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林温温不想错过这次的机会,她机会从早做到晚,做了冠帽给他,做了香囊给他,还给他腰间的玉佩打了穗子,甚至还给他做起了鞋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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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选】
再说,不论真假,只他穿着她绣的东西去二房,爹娘一定能看出来!
第二日一早,林温温便起来了,若是从前,她怎么也得睡到晌午才睁眼。
她醒来便问仆从要针线布料,又要给顾诚因做绣活。
因为顾诚因昨夜已经答应她了,会在半月后的年初一,去林府拜年。
林温温不想错过这次的机会,她机会从早做到晚,做了冠帽给他,做了香囊给他,还给他腰间的玉佩打了穗子,甚至还给他做起了鞋靴……
上面都是她平日里最喜欢绣的图案,有些甚至都是她曾送给过爹爹的,但凡爹娘看一眼顾城因,便一定会心中起疑。
因为就连珍珠,也看出了端倪,只珍珠不敢明说,待顾诚因不在房中,才紧张地上前指着那图案,朝林温温眨眼。
林温温神色不惊,只与她对视一眼,便继续垂眸认真做绣活。
珍珠有些喘不过气,快走到窗后,用力匀了几个呼吸,才回过头来。
冬日淡淡的阳光穿过窗纸落进房中,将矮桌旁的少女拢在一片橙光中。
她家的三娘,似乎终于长大了。
林温温一绣便是许久, 等她绣得眼睛实在干涩,手指也发酸难忍时,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放下手中针线。
她合眼用小拳头在肩头轻轻敲着, 喊珍珠过来给她倒茶。
一盏温热的茶水递到面前,林温温缓缓睁眼, 去接的时候,眸光从那捧着茶盏的手上扫过,倏地愣住。
“咦?”她连忙抬眼,朝一旁那高大的身影看去,“怎么是你,珍珠呢?”
林温温方才太过专注, 以至于没有觉察到顾诚因已经回来,珍珠也不知是何时退下的。
顾诚因将茶盏递给她, 随后撩开衣摆在她身旁盘坐下, “见你绣得认真,怕扰到了你。”
片刻前,顾城因推门进来,看到林温温就坐在那片橙光中,她周身好似散发着淡淡光晕, 单用一张侧脸, 便明艳到令人心惊的地步。
不忍打破这份绝美的画面, 顾诚因朝珍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她挥退。
而后他就那样立在原地,一直静静地看着她, 等她累了出声唤人, 他这才提步上前。林温温呷了口茶, 垂眸看到他坐下后,膝盖碰着她裙边,也不知为何,明明和顾诚因已经做过许多亲密之事,可发觉他与她靠得太近,还是会紧张,会脸红。
她不动声色朝远处挪了挪,小声道:“做绣活而已,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也不知顾诚因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一开口,腿又跟着贴了过来,“三娘,你可知你方才……美到摄人心魄。”
林温温没有说话,只神色微滞,垂眸盯着茶盏中飘上来的一片茶叶。
林温温自然知道自己生得很美,有时候照镜子的时候,望着里面漂亮的容貌,也会忍不住弯了唇角,她自幼也是被夸赞着长大的,可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些夸赞便变了意味。
因为她的美愈发夺目,愈发惹眼,用那些人的话说,这样的容貌根本就是妖艳魅惑,上不得席面。
顾诚因觉察出她情绪不对,问她怎么了。
林温温将茶盏放到桌上,故作不在乎道:“就是副皮囊罢了,旁的本事我什么也不会,有什么用啊。”
“怎么不会,你的绣工便极好,”他一开口,语气还带着几分骄傲,“我看比那东市铺子里买回来的绣品,还要强过百倍。”
