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做了个梦,三年后全家都没有好下场,唯有我入宫做了贵妃娘娘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5-23 17:15 2

摘要:我怒不可遏,当下就要和她绝交,公主一把捏住我的下巴,怒道:“本宫宠爱了你十年,竟比不上外面一个野小子!阿圆,你真让我痛心至极!”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长公主居然要嫁给我心仪的男子!

我怒不可遏,当下就要和她绝交,公主一把捏住我的下巴,怒道:“本宫宠爱了你十年,竟比不上外面一个野小子!阿圆,你真让我痛心至极!”

我一时气急,口不择言:“你要是个男子,我谁都不爱,一定嫁给你!”

公主听了,当即笑了起来,还抓过我的手放在她身上。

我正惬意地在酒楼听小曲呢,就被我娘派来的人十万火急地叫了回去。

一路上我绞尽脑汁回想自己最近犯了什么错,没想到我娘一开口就说她昨晚做了个梦!

梦里,三年后全家遭遇大祸,唯有我一人进宫成了贵妃娘娘。

全家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投向我,眼中满是怀疑。

大哥、二哥异口同声道:“你肯定是出卖家人换取荣华富贵了。”

我顿时急得跳脚:“咱家有啥可卖的!咱爹不过是个六品闲职官员,拿着微薄俸禄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大的爱好就是在米缸里藏私房钱。大哥文不成武不就,整天就想着做个游侠,还偷偷花了五十两打造了一把剑。二哥更过分,被窝里全是禁书!这样的家,有什么值得出卖的!”

我爹和大哥、二哥听了我的怒吼,脸上瞬间一片空白。

紧接着,房间里哀嚎声此起彼伏。

“好啊你!居然还藏私房钱!”

“老大,把你那值五十两的剑拿出来!老娘倒要看看是不是镶了宝石,还是融了金子!”

“来人!把二公子的床板掀了,把里面的东西都拿过来。”

我娘气得暴跳如雷,抄起鸡毛掸子追着他们打,打得他们“嗷嗷”直叫。

我心里顿时畅快起来,像个狗腿子一样给我娘倒茶:“娘,您别生气,我还是您的贴心小棉袄。喝口茶润润嗓子,咱们想想怎么应对三年后的灭门危机。”

我娘瞪了眼跪在搓衣板上的三个男人,思索片刻说道:“我只记得这桩惨事,其他的都不记得了。”

二哥嘟囔着:“娘,您是不是做噩梦了?咱们怎么可能卷入灭门之灾?再说,您看看小妹整天游手好闲的样子,她怎么可能进宫成为宠妃?”

“你小妹怎么啦!”我娘又给了他一鸡毛掸子,“她聪明伶俐、心地善良,就是有点调皮而已。”

我听了心里直发虚,根本不敢搭话。

我爹站起来给我娘捏肩膀:“夫人,依我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辞官,你卖掉铺子,咱们回老家避祸。”

我娘想了想,觉得可行,但又面露难色地说:“只是长公主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十年前,我还是个在乡下玩泥巴的丫头。

我爹只是个八品县官,我娘经营着几家铺子。

原本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有一天几辆马车突然风驰电掣般赶来。

说是京城里的公主得了怪病,钦天监算出我能为公主驱邪治病。

从那天起,我们举家迁往京城。

我陪在公主身边,公主的病果然一天天好转。

原本以为很快就能回家,没想到我只要离开公主超过三天,她就会身体虚弱、气短乏力。

皇上一道圣旨,给我爹封了个闲职,我们便在京城安定下来。

正想着呢,公主府派人来请我回去了。

我娘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轻声说:“才住了两天,又要走了。”

我娘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哀伤。

可平日里她恨不得我赶紧离开,嫌我在家捣乱。

也不知道我娘的梦里还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该走了。公主头疼病犯了,已经等您很久了。”

外面的人又在催促了。

进入公主府,远远就看见公主在亭台水榭旁下棋。

皇上只有公主这一个嫡女,对她宠爱有加,视若掌上明珠。

唉,美中不足的是。

长公主如今二十二岁了,丝毫没有嫁人成家的打算。

走近一看,她容貌绝美,气质超凡,仿佛汇聚了天下所有的光彩。

人人都说,见到长公主殿下,珠宝都黯然失色,星光也变得暗淡无光,这话一点儿都不夸张。

“这才刚入春,就在这儿吹风。”我接过侍女递来的大氅,给她披上。

她斜睨了我一眼,凤眼含霜,猛地把手中的白玉棋子砸了下去。

周围的人吓得“扑通扑通”跪下,大气都不敢出。

唉,华阳的脾气向来不好。

从我八岁陪伴她开始,她就没有一天过得顺心如意。

但我不怕她。

我靠在她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放在怀里暖着,哄她道:“本来还能陪我爹娘多待一天,这不听说你头疼病犯了,我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了。”

华阳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看到我身上的男装,立刻扬起眉毛,冷笑道:“百味楼那个弹琵琶的小娘子就那么讨你欢心,一有空你就去捧场。”

“晴娘孤苦伶仃,我偶尔去捧捧场,能帮她免去不少麻烦。”我偷偷观察华阳的神情,语气越发轻柔,撒娇道,“我这不是仗着公主您疼爱我,狐假虎威嘛。”

华阳嫌弃地推开我:“去梳洗一下,把这身难看的衣服换了,好好打扮打扮。我在春和园摆了宴席,带你一起去。”

我惊讶地张大嘴巴:“现在才过去,客人们岂不是等太久了?”

“就算让他们等到夜里,也没人敢说我半句不是。”华阳满不在乎,掐着我的脸颊,不悦地说,“昨夜就派人去接你,你不肯回来。耽误了今天的宴席,他们就该等你。阿圆,你要知道,你违抗了我,就得有人替你承受本宫的怒火。”

我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跟着侍女去换衣服。

华阳对我自然是极好的,天下的奇珍异宝,只要我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

我爹娘私下里常说,华阳如此宠爱我,我还没学坏,真是老天保佑。

只是长期陪伴在华阳身边,有些话我没办法跟爹娘讲,华阳的宠爱有时压得我喘不过气。

刚到京城时,我才八岁,懵懵懂懂的。

参加宴席时,被京城的贵女嘲笑是乡野村姑,不懂礼数。

我爹娘当然教过我知书达理,但也没逼着我每天绣花、读书,任由我在外面玩耍。我礼节方面学得不太好,但也不至于丢人现眼。

那天在宴席上,那个女孩暗讽我爹娘,我气不打一处来。

华阳走过来,牵起我的手,一脚踢翻了那人面前的桌案。

要说那个女孩儿的父亲也是三品大员,可华阳却让侍女按住她,使劲儿掌嘴,直到她满嘴是血才罢休。

后来听说那个女孩儿被送出了京城,送到乡下的庄子里生活。

“从今日起,你们见到阿圆就如同见到本宫。要是让本宫知道谁敢对她有半点不敬,本宫定让她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华阳紧紧拉着我。

