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因为年龄小,只能坐小孩儿那桌,刚坐下不久,突然,村里的脏二娃压着声音给我说:「吃,吃个锤子!吃完就死!!躺板板!!躺板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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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在庙里,山下村里的老人去世了,要做白事。
都是一个村的人,我就去吊唁。
因为年龄小,只能坐小孩儿那桌,刚坐下不久,突然,村里的脏二娃压着声音给我说:「吃,吃个锤子!吃完就死!!躺板板!!躺板板!!」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1
脏二娃是野孩子,从小脑子就有问题,他说的话大多都是疯言疯语,村里没人会当回事儿。
我只是小声告诉他不要乱说话,小心得罪主人家。
谁知道,脏二娃居然一把夺过我手里面的筷子,直接就给我折断了。
还让我赶紧跑。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这把我给气得!
因为刚夹起来的咸烧白,掉在地上喂了狗,我连一点儿油珠珠都没舔到。
真 TM 浪费啊~!
肉被狗吃了,多可惜!
没等我发飙,桌上的小孩儿们就把咸烧白给抢光了。
还绿眉绿眼的瞪着我,好像生怕我抢他们的烧白一样。
我就奇了个怪!
不是!
这年头,山下又不是闹饥荒!
不就几块猪肉吗?
至于护成这样?
坐我对面的,是张有财家的小儿子,在村里是孩子王,叫张晓旺。
平日里我经常带他捉鱼摸虾,和我关系还算不错。
我喊他旺旺,他喊我正哥。
旺旺骂了脏二娃一句:「你个狗杂种,你不吃就滚,为啥不让正哥吃?」
其他小孩儿一听「孩子王」发了话,纷纷跟风:「滚!!谁让你坐我们这桌的!!滚!」
「就是!看到你都倒胃口!」
我看脏二娃被他们赶走,心里头有些不舒服。
刚想起身把脏二娃喊回来,就听到旺旺说:「正哥,你莫过去,这两天那个狗东西,脑壳有毛病,总说村里头有妖怪。」
其他小孩儿也来了精神:「锤子的妖怪!我看他就像个妖怪!」
「他还说饭菜里面有虫子,吃了饭菜,虫子会吃我们的脑子。」
「我们吃两天了,屁事没有!」
我捏了捏手里的纸条,这是脏二娃刚才离开的时候,悄悄塞到我手里的。
看着脏二娃远远地站在树后面,那畏惧的表情,让我心里有些发毛。我悄悄趁着他们吃菜的时候,在桌子下面打开了纸条:【不要吃!吃了你会死!!!】
我悄悄趁着他们吃菜的时候,在桌子下面打开了纸条:【不要吃!吃了你会死!!!】
这个「死」字,写得很大!!
我疑惑地抬头,发现脏二娃已经不见了。
这才认真地打量周围的桌席。
确实有些怪异,以往吃席的时候,再怎么也会推杯换盏的,今天居然一点儿喝酒的动静都没有,周围全是埋头吃菜吃饭的人,他们居然连最基本的交流都省去了。
我咽了咽口水,看着旺旺正吃得满嘴流油,我忍不住喊了他一声:「旺旺!你……」
旺旺抬头的瞬间,我发现他的眼神是飘忽的,直到看见我的时候,才恢复了清明的模样。
旺旺笑着对我点头:「正哥,快吃啊!!这次的席,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尤其是这个咸烧白!!肥而不腻,入口即化,香得我想吞舌头!」
我扯了扯嘴角,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一般摆席,不管是红事,还是白事!
咸烧白这种菜,都是吃到后面才会上的菜,今天怎么一上桌,就上了咸烧白??
我刚想问旺旺,发现他又埋下了头,几下就吃完了自己碗里的咸烧白,还伸手去抢旁边人的碗,旁边那个小孩儿急得嗷嗷叫,但是又不敢反抗。
周围的大人看见旺旺抢吃的,居然抬眼看着笑,一边吃一边笑。
我的心底一阵发凉。
怪!
