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魏华骑着电动车驶出厂区大门。下夜班后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强打精神，沿着熟悉的街道往家赶着。摘要：凌晨两点，魏华骑着电动车驶出厂区大门。下夜班后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强打精神，沿着熟悉的街道往家赶着。
魏华骑着电瓶车，拐进一条偏僻的小路时，突然，路边一条巷子深处，一个女孩急促又压抑的呼救声传入耳中。
魏华心中一紧，停下了车，顺着呼救声响起的地方一阵张望。
魏华上身一个趔趄，脚下却纹丝不动。魏华是市肉联厂存储车间的运输工，常年搬运货物练就了他一副结实的身板。魏华一肩膀撞开了醉汉，用他魁梧的身体挡在了女孩身前。女孩显然被醉汉刚刚的行为吓得不轻，躲在魏华身后，急忙就紧紧抓住了魏华的衬衫后摆。魏华瞬间挺起了胸膛。醉汉见魏华没有退缩的意思，有些恼羞成怒，挥起拳头朝魏华打来。魏华摆头躲过醉汉的攻击，顺势抓住醉汉的手腕，一个用力，单手别过醉汉的手腕，便将他抵在了巷子转角的墙上。醉汉疼得哇哇直叫，嘴里还骂骂咧咧。“小子，知道我是谁吗？要你在这里多管闲事啊？”随着醉汉的叫嚣，一股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魏华厌恶地单手将醉汉摔了出去。“赶紧滚，再吵吵我可就报警了。”醉汉踉跄着起身，对着魏华骂骂咧咧放了两句狠话，终究还是没有醉到看不清眼前的形势的地步，只能不甘地消失在了小巷深处。见到醉汉离开，魏华这才不屑地冷哼两声，随即就感觉到了身后女孩依然颤抖的身体。“你没事吧？”魏华转过身，关切地打量起了女孩。女孩脸色苍白，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但终于不再那么害怕了。“谢谢，谢谢你……”魏华这才注意到，女孩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身上却也散发着淡淡的酒味。女孩一脸的清纯，伴着全身弥漫着的酒味，在夜色里，散发着别样的诱惑。“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女孩低着头不说话。“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魏华声音尽量温柔，生怕被女孩误会自己别有用心。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说：“我在梦巴黎酒吧打工，今天遇到个难缠的客人，没想到他一直跟着我……我家在梧桐巷 76 号。”魏华点点头，将电动车推过来。“梧桐巷还挺远的，我送你回去吧，这个点了，你一个人在外面实在不安全。”女孩犹豫了片刻，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女孩坐上了魏华电瓶车的后座，她轻轻抓着魏华衬衣下摆，两人默不作声地穿行在大街小巷中。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夜晚的街道安静而冷清，只有电动车行驶的嗡嗡声。夜色朦胧，魏华的心也跟着温柔了起来，他觉得就连吹在脸上的晚风都那么温柔。
很快，就到了梧桐巷。巷子口漆黑一片，魏华不放心，陪着女孩往里走了一段。
“我到了，真的太感谢你了。”女孩停下脚步，感激地看着魏华。
“不用客气，以后下班尽量和同事一起走，别一个人了。”魏华叮嘱道。女孩点了点头：“我其实在酒吧只是兼职，我叫于小丽，是市商贸学院的学生……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我啊……魏华，在市肉联厂工作。快进去吧，早点休息。”于小丽再次道谢后，转身走进了巷子。魏华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鼻息间似乎仍缭绕着女孩身上淡淡的体香。就在魏华怅然若失间，女孩又转身飞快地跑了过来。她慌张地从随身的包里抽出几张钞票来。“真的非常感谢！我，今天就挣了这么多钱……”女孩有点难为情地将几张钞票塞进了魏华怀里。魏华一把抓住了女孩的手腕，将钱又塞进她手里。“不用谢的，任何一个男人遇到这样的事都会主动站出来吧。”女孩难为情地笑了笑。“那我该怎么感谢你呢！”她一边自言自语着，一张红唇就凑了过来，蜻蜓点水般在魏华的脸颊轻轻一吻。女孩轻轻一吻后，转身飞快地再次跑开，仿佛暗夜里的精灵，转眼消失在巷子深处。只剩下魏华瞬间仿佛触电了一般，对着于小丽离开的方向，久久愣在那里。2魏华连着几天上夜班，每天下班时，他都不由自主，会在那天遇见于小丽的巷子口徘徊许久。
