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哼,这珠花头面,我定要夺了去!”我瞧着那精致的珠花,扬眉道。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与谢韫薇,自幼便似那水火不容,作对多年矣。
“哼,这珠花头面,我定要夺了去!”我瞧着那精致的珠花,扬眉道。
谢韫薇亦是不甘示弱,冷笑一声:“就凭你?这珠花头面,必是我的囊中之物!”
从争那珠花头面起,我们便较上了劲。
而后,又争那京城第一才女的头衔。
“我所作诗文,定能艳压群芳,这京城第一才女之名,舍我其谁!”我手持诗卷,傲然道。
谢韫薇轻摇折扇,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你且瞧着,我定会让你知晓,何为真正的才情!”
到最后,竟还看上了同一个男人——陆照。
陆照此人,风度翩翩,引得无数女子倾心。
“陆公子,今日可愿与我一同游船?”我递上拜帖,目光盈盈。
陆照微微一笑,应了下来。
可明日,他又陪那谢韫薇踏青去了。
“陆公子,你昨日与我游船,今日却又陪她踏青,究竟何意?”我拦住他,质问道。
陆照面露为难之色:“两位姑娘皆是绝色,陆某实在难以抉择。”
他在京城两大美人之间左右摇摆,逼得我和谢韫薇斗得你死我活。
“你这狐媚子,定是使了什么手段,勾引陆公子!”谢韫薇指着我的鼻子,怒喝道。
我亦是毫不示弱:“你莫要血口喷人!分明是你心胸狭隘,容不得他人!”
京都最大的赌坊,竟也开了盘。
“来来来,赌一赌,这陆侯爷是娶沈姑娘,还是娶谢姑娘!”赌坊老板扯着嗓子喊道。
我咬了咬牙,压了全副身家:“我赌陆照最后一定会娶我!”
我r日烧高香,祈求上天成全。
果不其然,宫中传来消息。
“小姐,大事不好了!”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何事如此惊慌?”我放下手中的针线,问道。
“那谢韫薇在宫宴上,被年过四十的圣人看上了,一纸圣旨,封妃入宫了!”丫鬟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我笑得连夜回府,赶制嫁衣。”
“小姐,这嫁衣绣得可真美!”丫鬟赞叹道。
我抚摸着嫁衣,笑道:“那是自然,我定要风风光光地嫁给陆照。”
可盖头绣一半,宫里的大太监也来府中宣旨了。
“沈姑娘,接旨吧!”大太监尖着嗓子喊道。
我跪在地上,心中忐忑不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氏女,温婉贤淑,封为贤妃,即日入宫……”大太监宣读完旨意,将圣旨递给我。
我接过圣旨,如遭雷击:“这……这是何意?”
大太监笑了笑:“沈姑娘莫要惊慌,原来是那谢韫薇不甘心你嫁给陆照,侍寝的时候都喊着你名字,圣人便将你也封了妃。”
我闻言,心中五味杂陈:“这……这谢韫薇,真是害人不浅!”
就这样,我为贤妃,谢韫薇为德妃。
入宫之后,我们依旧争斗不休。
“你这jian人,竟敢与我争宠!”谢韫薇怒目而视。
我冷笑一声:“你莫要忘了,如今我们皆是妃子,你又有何资格与我争?”
后来宫里人人皆知,贤妃不贤,德妃不德,二人凑到一块,更是吵得鸡犬不宁。
“你们二人,整日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圣人皱着眉头,喝道。
我和谢韫薇对视一眼,皆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却也不敢再吵。
连圣人也不敢靠近我们二人,生怕我们又吵起来。
1
“你的脑子莫不是叫驴给狠狠踢了,还是被那陆照施了什么迷魂的降头术?”
贵为当朝中书令的父亲,此刻怒目圆睁,猛地拍打着面前的桌子,那声响震得桌上的茶盏都微微颤动。他好似恨不得当场掰开我的脑袋,瞧瞧里头是不是被水给浸泡得糊涂了。
只因昨日我方陪那陆照游湖,今日他便与谢韫薇踏春去了。
这二女争一夫的荒唐事儿,闹得满城皆知,沸沸扬扬。就连京城里最大的那家赌坊,也在今日开了盘,赌那陆照到底是会娶我还是娶谢韫薇。
毕竟这尚书令和中书令,皆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他陆照哪个都得罪不起呐。
父亲今日早朝之时,便遭了几位臣工的讥笑嘲讽。一回到府中,便立刻将我叫了过去,对着我一顿痛骂。
“他昨日刚与你游湖,今日便陪着谢家的姑娘去踏春,如此朝三暮四之人,岂能是良配?”父亲气得吹胡子瞪眼,手指着我,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阿娘也在一旁,双手叉腰,喋喋不休地数落着我:“你这孩子,怎如此不争气,真是让我恨女不成钢啊!”