怪得很!
这里的人就像魔怔了一样,我得赶紧离开!
但是这是在一个大院里面,周围是用红砖围起来的墙,小孩儿这桌又在最角落里,要想出去,就得穿过六七桌席,那边才是院门口。
看到院门,我才发现门居然被关上了。
脏二娃很瘦小,正从门缝往外钻。
整个院子里面摆了十六张桌子,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越是靠近堂屋的桌面,桌上的咸烧白就越多!
而且除了咸烧白,似乎就没有其他菜。
那些人似乎习以为常,没有一个人出声,全都低着头在吃菜,甚至有人直接端着一整碗烧白往嘴里送。
就在我思考如何出院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正哥,你怎么不吃?」
2
我被吓得一激灵。
回头看去,发现是传菜的刘婶儿,她捆着一根花围裙,端着一个大铁盘子,盘子里面全是咸烧白,几乎挡住了她的嘴巴,但是从她弯弯的眼角可以察觉,她在对我笑。
我勉强稳定了情绪,转身坐正之后,看着她又将那些咸烧白一碗一碗地往桌面上放。
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馋得我直咽口水。
但是想到脏二娃的纸条,我还是没敢上手去夹菜。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身后的脚步声停下了。
是刘婶儿。
她走到我身后了。
刘婶儿油乎乎的手,拍在了我肩膀上:「正娃,你咋不动筷子啊?你还小,要多吃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我的身子一抖,颤巍巍地伸出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烧白放碗里。
我以为这样,刘婶儿就会离开了。
但是我身后的脚步声没有响,说明她还在我的身后站着。
果然,又是她的声音响起:「你咋不吃呢?」
而且,就在她说话的时候,我身旁和前面的小孩儿全都停了筷子,纷纷抬头盯着我看。
我深吸一口气,只好将碗端起来,夹起那块烧白送到嘴里。
直到我嚼烂咽下,他们才又埋头继续吃。
刘婶儿又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呵呵地说:「嗯,吃就行!管够!」
随后,身后的脚步声响起。
等刘婶儿走远后,我才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去把刚才咽下去的烧白扣吐掉。
我下意识地觉得,脏二娃说得对!
这些菜肯定不能吃!
想起脏二娃,我透过厕所的窗口看向院门,发现脏二娃不见了。
难道他已经跑出去了?
我也得赶紧跑!
必须离开这个院子!
我出了厕所,发现一个毛骨悚然的事情。
只要我稍稍靠近院门,那些埋头吃东西的人,就会抬头看我,而且嘴里也不吃东西了,那眼神让我后背发凉,仿佛盯着我,就是桌面上的那些烧白一样。
但是只要我离开院门,他们就会对我笑,还会招呼我坐下一起吃烧白。
不管我走到哪一桌,那些人都会「热情」地喊我,甚至出手拉我过去一起吃。
吓得我赶紧回了小孩儿那桌。
当我坐下后,那些人就不管我了,甚至懒得搭理我,纷纷将目光瞄向桌面上的烧白。
我有些慌了。
早知道就该跟着脏二娃一起走,现在也不知道他出去没有。就在我战战兢兢的时候,发现脏二娃居然从厨房那边出来了。
他端着大铁盘子,里面的烧白太多了,把他整张脸都挡住了,就像是一堆移动的肉山。
也就是我看见了他的破洞衣服,要不然也认不出来。
当脏二娃靠过来的时候,我试探着问了句:「二娃?是不是二娃?」
还好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应了:「正,正哥。」
「呼——!」
我长出一口气,心里稍稍安稳下来,趁着小孩儿们抢烧白吃,我赶紧压低声音问他:「二娃,里面是什么情况,我们能出去不?」
脏二娃扯了一下我衣角,递给我一张纸,我赶紧捏在手心。
因为其他桌在催他上菜,脏二娃只好离开了我们这桌。
我的手心都在冒汗,悄悄压低身子,将纸条合在手里,微微展开:「正哥,不要吃菜,如果逼你吃,你就站起来去后厨,说你看大家吃得香,传菜的速度太慢了,你说你去帮厨!」
帮厨?