他多想能够与她再次邂逅，可惜，那天晚上的英雄救美，就像是一场梦。此后连着几天，魏华再也没有偶遇过于小丽。魏华也想过去梧桐巷看看，又想去她上学的经贸学院看看，可这样真的好吗？魏华觉得这样很不好，好像自己施恩图报似的。
那天魏华休息，跟着几个朋友出去聚会。一伙人喝到一半，有同伴提议去K歌。晚上十点多了，城市的夜生活仿佛才刚刚开始。一行人进了一家KTV的包间，正唱的尽兴。有五六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推门进来推销酒水。魏华眼前一亮，一眼就看见了几个女孩中的于小丽。于小丽也看了一眼魏华，但她似乎没有认出魏华来。魏华猛地站起身，撞翻了旁边的啤酒瓶。玻璃碎裂声惊得包间里的人瞬间安静。于小丽只是默默地弯腰收拾起了地上的酒瓶碎片，发梢垂落遮住她低垂的眉眼。“不好意思，我来帮忙！”魏华蹲下身时，手指触到她冰凉的手背。于小丽触电般缩回手，抬头时目光掠过他胸前沾着的酒渍，语气平淡：“先生小心划伤。”她真的没认出他来吗？包间里响起哄笑，同伴们挤眉弄眼地调侃：“魏哥这搭讪方式太老套了吧！”魏华瞬间红了脸。于小丽在众人哄笑中，依旧默不作声，她将捡起的玻璃碎片装进一个托盘里，带出了包间。魏华追着于小丽的身影，出了包间后，就看见走廊深处，于小丽正倚着走廊旁的一扇落地窗补着口红。窗外斑斓的霓虹灯光下，魏华隐约可见，她扑满粉脂的脸颊上有着淡青色的瘀痕。“别跟着我。”她对着化妆镜调整着嘴角弧度。“救美之恩我记下了，但我现在不需要英雄。”“你脸上的伤......”“只是喝醉后摔的。”于小丽将化妆镜拍进皮质小包，金属链条硌得她的锁骨愈发消瘦。“以后别再来这家店，免得大家尴尬。”她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走远。魏华靠在走廊墙壁，手扶着额头，心想自己一定是醉了。魏华苦笑着，可笑着笑着，又有点心疼起了自己。自己这是要干什么啊？她和自己仅仅只有一面之缘。可那一面之缘，他就丢了魂，一段时间来，心里，眼里满是于小丽的影子。如今她和他再次邂逅了，她并不是没有认出自己。可于小丽冷淡的表情，让魏华终于明白了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冷链车运输司机，一个一文不名的穷鬼。魏华在走廊里，对着窗外的城市发了半天呆。窗外灯光辉煌的城市让人几疑是在梦中，耳畔回荡着不知道从那个包间传出来的鬼哭狼嚎的歌声，空气里满是廉价香水味混合着酒精的气味……一片纸醉金迷中，升腾的欲望伴着一股莫名的哀伤浮浮沉沉。魏华不知道在她站过的窗边伫立了多久，他像是做了一场梦似的，醒来之后，就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魏华心里骂道：醒醒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魏华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他正准备返回包间，大醉一场，然后就见几个女孩叽叽喳喳着，从自己身边跑过。几个年轻的女孩边跑边笑着，从魏华身边一阵风似的吹过。“快去看啊，馨月间来了个凯子……喝一杯酒，就给一百块钱！”“这好事怎么就让于小丽赶上了？”一个嘴快的姑娘满嘴酸溜溜的味道。魏华已经醒了，听到“于小丽”三个字，他又醉了，他下意思地跟着几个姑娘向走廊深处跑去。3
一扇金碧辉煌的大门前围满了人，魏华站在人群后面，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包间里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正紧紧拉着于小丽的手。
男人戴一副金丝眼镜，一脸暴发户的模样，另一只手里挥舞着一沓厚厚的钞票。眼镜男把于小丽往怀里拉着，于小丽脸上笑容牵强又委屈，想要离开又不舍，想要遂了男人的心意，却又不甘。眼镜男在拉拉扯扯间，趴在于小丽耳边说了什么。于小丽脸涨的通红，陪着小心：“大哥，我只是推销酒水的……”眼镜男显然不高兴了。“怎么，赚了我的钱就想走了？不就是想要钱吗？陪我出去一晚，这些钱都是你的。”男人嘿嘿笑着，口齿不清。抓起几张钞票，就往于小丽的怀里塞。于小丽一阵迟疑，男人就顺势将于小丽彻底拉进了自己怀里。
