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科技公司竞相打造“通用人工智能”(AGI),即无需人类干预即可自主运行的智能系统,这早已不是秘密。但关键在于——我们的大脑早就赢在了起跑线上。它完成同样艰难的任务,只需极少的资源:不论是能耗、水资源、土地、组件,还是钱。人脑在效率和成本上远胜一筹。
科技公司竞相打造“通用人工智能”(AGI),即无需人类干预即可自主运行的智能系统,这早已不是秘密。但关键在于——我们的大脑早就赢在了起跑线上。它完成同样艰难的任务,只需极少的资源:不论是能耗、水资源、土地、组件,还是钱。人脑在效率和成本上远胜一筹。
生物技术专家开始反问:既然我们已经有了现成的大脑,为什么还要从零复制一个?
目前,你要么可以买一台基于人脑细胞的计算机,要么远程租用一台。没错,连脑力也走上了订阅制的道路。那么这些计算机究竟能做什么?它们如何运作?更重要的是,我们该不该感到一丝不安?
一台名叫 CL1 的生物计算机,来自澳大利亚的 Cortical Labs。这可不是普通计算机,它运行的不是 BIOS,而是 biOS —— Biological Intelligence Operating System,也就是“生物智能操作系统”。因为它不只是模拟大脑,而是真正使用了大脑。
它内部装载着活的人类神经元细胞,这些细胞可以感应、学习、适应,并在模拟世界中发挥作用。就像一个真正的大脑,只不过没有存在主义的烦恼。
而Cortical Labs并不是唯一一家制造活体计算机的企业。瑞士的 FinalSpark 同样在训练所谓“脑类器官”的人类神经元。这些是你可以租来进行研究的小型脑细胞团。
在深入技术细节之前,我们先问个根本问题:为什么要花大力气去培养脑细胞,而不是继续用现成的硅基计算机?Cortical Labs 首席执行官庄宏荣的回答很直接:
大家都在追求通用人工智能,而我们目前唯一真正了解的AGI,是人类的生物智能。
但还有一个更混乱、更棘手的理由:可持续性。生成式AI在资源上是个无底洞——更高的能耗、更大的水耗、更广的土地占用、更稀缺的芯片,一切都只会变得越来越严重。
科技公司并没有放缓脚步,反而在加速扩张。但终有一天,扩张会踩到别人的利益。数据中心不仅在吞噬电力,也在抽干水源、侵占土地,并加剧本地社区的负担。OpenAI 首席执行官山姆·奥特曼在 2024 年初直言不讳地说:
我们确实需要的能源远比我们以前想象的多……而且我认为我们仍然低估了这项技术的能耗。好消息是,想要应对这种需求,唯一的出路是技术突破。
FinalSpark 的联合创始人弗雷德·乔丹认为,他找到了这种突破口:活体神经元。他指出,如果我们能像训练AI那样训练生物计算机,AI的能耗将有可能下降数千倍,其碳足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要理解这个差距的巨大,我们来看一组数据。
美国的第一台百亿亿次级超算“Frontier”,运算能力达1.1 exa FLOPS(每秒千亿亿次计算),重达266吨,分布在74个机柜中,造价高达6亿美元。而你的大脑呢?重约1.3公斤,用电仅20瓦,理论上可达1 exaFLOP,售价:无从标价。
正如 David Byrne 所说:我们是在“软硬兼施”。
他们的目标不是AGI,而是“SBI”——合成生物智能(Synthetic Biological Intelligence)。
那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如何把皮肤细胞变成神经元,并嵌入计算机之中?