我心里有了盘算,算不得脏二娃刚才不见了,肯定也是被逼着要他吃肉,他躲不过就去了厨房,帮厨倒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而且,我可以趁机去看一看,这些肉到底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大家吃了之后,就跟鬼上身一样,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状态,一个二个全都被咸烧白迷了眼。
但是,这也是有风险的。
毕竟我也不清楚,到底后厨有什么东西?
万一比院子里还危险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旺旺突然站起来看着我:「正哥,你怎么一口都不吃?是不是嫌弃咸烧白不好吃?」
我正愁不知道怎么办。
脏二娃走了过来,瞪着眼睛喊:「刘婶儿说,后厨忙不过来了!你们谁愿意去帮忙传菜啊!」
旺旺看着桌面的咸烧白两眼放光,一脸嫌弃地挥挥手:「滚滚滚!!!我要吃肉!哪有时间去帮忙!?」
其他人也在大快朵颐,哪怕吃得肚皮已经圆滚滚了,还在不断往嘴里塞肉。
我捏紧了拳头,控制自己的手不要颤抖,轻声说:「我,我去帮厨!」
3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院子里的吞咽声停顿了一下,随后又响了起来。
就像是一种错觉一样。
仿佛那种明里暗里,瞄着自己的目光都消失了。
我站起身,想试一试现在能不能靠近院门。
但是我想多了,只要我靠近院门超过五米,那些吃肉的人就会抬头看我,仿佛下一秒就会冲过来一样。
我离开院门,又恢复了正常。
实在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跟进厨房。
厨房里面黑黢黢的,用一张黑布拦住了,我只能看到两张八仙桌,桌子上堆满了咸烧白,黑布后面有腾腾的火光,还有几个特别高大的影子。
再往下走,就是猪圈了。
猪圈的圈门是打开的,里面有三只「噜噜噜」叫唤的小猪,大猪全都不见了。
「你看啥呢?」
身后的声音吓得我一哆嗦。
我转过身,发现是脏二娃正对着我比手势,是让我不要出声。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我。
【不要出声,谁问你都不要搭话,灶屋里面烧火、砍肉的都不是人!】
「我有办法逃出去,但是你要配合我。」
我的心中一喜,果然!
脏二娃有办法出去!
我本来进猪圈是想要从这里找个地方,看能不能翻出去的。
既然脏二娃有办法,那我就先跟着他传菜。
去到厨房,正好看到刘婶儿从掀开黑布的一角,她端着一大盘子的咸烧白,也发现了我,刘婶儿疑惑地看着我:「正娃,你不在外面吃肉,进灶屋做什么?」
刘婶儿的脑袋被肉堆挡住了,只露出两只带血丝的红眼睛。
我刚想说话,就被脏二娃拦住了,他比划了半天,刘婶儿这才笑眯眯地走出去,还回头对我说:「正娃就是心好,帮厨好啊!帮厨好!」
「你就和脏二娃一起帮我们砍肉吧!」
这时,脏二娃拉了我一下,指着黑布对我直点头。
我记得灶屋后面都是柴房,柴房分上下两层,上面的那一层一般都可以够到房顶的瓦,如果我有机会上去,把瓦拆掉几块,就有机会爬上房顶,然后沿着房顶就可以去到房子的后面,后面有竹林,顺着竹子就可以到地上,那就有机会跑出去了。
脏二娃看我没动,又推了我一下。
我们赶紧往黑布里面走,奇怪的是,我们进到里面之后,发现灶屋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那些烧火、砍肉的人去哪儿了。
屋子里面腥臭得很,就连土墙上都沾着血水,整个案板上都是碎肉,旁边的竹筐里面,还有很多碎骨头。
脏二娃走到一张桌子前面,拿起菜刀就开始剁肉。
我的心跳得「咚咚」直响,后背早就湿透了。
我决定开始先去柴房的二层,先找个出口再说。
突然,下方剁肉的声音停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赶紧转过头。
4
发现居然是刘婶儿回来了,但是她的头很奇怪!