于小丽发出了一声尖叫。于小丽的一声尖叫，瞬间唤醒了魏华，他一脚就踹开了包间的门。门里门外的人都愣住了，眼镜男一双醉眼迷离，摇摇晃晃道：“你谁啊？”魏华二话不说，上前对着眼镜男的鼻子就是一拳。“老子是她男朋友！”魏华也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拉起于小丽的手就冲出了人群。魏华拉着于小丽跑出了ktv，一路埋着头，越跑越快，跑着跑着就听见身后的于小丽哈哈大笑起来。魏华这才回过神，再一看，还牵着她的手，魏华急忙松开了于小丽的手。于小丽双手捂着肚子，半蹲在地上直喘气，她一边喘，一边抬头看看魏华，又哈哈笑了起来。“有这么好笑吗？”魏华黑起了脸，他现在只剩满肚子怒火。“你不是学生吗？那种地方是你一个学生该去的吗？”于小丽终于不笑了，想起方才的事，又愁眉苦脸起来。“不是说了吗？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什么牛鬼蛇神没有……”“你谁啊？你是我什么人？”于小丽犟着脑袋，一句话呛的魏华张口结舌。魏华看着眼前的女孩，无言以对，只能苦笑着摇头，一步步后退。于小丽可能也觉得自己这话伤了眼前的男人，她抱歉地笑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随口说说的。”“我真的不是你什么人，是我多管闲事了。”魏华转身就要离开，转身后，心里又一阵空落落的疼。“我真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生气啊！”于小丽追了一步，想牵住魏华的手。魏华甩开了她，快步向前走着。于小丽咬一咬牙，还是追了上来。“你可能不知道，我真的很需要钱，我白天上学，晚上出来做兼职推销酒水……我做这些都是因为我父亲病了，我不是那种不知廉耻，不知好坏的女人！”魏华停了下来。“你父亲什么病？”“白血病，需要很多很多钱，我从小就没有母亲，跟着父亲相依为命，现在他需要钱救命啊，我还是个学生，我有什么办法……”于小丽说着，就红了眼睛。魏华反倒觉得过意不去起来，他试探着抓住她的指尖晃了晃。“是我误会你了。”这一次，于小丽甩开了魏华的手。两人都不再说话，于小丽赌气似的沿着马路漫无目的的走着。魏华小心翼翼，跟在于小丽身后。魏华看看眼前女孩的背影，夜风吹起了她的裙摆，她的背影被昏暗的路灯渡上了一层圣洁的光。魏华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追上了于小丽，他抓住了于小丽的手。“我会帮你的，真的。”于小丽怔怔地看着魏华，红着脸上前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 。“你真是个好人！可你怎么帮啊？”那天晚上，两人在街头徘徊到午夜，魏华又送于小丽回家。同样的路口，同样的告别。只是两人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再没有了那天晚上的旖旎。4
魏华再次见到于小丽时，是在两天后。
那天魏华上早班，快到中午吃饭时，门卫老郑就打了电话到车间，说门口有人找。再见到于小丽时，魏华就觉得有些目眩神迷。她戴一副眼镜，一头黑发随意地披在肩上。一件宽松的黑色T恤，一条紧身的牛仔裤，清清爽爽中更显出一个年轻女孩的青春与靓丽。“走啊！请你吃饭。”于小丽主动伸手拉住了魏华。“怎么今天心情这么好，不用上学的吗？”于小丽白一眼魏华，脸上压抑不住的喜悦。“我父亲的病啊……医院复查时，说是误诊了，他原来是再生障碍性贫血症。”“啊？”魏华舒了一口气，但接着也替于小丽高兴起来。魏华给单位请了假，风风火火去和于小丽吃午饭。两人去了一家火锅店，在等菜肴端上来时，魏华看着眼前拿着筷子敲着桌子的于小丽，就说：“你说你父亲是那什么障碍贫血，这个病能治好吗？”“可以啊。”“需要多少医疗费呢？”“十万左右吧！”“那你是不是就不用再去推销酒水做兼职了？”于小丽哼哼两声，看一眼魏华，端起酒杯道：“我们不说这些了好吧，难得今天心情好。”魏华认真道：“我前几天其实就想去找你，我知道白血病不容易治疗，我也没有什么能力……”魏华说着，掏出一张早已经准备好的银行卡，放在桌上，推到了于小丽的面前。“卡里有三万块钱，希望能够帮到你。”