所谓生物计算机,在概念上听起来很节能高效,但它到底是什么?2024年,Cortical Labs 将 CL1 称作“盒中之躯”(a body in a box)。听起来像是恐怖片道具?其实并不。里面的“神经元”原本是干细胞——更准确地说,是被重新编程的人类皮肤细胞。
人体有多种干细胞。胚胎干细胞存在于发育早期,而成人干细胞分布在皮肤、骨髓等部位,用于定期再生组织。一旦这些干细胞分化为特定细胞(如皮肤细胞),它们通常不再变化。这种“能变成任何细胞”的能力被称为“多能性”(pluripotency)。
曾几何时,科学界认为成熟细胞不能逆转。直到2012年,京都大学的山中伸弥获得诺贝尔奖,他通过一套基因重编程序,把普通小鼠的皮肤细胞“重置”回多能干细胞状态。这一方法在人体细胞中也同样奏效。
Cortical Labs 和 FinalSpark 的神经元,正是通过这种方法培养的。首先,科学家采集志愿者的皮肤或血液细胞,利用重编程技术将其转化为“诱导性多能干细胞”(iPSC)。再经过数周精细调控,这些细胞最终分化为神经前体细胞,也就是尚未成熟的“神经元候选人”。
一旦这些细胞准备就绪,研究人员会将它们移植到“多电极阵列”(MEA)芯片上。这种芯片可以同时向细胞发送电信号,并记录它们的反应。在后续数月内,这些细胞继续发育成长,最终变成成熟的神经元,并与硅芯片实现连接。科幻感拉满。
整个流程的目标是制造“脑类器官”(brain organoids)——以真实器官为蓝本的微型三维组织结构。这些“类器官”在医学研究中大有用途,用于模拟器官发育、研究疾病、测试新药,甚至探索个性化医疗。
需要说明的是:它们并不是完整的人脑,甚至称不上“大脑”。它们只具备部分脑区特征,最多含有约500万个细胞,直径不过半厘米。而人类大脑有860亿个神经元,以及大致同等数量的非神经元细胞。相形之下,类器官只是一个小点。
但在这个微观世界中,科学正在重新书写“智能”的含义。
关于“合成神经元”的细节,远不止我们在此能涵盖的那一点点。简而言之,制造一个脑类器官通常需要数月精细的操作。FinalSpark 的生产周期约为四个月,才能得到一个可用的脑类器官。
就在 CL1 上市的同一时期,麻省理工学院的研究人员宣布了一项令人惊讶的突破:他们发现可以跳过干细胞阶段,直接将皮肤细胞转化为神经元。如果这种方法能够推广,这一“捷径”将极大加速生物计算机的生产流程,同时降低成本。
从更宏观的角度看,这一切的最终目标,是将脑类器官作为AI的替代方案——也就是所谓的“有机智能”(Organic Intelligence,OI)。但你可能会问:我们就这么在实验室里“养小脑”,伦理问题怎么办?这确实是生物技术、神经科学与哲学界共同面对的难题。
不过,在讨论意识、感知与道德边界前,我们先来看这些“类脑体”现在到底能做什么。
除了用于构建SBI、OI、生物计算或“湿件计算”(wetware),脑类器官在医学研究中已取得显著成果。它们被用于建模神经疾病、测试药物、探索基因疗法、推进个性化医疗的边界,甚至可能最终减少对动物实验的依赖。
至于 CL1 这类生物计算机?Cortical Labs 和 FinalSpark 正押注它们会成为未来更加绿色的AI解决方案——至少,它们是这么说的。
那么,现在的生物计算机到底能做什么?在计算机科学中,技术节点往往以“游戏”形式登场。图灵的“模仿游戏”催生了图灵测试;IBM 的“深蓝”在1997年击败国际象棋世界冠军卡斯帕罗夫;DeepMind 的 AlphaGo 在2016年战胜围棋冠军李世乭。
而现在?请欢迎 DishBrain —— Cortical Labs 的活体“玩家”。
它不是像“深蓝”那样的冰箱般庞然大物,不需要AlphaGo那样的1202个CPU,也不占用“Frontier”那种7300平方英尺的空间。
DishBrain,只占据一个培养皿。
早在2022年,它就可以玩乒乓游戏《Pong》。
让我们拆解一下它的训练过程:Cortical Labs 将人类和小鼠神经元种植在MEA芯片上,基于“自由能原理”(Free Energy Principle)进行训练。该原理认为:智能系统倾向于预测和维持可控性。他们通过电信号输入与反馈训练神经元玩《Pong》。