所有人都趴在地上,害怕华阳的权势。

从那天起,我就打上了华阳的烙印。

“小姐何必总违抗公主呢?”侍女帮我梳妆打扮时,轻声劝我,“惹得公主不高兴,谁都没好日子过。”

我摆弄着手中的朱钗,心里却想着别的事。

我娘说三年后全家要遭殃,而我会成为贵妃。

皇上的年纪比我爹还大,居然要我进宫做妃子。

唉,要是成了华阳的后娘,她不得气炸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眼清秀、眼眸灵动,也不算特别出众。

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如果我先嫁人,是不是就能躲过一劫呢。

华阳走进来,看了看我,又给我换了一对南珠耳饰,这才拉着我出门。

“才说你两句,就给我摆脸色,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是公主呢。”

马车上,华阳剥了一颗圆润的葡萄,喂到我嘴边。

我瞪着她,故意咬在她手指上。

华阳似乎发怒了,眼神瞬间燃起怒火。

我一害怕,乖乖松口,把葡萄吞了下去。

华阳低下头,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没搭理我。

到了春和园,我才知道,原来这场赏春宴竟是为华阳挑选驸马。

皇上下了圣旨,这次公主躲不过去了,怪不得她一路上都没个好脸色。

宴席开始后,大家玩得不亦乐乎。

我偷偷把谢清阳叫了出去,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谢清阳对我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

他一脸温和地看着我,弹了弹我的脑门,笑道:“鬼鬼祟祟叫我干嘛?是不是公主又欺负你了?你呀,只要扯着她袖子哄两句,她天大的火气都能消下去。”

我望着他和煦的脸庞,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我喜欢你。”

谢清阳的表情瞬间僵住,像见了鬼一样。

他连退几步。

我赶忙凑过去,想跟他解释。

“本宫倒是不知道,阿圆竟然喜欢谢清阳这样的男人。”

长公主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全身僵硬。

一转头,长公主带着一群侍从站在后面,冷冷地看着我。

长公主走上前来,轻抚着我的头发,笑道:“既然阿圆喜欢,那本宫就指定谢清阳做驸马。从今往后,他天天住在公主府,你便能天天见到他。阿圆,你可开心?”

公主,你看我像是开心的样子吗?

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谢清阳,他一脸悲痛欲绝的模样。

华阳要嫁给谢清阳的消息传遍了京城。

皇上很高兴,很快就定下了他们的婚期。

娶公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一辈子都别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

谢清阳那样潇洒自在的人,就这么被我给毁了,我心里十分烦闷。

可公主金口玉言,皇上下旨赐婚,这事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我心烦意乱地在书房里画小人,一抬头看见华阳进来,立刻想把画毁掉。

谁知华阳眼疾手快,一把将画抽走。

她拿起画,看了好久。

华阳抬起头看着我,一向凌厉的神情竟有了几分温柔。

我羞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那画里的两个小人,一个是我,一个是华阳。

我们亲密地牵着手,还穿着红色衣裳。

我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公主府热热闹闹地筹备着华阳的婚事。

我娘给我传信,说现在是逃跑的好时机。

公主成婚后,我找个借口跟他们一起回老家,避开三年后的那场灾祸。

府里的下人们都喜气洋洋的,谈论着将来有了驸马,华阳和谢清阳一定会夫妻和睦。

是啊,华阳有了驸马,我就成了外人,一个多余的人。

我不能再天天和她睡在一起,她也不能总陪我玩耍了。

我八岁离开家乡来到华阳身边,她对我来说,既是朋友又是亲人。

我得了风寒不肯吃药,华阳为了哄我,自己先吃那苦药。

我受了委屈,华阳比我还生气。

我只是随口说了句想念家乡的荷花池,她就命人开辟了一座院子,专门挖湖种荷。

我不喜欢待在家里,她就带我四处游玩。

十年了,我本以为离开华阳我会开心,没想到会如此难受。

“无缘无故就红了眼睛。”华阳坐下,拉过我的手,把我拽到身边。

我靠在她腿边,忍不住哭了起来。

华阳抬手为我擦去眼泪,轻声说:“你不喜欢,本宫就不嫁了。”

我连忙摇头,皇上再宠爱华阳,也不会让她如此任性。

谢家是世家大族,华阳在这个时候悔婚,谢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嫁也不行,不嫁也不行,你说怎么办?”华阳靠在椅子上,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轻笑一声,“阿圆,你就这么舍不得本宫?”

我迎着她戏谑的目光,胡乱扯过她的衣袖擦了擦脸,有气无力地说:“世间男子大多薄情寡义,三妻四妾,靠不住。谢清阳虽然品行端正,但他并不喜欢你。现在他因为你的权势不得不娶你,时间长了,说不定会成为怨偶。”

我担心高高在上、光彩照人的华阳,在婚姻中饱受折磨,失去光彩,痛苦一生。

这些年我穿着男装在京城闲逛,听了很多故事,见惯了男女情事。

苦苦追求心上人娶回家,没过几年就把对方当成了厌烦的存在。

口口声声说愿意同甘共苦,赚了钱就抛弃糟糠之妻。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我要是个男人就好了。”我捏着华阳的衣袖,哀伤地看着她,说,“我这么喜欢你,要是能娶你,一定天天哄你、宠你,不让你受一点儿委屈。”

华阳注视着我,缓缓坐直身子,一字一句地问:“阿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要是男人,就娶你!”我坚定地说,“把你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一生一世只爱你,绝不变心!”

唉,问题是,我不是男人。

算了,我帮华阳留意着谢清阳。

华阳这么好,说不定成婚后,谢清阳会喜欢上她。

这么一想,我心里好受多了。

我正走神,想着以后怎么帮华阳,却被华阳抓住手腕,猛地拉进怀里。

“怎么……唔……”

我瞪大双眼,心跳如鼓,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

一双手遮住我的眼睛,我只能闻到华阳身上清新的气息。

我每次忆起那日书房中发生的事,都感觉犹如遭受雷击一般,整个人惊愕不已。

华阳居然喜欢我,那是一种如同男人爱恋女人般炽热而纯粹的感情!

