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父亲生日那天,老六请我娘家人吃饭,我吃了早饭和老六就去了父母家,父亲给我们倒了两杯茶水,老六和我母亲坐在沙发上聊天,我和父亲坐在阳台上喝茶。
父亲生日那天,老六请我娘家人吃饭,我吃了早饭和老六就去了父母家,父亲给我们倒了两杯茶水,老六和我母亲坐在沙发上聊天,我和父亲坐在阳台上喝茶。
可能是父亲的生日吧,我突然就问了父亲一个问题,“大,你几岁的时候我爷不在的?”
父亲坐在圈椅里,左手拿着烟,右手端着茶杯,他那只左眼在我5岁的时候受过伤,现在看着虽然是个眼球,其实和正常的眼睛不一样,看不太清楚。
父亲说,“9岁。”
“那我奶奶呢?”
父亲咳嗽一声,“你奶走的时候我13岁。”
我是第1次和父亲谈起我的爷爷奶奶,也是第1次知道父亲在这么小的年龄,父母都不在了。
我那会儿就很心疼父亲,眼圈也红了,想站起来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去抱抱父亲的肩膀,又觉得那个动作过于亲密,父亲受不了,我也做不出来,母亲看到了还会说我没大没小。
我父亲在家里排行老三,上面有哥哥有姐姐,下面还有弟弟妹妹,除了我老妈(父亲的大嫂)见过爷爷奶奶的面,我母亲和那几个婶子都没有见过爷爷奶奶。
父亲那一群兄弟姐妹也都是老爹老妈把他们养大成家的,直到我最小的一个叔结婚,父亲那几十人的大家庭才分家。
我听母亲说过,那时候他们家开饭就像过食堂一样,得吃两轮。母亲还说往往等她们几个妇女做了饭,喂了孩子,再去桌子上的啥菜都没有了。
父亲的几个兄弟中,有一半堂哥堂姐给他们的父亲叫“爸”,一半像我一样给父亲叫“大”。
我们村里很奇怪,还有给父亲叫“叔”的。
我老爹老妈家的十几个哥哥姐姐,对我老妈的称呼也分两下,堂哥们给我老妈叫“婶儿”,堂姐们又给老妈叫“娘”,对我老爹都统一的叫“大”。
我们其他的堂兄弟姐妹们,都随着我老妈家的堂姐,给我老妈叫“娘”。
从小到大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外面,我们提起我们的老妈,都是一口一个“娘”。
这在我上小学和去走亲戚的时候就闹过不少笑话,有的老师和亲戚就故意问,“你咋又有妈又有娘呀?”
因为和别人不一样,我还很得意的解释,“我老妈就是我娘。”
老爹和娘真是起到了长兄长嫂如父母,他们不但给几个兄弟小姑子都结婚成家,对我们这些侄子侄女和他自家的孩子也没有两样。
我小时候印象就很深,父亲的几个兄弟从村东头到村西头挨着盖房子,我们的李家渗也是以我们的姓命名,只有村里的最东头和最西头有两户外姓人,他们总是羡慕我们的大家庭,“你看看老李家的,人多又团结,一个四亩地,下去几十个人干活,一人一趟就把稻子割完了。”
那些年大家都靠种田种地过活,遇到收获季节,如果赶上坏天气,劳力少的家庭,稻谷经常收不起来,但我们老李家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快割稻子的前几天,老爹和娘会把我们家族的大人都召集到一块,看谁家的稻子先成熟,就先干谁家的活。
所以那时候我们的田地虽然不多,庄稼从来没有被坏天气糟蹋过。
并且我们自己家族里的活不干完,别人请也不会去帮工。
上周我二叔住院,我母亲去了,我闲着没事问她,“妈,我大的眼睛搞坏那一年,我几岁呀?”