顾诚因也不算夸大其词,林温温的绣工的确极为出色。
可她似乎并不开心,反而眼尾垂得更低了,声音也带着一丝沙哑,“这算什么本事呀,绣得再好也只是供人穿用,也还是……还是……”
她声音隐隐发颤,说不出话了。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说过绣活好,是件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包括她的娘亲。
虽然她的手艺是冯氏亲自教的,可冯氏教她的时候,只是一种既然她别的学不会,索性就学这样的事来打发时间的态度。
至于这种事能学到什么程度,完全不重要。甚至,当冯氏看到她绣活做得极好时,还会不经意流露出低落的情绪。
林温温起初还不理解,明明自己学得这样好,娘亲为何会不高兴,直到有一次,她听见娘亲和李嬷嬷的谈话,才知道为何会这样。
是她刚满一岁,抓周那日的事情。
那时她被抱进正堂,放在紫檀八角仙桌上,这桌上铺着红绸,上面摆着许多物件,满满当当让人眼花缭乱。
几月前林清清抓周,抓的是一本诗集,在盛安这般重文的地方,自然是引得一屋子人都眉开眼笑,林郁一个高兴,当场就帮林清清取了字。
林温温抓周的时候,屋中长辈们也各个满怀期待,围在桌旁,盼望着她也能抓本书,或是握根笔,便是那琴弦对女子而言,也是不错……
结果,她小小的身子在众人期许的目光中,爬来爬去,从那纸笔前路过好几次,却连看都不看一眼,最后,她爬到最角落,险些掉下去时,终于停了下来。
那肉乎乎的小手一把握住放在最边上的纺锤,高举过头,笑眯眯看向冯氏,与此同时,她另一只手还捏起一片锦布,在身前来回舞动,兴奋地都流了口涎。
那时的冯氏嫁进林家也才三年,她没有细想,只看到林温温朝她笑,便出于母亲的本能,也冲她展开眉眼,再者,她本就是商贾人家出身,娘家是江南便有名的布商,林温温是她的女儿,一手纺锤,一手布料,她自然下意识就觉得欢喜。
可当她看到众人神情,才恍然间反应过来,这不是冯家,这是林家,是那享负盛名的五姓七望,他们的子女怎能去抓布料,怎能与商贾人家一样?
许多年后,在与李嬷嬷说及此事时,冯氏依旧会落泪,“三娘当真是随我家的人,你看她绣工多么了得啊……可、可这又能如何呢?”
是啊,她可是林家的女娘,绣品再好,也绝不允许流到外面去。
林温温直到那时才知,原来她学得再认真,绣得再精妙,也不如林清清的一首诗,一幅画……甚至连个墨点都不如。
“谁说的?”顾诚因温热的大掌将她小手紧紧握住。
林温温眼睛更酸,忙别过脸去,“大家都这么说。”
顾诚因轻捏她下巴,让她将整张脸都面对他,认真开口:“三娘,旁人说什么不重要,你自己如何看待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大道理林温温也曾听爹爹讲过,可落在自己身上时,哪里能真正做到不在乎。
但她不想与顾诚因争辩,这样的事于她而言已经稀松平常,便只“嗯”了一声,敷衍地点点头。
顾诚因知她还未想开,索性不说,直接做,他拿起桌上针线,让林温温教他。
林温温惊讶道:“你是男人,学这个做什么?”
顾诚因道:“穿针引线,用眼用手,与男女何关?”
话虽如此,可林温温从未见过谁家郎君要做绣活的,她摇着头道:“可、可你是状元郎啊,你是要读书写字的,学这个没有用啊?”
“有没有用,不是旁人来做定义的。”顾诚因说着,俊眉微挑,弯唇看她,“三娘可是不愿教我?”
林温温还是有些没回过神,怔懵地看着顾诚因挑了一块布,又取来针线拿在手中,学着她做绣活的模样,眯眼开始穿针。
“三娘……教教我。”顾诚因穿了半晌,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求助的望向她。
林温温见他不似玩笑,是当真要学,只好上手来教,从最基础的选配针线开始,这一步没什么难度,顾诚因很快就记住了,但到了真正上手的时候,明明他手指那样灵活,却捏着针半晌绣不到一处去,绣着绣着还不知怎地扎了手指。
