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人这一生,小的时候是不断地做加法,学这学那、要这要那。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就应当是开始慢慢做减法,持续地断舍离,然后就是聚焦和拒绝,把精力用到最重要的地方去,不疾不徐,缓缓前行。
【写前面的闲话】
关注我时间长的朋友应该知道,我的主业是《资治通鉴》,从我的公众号名“臣光曰史”也可以大致推断出。
后来因为工作变故,很长时间没有更新。再后来就是自我懒散,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这么一晃,就是岁月蹉跎。
近段时间来,重新翻阅《资治通鉴》,忽然一阵感慨。
当年,53岁的司马光政坛失意,落脚咸阳,闭门著书,终成这一流传千年的皇皇巨著。
而吾等小辈,明明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却流连于花花世界而一事无成,实在惭愧。
人这一生,小的时候是不断地做加法,学这学那、要这要那。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就应当是开始慢慢做减法,持续地断舍离,然后就是聚焦和拒绝,把精力用到最重要的地方去,不疾不徐,缓缓前行。
正是在这样的心情中,本号开启《对话司马光》专栏,借司马老先生的之言,讲浅讲透《资治通鉴》。
这个系列会很长,每周发布1-2篇,可能持续2-3年,也可能会持续5-10年。
不管怎样,我想在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写完自己对于这么多年研究《资治通鉴》的一些感悟和体会,给自己、给孩子以及喜欢《资治通鉴》的好友,留下一点稍微有参考价值的作品。
话不多说,正式开始。
背景:谈话类节目《对话》系列
人物:我(主持人)、司马光以及观众。
(灯光、音响开启)
我:今天,我们非常荣幸地邀请到,从北宋穿越而来的政治家、史学家、文学家司马光老先生。大家掌声欢迎!
司马光:谢谢大家,谢谢主持人。
我:众所周知,司马老先生的另一个身份是《资治通鉴》的编撰者,现在很多人都是因为这本伟大的史学著作知道您,然后才了解您的生平事迹。
司马光:确实如此。刚才你在介绍我的时候,用了“政治家、史学家、文学家”,我受之有愧,我更喜欢大家用《资治通鉴》的编撰者来介绍我、认识我。
我:其实,在我们这个年代,您还有一个广为人知的故事为我们每个中小学生所知道——司马光砸缸。《宋史》记载:“群儿戏于庭,一儿登瓮,足跌没水中,众皆弃去,光持石击瓮破之,水迸,儿得活。其后京、洛间画以为图。”
司马光:哈哈,如此小事,不足为外人道。
我:现在这个事情已经上了我们小学的教科书,所有的小学生都被要求背诵这段文字,影响面很大。您能不能详细说说。
司马光:好吧。事呢是这么个事,发生在我小时候,只不过后来的发展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此话怎讲。
司马光:砸缸救人呢,其实是一件小事,知道的人也就是在我们家玩的几个小朋友,再就是我们家的大人、佣人之类的,并不是一个轰动的事情。当时又没有现在的微博、微信、抖音之类的传播手段,要做到“京、洛间画以为图”这种效果,如果不是有意为之,是很难做到的。
我:您的意思是,有人在宣传甚至炒作这个事情?
司马光:这个我没有证据,但我怀疑是我爷、我爸他们这个动机的。目的呢,也是为我好,塑造我“少年神童”的形象,也让我年少成名,为今后步入仕途铺路。就像刘邦斩白蛇、张良遇到黄石公一样,给人一种从小就不平凡、很厉害的印象。
我:出名要趁早!这么说来,您的爷爷、父亲是很有远见的,能简单介绍下他们吗?
司马光:我爷爷叫司马炫,父亲叫司马池,都是进士及第。特别是我父亲做过几任地方官吏,后来调到中央任职知谏院、侍御史知杂事、兵部郎中、授天章阁待制,算是一名省部级官员。他对我的影响特别大。
我:比如说?
司马光:我青少年时期,就随着在河南、陕西、山西各地为官的父亲到处生活。不仅在求学治官、为人处世上,他都给我树立了榜样、创造了条件。
我:这么说,您可是根正苗红的官三代啊!有人说,您还是司马迁的后代?
司马光:这个就谬传了,我祖上和司马迁八毛钱关系都没有。不过,根据我的研究,我祖上应该是西晋安平献王司马孚之后裔。这个司马孚是司马懿的弟弟。北魏时,我的先祖司马阳曾任东征大将军,死后葬于陕州夏县涑水乡,我们家族从此就在这里落根了。隋唐以后,家道中落,我高祖父司马林、曾祖父司马政以上数代,都是平民老百姓。直到我爷爷司马炫这辈,才有进士出身。
我:刚才讲了您祖上的事情,下面讲讲您自己吧。我看了《宋史·司马光传》,您的职业生涯堪称完美,真正做到了“达者兼济天下、穷者著书立作”。您能展开来讲讲吗?
司马光:我是仁宗景祐五年(笔者注:1038年,下同)考中进士甲科,当时二十虚岁,从此步入仕途。起初时,我被任命为华州(今陕西省渭南市华州区)判官,由于我母亲、父亲相继在是年和两年后去世,我丁忧去职。后来,在我父亲好友庞籍的引荐下,我再次步入仕途。这里值得一提的是,我非常感谢庞籍,他对我一直很欣赏、关爱有加。他后来官至首席宰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我前期在政坛上的进步都和他的提携有密切关系。
我:那他是你的贵人?