于小丽停止了摇头晃脑，一脸不可思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魏华本来想说一句“我爱上了你！”可这话让他怎么说的出口呢？魏华吭哧了半天，闷头喝了一大口酒。“加上这三万，你父亲的医疗费还差多少呢？”于小丽有点乱了阵脚，手忙脚乱将银行卡又推回了魏华面前。魏华却一把按住了于小丽的手。“告诉我，你还差多少？我来想办法，我只是不希望看见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身陷在藏污纳垢的泥泞里。”“你想追我？”于小丽的直白让魏华越发手足无措。但他还是鼓起了所有勇气，认真直视着于小丽的眼睛。于小丽轻轻拿起了桌上的银行卡，她捧着银行卡，眼里弥漫起了一层水雾。
“算我借你的，等我有钱了，我会还你的。”
“说什么借不借啊，我……能够帮到你，我很开心。”魏华放下酒杯时，就心想，原来真的有酒不醉人人自醉这样的事。
于小丽的父亲治病还差五万块钱。魏华拍着胸脯保证，他会想办法的，三天后，他会把五万块钱打进给于小丽的那张银行卡里。而于小丽也保证，她不在去酒吧卖酒水。她甚至暗示了，答应做魏华的女朋友。5第二天魏华刚刚上班，又接到于小丽的电话，电话里，她约魏华在一家咖啡店见面。
再见于小丽时，魏华就大吃一惊。短短一天没见，她脸色苍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你怎么了？”魏华担心道。“医疗费的事我已经找同事借钱了，五万块钱，应该不难凑够。”于小丽失魂落魄着，只是默默流泪。“你放心，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筹够你父亲的医疗费不难，你不是上大三了吗？这两年的学费，生活费我都可以承担……”“不是钱的事？”于小丽流着泪，将昨天收到的银行卡又还给了魏华。她转身要走。魏华再一次抓住了她的手。“你父亲病情恶化了？”“不是！”“那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我配不上你的，你以后也不要来找我了。”于小丽捂着脸，泣不成声。魏华一把抱住了于小丽，将她用力揽进怀里。于小丽捶着魏华的胸膛，哭诉着：“我被那个畜*牲奸污了啊，我已经不干净了……”于小丽哭的撕心裂肺。魏华的心像是跌进了冰窖里。他脸上渐渐寒冷，抓着于小丽的双手，冷声问道：“谁？是谁？”于小丽抽抽搭搭着，直到哭的差点背过气去。在于小丽断断续续的哭诉中，魏华才搞明白，原来昨天晚上，于小丽放学后又去了夜巴黎，她想拿回放在那边的一些个人物品，顺便办理兼职离职的一些手续。结果在KTV里，她又遇到了那天晚上的那个眼镜男。眼镜男带了一群人，迫于无奈，于小丽不得不陪他喝了一杯酒。结果悲剧就发生了，于小丽一杯酒下肚，就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等她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躺在宾馆的一张床上。魏华紧握着拳头，直到指甲刺的手掌出了血。“报警啊？”“没有用的……”于小丽捂着脸，哭得肝肠寸断。“他迷晕了我后，给我手机里转了一千块钱……”“一千块钱？”魏华不明所以。“我收了他的钱……我是说不清楚的……”魏华一阵摇晃，他看着于小丽挣脱了自己的怀抱，捂着脸跑出了咖啡厅。6
魏华丢了魂一样，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肉联厂，他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于小丽捂着脸，哭着跑开的背影。
在浑浑噩噩中，魏华又想起第一次见到于小丽的场景，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她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魏华觉得自己有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到最后，他不得不承认，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没有钱。魏华请了一个月的假，他怀揣利刃，天天徘徊在夜巴黎酒吧门口。他不知道他在等什么，或许是在等眼镜男，也或许是在等于小丽。果然，还真让魏华等到了。夜巴黎酒吧的霓虹灯招牌在雨雾中忽明忽暗，魏华蜷缩在对面报刊亭的阴影里。