她轻柔地摩挲着我微微肿起的嘴唇,目光中透着难以捉摸的情愫,缓缓开口道:“阿圆,我明白你此刻内心慌乱,思绪混乱。我给你些时间,你且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我能想什么呀!

我该怎么去想!?

我根本无从思考啊!

于是,我在当晚就匆忙跑回了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里装作与世隔绝的样子。

刚开始的两天,母亲还由着我这般折腾,可到了第三天,她一脚踹开房门,毫不留情地把我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你这是闹哪门子绝食呢!”

母亲气急败坏地掀开被子,本是满脸怒容,但当她看到我嘴边残留的糕点碎屑时,顿时无语凝噎。

她随意地帮我擦了擦嘴角,嗔怪道:“阿圆哪,你这傻乎乎的性子,将来嫁了人可怎么办哟?”

前些日子还夸我心灵手巧、聪慧可爱,这会儿就变成傻呆呆的模样了。

由此可见,这母爱啊,真是飘忽不定。

母亲细心地为我梳洗打扮,亲自为我梳头,突然又长叹一声道:“你出生的时候体弱多病,我和你爹总是担心养不活你,日夜都在求神拜佛,不奢望你才华出众、容貌过人,只盼着你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谁能料到,把你宠得跟个调皮的野小子似的,整天跟着你两个哥哥,不是上山去捉野鸡,就是下河去摸鱼。当年长公主把你带到京城,娘每晚都睡不着觉。天天都在琢磨,我那活泼好动的小女儿啊,在那达官贵人云集、规矩繁杂如牛毛的京城,可怎么生存下去啊?”

说着说着,母亲的眼眶渐渐泛红。

我赶忙转过身,紧紧抱住她的腰,将脸贴在她的身上,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娘,我们都会好好的。爹已经辞去官职,家里的铺子也都转让出去了。只剩下一些琐碎的事情需要处理,等夜幕降临,咱们就悄悄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了。”

“你跟长公主道别了吗?那天你急匆匆地回家,一句话都不说,是不是跟公主闹别扭了?”

母亲轻轻戳了戳我的额头,语重心长地说,“这十年来,长公主对你可好了。你啊,一定要记住这份恩情。”

提及长公主,我的脸瞬间热了起来,犹豫了片刻后说道:“娘……你说……要是有一天,你特别看重、特别喜爱、特别亲近的一个……一个姑娘向你表达心意,你会作何感想?”

母亲漫不经心地看着我,那目光让我差点恼羞成怒,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悠悠地说:“感情这事,谁也说不清楚。不管是男女之间,还是其他情况,抛开世俗的眼光,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才是最重要的。”

“行了,赶紧收拾你的行李,别出了门才发现有东西没带。”

母亲轻轻揉了揉我的脸,随后又嫌弃地说:“回了乡下,可没有公主府里那些仆人伺候你。到时候你要是还整天丢三落四的,小心我拿鸡毛掸子收拾你!”

夜幕降临,我们终于能够离开京城了。

我望向公主府的方向,在心里默默地跟华阳告别。

她身为长公主,即将与谢清阳成婚,绝不能在这个时候传出任何流言蜚语。

华阳向来足智多谋,常常进宫为皇上出谋划策,朝中大臣对她赞不绝口。

华阳必定会成为一位名垂青史的公主,她有能力,也有远大的抱负。

华阳,不该,也不能和我有任何纠葛,否则众人的闲言碎语会将她彻底毁掉。

上了马车后,母亲见我情绪低落,只是轻轻地搂住我。

突然,马车猛地停了下来,把我吓了一跳。

“温大人携妻带女,深夜匆忙赶路,所为何事啊?”

外面传来一个略带怒意的声音,我一听就知道是华阳。

我掀开帘子一看,一支箭直直地钉在马车上,父亲早已吓得脸色苍白,冷汗直流。

华阳骑在马上,手持弓箭,冷冷地看着我说道:“阿圆,过来。”

我不愿意过去,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母亲递给我一封信,轻轻推了我一把,平静地说:“过去把这封信交给公主。”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听从了母亲的话。

我走到华阳面前,抬起手把信递给她。

华阳直接抓住我的手,用力一拉,将我拽上了马车。

“我在府里一天又一天地煎熬着等你,没想到等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华阳脸色惨白,愤怒地说道,“阿圆,你是要辜负我啊!”

“我没有!”我靠在她冰冷的盔甲上,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华阳拆开母亲给的信,快速地扫了一眼。

母亲下了马车,眼中含泪说道:“殿下,阿圆从小就愚笨顽皮,性格又倔强。但她心地善良,希望殿下能好好保护她。”

华阳下了马,郑重地向母亲行礼,轻声说道:“从前我亏欠她太多,如今有机会弥补,是上天对我的恩赐。夫人放心,我绝不会辜负她。”

“有殿下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母亲又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殿下一定能实现自己的心愿。”

华阳微微一笑,高声喊道:“羽林卫!护送温大人一家离京!”

我眼睁睁地看着爹娘就这样把我扔下跑了!

我惊得目瞪口呆,心里暗自想着,我莫不是他们捡来的孩子吧。

娘啊,您难道忘了吗,我要是留在京城,可是要给老皇帝当妃子的。

我心急如焚,苦苦哀求华阳放我走:“华阳!我可不想当你后娘,我要跟我爹娘回乡下。”

“我父皇后宫佳丽无数,怎么会看上你这棵水灵灵的小白菜呢?”华阳给我披上一件大氅,带着我回公主府。

华阳把我带回了公主府,可她倒好,为了筹备婚事,每天忙得不见踪影。

整整十天,我连她的衣角都没瞧见,她还不准我出府。

我又想起那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吻,想到她即将与谢清阳成婚,心里烦闷到了极点。

这算怎么回事呢?难道将来我们三个人要一起生活不成。

越想越气,半夜里我收拾好行李,打算从后院翻墙逃走。

万一母亲说的话真的应验了,我就得进宫嫁给那个老皇帝,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可我刚爬到墙上,侍女就出现了,温和地说道:“小姐,公主在等你。”

我无奈地顺着梯子爬下来,跟着她往回走,这才发现是通往芙蓉池的路。

到了门口,侍女请我进去。

我皱了皱眉头,从小到大,华阳从来不肯和我一起洗澡。

就算是酷热难耐的夏天,她也总是穿得严严实实。

今晚怎么这么奇怪,竟然让我到芙蓉池见她。

走进芙蓉池,里面热气腾腾。

我闷着头走过去,顺手抓起旁边的皂角砸向她的后背。

“又想跑,阿圆!你真是一点儿都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我吓得“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芙蓉池里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难不成……华阳在宠幸男人!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心里涌起一股酸涩的滋味。

果然,她只是拿我寻开心罢了。

我正打算离开,却被人一把拽进水里。

我本能地想要反抗,可他却紧紧地抓住我的双手。

“阿圆,是我。”

近在咫尺的人,我看得清清楚楚!