顾诚因并不在意,倒是林温温看见后,下意识就握住了他的手指,稍微用力一挤,两滴血珠滚落,她几乎没有过脑子,直接就将手指放入口中,刚要轻吮,便恍然回神,赶忙又将他的手拿了出来。
她红着脸,瓮声瓮气道:“我、我小时候学绣活的时候,不慎扎了手指,我娘就是这样的,所以我方才……”
方才是怕他疼,心里紧张,下意识的行为。
顾诚因眸光似是淡淡无波,可心头却有情绪在不住翻涌,他学着她的模样,将手含在口中,轻轻吸时,上面似乎还有她口中淡淡的甜香。
“原这针线活,这般难学,”顾诚因怅然叹气,遂又抬手轻捋着她的发丝,“看,便是状元郎也不如三娘厉害。”
“厉害?”林温温喃喃抬眼。
顾诚因朝她点头,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晰,“我家的温温,真的很厉害。”
林温温心头莫名一暖,她唇角缓缓勾起,眼尾却落下泪来。
这还是她生平当中,第一次听到有人夸她厉害。
顾诚因将她揽在怀中,轻轻摩挲着她的背脊,说她何等聪慧,说她心思细腻,说她心灵手巧……
林温温伏在他怀中,从淡笑到笑出声,从默默垂泪到哭湿衣襟。
最后,他垂眸稳住她的眉眼,将那咸湿的泪珠一点一点用唇拭净,声音含糊,却一字不差地落入她的心中。
“我家温温,是独一无二的,永远也不必和任何人比较。”
火墙将屋内烧得发闷,林温温与顾诚因都出了一身汗,二楼是间水房,仆从备好浴桶,上来叩门后,便退出了望烟楼。
顾诚因用毯子将她包裹着,直接横腰抱起,带她来到二楼水房,一开门,氤氲的水汽便扑面而来,还夹杂着淡淡花香,那是林温温最喜欢的味道。
撩开绒毯,林温温被他放进浴桶,水温适宜,上面还铺着一层花瓣,随着水面浮动,花瓣时而聚集,时而分散,让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
他没有碰她,只将沐浴所需的东西摆在她手边的四角高凳上,转身去了屏风那边,径自洗漱。
“温温。”片刻后,顾诚因在那边忽然出声。
林温温愣了一下,朝屏风看去,那边靠窗,他的身形就映在屏风上,将每一处都照得那般精细,连他侧身时的整体轮廓,也看得极其清楚。
他怎么……这么快又这样了呢?林温温又羞又惊,连忙别开脸去,可也不知为何,许是她当真被顾诚因带坏了,怎么眼睛不在看,眼珠子却一点也不老实,又带着几分好奇,悄悄移了过去。
“温温?”
顾诚因见她半晌没有出声,探身出来。
发现林温温在看何处,他先是愣了一瞬,随后淡漠的神情中露出些许笑意。
林温温小脸瞬间涨红,却也不避讳,直接看着顾诚因,又气又恼道:“你、你突然探过身子干什么呀?”
“是我不对,扰了温温的兴致。”顾诚因神情淡淡,话语里却是在打趣,他说完,又退回屏风后,似是故意侧身给她看一样,立在那里,往上面浇了瓢水,“温温,再绣两个真丝帕子给我吧?”
林温温有一瞬的懊恼,都怪这个顾城因,害得她脸皮越来越厚了,就这样趴在浴桶边,歪着脑袋开始欣赏美男沐浴图,“我这几日要绣好多东西,哪里还有时间绣帕子。”
顾诚因似是想到了什么,动作略微顿了一下,却又很快恢复如常,他道:“不着急,等年后也可以。”
年后……
林温温也微微怔住,然很快也回过神来,开口道:“子回,你要那么多帕子做什么?”
她知道顾诚因爱干净,可他明明已经有许多条帕子了,方才在三楼完事之后,他将那些帕子认真洗净,晾晒在窗边时,几乎摆了一排。
“想再要两条真丝的,”屏风后的顾诚因,又舀了一瓢水,动作轻缓地冲在身上,流水撞在他结实的肌肉上,溅出的水珠透过屏风,依旧清晰可见,“水太多时,帕子还是不够用,而且真丝轻柔,不会将肌肤磨疼,温温,你可知,你真的……”
他搁下水瓢,取来帕子擦拭着身上的水珠,片刻后,他嗓音低道:“你真的很娇嫩,每次只略微……”
“你你你!”林温温脸皮再厚,此刻也红得烫手,她连忙扭过身去,将他话音打断,“你别说了,我绣、我绣就是了!”