那是魏华蹲守的第六个湿漉漉的夜晚，他终于等到那辆锃亮的黑色轿车。眼镜男下车时西装革履，金丝眼镜在车灯下泛着冷光。那天晚上魏华见到眼镜男呼朋唤友，一群人来酒吧喝酒，因为人太多的缘故，魏华没能等到合适的机会。但一晚上的蹲守，魏华也并非一无所获。那天晚上，他跟在眼镜男的身后，找到了他的家。接下来的几天，魏华一直守着眼镜男家的小区外面，再没有合适下手的机会，但随着观察的深入，魏华心底就隐隐萌生了一个想法。眼镜男有一个儿子，八九岁的样子，也戴一副小金丝眼镜，一看就和他父亲一模一样。魏华很快心里就有了计划，他要让眼镜男付出应有的代价。肉联厂的冷柜车远远地停在小学附近的一排梧桐树下。魏华在这条路上来回观察了许多天了，这一路因为市政施工的缘故，所有的摄像头都成了摆设。那天学校放学的铃声惊起一群麻雀，小眼镜背着印着卡通图案的书包走出来时，魏华把戴着棒球帽的脸藏在阴影里。“小朋友，你爸爸让我来接你放学回家。”他的声音颤抖得连自己都陌生。小朋友果然很好骗，魏华用一根烤肠就换来了孩子的信任。冷柜车门开合的瞬间，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这场罪孽伴奏。眼镜男接到魏华的要赎金的电话时，果然慌了神。十万块现金沉甸甸地被魏华收入囊中。过程顺利的像是一场梦，但意外还是发生了。装着孩子的冷柜车被魏华停在了郊外一座废弃的砖窑厂，他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当冷柜门吱呀打开，寒气裹挟着白雾扑面而来，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蜷缩在车厢角落里的孩子，睫毛上结着冰碴，青紫的两条小腿像两条刚刚从冰柜里取出的青蛙腿。“不......”魏华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了冷柜车门。孩子微弱的呜咽声混着制冷机的嗡鸣，在密闭空间里形成尖锐的回响。他颤抖着伸手去抱，却触到一片刺骨的冰冷。魏华这才想起来，在这起绑架案进行时，心慌意乱下，他忘记了关上冷柜箱的冷气。意外就这样发生了。魏华拿着烫手的十万块钱，心里一番天人交战。在带着钱落荒而逃之前，魏华还是拨通了市里的急救电话。魏华最后一次见到于小丽时，还是在那家酒吧门口。凌晨的街道，行人稀少。她背着个小小的背包，穿一件白色连衣裙，仿佛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廉价香水混合着酒精的气味，女孩清纯的气息在夜色里散发着别样的诱惑。于小丽仿佛预料到魏华会来找她似的，再见到魏华，她一点也不讶异。“借你的钱，我会尽快还你的。”魏华疲惫地笑笑，将装着十万块钱现金的手提包递给了于小丽。“不用还了，不用……”魏华将装钱的袋子在她面前打开。“这也是你应得的。”于小丽一脸惊讶，但还是压抑不住脸上露出的欢喜。她不知所措着，准备再一次送上一个香吻时。魏华却笑着推开了她。“带上这些钱，带上你的父亲，离开这座城市吧！至少要出去躲上一段时间……”魏华像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说了自己犯罪的过程，说完挥一挥手，转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魏华在三天后，还是选择了自首，但他一直拒绝交代，被他勒索的十万块钱的具体去向。直到三个月后，警察找到了于小丽，一切才真相大白。魏华是在拘留所里得知了于小丽的真正身份。她并不是什么大学生，也并没有一个等着住院看病的父亲，她就是一个混迹于各种夜场，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暗娼。“她拿了钱就换了手机号，连夜离开了这座城市。”民警的声音像钝刀划过耳膜。“你以为是给她父亲的救命钱，八成是进了踏进了别人的骗局里。”魏华忽然笑出声，笑声在狭小的监室里撞出刺耳的回音。魏华最终因为绑架勒索，致人重伤，情节恶劣，被判处死刑，法庭考虑他有自首情节，最后裁定缓期执行。铁窗上的月光碎成银箔，魏华蜷缩在监房角落，恍惚又见那一夜的霓虹在他眼前明灭。他终于明白，自己用疯狂追逐的温柔，不过是镜花水月的骗局。而那场以爱之名义的罪恶，最终只能将他的命运，冰封在了永远无法解冻的寒夜里。
绵绵无期。
来源：杨树叶子yx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