竟然是华阳……可又不太像华阳。

眼前分明是个男人!

他比华阳多了几分英气,容貌依旧艳丽动人,美得恰到好处。

我仔细一看,他耳边果然有华阳的那颗红痣。

“看呆了吧?”他把我搂在怀里,突然将额头抵在我的肩膀上,轻声笑道,“听说你这几天都躲在房间里,看那些女人之间相爱的话本子。阿圆,我怕再不告诉你真相,你真的会喜欢上女人,到时候我可就后悔莫及了。”

我宛如遭受晴天霹雳!

华阳,竟然是个男人!货真价实的男人!

刹那间,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先太子周颂时十年前在火海中丧生,同年华阳公主生了一场大病,钦天监把我接到京城为公主祛除邪祟。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声音颤抖地说道:“你……你……是先太子周颂时?!”

难道十年前死去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华阳公主。

他又笑了起来,那笑容让我心动不已。

“还算有点聪明。”他亲昵地蹭了蹭我的脸颊,柔声说道,“乖乖,再叫几声我的名字。”

我抿着嘴,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我真是个大傻瓜!这几天还在纠结爱上一个女人会不会很奇怪。

难怪华阳总是化着浓妆,原来是为了遮住他日益刚毅的脸庞。

难怪我偶尔会觉得华阳身高时高时低,原来他是用缩骨功来掩饰自己高大的身材。

“阿圆,乖乖,求求你再叫两声我的名字。”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压抑已久的情感,紧紧地抱着我,苦苦哀求道,“这十年,我几乎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

“我头疼得厉害,阿圆,阿圆。”

我被他的话打动,抬手帮他按摩头上的穴位。

“周颂时。”

我轻声呼唤这个名字,人还是那个人,只是性别变了,名字也换了。

我半天缓不过神来,只能慢慢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夜里,他竟然还敢提出要和我一起睡觉!

我抱着被子,警惕地看着他,坚定地说道:“以前不知道你的身份就算了!男女授受不亲,殿下就别再捉弄我了。”

周颂时穿着单薄的睡衣,光着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

夜里寒冷,他咳嗽了几声,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阿圆,你是嫌弃我了吗?”周颂时低垂着眉眼,声音哀伤地说道,“我……咳咳……如果你喜欢的是女装的我,那我就换回女装,做一辈子的华阳。”

他在地上站的时间久了,寒气侵入身体,咳嗽得越发厉害。

我听着心里难受极了,犹豫了一下,让出了半张床。

周颂时见此情形,立刻躺了进来。

以前我总是帮他暖着冰冷的手脚,现在却觉得浑身不自在,贴在床的内侧一动也不敢动。

“阿圆,你早就答应嫁给我了,难不成因为我是个男人,你就反悔了。”周颂时握住我的手,温柔地说道:“那天在书房,你没有推开我,说明你心里是有我的。”

他还敢提这件事!

我气得火冒三丈,心一横说道:“我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

没想到周颂时想了想说道:“那我现在就去净身,扮一辈子的女人。”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

我吓得赶紧拉住他,着急地说:“你什么样子我都爱!我就是气不过你骗了我这么久!”

周颂时立刻转过身,紧紧地抱住我,不停地亲吻我的脸颊:“我就知道,阿圆不会狠心不理我的。”

我又生气又懊恼,白白纠结了这么多天。还在想,我们两个都是女人,该怎么在一起。

他倒好,看着我为他烦恼,自己却一声不吭。

周颂时见我实在生气,贴着我的耳朵轻声说道:“阿圆,不是我想骗你,只是有些话,时机未到,我不能说。万一泄露出去,会有很多人丧命。你从小就藏不住秘密,又和我最亲近,我更不敢告诉你。”

那现在,时机到了吗?

我心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全身一紧,惊叫道:“你……”

“嘘……”周颂时用嘴唇堵住我的嘴,不让我把话说完。

他抱着我躲在被子里,声音缥缈地说道:“这十年,就像偷来的时光。如果没有你陪在我身边,我恐怕早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十年前,皇后污蔑我淫乱宫廷,逼迫父皇处死我。”

他说到这里,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华阳身体本来就不好,她拖着病体,扮成我的样子,葬身火海。”

“从那天起,我就成了华阳。”

皇上这个皇位是捡漏得来的,先皇驾崩后没有留下子嗣,皇上就被大臣们推举上了皇位。

先皇后原本是个温柔、腼腆、体弱多病的女子,进宫成为皇后后,据说思虑过度,不到三年就病逝了。

后来皇上立了大将军的女儿为现在的皇后,还生下了二皇子。

十年前先太子葬身火海,没过多久二皇子就被立为太子。

这些事情,我原本只是当作故事来听,没想到主角竟然就在我身边。

周颂时十二岁以前,性格孤傲清冷,天赋极高。

直到现在,朝中还有很多人拿他和太子作比较。

我想起这些年周颂时以华阳的身份,在皇后面前表现得亲近、乖巧。

他眼睁睁地看着仇人享受荣华富贵,还要强颜欢笑地侍奉皇后,心里该有多痛苦啊。

“阿圆,我母后不是因病去世的。”周颂时沉默了许久,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缓缓说道,“她是上吊自杀的,为了让出皇后的位置。她以为自己妥协了,就能保全我和华阳,可她错了。他们想要的,除了皇后的宝座,还有太子之位,甚至整个天下!”

我听得心如刀绞,紧紧地抱着他。

当今皇上是个优柔寡断、性格软弱的人。

这些年周颂时经常进宫协助处理朝政,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

只是他们都以为周颂时是个女人,虽然反对,但也没有太在意。

皇后出身将门,父亲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李忠全。

这些年李忠全排除异己,扶植自己的势力,朝廷几乎成了李家的天下。就连二皇子这个太子,都得听他外公的话。

要不是周颂时用心谋划,借助皇上的庇护与李家对抗,恐怕这天下早就改姓了。

“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我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道,“钦天监的人早就算出,我是你的福星,所以才能为你驱邪治病。以后只要有我在你身边,所有的困难都会过去的。”

“好阿圆,你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要是你将来辜负了我,我定……”周颂时想吓唬我,话到嘴边又丧气地说,“就算你辜负了我,我也舍不得杀你。那就让我不得好死,孤独凄凉地死去!”