母亲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二叔,叹口气,“你那年才5岁,我才32岁,早上起早早的给你们几个弄点吃的,再给猪喂喂,然后去城里看你大,晚上再赶回来。”
“可怜,这么大年龄还来遭场罪,”母亲又看看二叔,“我每次天黑回来,你二叔都在咱菜园子里给咱种菜,你娘在给咱喂猪,你大手术那两天我没回来,你娘晚上还要带着你们几个睡觉。咱村里的人谁不羡慕呀,见到我就说:你看你们家相处的多好呀,你半个月不在家,田也没荒地也没荒。”
我印象最深的是,一次在我娘家,我们兄妹5个吃了晚饭,娘带着她家最小的九哥,九哥只比我大一岁,夜晚来我家陪我们睡觉,也是看门。
夜里我想尿尿又不敢说,就尿在被窝里,天不亮娘起来放猪放鸡,再给我们两个小的穿衣服,我害怕娘摸到床垫是湿的,自己麻溜的把小棉袄给套上。
娘摸了一把床垫,把九哥打了一巴掌,“你妹比你还小,都会自己穿衣服,你咋又尿床了?等会儿太阳出来了,让你坐在院子里顶着被子晒,不晒干不让你吃饭。”
九哥就吓得哭,害怕娘真让他坐在院子里顶着尿湿的被子晒干。
在我结婚前的前30年,因为家里没有爷爷奶奶,母亲和几个老妈又相处的非常好,我大哥第1次说亲,我那几个老妈都过来帮忙做饭陪客。
我两个姐姐去婆家看家,也是我娘或者其他的婶子陪着。
我们村里也有很多媳妇娶进门后和婆婆住在一起,但除了两口子吵嘴打架的有,媳妇和公婆吵架的还真没有。
每当我母亲夸别人的媳妇好时,人家的婆婆就会笑,“这不还都是你做的好媒。”
母亲当了一辈子的媒婆,就像那句老话说的,卖油的娘子水梳头。
我大哥二哥的婚姻都是别人给介绍的。
我大哥刚相亲的时候,母亲去找我老爹和娘讨主意,“大哥,你经常去那个村,你觉得老张家的小姑娘咋样啊?”
老爹说,“人倒是长得一大块,就是成天在村里和一群男孩子踢足球。”我的印象中,老爹就是我们的大家长,威严话不多,不管谁家里有啥事,只要老爹一到场,立马就摆平了。
在我所有的老爹中(我们那里对叔叔伯伯的称呼都是一样,老爹二爹三爹,不分大小),我老爹是最有文化的,村里不管谁家办红白喜事,老爹都是负责写对联,用毛笔记账或者发喜糖的的那个人。
遇到谁家娶媳妇,母亲总是说我,“找你老爹要喜糖和手绢。”
娘说,“老张家在他们村里也是大家大户,也算得上一霸,光是儿子就七八个,这门亲事要是成了,你家老大将来的亲戚可多了。”
母亲现在想起来老爹和娘的话,还后悔的直拍大腿,“你说我当时咋这么傻呢?你老爹和你娘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愣是听不明白,可不就是人牵着不走,鬼打着乱转。”
说来也奇怪,我大嫂的大哥和我父亲那时候是好朋友,他的年龄比我父亲还要大几岁,他们俩也常来我家吃饭,我母亲还让我认他们为干老爹和干老妈。
我那时候在我两个哥哥姐姐中可得意了,他们都羡慕我有干老爹和干老妈,过年,我那老干妈还给我做件衣服呢。
我一直叫着干妈干爹,后来有天父母就不让我叫了,因为大哥和干妈的小姑子相亲成功了,按照我们村里的规矩,我得给我嫂子的嫂子叫表嫂。
嫂子的大哥再也不能给我父亲称兄道弟了,因为我父亲长了他们一辈,自从我大哥的婚事定好之后,大嫂的大哥大嫂除了过年来我家走亲戚,和我父亲再也不来往了,因为这关系实在太尴尬了,我也再也没有过干老爹和干老妈了。
我大哥大嫂的事,我以前也多多少少的写过一点,有的网友还给我留言,说我为了三瓜俩枣,自曝家丑,在这里就不提了。