沐浴之后,林温温彻底软了身子骨,连午膳都是半倚在桌边吃的,等午膳过后,直接爬到床上午憩,醒来时已至黄昏。
顾诚因年后还要关试,似有看不完的书,林温温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精力,怎么就这样不知疲惫。
她胳膊耷拉在床边,小手无聊地拨着绣鞋上的花团,趴在那里也不出声,就一直望着神色专注的顾诚因看。
许久后,顾诚因终于意识到她已经醒了,合上书,端水给她。
“总闷在屋中,对身子不宜,随我出去走走可好?”顾诚因提议。
林温温畏寒,冬日里就喜欢窝在屋里,可毕竟许久都没有下楼了,也还是要出门转转才行,便勉强点头。顾诚因虽然囚着她,可在百花园里她反而有时候要比林府还自在些。
这里除了顾诚因,便是他的仆从,没有人会议论她衣着装扮,更不会有人拿她去和什么人比较。
她喜欢红色,衣裳便都以红色为主,皆是顾诚因特地让衣铺给她做的。
她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最外披了件鲜红斗篷,那斗篷的帽子上还有一层雪白的兔毛,将她的小脸衬托得更加明艳动人。
深冬的湖面上结了厚厚一层冰,仆从已经提前试过冰的厚度,青才也拿来了两双冰嬉用的鞋靴。
顾诚因换好鞋靴,抬脚滑上冰面,转身将手伸给林温温,她却缩着不敢去握他的手。
“我以前滑过……摔了一跤特别疼的。”从那以后,林温温再也没有玩过冰嬉。
“温温,有我在,不会让你摔跤的。”他语气忽然多了几分凝重,眼神也变得极为坚定,莫名就让人生出信赖。
林温温竟当真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被大掌握住的瞬间,那份安稳顷刻间注遍全身,这让她不再胆怯,随着顾诚因一步又一步踏上了冰面。
沉寂已久的百花园,在这一刻终于绽放。
最初她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后来她无拘无束,笑声在湖面回荡,将自己惹眼的鲜红,画出了一道又一道明艳的弧线。
她许久未曾这样开心,应当说上一次畅怀大笑是什么时候,她自己也不记得了。
“温温,你开心么?”
“开心啊!”
“温温,真的开心么?”
“真的呀!”
顾城因凝望着她面上的笑容,这一次,应当是真的……
夜深,她依偎在他怀中,双眼紧闭,唇角还勾着那抹弧度,也不知做了什么梦,眉心时而蹙起,时而舒展,最后低喃着梦呓:“子回……别松手啊……”
“好,一辈子都不会松开。”
黑暗中,男子声音低沉轻缓。
林温温喜欢冰嬉,便让顾城因陪着她一连玩了三日,许是玩耍的时候吃到了凉风,第三日晚上便开始低咳,顾诚因不再允她外出,反而还给她端来汤药,林温温只好愁眉苦脸地坐在桌旁,数着日子继续做绣活。
每到这个时候,顾城因也会拿着书,坐在她对面,等他眼睛发酸时,就抬眼看看她,看她认真帮自己做东西的样子,心里的冰冷与空落,便会一点一点被填满,哪怕他知道,她不是真的想给他缝制绣品,可他就是喜欢这样的感觉,那种她满心满眼装的都是他的感觉。
即便是假的,也无妨了。
眨眼便至除夕,这还是林温温第一次在外过除夕,其实自她长大,规矩与约束越来越多,除夕便也愈发无趣。
一早起来,隐约听到坊间传来爆竹声,顾诚因问她怕不怕,林温温摇摇头,“多热闹啊,有什么怕的。”
顾诚因显然会错意,半个时辰后,顾诚因带她下楼,仆从拿出刚备好爆竹,点燃爆竹的瞬间,林温温几乎是蹦进他怀中的。
“不是不怕么?”顾诚因扔掉爆竹,抱着她退去好远。
林温温紧紧缩在他怀中,将他衣领扯得皱皱巴巴,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猫,委屈道:“离得远我自然不怕,你让我自己去放,那还是怕的……”
顾诚因这次听明白了,转身就将她又抱了回去。
夜里按照除夕的习俗,厨房备了屠苏樽和五辛盘,这些都不是林温温喜欢的东西,只是因为过节,便象征性抿一下,吃一口。
最后端进来的是珍珠亲手做的汤中牢丸,林温温眸光肉眼可见的亮了起来。
这才是她最喜欢吃的东西,可以前冯氏将她盯得紧,只让她吃三个饺丸,多一口都不可以。
林温温还带着多年养成的习惯,不敢轻易动筷子,自言自语地辩解,“我今日下楼去放了爆竹,所以有点累到,可以多吃一个吧?”
顾城因微微蹙眉,不解她为何这样说,但还是点头应了一声。
林温温立即高兴地拍手,“那我就能吃四个了!”
四个?