“别乱说!”我轻轻打了他一下。

周颂时靠在我的肩上,额头在我脸上蹭来蹭去地说:“阿圆,乖乖,我夜里吹了风,头疼得厉害。你亲亲我,说不定就会好一点。”

他就是看准了我心软,以前总是用这招哄我陪他睡觉,现在越来越过分了。

我心里有事,把母亲说的事情告诉了他,忧虑地说:“万一母亲的梦是真的,那三年后,我全家会遭遇灾祸,我还要进宫当你后娘。”

“想得倒美。”周颂时先轻轻咬了一下我的脸颊,然后说:“温夫人的梦,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十天之后,一切都会有个结果,到时候再详细跟你说。”

十天之后……

我这才想起来,十天后,是他和谢清阳结婚的日子!

华阳乃是当今皇上仅有的嫡女,她的婚礼极度奢华且盛大非凡。

周颂时紧紧握着我的手,轻声细语地说道:“华阳小时候身体相当康健,时常和谢清阳在京城中尽情游玩。后来母后自缢而亡,皇后找了个借口把华阳接到自己身边。从那之后,她的身体就越来越差了。”

“十年前,我被皇后陷害,命悬一线之际。华阳流着眼泪对我说,她本来就时日无多了,能够为我争取一条活路,她到了九泉之下也能向母后有个交代。”

他的语气里,满是深沉的痛苦,然而面容却平静得毫无波澜。

我内心悲痛得说不出话,只能默默地陪在他身旁。

周颂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凝视着我的眼睛说道:“阿圆,今日过后,一切都会尘埃落定。我希望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见证这山河易主的时刻!”

“好。”我用力地抱住他,大声说道:“周颂时,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外面仆从们来来往往,已经热闹起来了。

今日,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婚礼的人多不胜数。

今日,皇上会带着皇后在明德殿为华阳主持婚仪。

周颂时穿上了属于华阳的凤冠霞帔,精心化上妆容。

他舒展着衣袖,站在光亮之下,风华绝代,美得让人不敢有丝毫亵渎之意。

倘若华阳还活着,想必也会这般倾城倾国,带着众人的美好祝愿嫁给谢清阳。

我装扮成小太监,在周颂时身边悉心侍奉。

谢清阳来迎亲的时候,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恍惚。

此时此刻,他或许是想起了华阳吧。

我回忆起从前和谢清阳聊天,他总是跟我谈起十二岁之前的华阳,语气里带着我当时无法理解的喟叹与怀念。

“她特别爱笑,也很容易感到快乐。有段时间她身体不太好,被困在宫里不能外出。我从外面给她买些糖人、拨浪鼓之类的玩意儿,她就开心得不行。”

“华阳特别有耐心,她很喜欢画画,有时候一画就是一个时辰。”

“先皇后在世的时候,本来打算给我们……”

我以前一直很困惑,谢清阳口中的华阳,和我所认识的华阳完全不同。

我认识的华阳,常常愁眉不展,也没什么耐心。

我还特地去找周颂时,问他:“你小时候那么温柔可爱,怎么长大后,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只是倚靠在栏杆边喂鱼,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意味深长地说道:“谢清阳记忆里的华阳,就是那样的。”

我本想继续追问,他却板着脸开始训我,只知道出去玩,都不知道陪他吃饭。我自觉理亏,就这样被他岔开了话题。

如今想来,属于谢清阳的华阳,早已香消玉殒了。

明德殿中,一切都来得极其突然。

不知从何处突然射来一支冷箭,硬生生地射死了太子!

场面瞬间陷入混乱!

谢清阳大声呼喊:“有刺客!护驾!”

刹那间,从四面八方涌进来无数银甲卫士,把整个明德殿围得水泄不通。

大将军李忠全被侍卫困住,他愤怒地吼道:“你们这些小子!竟敢对我动手!”

周颂时迅速脱掉身上的嫁衣,露出一身玄色劲装,抽出一把剑架在李忠全的脖子上,冷冷地说道:“刺杀太子的就是将军身边的人,无论从人情还是道理来说,将军都应该束手就擒,等待查明事情的真相。”

太子躺在地上,不断地吐血。

皇后发出凄厉的惨叫,几乎要晕厥过去。

皇上去搀扶皇后,突然一把匕首刺进他的身体。

皇上痛苦地吼道:“皇后要杀朕!”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惊恐万分地扶住皇后,惊慌失措地吼道:“快!救驾!皇后意图谋反,刺杀皇上!”

明德殿内,顿时乱成一团。

太子被刺杀,生命垂危,皇后居然暗藏匕首,行刺皇上!

华阳公主当机立断,擒住了意图逃跑的大将军李忠全,并且调动羽林银甲卫驻守皇宫。

尘埃就此落定了吗?

不,还没有。

寝宫内,一刻钟前被刺杀的皇上,面色平静地坐在软榻上。

他把怀中的血包扔给大太监,似乎显得有些疲惫。

皇后跌坐在地上,突然明白了这一切的真相。

周颂时换了一身衣服,身着锦衣华袍,头戴玉冠,风姿绰约。

他站在寝殿之中,看着狼狈不堪的皇后,冷漠地说道:“孤五岁那年,和华阳捉迷藏,藏在衣柜里,亲眼目睹你逼死我母后。十二岁那年,你诬陷我秽乱宫闱,逼着父皇处死我。这笔账,如今终于可以清算清楚了。”

“贱人!贱人!”皇后又惊又怒地骂道,“原来十年前,葬身火海的那个人不是你!”

“这十年来,孤假扮成华阳,认贼作母,只为讨你欢心。”周颂时闭上眼睛,缓缓地说道,“皇后,太子命悬一线。大将军拒不承认刺杀太子、意图谋反的事情。太子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供词了。”

“源儿,我的源儿……”皇后一时间六神无主,突然看向皇上,泪流满面地说道,“皇上!当初若不是我爹帮助你,你能登上这个皇位吗!我们十几年来的夫妻情分,你当真一点儿都不顾及了吗,要眼睁睁地看着源儿死去吗?他也是你的儿子啊!”

皇上平静的面容终于出现了裂痕,他掐住皇后的脖子,神情凄惨地说道:“谁想当这个皇帝!谁想啊!我和婉婉就是被这个皇宫给毁了!你逼死了她,害死了华阳,我却还要和你虚与委蛇,假装情深意笃。这十几年来,我每天都盼着能把你挫骨扬灰!”