在火光下,刘婶儿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居然是肥头大耳的猪头,而且她端着的盘子,照出来的却是一把又宽又大的刀。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刘婶儿突然爬上了楼梯,一掌惨白色的脸正对着我。
那个肥猪影子,拉得又宽又长。
刘婶儿露出裂到耳根的笑:「正娃,你上柴房做什么?」
我强忍着恶臭,颤巍巍地举着柴火挡在面前说:「我,我看灶里面火小了,上来取柴火的!」
刘婶儿哼哧哼哧地用头拱了拱干柴,再抬头的时候,又恢复了正常:「嗨呀,还是正娃乖!你赶紧拿着柴下来,一会儿还得帮着传菜呢!」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
刚才脏二娃提醒过我,不管是谁说话,让我都不要搭理。
我……
我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好在刘婶儿下去了,当我抱着干柴下楼梯,发现脏二娃不见了。
难道是出去传菜了?
我赶紧往黑布外面走,但是刚靠近黑布,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正娃,你抱着干柴出去干啥?」
我猛地停下脚步。
是啊!
我颤巍巍地转身,盯着刘婶儿的后背。
她刚才是背对着我,怎么知道我要出去?
我赶紧把干柴放到灶门边上,一点一点地向外挪动脚步,心里祈祷着脏二娃赶紧回来。
他不是说有办法吗?
把我一个人留在厨房,然后自己跑?
一想到这里,我就慌得不行。
尤其是刘婶儿,这时候已经转过身了,她的影子又变成了大猪头的模样,而且那把刀正举在我的脖子边上。
影子里面,还有黑乎乎的东西再往下掉。
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刘婶儿笑呵呵地问我:「正娃,刚才在外面你没吃饱吧?婶儿给你留了一桌。」
看着她指向旁边的八仙桌,上面堆满了咸烧白。
我忍着害怕,刚想要拒绝。
就见到她红着眼看我,我赶紧点头:「谢,谢谢刘婶儿,我先帮助传菜。」
刘婶呵呵一笑,又拍了拍我肩膀:「没事儿!外面还有很多!管够!」
外面还有很多?
什么意思?
难道这些肉都是……
我端着大铁盘子出了厨房,一大堆烧白肉遮挡了我的视线,但是明显感觉院子里的吞咽声音少了一些。
我侧着身子,将视线转向小孩儿那桌。
那桌人已经不见了。
而且,其他桌也少了几个人。
5
旺旺他们呢?
我的目光瞄向院门,发现院门还是锁着的。
当我把烧白分下去之后,又快速走进厨房。
我得赶紧去把脏二娃找到,这里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刚进厨房,就看到刘婶儿在剁肉,她的嘴角裂得很开,猩红的舌头不断地舔着嘴唇,身后还摆着一个大箩筐,篾条上全是暗红色的血渍。
她的手上下挥动,案板「duangduang」一直响!
我靠过去的时候,发现箩筐里面全是猪头。
刘婶儿的嘴里在嘀咕:「猪头!不好吃!没肉!没好肉!」
我瞄了一眼箩筐,发现在猪头下面压着一颗脑袋,正是消失的旺旺。
旺旺的眼珠子瞪圆了,嘴巴张得大大的。
吓得我连连后退。
更让我崩溃的是,他似乎还活着。
嘴巴一张一合,还在咬上面的猪脑袋,生生把猪耳朵给啃光了。
我猛地捂住嘴巴,趁着刘婶儿在剁肉,我赶紧走向猪圈。
我不能再等了。
灶屋里面的柴房,虽然可以直接上房顶,但是刘婶儿在里面剁肉,我若是再上去,一定会被她发现。我已经拿过一次干柴了,若是她再问我,我就没有借口了。
猪圈虽然也是封闭的,但是角落的石板可以翻开,下面就是粪坑。
哪怕再臭,也比丢了命好!