我垂着脑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砖,呆呆地发着愣。一想到此时谢韫薇那丫头也在家中挨训,而且她爹的脾气可比我爹凶多了,那架势,怕是能把房顶都给掀了。
这一想,我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我这一笑,爹顿时沉默了,眉头紧锁,一脸无奈;娘则无奈地摇了摇头,嘴里直叹气。
家里的祖母见状,赶忙招呼着下人:“快去,去请那最德高望重的开慧师父来,给我这孙女驱驱邪,莫不是中了什么邪祟。”
我和谢韫薇,那可是从娘胎里出来就不对付。我们年龄相仿,家世也相当,兴趣品味更是出奇地一致。这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我们简直就是天生的死对头。
京中的贵女们皆知,那尚书令家的谢韫薇和中书令家的容璇玑,是绝对不能一同邀请赴宴的。
宴会上,她若弹琴,我便非要作赋;她穿蓝色的衣裳,我便偏要穿红色的;就连我戴的耳坠,她都要买上一模一样的,赏给她的丫鬟,就为了在下一次见面时恶心我。
我自然也不肯甘拜下风,我的四个贴身丫鬟,轮流仿照谢韫薇的衣着打扮,那模样,逼得她整整三个月都不肯出门。
她做初一,我便做十五。
今日她踩我一脚,明日我就定要压她一头。
数十年来,这情形从未改变,变的不过是从当初抢珠花,变成了如今抢男人罢了。
这中间,陆照书信写了上百封,苦口婆心地劝我和谢韫薇化干戈为玉帛。
我和谢韫薇倒是十分有默契,皆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
这不,我一听赌坊开了盘,眼睛一亮,立刻便将我的全副身家都投了下去,赌那陆照最后一定会娶我。
为何如此笃定?只因他和我游船的时间,比和谢韫薇踏青的时间多了半个时辰呢。
不仅如此,我还接连三日上山烧香,求神拜佛。
我求的,可不止是陆照能娶我为妻,我还贪心地想要那谢韫薇为妾。
如此一来,我便能一辈子都压她一头,让她在我面前抬不起头来。
也许是我太贪心了,连佛祖都看不下去了。
我去烧香回来的第二日,便得了风寒,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连宫中的宴会也去不了了。
我心中那个恨呐!这下好了,谢韫薇可以单独和陆照说话了,说不定他们还会借此机会增进感情呢。
在家中的那半日,我喝一口药,就要骂一次谢韫薇。
“谢韫薇,你这个坏女人,定是你使了什么坏心眼,害我得风寒!”
“谢韫薇,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得逞,陆照最后一定会是我的!”
……
骂到第十八遍时,宫中宴会散场了。
阿娘轻轻掀开我的珠帘,把我从床上摇了起来。
阿娘一脸喜色,说道:“璇玑啊,好消息!谢韫薇在宴会中得了圣人的眼,当场被册封为德妃,入住永宁宫了。往后再也没人和你争那陆照了。”
是吗?
那可真是好消息啊。
我嘿嘿地傻笑起来,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两眼一抹黑,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2
我这番染病,整个人昏昏沉沉,竟足足睡了三日之久。
待我悠悠转醒,只觉口干舌燥,喉咙似有火焰在燃烧。
我强撑着身子,唤了丫鬟来递水。
一杯温热的蜜水缓缓下肚,那股燥热之感才稍稍缓解,可脑子却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就在这时,我隐隐听见外间一阵喧哗之声,似有人声嘈杂,其中还夹杂着“圣旨”“宫里”这般字眼。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自思忖:难道是那谢韫薇这厮,刚得圣人宠幸,便迫不及待要向我家示威不成?
又或者,是圣人给我和陆照赐婚了?