对于顾城因而言,这个量连打牙祭都不算,但他也总算看明白了,林温温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前几日你还染了咳疾,需要好好养身子,不然吃六个吧?”顾城因说完,又补了一句,“够不够?”
林温温愣了一瞬,连忙点头道:“够,太够了!”她抬手就去拿筷子,顾诚因却忽然起了兴致,想要逗逗她,抬手将她拦住,“那多少也要有些条件。”
林温温细眉拧起,紧张问他,“啊,什么条件?”
顾诚因原本想说,守岁时与他去二楼沐浴,可忽然脸颊有些发痒,他用食指轻挠一下,落手的瞬间,湿湿软软的唇瓣,忽然贴了过来。
顾诚因耳根倏地一下起了温度,他望向林温温,正要开口说话,便见林温温火急火燎直接探起身,又在他脸颊另一侧不重不轻地啄了一下。
“左边一下,右边一下。”林温温说着,拿起筷子,夹住一个饺丸,轻咬一个小口子,又去蘸醋,“我可是多亲了一下哦,所以我可以再多吃一个!”
林温温顿了顿,高兴地扬起语调道:“那就是七个了!”
顾诚因没有说话,只静静坐在一旁守着她,看她开心地将那汤碗中,一个白胖的饺丸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下咽,露出满足的笑意,再夹一个,咀嚼,下咽,又是会心地笑……
她的笑容像会传染,让顾城因也在不知不觉间勾起了唇角。
直到许久后,顾城因才怔怔地回过神来,抬手摸着自己发酸的颊边……
原来,笑得久了,会是这样的感觉。
对于顾诚因而言, 十岁之后的除夕,与寻常的日子没有什么分别,来林府的头一年, 按照礼数, 他也被叫去了主院,这是他自出生以来, 头一次过年时父母不在身边,他站在院里不敢踏进房门,只因他听见里面热闹的笑声,心口处像是被人用力捏着,越捏越紧,疼得让他几乎透不过气。
最后, 他逃离了,他在主院寻了处安静的偏房, 独自坐在那里, 只等守岁时辰一过,进屋与长辈们行礼,便回流景院。
房中没有点灯,他坐在椅子上,合眼默背诗文。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黑暗中他睁开眼, 一个娇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在看到他的瞬间,停下脚步。
屋内虽暗,但他一眼也能认出, 这是二房的三娘子, 林温温。
他没有出声, 垂眸继续背书。
小女娘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什么,竟没有离开,片刻后还摇摇晃晃走到了他的面前,她没有说话,只将自己的手炉捧到他面前。
那时他没有接,只冷冷说了声,“不必。”
而如今,那小女娘就坐在他怀中,娇软的小手被他温热的大掌紧紧包裹着。
他问她可曾记得那次的事,林温温点头道:“记得啊,那时我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纪,看你瘦弱又单薄,害怕一出门就被那寒风吹跑了,所以才想把手炉给你的。”
所以,那次的确是真心的。
顾诚因双眼半阖,下巴抵在林温温肩膀上,又将脸颊朝她耳旁蹭了蹭,“还有一次,你带了红木匣去我的院里,那是为何?”
林温温被他蹭的痒痒,缩了缩脖子,却也没将他推开,“我听闻了你的身世……”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顾诚因却是平静地接话道:“觉得我可怜,所以才想去给我送东西。”
林温温又是点了点头。
所以那一次,也是真心实意的。
顾诚因唇角又一次抑制不住地扬了起来,随后将脸彻底埋入她脖颈。
屠苏酒辣喉,林温温只喝了一口,顾诚因却是将那一壶都饮了进去,他脸颊微红,抱着林温温不松手,还一个劲儿唤她名字。
唤得林温温也跟着心绪凌乱,颊边也染了绯红,尤其当裙摆被撩开时,那绯红便直接蔓延到了耳根。
“还要守岁的……”林温温轻轻握住他小臂。
顾诚因嗓音哑了几分,“那又如何……二楼备了热水的,随时可以下去沐浴。”
说着,他将唇边那耀眼的红玉髓耳珠含在了口中,怀中明显颤了一下,那小手犹豫片刻,也终是松开了。
一阵叩门声打破旖旎。
两人的眉心都不由蹙了一下。
“郎君,棋盘取来了。”屋外传来青才的声音。
顾诚因将她放开,理了理衣摆,才唤青才进屋。
青才极有眼色,进门便不会四处乱看,只低头望着路,将棋盘搁好后,便又立即躬身退出。
林温温却还是怕被人看到一样,将涨红的脸别去一旁,等门彻底合上,才小嘴里轻轻吐气,转了回来,“怎么想起要下棋了?”