我终于悄悄溜进了猪圈,四下打量一番,想要找到脏二娃,若是能把他也带出去就更好了。
可惜,始终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我翻进最里面的猪圈,蹲在角落里面,刚翻开石板,就发现粪坑里面都是骨头,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些骨头明显不是猪的!
我甚至还发现了一节手臂!!
我用竹竿挑了一下骨头,很小,很细!
这是小孩儿的骨头。
想到消失的那桌小孩儿,我心里就更害怕了,他们说不定都已经死了!
就在我惊慌的时候,脏二娃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捂住我的嘴,压着嗓子说:「正哥,你刚才是不是跟刘婶儿说话了?」
我吓得连连点头。
他指了指粪坑说:「院子里的人快被吃光了,猪精化形要血肉献祭,这次她快成了!」
……
猪精化形?
我想起刚才看到刘婶儿的影子!
确实是一个大猪头!
「二娃,你不是说有办法吗?赶紧啊!要不然都得死!」
脏二娃红着眼盯我:「逃不掉的!猪精很记仇的!只能把她杀了!要不然我们都得死!」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又是人的闷哼声,然后是拖拽的声音。
灶屋的影子拉得很长,是刘婶儿的!
她手里拖着一个人,正往黑布里走。
我站起来,透过猪圈的墙缝,瞄了一眼外面。
外面吃席的人已经很少了,但是他们浑然未觉周围少了人,还埋着头在大快朵颐。
我指了指粪坑,对脏二娃说:「我们赶紧跑吧!那么大的一头猪精,我们两个打不过!」
6
就在脏二娃犹豫的时候。
刘婶儿走进了猪圈,她已经完全没了人形,脖子上顶着一颗猪头看向我们,好一会儿才疑惑地说:「奇怪!人呢?人怎么不见了?」
我惊恐地看着她转过身,二娃已经缩到了墙角躲起来。
我这才发现,他居然用了一块石板把自己挡起来了,难怪先前我找不到他人。
就在我要摸过去的时候,突然刘婶儿窜了进来,她的手一把就掐住了我的脖子,血红色的眼珠子盯着我,嘿嘿直笑:「就差你了!嘿嘿……」
我拼命蹬腿,但是毫无作用。
刘婶儿的力量奇大无比!
掐得我喘不过气,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就像一条死狗一样,被她拎着后脖颈拖进了灶屋,我已经看到了案板上的剁骨刀!
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渐渐陷入黑暗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我猛地睁开眼睛。
旁边传来脏二娃的声音:「正哥!你,你醒了?」
我捏着脖子,感觉浑身就像碎了一样,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看着脏二娃的目光,我连忙问:「二娃!猪,猪精呢?」
脏二娃的眼中闪过一丝红芒,随即点头说:「刚才我看你被她抓走了,实在是忍不住动了手!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她吃掉啊!」
「哎~!」我叹息着摸了摸他的头,我本来都已经认命了。
谁知道二娃居然为了我会这么干!
「猪精呢?」
我一脸凝重地看着他,却见他轻蔑一笑,拍了拍肚子:「这里呢!骚得很!不好吃!」
「做都做了!你也别劝我什么了,不就是不入轮回嘛!下辈子我继续当畜生就是了!多修几世,总会成人的!」
「正哥,你坚持了三百年,千万别功亏一篑啊!」
「下辈子有机会,我,我还当你的弟弟。」
我一脸悲戚地看着脏二娃,二娃颇为享受地对我笑:「哎呀,好不容易修成人身,结果坏在这个没脑子的猪头身上!我也算是为死了的人报仇吧?」
「正哥?你说去到阎罗殿,他们会不会酌情考虑给我减减刑罚?」
我拍了拍脏二娃的脑袋:「你这是何必呢!」
「早知道这样,你还不如一开始就把村里人救下!这样你的功德值不是更高?」
脏二娃咧咧嘴,不屑地骂道:「那是他们该死!一个村就没好东西!都是该死的家伙!被猪精吃了活该!!」
「他们虽然是人的身子,可是有人性吗?」
「正哥,你忘了他们是怎么欺负你的了?你能忘,我不能!!!我好不容易化形了,结果被这群狗东西天天打骂不说,还让我吃猪屎!」
「老子不吃他们,他们就该烧高香了!」
「这猪精是他们自己养出来的,他们被吃掉那是活该!」
……
我的手缓缓抱住脏二娃的肩膀,看着他面目狰狞地叫喊,只能安慰道:「二娃,成人不易啊,下辈子,别这样做了!不值得的!」
脏二娃惨笑着点头应下。
屋外此刻已经雷云滚滚,脏二娃和我都是野猪修成的人身,如今二娃吃了猪精,也就承了猪精的天孽!