司马光:是的。庆历六年(1046年),也是在庞籍的引荐下,我被征召到朝廷工作,先后担任馆阁校勘,同知太常礼院;迁殿中丞,史馆检讨,修日历,改集贤校书等职。这些官职你可能并不知道具体干什么的,但能接触大量的经书史籍,选拔标准很严格,是当时士人们极其向往、毕生追求之职位。
我:《宋史》确实也是记载,说您从小就是“学霸”级优等生,发愤读书,圆木警枕。
司马光:哈哈,不足一提。我后来(1054年)跟随庞籍到并州任通判。再3年(1057年),又调回首都开封工作,后来兼任天章阁侍讲,有机会直接接触仁宗。再后来迁起居舍人,同知谏院,在谏院工作长达五年。
后来英宗继位后,感念我当初大力推荐其为太子,升我为龙图阁直学士。但英宗不知何故,对我的谏言均不采纳。于是,我在治平二年(1065年)辞去谏职,开始在家编纂《通志》(即《资治通鉴》前名)。
再后来,神宗即位(1067年),我被任命为翰林学士,充侍讲学士。王安石变法后,我作为反对派领袖,屡遭打压,心灰意冷的我主动要求回洛阳,一门心思编著《资治通鉴》。
我:原来《资治通鉴》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的。
司马光:很多人知道《资治通鉴》是在洛阳成书的(1084年),但实际上,洛阳编成的是晋至隋唐五代的二百十六卷,周、秦、汉、魏时期的内容,早在多年前就已经编好了。
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司马光:我给你简要介绍下整个成书的全过程。在英宗时期,我花了2年时间编写了《历年图》,类似于“简明中国通史”。这部书实际上就是《资治通鉴》的大纲。同时我还同步编写《通志》,由于工作量实在太大了,我感到了力不从心。英宗批准我选聘助手,成立书局,还可以调用皇家秘府的藏书和档案。
神宗继位后,继续大力支持我。特别是在阅读了部分初稿后,赞赏不已,“以其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特赐名《资治通鉴》。他不仅把自己为端王时府中数千卷藏书也赐给书局,还提前写了《序》文。
最高首长的关心、关注给了我极大的鼓舞。于是在神宗的前期、王安石的变法前,我的团队白加黑、五加二地干活,基本完成了周、秦、汉、魏时期的78卷史籍编撰工作。
我:您的团队有哪些人?
司马光:整个编撰团队,前后累计将近数十人。其中比较有名的是刘攽、刘恕、范祖禹等,他们都是当时的大学问家。
我:你们是怎么编撰的呢?
司马光:我们首先编写丛目,就是按时间顺序将各种专题的史料分类排列;然后修长编,就是编出一个十分具体详细的编年史。在这个程序中,对丛目中的所有史料都要仔细地检查,决定如何取舍,重新进行编排,并在文字上加工修饰;最后由在长编的基础上删繁削冗,修辞润色,完成全书的编撰。
我:你们是怎么分工的呢?
司马光:丛目和长编大多数是由助手们完成的,其中刘攽负责两汉、隋朝部分;刘恕负责魏晋南北朝和五代部分;唐朝部分由范祖禹负责,最后由我负责总纂定稿。
我:您的任务很重啊!
司马光:这个没办法,我是编撰的牵头人,这本书的任何问题都是要由我来负责的。
我:您在总纂定稿定稿中遇到的最大问题是什么?
司马光:主要是两方面的问题:一是不用的助手负责了“丛目”和“长编”,他们之间的文风、写法都是不一样的,我得进行修改润色,使全书浑然一体,就像一个人编写的一样。另一个更难的是,大量资料的删减取舍工作,比如范祖禹编定的唐代部分的长编一共长达六七百卷,我用了5年多的时间才将其删定为81卷。
我:这个工作量,听上去就很吓人啊!
司马光:是啊,所以我在成书之后给神宗的《进书表》中写了“臣今骸骨癯瘁,目视昏近,齿牙无几,神识衰耗,目前所为,旋踵遗忘,臣之精力,尽于此书”,全是肺腑之言,没有一点假话。
我:听了您的介绍,我们每一位后人都应该感谢您!正是因为有您和团队人员的艰辛付出和不懈坚持,这世上才会有如此皇皇巨著,如明灯照亮千年长夜。不仅有史料价值,还有史鉴价值;不仅提供历史记载,还能启迪历史智慧,给后人以借鉴、以启迪、以自省、以激励、以奋进。
宋元之际著名学者胡三省从为君、为臣、为子的角度评价《资治通鉴》的价值说:“为人君而不知《通鉴》,则欲治而不知自治之源,恶乱而不知防乱之术;为人臣而不知《通鉴》,则上无以事君,下无以治民;为人子而不知《通鉴》,则谋身必至于辱先,作事不足以垂后。”我觉得非常地形象、到位。
可以说,中国古代修史的最高水准的作品就是您的《资治通鉴》,真正做了您提倡的“鉴前世之兴衰,考当今之得失”。
司马光:过奖过奖。
来源:臣光曰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