“小轩窗前,为你对镜描眉。雪夜中,一同寻香折梅相赠。楼台之上,听雨时你抱着我许下终身。”

皇后仿佛失了魂魄一般,痴狂地大笑起来,“都是假的!竟然全都是假的!你骗我骗得好惨啊!周郎,你可知道我爱了你多久。”

“当年我和谢婉情同姐妹,可你的眼里始终只有她。你们成婚后,我总盼着你能纳妾。可你没有,王府里不断传出你们的佳话。你为谢婉打造秋千,为她制作孔明灯,你们还孕育了一双儿女。”

“你不知道,我听到这些,心里有多痛,我是多么嫉妒恨她!当年先帝体弱多病,朝中要推选新皇帝。我爹问我想嫁给谁。我选谁,谁就能成为新皇帝。我啊,选了你,高兴得彻夜难眠,满心期待着能嫁给你。”

“李凤羽,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皇上轻轻摩挲着腰间的一块玉佩,带着怀念的语气说道,“隐忍多年,我一直在盼着颂时长大成人,积蓄足够的力量,亲自了结你们李家!为华阳、为婉婉报仇雪恨。我本就是个无能又懦弱的人,这帝王之位,我坐不了,也不屑去坐。”

“是啊,我送给你的东西,你向来都弃如敝履。”

皇后神情惨淡地说道,“可明明你刚登基的时候,谢婉劝你,既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你就要肩负起社稷的重任。你原本闲散的性子,却愿意听她的话,每天勤勉地处理朝政,虚心学习如何做一个好帝王,只为了让谢婉安心。”

皇后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十七年的感情,终究是错付了。”

一个时辰后,皇上出现在勤政殿。

十七年的恩怨情仇,终于画上了句号。

皇后畏罪服毒自尽,太子重伤不治身亡,牢狱中的李忠全自缢而死。

曾经占据皇朝半壁江山的李家,顷刻间灰飞烟灭。

周颂时身穿太子衮服出现在朝堂之上,向天下人揭露了皇后的罪行。

他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阳光之下。

群臣纷纷匍匐在地,齐声高呼“太子殿下千岁”。

我扮成小太监坐在一旁,周颂时紧紧握了一下我的手。

十二年了,那个孤高傲岸、才华出众的太子,终于回来了。

我恢复身份的第三年,阿圆成为了我的太子妃。

阿圆的爹娘、哥哥都回到了京城。

她坐在我的腿上,一脸困惑地说道:“我娘说她做了个梦,梦里我们全家会遭遇灾祸,我还会进宫做贵妃娘娘,可把我吓坏了。如今看来,这个梦并没有应验。”

“岳母后来不是说过,那只是梦魇,当了真而已。”我打趣她,“难不成,你真的想当我后娘?”

阿圆气呼呼地咬我,我逗着她转移了话题,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岳母的那个梦,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而我,拥有前世的记忆。

前世,阿圆一家因为卷入了贪墨罪,全家遭遇了横祸。

只有阿圆幸免于难,进宫做了宫女。

那天晚上,岳母带着一家人离开京城,递给我一封信。

信上只有寥寥几句话:“太子殿下,前世我们全家惨遭横祸。阿圆入宫做了宫女,她陪伴了你十几年,这一世,恳请你一定要善待她。”

原来,岳母也有了前世的记忆,她知道我不是华阳,而是周颂时。

岳母冒着极大的风险试探我,只是想为阿圆多争取一份情谊罢了。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她是担心将来我登上皇位后,会忘记这些年的情义,辜负了阿圆。

自从和阿圆成婚后,我很少再想起前世的事情了。

隆冬时节,寝殿里烧着地龙,十分暖和。

阿圆套着一件毛茸茸的马甲,梳着简单的发髻,坐在软榻上翻阅着画册子。

我走到她跟前,她才抬起头来看我,白皙的耳朵上坠着的翡翠耳饰轻轻晃动,也晃乱了我的心。

她向来藏不住心事,眼里闪烁着破碎的泪光。

“我今天了解到一件往事,我八岁那年,钦天监是接到你的密令到乡下去找我的,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什么为你驱邪祛病的事儿,都是你找的借口。”

“周颂时,你爱了我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什么呢?”

阿圆性格洒脱,却也十分倔强,泪眼汪汪地看着我,我的心都开始变得湿漉漉的了。

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我顶替华阳那一年,确实得了一场重病,梦里迷迷糊糊地看到一个小女孩,她会陪伴我度过一生。我醒来后,就让钦天监的人去寻找,没想到,真的有你这么一个人,在遥远的丰饶县等着我。”

“真的吗?”阿圆将信将疑地看着我,“那你岂不是能预知未来,这么神奇!”

我捏着她柔软的脸颊,低下头亲了亲她,故意装作可怜地说道:“可能是母后跟华阳在天上有灵,看我过得实在是太凄苦、太压抑了,所以托梦给我,让我提前去找你。”

我一提起以前的事情,阿圆立马就心软了,不再追问我,反而搂着我说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听说园子里的梅花开了,我们去看看吧。”

“你不是打算出宫去玩吗?”我看着她。

做了太子妃她也不安分,隔三岔五就出宫去玩儿。

有时候玩得都不想回来了,还得我派人把她强行带回来。

阿圆眼神闪烁了一下,挽着我的胳膊,假装叹息道:“唉,我都三天没出宫了。快走快走,去晚了,梅花都要谢了。”

听听,这借口多敷衍。

一旁伺候的宫女,都忍不住偷偷笑了。

我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欢快的模样,在心里默默地说。

阿圆,这一世,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快乐、无忧无虑。

前世的痛苦与磨难,就让我一个人记住就好。

前世,我是在一个寒冷透骨的冬天遇见阿圆的。

那年冬天,皇后污蔑我秽乱宫闱,将我软禁起来。

华阳拖着病弱的身体为我求情,第二天就因病发作去世了。

我坐在东宫,谢清阳来告诉我华阳病逝的消息,他整个人都显得恍恍惚惚的。

“殿下,华阳走了,她就这么没了。”