会被五雷轰顶!
但是他似乎早就受够了,也预料到了结局。
我的手缓缓握紧,但是却被他一把推开,看着他义无反顾地走出猪圈,我有些惊惶地爬起来喊:「你,你回来!还,还有办法!」
看着他身上的衣裳已经被黑毛刺穿,我竭力把他拽回来:「散功!!!散掉修为,也就散掉了你一身的孽债!!」
我坚定地看着他:「这一世,至少还有我守着你,哪怕你变回原形,我看着你,你还有机会重来!!!」
7
二娃看着我,眼中是三百年的挣扎与不甘,还有一丝被点燃的希冀。
他喃喃自语,身上的黑毛根根倒竖:「散功,散功……」
天空中的雷鸣更加密集,乌云压顶,电蛇乱舞,一股毁天灭地的威压笼罩下来,院墙的砖石都开始簌簌发抖。
「二娃!!」我嘶吼着,声音几乎被雷声淹没,「人身难得,但活着才有机会!你若魂飞魄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二娃猛地抬头看我,那双布满红芒的眼睛里,痛苦与决绝交织。
他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正哥,你说得对!活着,才有机会……」
「轰隆——!」
一道闪电劈下来!
「噗——!」
他瞬间变成焦黑,猛地喷出一口黑血。
身上的黑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皮肤上裂开一道道血痕!
「呃啊啊啊——!!!」
二娃发出痛苦至极的嘶吼,整个人蜷缩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一团浓郁的黑气,夹杂着血腥味从他头顶升腾而起,那黑气中有许多痛苦扭曲的脸孔在哀嚎,正是那些被猪精吞噬的村民和猪精本身的怨念!
天空中的雷电似乎找到了目标,一道粗壮的紫色闪电撕裂苍穹,直劈而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二娃身上的黑气猛地炸开,消散在空气中,而他整个人也瞬间失去了所有气力,身体以惊人的速度缩小、变形……
「轰隆——!!!」
雷电最终劈在了猪圈的屋顶上,将半边屋顶掀飞,瓦砾四溅。
但那股针对二娃的天地威压,却随着他修为的散去而消散了大半。
烟尘散去,地上只留下了一只浑身是伤、瑟瑟发抖的小野猪。
它看起来只有寻常家猪崽大小,乌黑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脖颈处还有被刘婶儿掐出的淤青。
我踉跄着爬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它抱在怀里。
小野猪在我怀里拱了拱,发出了微弱的「哼哼」声,像是在确认我的存在。
「二娃……没事了,哥在。」
我轻轻抚摸着它粗糙的鬃毛,声音沙哑,「我们回山里面,哥守着你,我们还有下一个三百年,下一个千年……」
怀里的小野猪安静下来,似乎听懂了我的话。
我抱着它,步履蹒跚地走出这片弥漫着死亡气息的院子。
身后,那座吞噬了整个村庄的宅院,在残余的电光下忽明忽灭,如同一个沉默的坟墓。
我的身后,拽出一道又宽又长的黑影……
番外:
天色,终于泛起了鱼肚白。
怀里的小野猪很轻,却又重得像一座山。
它温热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鬃毛粗糙,带着泥土和血腥的气息,还有一丝雷击后的焦糊味。
二娃,我相伴了三百年的弟弟,如今被打回原形,修为尽散,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我抱着他,一步一步,踉跄着向我栖身的那座破庙走去。
身后那个曾经喧闹、如今死寂的村庄,像一个巨大的伤疤,烙印在山脚下,也烙印在我心里。
你或许会问,我们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会住在庙里?