顾诚因拿起黑子落在棋盘上,道:“怕你今晚守岁时觉得无趣。”
林府人多,除夕向来热闹,而顾府太过冷清,所以他提前吩咐过,等晚膳之后,要与她下棋。
林温温坐在他对面,捏起白子,也落了上去,似有些不情不愿。
顾诚因眸光不知怎地,略微沉了沉,他又落一子,淡道:“不喜欢?”
林温温拧眉道:“我不怎么会呀。”
顾诚因抬眼看她,“宁轩不是教过你么?”
他记得那个时候,每到堂间休息的时候,林温温都会与宁轩在旁间下棋,她明明眼神那般认真,怎可能不会。
宁轩这个名字似有一段时间没有提起过了,猛然听到,林温温有些愣住。
顾诚因阴郁的眼神不自觉又出现了,“是不会,还是不愿下?”
林温温回过神来,见顾诚因沉着张脸,索性将手里捏着的白子直接丢回棋盒,拍了拍手,扬声道:“我不会,当初宁轩教我时,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就没听进去!”
“但那时你学得很高兴,我从你眼神里就能看出来。”顾诚因道。
林温温又是一愣,她不记得顾诚因在旁边看过,“你怎么知道?”
顾诚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探身过去,拿起白子递给她,“既然没学会,那我来教你。”
“我才不学呢,我就不喜欢下棋!”林温温不接那棋子,回答的很干脆。
“可你喜欢和他下棋。”顾诚因脸色更加难看,顿了片刻,又沉沉道,“但不愿和我下。”
“那不一样,我那时候……”林温温忽然哽住,偷偷去看顾诚因。
顾诚因也彻底放下棋子,直起身望着她,“说实话便是。”
林温温小心翼翼道:“那、那你不许生气。”
顾诚因“嗯”了一声,明明已是沉了脸,却故作扯了下唇角,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林温温觉得他有点怪,可到底也是答应她不生气了,且还笑了,那便是可以说的意思吧。
她喝了口水,解释道:“我那时候喜欢他,才愿意和他下棋的,但其实我一看见棋盘就想吐,他说得那些东西,我一个字都听不懂,越听头越痛,还要假装高兴,你可知我忍得有多难受啊!”
那时候喜欢他?
是不是意味着,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顾诚因浓眉微挑,语气却依旧沉沉,“所以,你愿意在他面前强忍,却不愿意和我如此。”
“那肯定了!”林温温直接应声,“你和他又不一样,就咱俩现在的关系,我没必要和你装模作样,肯定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为何要委屈自己?”
“我和他不一样?”顾诚因复述了一遍她的话,又问,“哪里不一样?”
“你……”林温温不由顿住,一时不知怎么说下去,支支吾吾道,“就、就……就是不一样啊,他、他是……”
“是什么?”顾诚因明显不愿轻易接过,硬是要让她将话说清楚才行。
林温温拧眉思忖着,“比如我喜欢做绣活,喜欢吃炙肉,但是当着外人的面,我只能说我喜欢看书,喜欢吃燕窝……”
“但是对我娘亲,对我爹爹的时候,我就可以说实话。”她扁扁嘴,哼了一声,“便是他们恨铁不成钢,责我两句,我也不怕的。”
顾诚因半晌不语,只静静望着她,林温温一开始还不以为意,后来也忍不住开始心慌,“你、你说了不生气……”
顾诚因忽然轻笑起来,不止是唇角微扬,眉眼中都含着笑意,甚至都笑出了声音。
这与他从前那淡淡的笑容完全不同,林温温不由看愣。
他容貌本就生得极好,只平日不苟言笑,又总阴沉着脸,才会让人不敢多看,而此刻那些阴郁一扫而去,只剩张俊美非凡的面容,在望着她温柔地笑着。
“你……你笑什么?”林温温颊边有些发热,忙将视线移去一旁。
顾诚因没有说话,jsg像是傻了似的,还在那里望着她笑,直到林温温拧起细眉,作势起身不要理他,他才敛起笑意,出声道:“温温,我是亲人,对么?”
