己容貌相同的冰棺,棺中女子左手握着半部《云笈七签》,右手攥着截断裂的蛇骨鞭。
“原来我才是那具蛇蜕。”女子抚过冰棺,指尖突然传来灼痛。
棺中女子眉心浮现出枚血色蛇印,与她足踝金环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此时洞顶传来锁链崩断声,相柳的怒吼震得冰棺嗡嗡作响:“贱人!
你竟敢将本座魂魄一分为二,一半镇在龙虎山,一半封在武当山!”
女子突然并指为剑,刺向自己心口。
精血喷溅处,冰棺应声而碎,两道魂魄从棺中女子体内飞出——一道清气升入洞顶化作北斗七星,一道浊气坠入地底凝成九幽冥火。
相柳的九颗头颅在星火中翻滚惨叫,蛇身却渐渐透明,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金色锁链。
“这才是真正的锁妖链。”女子轻笑,指尖凝出滴心头血弹向锁链。
血珠化作九条灵蛇,顺着锁链游向东南西北四极。
此时洞外传来龙吟虎啸,龙虎山与武当山的镇派之宝同时破空而来,在女子头顶结成阴阳鱼图案。
相柳突然发出癫狂大笑:“你以为破了九宫阵就能超度本座?
看看你身后!”女子霍然转身,只见冰棺碎片中走出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虚影,只是周身缠绕着九条黑色锁链。
那虚影开口时,声音竟与相柳如出一辙:“三千年了,你终于肯面对自己的心魔了。”
女子瞳孔骤缩,想起蛇蜕茧里那个永远缺失的画面——当年苗疆圣女将女婴托付蛇群时,怀中还抱着个襁褓中的男婴。
而今夜洞壁蝌蚪文突然流动起来,显露出惊人真相:那男婴正是摸金校尉的先祖,被圣女种下相柳魂魄,世世代代背负着盗鼎的诅咒!
“原来如此!”女子突然仰天长笑,笑声中带着金石相击的清越,“你们要我苗疆血脉永镇地脉,我便让这相柳魂魄永世不得超生!”她突然扯断足踝金环,任由两条赤链蛇钻入心口。
霎时洞中亮起刺目金光,她周身皮肤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蛇鳞纹,每片鳞甲上都刻着道家真言。
相柳虚影发出凄厉惨叫,九颗头颅同时炸裂成血雾。
血雾在空中凝成九枚青铜符咒,却被女子眉心飞出的金线蛇瞳尽数吞噬。
此时洞外传来晨钟暮鼓,龙虎山与武当山的掌教真人同时踏空而来,却见女子正将《云笈七签》与蛇骨鞭熔成金水,浇铸在锁妖链上。
“二位道长来得正好。”女子指尖轻点,金水化作漫天星斗将相柳残魂彻底封印,“烦请转告天下,从今往后,这地脉龙气由我苗疆蛇母与道门共掌。”她突然并指为剑,在虚空写下血色符咒,符咒落地即化作九条金龙,分别钻入龙虎山与武当山的祖师堂。
两位掌教真人看着掌心浮现的蛇形印记,突然同时跪地叩首。
他们这才惊觉,女子眉心金线蛇瞳深处,竟藏着半部《黄庭经》与半幅河图洛书!
而洞壁蝌蚪文最后记载的预言,此刻正在他们心头响起:“双生劫尽,九曜归位,蛇母道尊,共掌乾坤。”
三年后,有樵夫在断魂崖底发现个水晶洞窟。
洞中供着三座神像,中央神像左手持蛇骨鞭,右手握雷击枣木剑;左侧神像身着苗疆圣女装,足踝缠着双生赤链蛇;右侧神像头戴紫阳巾,背后悬浮着真武荡魔剑。
三座神像眉心都嵌着枚青铜钥匙,钥匙孔中缓缓流出金红相间的液体,落地即化作株并蒂莲。
每到月圆之夜,洞中便会传出银铃般的笑声与道号清鸣。
有胆大的后生循声找去,却见三座神像正在空中旋转,神像脚下踏着条通体雪白的双头蛇。
那蛇时而化作九头相柳,时而凝成北斗七星,最后竟化作个蓝裙女子,与两位道装男子并肩而立,对着东南方叩首。
从此湘西流传着个传说:若在雷雨夜看见三道流光划破天际,那便是蛇母、龙虎天师与武当真人共巡地脉。
而断魂崖上的雷击木桩,每逢甲子年便会生出七朵并蒂莲,莲花中央都盘着条小蛇,蛇瞳里映着星斗与河图。
有得道高人曾断言,那小蛇眉心的金线,正是打开三界封印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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