为什么二娃会为了我,不惜吞噬猪精,引来天雷?
事情,要从三百年前说起。
我和二娃,原本就是这后山里的两头野猪。
懵懵懂懂,只知觅食与生存。
直到有一天,我们沾染了寺庙香火气。
对于我们这种蒙昧的生灵来说,像是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我们开了灵智,开始懂得思考,懂得恐惧,也懂得了渴望。
渴望摆脱野兽的宿命,渴望化而为人。
人身难修,妖身更难。
我们没有师父指点,没有功法传承,只能凭借本能,一点点摸索,吸收山野间的稀薄灵气,模仿着庙里僧人打坐的姿态,一坐就是几十年。
我性子沉稳些,知道修行不易,急也无用。
选择栖身在破庙附近,一来是此地香火虽断,但残存的佛性气息能压制我们身上的野性,让我们不至于在漫长的修行中迷失本性,彻底沦为只知杀戮的妖物;
二来,也是希望能潜移默化,沾染些许「人」气,有助于化形。
而二娃,他性子急,也更纯粹。
他不懂得掩饰,喜怒形于色。
三百年来,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化形成功后,能像山下村里人一样,堂堂正正地生活。
可山下那些村民……
三百年的时光,足够我看清太多东西。
人心,有时候比最凶残的野兽还要可怕。
他们对我们这些山里的「野物」,从无善意。
早年间,他们会设陷阱捕杀我们,后来我们有了些许灵智,懂得躲避,他们便视我们为「不祥」,是山里的「精怪」。
我选择避世,尽量不与他们接触。
可二娃不同,他渴望融入,渴望被接纳。
他化形不稳,时常会露出破绽,比如控制不住的獠牙,或是偶尔显现的猪耳。
这在村民眼中,便是「妖怪」的铁证。
脏二娃这个名字,就是他们取的。
因为他控制不好妖气,身上总带着一股土腥味,也因为他「脑子有问题」,总是说些他们听不懂的「疯话」——其实那往往是他感知到危险时的预警,对他们恶意的本能反应。
还记得二娃刚能勉强化作少年模样时,他偷偷下山,想学着人类的样子去赶集。
结果被一群孩子围住,嘲笑他身上的味道,骂他是「野种」、「猪妖」,甚至逼他学猪叫,吃地上的泥巴。
那一次,是我将他从人群中抢回来的。
他哭得撕心裂肺,问我:「正哥,为什么?我们只想做人,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们?」
我无言以对。
从那以后,他性子里的戾气就重了。
他对村民的恨,刻进了骨子里。
尤其是,当他亲眼看到几个村民,将一头跑丢的小猪仔活活打死,分食其肉,还笑着说「这野猪肉就是香」时,他眼中的红光几乎压制不住。
那所谓的「让我吃猪屎」,并非虚言。
有一次,村里几个无赖,堵住了下山换些油盐的二娃,将他打倒在地,把混着猪粪的馊食强行塞进他嘴里,只为了取乐。
若非我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当猪精出现时,二娃的反应那么激烈,并非偶然。
那刘婶儿,原本也是村里的一个普通妇人。
但她心眼小,为人刻薄,尤其对牲畜,更是非打即骂。
她家养的那头老母猪,常年被她用棍子抽打。
我曾远远见过几次,那老母猪看人的眼神,充满了怨毒。
或许是这方水土本就有些邪性,那老母猪死后,怨气不散,竟依附在了同样心怀怨恨的刘婶儿身上,渐渐反客为主,成了一头猪精。
她需要血肉和怨气来巩固自身,彻底化形。
而最好的养料,就是那些曾经虐待过她、内心同样充满贪婪和恶念的村民。
咸烧白,是猪肉做的。
用猪肉作为媒介,最容易侵染人心。
那浓郁的肉香里,混杂着猪精的妖力和怨念。
村民们平日里本就贪小便宜,加上生活困顿,面对那「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的诱惑,哪里抵挡得住?