林温温又是蓦地一愣,隐约意识到方才自己的那番话,代表了什么意思,宽袖中她用力掐了下手,咬唇道:“才不是呢!”
说完,她便起身离开,朝床榻那边走。
可很快,她又被几步追来的男人一把拉住,扯进怀中。
额角碰到他的胸膛,有些轻微的疼痛,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忽然就酸了鼻翼。
顾诚因将她抱得十分用力,似有种要将她融进身体中的感觉,林温温几乎要透不过气来,眼泪也变得无法忍住,从眼尾滑出。
两人穿得都很单薄,很快顾诚因的胸口就被泪水浸湿了一片,他赶忙将她松开,有些无措地望着她的眼泪,“怎么哭了,是我弄疼你了?”
林温温低着头,哽咽道:“顾子回……我愿意和你在一起,是真的愿意了……”
她现在这个样子,不愿意也不行啊。
林温温又是颤抖着吸了吸气,缓缓抬眼,一双泪眸望着顾诚因,“你能不能……能不能……”
能不能让她回家,能不能将她放了。
顾诚因似乎也意识到她想要说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将林温温打断,“温温,别说了。”
林温温紧紧咬着唇,没有继续说下去,可眼泪还在吧嗒吧嗒掉个不停,片刻后,她再次开口,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肯定,“我这次……真的没有骗你。”
顾诚因“嗯”了一声,只用粗粝的指腹轻柔地帮她擦着面上泪痕,却不再说话。
林温温深吸一口气,眸光不自觉朝矮桌上打好的穗子扫去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却在不经意间,看到面前被打湿的衣衫下,似有几个红字。
林温温疑惑拧眉,上次他洗漱时,她看到过他的身前,只那时候有些距离,她第一眼看去时,先被肩头的烧伤和腰腹的刀痕所吸引,没有留意到他胸前竟还有刺青。
顾诚因似是有所察觉,神情有一丝不自然,他拉了拉衣领,将她松开。
还有一个时辰才至子时,林温温又被顾城因带去二楼沐浴,又同之前一样,沐浴时他不会碰她,自己在屏风的另一侧洗漱。
林温温想到他身前的刺青。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寻常人很少会刺青,除非是某些对自己特别重要,极有意义的事,才会做出有损肌肤这样的事。
林温温心中好奇,可顾城因明显是有所避讳,她也不敢轻易询问。
洗漱过后,顾城因先帮她烘发,又帮她涂抹发油,期间顾城因往那发油里滴花露时,林温温的耳根一直在烧,顾城因似是带了几分逗弄,又将她发丝一缕一缕撩到她身前,林温温终是忍不住轻轻开口,“别……都这个时辰了……”
顾城因故作疑惑地朝镜中挑眉,“什么?”
说着,他摸完最后一缕墨发,开始用帕子擦手。
林温温这下不止耳根烫,连脸颊也在烫,她起身低着头,赶忙就爬上床榻。
等顾城因全部忙完上床榻时,距离子时约摸还有一刻,林温温已经乏了,半合着眼被顾城因揽在怀中。
静谧的深夜里,坊间隐隐传来打更声,林温温睁开眼,仰起头正打算与顾城因说些吉祥话,却见他忽地低头,含住了她的唇瓣。
轻吮中,他低低开口:“与温万万日,看尽盛安花。”
这是新的一年,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与入仕无关,与康寿无关,与喜乐顺意皆无关……只与她有关。
他要和她,长久相伴,共度一生。
元正这日,百官朝贺,顾诚因尚未入仕,不必早起,林家几位都有官职在身,也要入宫,所以顾城因待午膳过后,才回去林府。与上次一样,顾诚因的衣袍,发冠,蹀躞带,都是由林温温帮他挑选。
只这次,不光是荷包,还有发冠上的图纹,腰上的香囊和玉佩穗子,还有鞋靴,都是出自林温温之手。
顾诚因穿戴好,却没离开,他垂眸望着她。
林温温眸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很快,很淡,却落进了他的眼中。
“温温,上次你亲了我。”顾城因淡淡道。
林温温顿了一下,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个温软的吻。
顾诚因朝她弯唇,只脸上的笑意,莫名多了丝苦涩,不等林温温看清,他转身离开。
顾诚因下楼,走出百花园,没有出府,而是直接去了主院。
一刻钟后,他身上所有东西,从头到脚,全部换了一遍,随后才出府,坐上马车,朝林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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