其过程仿佛我们大脑对现实世界的感知:输入 → 转化为电信号 → 输出。DishBrain 的神经元在模拟游戏环境中也是这样工作:当它们“漏接球”,就会收到随机、混乱的电刺激作为“惩罚”——4秒150毫伏、5赫兹频率的信号,不痛不痒,但足够扰乱其“状态”;当它们成功接球时,就会获得“奖励”:100毫秒、100赫兹的平稳正弦波信号。
实验表明:反馈越清晰,表现越好;反馈完全中断时,系统表现立即崩塌。
Cortical Labs 认为,这说明 DishBrain 不仅在被动响应,而是在学习——虽然离击败人类还差很远,但作为初步验证,已经令人惊艳。
回到现实问题:你能买到 CL1 吗?目前CL1标价约3.5万美元,而且必须是合格的科研人员才能采购。但和这些“脑机”互动其实没有那么遥不可及。
首先,CL1 的 API 文档已在 GitHub 上公开。其次,Cortical Labs 和 FinalSpark 都开放了官方 Discord 社区,任何人都可以加入,提出问题、交换实验心得、一起“理工宅燃烧”。
就算没有实验室预算,你也可以远程租用他们的“神经网络”:FinalSpark 平台已上线,但需申请批准;Cortical Labs 的租用服务也即将开放。
这一切,听起来是否令人心跳加速?
你也许会想:这些脑类器官听起来很高深,但普通人真的能参与进来吗?答案是——有可能。FinalSpark 表示,如果你的项目足够有趣,他们愿意免费为你开放接入权限。此外,他们还全天候直播部分神经元的实时状态。你真的可以“看着培养皿发呆”,说不定比一些屏保还耐看。
当然,这项技术仍处在非常早期的阶段。它不会很快取代你的手机或笔记本电脑——甚至可能永远也不会。想用脑类器官跑 Windows,实在太不现实了。至于能不能跑《毁灭战士》(DOOM)?目前没人敢保证。但乔丹的比喻却发人深省:晶体管发明时,也没人能预见它会引爆整个信息时代。
而这恰恰才是令人不安的地方——未来的不确定性。从伦理层面讲,我们连“意识”的定义都尚未统一。如果某个脑类器官真的发展出了意识,我们如何知道?我们该怎么办?
坦率地说,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坏消息是: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好消息是: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们甚至连“人类意识”的共识性定义都没有。Cortical Labs 目前正在通过公开调查,试图汇总公众对此问题的看法。缺乏统一语言,让生物技术研究变得更加难以传播,尤其当“感知”“意识”“思考”这些词汇一出口,便唤起巨大的情绪反应时。
谁有资格定义什么是“思考”?什么样的行为才能称为“有感知”?你可以借机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但话说回来,我们离“按下紧急关闭按钮”还早得很。就算是目前最先进的脑类器官,其规模和复杂度也远远不及哪怕一只鸟、一只老鼠、甚至一只昆虫。没错,连果蝇都遥不可及。
那么,从技术成熟度的角度看,生物计算目前处于什么水平?套用 NASA 的“技术就绪等级”(Technology Readiness Level)体系:它还非常“实验室态”。像 CL1 和 FinalSpark 的 neuroplatform(神经平台)仍处于积极研发阶段。研究人员不仅是使用者,更像是产品的内测工程师——不断测试、反馈、修正,与开发者协同共建。
放大视角看,整个生物计算领域,目前也只是刚刚揭开序幕。它更像是“量子计算”的兄弟——一门正在蹒跚起步的新兴科学,甚至可能像“模拟计算”那样悄悄迎来复兴。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像是站在峡谷边缘,俯瞰未知的深渊。底下有什么?没人知道。我们只希望——那里面别是长满嘴的怪物,而且还不会尖叫。
来源:老胡科学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