他们吃下的不仅仅是肉,更是猪精的「饵」。
一旦吃了,心神就会被控制,贪欲会被无限放大,最终沦为行尸走肉,只知不断吞吃,直到被彻底榨干生命精华,成为猪精进阶的祭品。
这就是为什么席面上的人都那么怪异,只顾埋头吃肉,毫无交流。
他们的神智,早已被肉中的妖气所侵蚀。
旺旺虽然能恢复片刻清明,但在肉食的诱惑下,根本不堪一击。
二娃能察觉到危险,一是因为本身就是野猪成精,对同类的妖气更为敏感;
二是他对村民的恨意,让他对这种「不对劲」保持着高度警惕。
他让我去后厨帮厨,那里有唯一的生路。
猪圈!
待到猪精化形,肯定会招来天雷!
我们躲在猪圈里面,就身处土地爷划的六畜之地,只要不吃人,哪怕成了精,也不会有事!
但是前提是!
不吃人!
我在小孩儿那桌吞了一口,虽然吐了出来,但是命债还是沾染上了。
二娃躲开了,他本没有吃人。因为猪精需要有「人」帮他处理「食材」,也需要有人将「菜」端出去。
厨房是她的老巢,人只要走进去,就会被迷了心神。
所以,在我进入厨房的时候,猪精就已经认出我了。
我能感觉出他心中的贪婪!
他不仅想要吃人化形,还想要我的命!
二娃明明都已经躲起来了,他最佳的打算就是等到猪精自己离开村子,等他被天雷劈死!
只要不沾染命债,二娃就成了!
可是,当二娃看到我被猪精掐住脖子,拖向灶屋时,他窜出来了!
一头刚化形未成的猪精,自然不会是二娃的对手,更不会是我的对手!
但是我不能反抗,会引来天雷!
到时候,二娃也会死的!
谁曾想,二娃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吞噬猪精!
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吞噬同类,尤其是已经成妖的同类,会沾染上对方所有的怨气和业障。
这便是「天孽」。
天道不容,必降雷罚。
轻则打回原形,重则魂飞魄散。
他拍着肚子说「不好吃」,说「不入轮回」,看似轻松,实则是在掩饰心头的绝望。
他让我别劝他,是怕我动摇。
让我坚持下去,别功亏一篑,是因为他知道,我修行的本心比他稳固,更有希望修得正果。
他想用自己的毁灭,换我一个「干净」的未来。
「散功!!!」
当我吼出这两个字时,我自己都愣住了。
散去三百年苦修,变回一只普通的野猪,一切从头再来,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但看着他在雷光下痛苦嘶吼,看着他眼中那丝被点燃的、对「活着」的渴望,我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
人身难得,但活着,才有重来的机会。
魂飞魄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幸好,他听进去了。
幸好,还来得及。
抱着怀里这只瑟瑟发抖的小野猪,我感受着他微弱的心跳。
三百年的修为没了,但命还在。
这就够了。
破庙的轮廓,已经在晨曦中显现。
我知道,以后会更加艰难。
没有了修为,我们就是两只普通的野猪,随时可能面临猎人的钢叉和野兽的獠牙。
想要再次开启灵智,重新修炼,不知又要多少岁月。
但,只要我们还有希望。
我会守着他,就像过去三百年一样。
我会带他回到深山,远离人群。
我们会重新开始,一点一点积攒,等待下一个三百年,下一个千年……
山下的村庄,会流传猪精食人的传说。
这样也好。
我低头,蹭了蹭怀里小野猪的额头。
「二娃,不怕。哥在。」
「噜噜噜……」
来源:橘子看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