谢清阳好像不敢相信似的,不停地喃喃自语。

母后、华阳,都被李凤羽逼死了。

早晚有一天,我也会死去。

父皇为了保护我,假装震怒,打了我二十大板,把我幽禁在冷宫。

皇后派人暗中下手,打得我双腿鲜血淋漓,她是想趁机废掉我。

一连三天,我在冷宫里饱受饥饿、寒冷和疼痛的折磨。

阿圆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她穿着粉色宫装,扎着两个包包头,行了一个乱七八糟的礼,一看就是没有经过正规培训的小宫女。估计要么是罪臣之后,要么是平民之女,只能被安排到冷宫来伺候我。

“殿下,你死了吗?”她竟然大胆地过来推了推我。

我当时差点就笑出来了,这小宫女怎么这么笨,这么跟我说话,可是犯了天大的忌讳啊。

阿圆在宫里找了很多草药,配了一个土方子给我治疗伤口。

我的腿,居然慢慢地好了起来。

我假装昏睡的时候,夜里常常能听见她偷偷地哭泣,小声地自言自语。

“爹娘,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阿圆现在可有本事了,伺候的可是太子殿下呢。”

“等阿圆出人头地,一定会为爹洗刷冤屈的。”

后来我才知道,阿圆的父亲是一个小县官,卷入了官场贪墨案,全家都被关进了牢狱。

阿圆年纪小,幸运地逃过了一劫。

可惜,阿圆没能等到自己长大,温家四口人,死的死,残的残。

这件事,我没敢告诉她。

阿圆是个聪明又坚强的姑娘,她顽强地成长,乐观地过好每一天。

她还督促我,在冷宫里也要努力上进。

“殿下,该读书了。”

“殿下,该起床跑步了。”

“殿下,再不爱吃也得吃,吃饱了才有力气。”

阿圆就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围着我忙个不停。

春天的时候,她会折一些野花,插在破旧的花瓶里,增添一些生机。

天气暖和的时候,她会和我一起在院子里写字。

看得出来阿圆的爹娘很用心地教导她,她的字写得很不错,性格开朗,身体也很健康。

整个皇宫里,也就只有她能从御花园的池子里偷鲤鱼,从老太妃的宫里摘槐花,到后山上打野鸡、摘栗子。

“我娘从来不限制我在家里绣花、读书,我经常在外面到处玩儿。”阿圆一边为我研磨,一边骄傲地说道,“我记性可好啦,给殿下治腿的土方子,是山里的猎户教我的。他们家世世代代都用那个方子,我就记下来了,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

她啊,过完年就十二岁了,可性格还是那么活泼好动。

旁的小宫女,在她这般年纪,早就在暗自积攒嫁妆,寻觅合适的良配了。

阿圆却截然不同,今儿跑去御膳房哄个鸡腿,明儿跑到小太监堆里赌几把钱,后天又不知从何处弄来些稀奇古怪的物件。

总之,阿圆一整年都忙忙碌碌的,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伺候人的事情,阿圆向来是做不好的。

她从前好歹也是个八品县官的女儿,身边也曾有一两个贴心能干的丫鬟伺候着。

家中遭遇变故进了宫,宫里的嬷嬷也没用心教导她,随便就把她打发到了冷宫。

让她烧壶水,结果手上烫起了一个大水泡,可怜巴巴的模样,连饭都得我喂她吃。

让她去倒洗脚水,她自己反倒先舒舒服服地泡上了,还使唤我给她添热水。

让她缝件衣服,那针线乱得一塌糊涂,最后还得我拆了重新缝。

到最后,冷宫里烧水的是我,缝制衣服的是我,修补家具的依旧是我。

阿圆就像个傻乎乎的小姑娘,只会兴高采烈地跑进来跟我说:“殿下!我认了御膳房的王叔当干爹,往后咱们俩可不会挨饿啦。”

我听她提过,御膳房的那个王叔和她竟是同乡。

他们聊着聊着,阿圆还曾帮衬过王叔在家中的老母亲,就此结下了一段善缘。

又过了一年,阿圆十三岁了,迎来了月事,已然是个大姑娘了。

她受了寒,缩在被窝里哭泣,说自己快死了。

我轻轻摸着她的头,只好给她解释这是长大的标志。

她惊叫道:“哎呦!往后不能和男人走得太近了,我听说来了月事,就能够怀上小娃娃了。”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向她讲述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儿。

当下最紧要的,便是给她缝制月事带。

阿圆的针线活儿实在不堪入目,这种事只能由我来做。

我剪下一件最为柔软的里衣,细细密密地缝好了给她。

按说这个年纪本该懂得害羞,可阿圆却大大咧咧地夸赞我针线活儿做得好。

也是,她八岁就进了宫,根本没人教过她女孩子应有的礼仪廉耻。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想着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教她吧。

我们就在冷宫里相互依靠着过了好几年,一个苹果两人分着吃,一个馒头也分着吃。哼,她要是得了鸡腿,会偷偷啃两口再带回来,骗我说被猫吃了。

没有炭火取暖的日子里,她冰凉的小脚会揣进我的怀里。

我开玩笑地对她说:“阿圆,你整天不顾男女有别,钻到孤的被窝里取暖,将来可怎么嫁人哟?”

阿圆只会白我一眼,数着她赌钱赢来的铜板,满不在乎地说:“人都快冻死了,还管什么嫁人不嫁人。再说了,将来殿下要是飞黄腾达了,还能亏待我?满京城的好男儿,还不是随我挑。前些日子我碰到了太傅家的公子,他长得英俊,笑容也好看。唉,将来我要是能嫁给这样的人,也挺不错的。”

太傅只有一个儿子,就是谢清阳,阿圆居然喜欢谢清阳那样温和敦厚的男人,真是没眼光。

宫外,皇后又怀孕了。可这一胎才三个月,就不幸流产了。

她忙着和新进的宠妃争斗,忙着教导自己的儿子,已经很少关注我这个被幽禁在冷宫的废太子了。

皇后所生的二皇子,在我二十岁那年被册封为太子。

朝中的文官上书,请求父皇放我出冷宫。

我故意装疯卖傻,旁人都传言我被幽禁这些年,已经变得痴呆了。

皇后终于放下了戒备,把我放了出来。

我和阿圆搬到了宽敞明亮的梧桐苑,阿圆开心得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那一年,她十六岁。

阿圆长得称不上倾国倾城,但却有着独特的魅力。

她就像旷野中生长的花朵,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这在寒气逼人的冷宫里是极为少见的。

父皇就是在那时来的,他封了阿圆做妃子。

我跪在地上,生平第一次求他。

“颂时,华阳和你母后,死不瞑目。大仇未报,你怎能沉溺于儿女私情?”父皇对我说:“你看那个小丫头的眼神,都藏不住情意了。把她留在我身边,我帮你照顾好她。省得日后让皇后抓住你的把柄,害了她的性命。”