不过我那时候对婚姻的恐惧,大多都来自我大哥和大嫂的婚姻生活,一年365天,他两个的日子过得就像深圳的无霜期一样长,有360天是在吵嘴干仗。
那样的生活我是一天也不能忍受,关键是我很害怕,我的性格从小就有讨好型的倾向,到现在就更明显了,讨好完婆家的妯娌,又讨好娘家的嫂子。
用我侄女小秀的话说,“你活得累不累,你成天就知道讨好别人,不高兴你就不搭理她(指大嫂)。”
你看到这里可能觉得我写的文不对题,但我如果不做一些简单的铺垫,我没见过母亲和奶奶相处的模式,只有我大嫂和我母亲的呼天抢地。
结婚后家里突然有个双目失明的婆婆,你想想我心里的落差是啥样的?虽然结婚前我见过老六的母亲,但我想着他上面有好几个哥哥,还有两个姐姐,有的还在老家生活,房子大场地广,我也早打好了,如意算盘,每月给点生活费,让婆婆住在其他的哥哥嫂子家。
特别是我们刚结婚的第1年,学校也没有分房子,还是和另外一个老师合住2室1厅。
但是,我俩刚结完婚,嫂子们就把婆婆送过来了,在互相还不知道叫啥名字的情况下(至少我还不知道那几个嫂子姓啥叫啥),一个嫂子说,“六毛,在咱们老家,都是老幺给父母养老。”
另外的嫂子就附和,“老六上学最多,花钱最多,他奶为他付出的也最多……我结婚可是连房子都没有,还是租房子呢……我的两个孩子也是我自己带大的……”
我那时候还有结婚前的倔脾气,我说我们老家可不一样,是长子给父母养老。
一个嫂子瞪大眼睛,噌的站起来,“六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到咱老郑家了,就得随着咱们的规矩来。”
在我一个人和他们理论的时候,也说不上理论,主要是他们说我听着,偶尔反驳一句,老六始终一言不发,等大家都说累了,老六才总结了一句,“老妈妈我来养。”
刚才还擦枪打火的妯娌们,立马眉开眼笑。
第2年我怀了小六,5个多月的时候吧,正赶上夏天,我还上着班,老六还逼着我参加成人考试,“你至少得拿个大专文凭。”
我无奈,“我说我扛着肚子,咋去参加考试呀?”
老六抽一口烟斜我一眼,“人家说不定看到你这种情况还同情你,让你及格呢。”
我也一直为自己没文化而自卑,刚一结婚,老六就让我自学参加来年的成人高考,还给我找了不少书。上班闲点的时候我也真是在看书,不会的我也问,反正学校里的老师多,谁来打字室,问人家都高兴的给我指点,特别是数学,我真是一窍不通。
好巧不巧,名也报了,考试时间也定了,我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突然一夜之间非典来了,我不上班了,老六也不上班了。
那场考试有没有逾期举行,我不关心了,我只知道我不用去参加考试了。
怀孕的人心情都不好,特别是夏天很烦躁,那年我还热感冒了,不敢吃药,躺在床上,腿肚子疼的直抽筋,老六就用个啤酒瓶子敲打我的腿肚子。
就是那天中午吃饭,婆婆说我太娇气,说她当年生老六的时候还在田里插秧呢,感觉到肚子疼就回来,烧了一锅开水,再找一把剪刀,等公公回来的时候,婆婆已经把老六包好了,放在炕上,她又下地干活去了。
从此老六就相信,生孩子比随便把一只鸭子扔到水里,它都能会游泳一样。
我生小六偏偏又难产,折腾了一天一夜,医生和护士都建议赶紧剖腹产,我母亲急得团团转,我疼的龇牙咧嘴,抱着肚子,还没嗷叫一声,老六就不乐意,“你注意点形象,这里这么多人。”
其实后来政策松动的时候,我是可以再生二胎的,但我和小六两个的态度都很坚决,那次终于干败了老六。
老六不签字,说话还难听,“全世界的女人都是这样过的,就你和人家不一样。”
老六和他的铁哥们王建军一样,虽然都受过高等教育,不知道他们脑子里哪来的意识,觉得顺产的孩子比剖腹产的要更聪明。
小万(王建军的老婆)当年生孩子,王建军也是死活不签字,但小万在她本医院生孩子,她又是医生,她自己签了字,剖腹产生了孩子,我和老六赶去看的时候,小万脸色卡白地躺在病床上,王建军和他母亲还在走廊上拉着脸,嘟嘟囔囔的。
我说王建军,“你可别说了,你看小万脸色都卡白了。”
那天中午吃饭,我发烧腿疼,没胃口,婆婆又提起来她生的七八个孩子如何如何的简单,又当着老六的面说了一通,我太娇气。
我当时脾气就上来了,把筷子扔在了地上,我后来回想,我不是想扔在地上,我是想扔在我的碗上,但使的劲儿太大,筷子蹦地上来了一只。
我以前也写过这一段,有的网友给我留言:就冲你对老人扔筷子就是你的错。
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和婆婆相处,该怎样当个媳妇,我母亲没教过我。
不过现在我有经验了,当我母亲说她在家里受嫂子委屈的时候,我就会说她,“我爷爷奶奶走的早,你没有经历过婆婆,你是不知道那个狠。婆婆不好做,媳妇也难当。”
老六噌的一下站起来,瞪着两只牛眼睛,“长本事了,不吃你就走,下顿也别吃 。”
我当时还觉得自己很委屈,还哭,毕竟我怀着孩子呢。老六在这点上才不惯着我呢。为啥我婆婆那么多孩子在他们家都住不下去呀?就因为老六在家里当家作主,他说了算。
但凡敢反抗,婆婆就会来一句,“妈的个棒子,我吃我儿的,住我儿的,要你管!”
难怪我那些妯娌都说婆婆就是过去的地主婆,还听说公公在的时候,她和那几个嫂子们都打过架,吵过嘴。
五嫂子形容的更搞笑:说婆婆掂着拐棍给她撵得满大街跑。
我婆婆也很有趣,她和我们生活的那10多年,通常情况下,她只吃一碗饭,如果我和老六吵架生气,或者我的心情不好,婆婆保准要吃两碗饭,还故意把空碗递给我,笑着说,“六毛,今天的饭真好吃,再给我盛一碗。”
有好几次我接过她的空碗,都想气的把它摔在地上,但只能看着老六的脸色,乖乖的再去盛一碗。
大中午的太阳可真火辣呀,那年代出门,可不兴大夏天出大太阳的时候,打伞戴帽子口罩啥的,我出去转了一圈,但肚子饿,看到卤菜店我买了几个鸡爪子,又回来坐在小屋里啃。
老六不单不出去找我,还阴阳怪气的说,“有本事你就别吃呀。”
我真是合着眼泪啃着鸡爪子的,我怕小六饿呀。
婆婆始终像啥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从此婆婆在我家的地位,那就更坚定了,比联合国的常驻大使还稳定,因为有老六给她撑腰呀。
第一个回合,我就这么灰头土脸的败下阵来,还被老六训了个狗血喷头。
为了不让老六觉得我是没教养,没教养——这三个字显然把我父母也涵盖进去了,我可受不了。
我就开始变得圆滑了,学会假装了,把自己结婚前的那些针呀剌呀都给藏起来了。
装着装着,到今年51岁了,原来的我是啥样子?这会儿坐在窗前写着小日记,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老六说我老年痴呆了。
小六说我不上班,不与人交往,都不会说话了。
我却很享受我现在的日子。
来源:晒不黑的黑炭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