我的感情,会害死阿圆。

就如同父皇的感情,害死了母后一样。

阿圆不懂男女之情,只是一脸忧愁,不停地叹气。

我问她怎么了,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贴着我的耳朵说:“我听说,做了皇上的妃子,要和他亲吻,还要和他睡在一个被窝里。哎哎哎,我不太愿意。”

她身上那股香甜柔软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有些心神不定。

阿圆又拉着我的袖子说:“要不然我先亲你一下,看看是什么感觉。”

我喉咙动了动,点了点头。

过了好半天,阿圆捂着胸口说:“额……感觉心跳得太快了,快要死掉了。还是别亲了,我想多活几年。”

我实在忍不住,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阿圆这下可生气了,揪着我捶打我的胸口。

呵,她这个傻乎乎的丫头,亲她的时候不生气,打她一下反倒来劲了。

阿圆成了我父皇的妃子,突然有一天就开窍了。

我们躲在衣柜里接吻,她掐着我腰间的软肉说:“周颂时,你这个大骗子!你还敢说,这种事多练练就能习惯了。”

我不动声色地抓住她的手,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她绯红的脸颊。

她咬着红润的嘴唇,过了半晌才说:“教养嬷嬷说,不能随便和男子有肌肤之亲。这种事,只有夫妻之间才能做。”

“我现在是你父皇的妃子,我们这样做,是大逆不道的。”

她又暗自纠结道:“你父皇对我特别好,就像我父亲一样。唉,周颂时,我觉得这样特别对不起他。”

我真想把她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我耐着性子,把很多事情都讲给她听。

比如我和皇后之间的深仇大恨,比如我隐忍多年是在蓄积力量,又比如我父皇选她做妃子,只是为了保护她。

阿圆到底还是聪明的,很快就想明白了,若有所思地说:“啊,那等你报了仇以后,能把我许配给谢清阳吗?”

我恼怒地亲她,质问道:“你都和我做了这样的事,怎么还想着嫁给谢清阳?难不成,你只是在戏弄我!阿圆,你知不知道,这种事只能和一个人做。”

“真的吗?”阿圆惊讶地说道,“我怎么看见阿翠和小吴亲嘴,还和虎子亲嘴?”

阿翠,是伺候她的一个宫女。

小吴和虎子,一个是小太监,一个是小侍卫。

她身边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啊!

我沉默了片刻,暗自懊恼在冷宫的时候,没逼着她多读些书。

“知书达理”这四个字,她真是一点儿都不沾边。

后来父皇派了两位女先生教阿圆读书知礼,一连三个月我们都没见面。

再次相遇时,是在百花盛开的御花园。

她穿着粉色的宫装,打扮得清新可爱,头上的朱钗宛如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她走近我,看着我,一下子脸就红了。

那一刻,我知道,阿圆长大了。

不再像从前那样,一见到我就挤眉弄眼,然后约我去藏书阁,跟我八卦哪个妃子怎么样,哪个宫女怎么样。

所有的一切,都在我二十二岁那年戛然而止。

李家终于倒台了,皇后哈哈大笑道:“周颂时,你果然是天生的帝王!在我面前装疯卖傻了这么多年,甚至不惜跪在我面前叫我母后。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一朝心愿达成,是不是很痛快?”

她服毒自尽,临死前神情怪异,还告诉我留给我一份大礼。

直到阿圆死在我的怀里,我才明白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阿圆竟然中了毒。

她就像一朵迅速凋零的花儿,躺在我的怀里吐血。

“唉,周颂时,我竟然就要这么死了。”

阿圆还笑着,抚摸着我的嘴唇,安慰我,“我当时在冷宫看到你,心里就在想,唉,这么英俊的太子,该不会死掉吧。”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手不停地颤抖着,我想说些什么,却大脑一片空白,舌头也僵硬得说不出话。

阿圆眼角流出泪水,轻声说:“周颂时,我要死了。你呢,就记住我十年好了。以后就忘了我,多笑笑。”

阿圆走了,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

自从她走后,我过得浑浑噩噩,分不清春夏秋冬。

又过了三年,父皇退位,我登上了皇位。

我从宗室中挑选了一个孩子,封他为太子。

又过了七年,我和谢清阳坐在一起喝酒。

谢清阳对我说:“我总是梦到华阳,你说,什么时候才能忘掉呢?”

是啊,什么时候才能忘掉呢?

吃饭的时候会想起阿圆,想起她啃着鸡腿油乎乎的嘴巴。

走路的时候会想起阿圆,想起她蹦蹦跳跳追逐蝴蝶的模样。

睡觉的时候会想起阿圆,想起她冰冷的脚丫往我怀里塞的情景。

春夏秋冬,一日三餐,时时刻刻,我都在想念她。

阿圆临死前,让我记住她十年,如今刚好到了期限。

我找到了隐居在深山的灵巫一族,用我余生的寿命和帝王的气运,换我重活一世。

七七四十九日的焚心之痛,鲜血几乎流干,我却要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进入轮回。

那一刻,仿佛无比漫长,又仿佛转瞬即逝。

我真的重活了一世,再次醒来时是十二岁那年,就在皇后污蔑我秽乱宫闱的前夕。

可惜,华阳已经病得不成样子了,我救不了她。

“颂时,我替你去吧。”华阳握着我的手轻声说,“你啊,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我和母后,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华阳代替我,纵身跳进了火海。

皇后以为我死了,从此便放下了戒心。

我大病了一场,借着钦天监的名义,从乡村把阿圆带了回来。

我又让谢清阳出面,把温大人调到京城,以免他被那场贪墨案牵连。

那个时候,我躺在软榻上,看着阿圆走进卧房。

我顿时着急了:“咱家有什么值得变卖的!咱爹不过是个六品闲官,拿着那点俸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大的爱好就是在米缸里藏私房钱。大哥文不成武不就,整天就幻想做个游侠,他可是刚花了五十两偷偷打造了一把剑。二哥呢,被窝里全是禁书!这个家,有什么可卖的!”

“公主殿下,我是为您驱邪祛病的福娃娃。有我在,您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殿下,你长得可真好看啊。”

她的小手,紧紧握住我的手,一点儿也不认生。

我看着她的模样,落下了眼泪。

她慌忙地为我擦眼泪:“殿下,你哭什么呀,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帮你揉揉。”

阿圆,我的阿圆啊。

这一世,我必定会竭尽全力,护你一生平安无忧。

来源:小蔚观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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