还没等我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母亲便红着眼眶,带着一阵香风,疾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她身后,父亲面色凝重如铁,紧紧跟随。
瞧这阵仗,我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肯定不是赐婚这般好事,那便只能是谢韫薇在背后搞鬼,去圣人面前告状了。
“璇玑,我儿……”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话音未落,便一把将我紧紧搂住,那力道大得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父亲站在床前,沉默了片刻,那紧锁的眉头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随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都是命数啊。”
我被他俩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挣扎着从母亲怀里探出头来,问道:“爹,娘,到底怎么了?是谢韫薇又出什么幺蛾子了?还是陆照他……”
“别提那个竖子!”父亲猛地打断我的话,额角青筋跳动,似是愤怒到了极点,“从今往后,你给我彻底忘了他!”
我心里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声音颤抖地问道。
母亲抹着眼泪,哽咽着说道:“宫里来宣旨了,圣人也册封你为妃,命你与……与德妃一同入宫……”
“贤妃?”
我愣住,脑袋里“嗡嗡”作响,仿佛没听懂这两个字所蕴含的意思。
“我?贤妃?和谢韫薇一起?”
父亲闭上眼,一脸疲惫地点了点头,说道:“旨意已下,容不得我们抗辩。”
原来,那谢韫薇不肯甘心让我嫁给陆照,昨夜侍寝之时,口中竟反复念着我的名字,言语间颇多“挂念”之意。
圣人感念我俩“情深”,不忍分离,故而特旨同纳,也好让德妃在宫中有个知己作伴。
我呆坐在床上,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
谢!韫!薇!
这个杀千刀的女人!她自己掉进了火坑,临死还要拉我垫背!
侍寝时喊我的名字?
她那是挂念我吗?
她那是恨不得嚼碎了我的骨头,将我生吞活剥!
这分明是……
我气得浑身发抖,眼前一阵发黑,差点又晕了过去。
“我的嫁衣……”
我猛地想起我那绣了一半的鸳鸯戏水红盖头,还有押在赌坊的那全副身家,心口一阵绞痛,那疼痛比那风寒带来的头痛欲裂,不知要强烈百倍千倍!
“还提什么嫁衣!”
父亲痛心疾首,说道:“宫里不比家里,往后你与谢氏同在宫中,务必谨言慎行!”
谨言慎行?我和谢韫薇?
呵。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口那股腥甜之感。
脑子里那点关于陆照的旖旎心思,此刻被谢韫薇这一招同归于尽,炸得粉碎,连渣都不剩。
行,谢韫薇,你真行。
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舒坦。
3
入宫之首月,我与谢韫薇,一居永宁宫,一住长春宫。一东一西,其间相隔大半个皇宫,似隔着万水千山。
然这区区距离,又岂能阻拦得了我俩那互相找茬、一较高下的心思?
每日晨起,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之途,便成了我俩暗自较劲的战场。
那日,她身着皇后娘娘所赐的云锦宫装,那云锦色泽艳丽,质地柔软,在晨光中闪烁着华贵的光芒,她莲步轻移,宛如仙子下凡。
我见状,心中暗忖:哼,休要在我面前炫耀。遂非要穿上那御赐的流光缎。那流光缎在日头底下,光芒流转,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我故意在她面前来回踱步,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挑衅。
她瞧着御花园里盛开的牡丹,嘴角含笑,轻声夸赞道:“这御花园的牡丹,当真是雍容华贵,国色天香,不愧是花中之王。”
我闻言,嘴角一撇,不屑地说道:“依我看呐,那池子里的残荷才别有一番风骨。虽已残败,却傲立水中,不似那牡丹,徒有其表。”
皇后娘娘坐在上首,听着我俩你一言我一语地争锋相对,无奈地揉着太阳穴,语气疲惫不堪:“贤妃,德妃,你二人既已入宫为妃,当以和睦相处为要,切莫再如此针锋相对。”
我和谢韫薇对视一眼,同时屈膝,声音竟叠在了一块儿:“娘娘教诲的是,臣妾定当谨记于心。”
可实际呢,谁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心中皆想着:哼,下次定要让她好看。
圣人起初,或许还存了些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的念头,想着有我俩这般佳人在侧,定是美事一桩。
直至那日,他来我宫中用膳。我满心欢喜,亲自下厨,精心烹制了一盏冰糖燕窝,那燕窝晶莹剔透,甜香四溢。我双手捧着,盈盈走到圣人面前,柔声道:“圣人,这是臣妾亲手为您烹制的冰糖燕窝,还望您品尝。”
圣人刚接过,还未及品尝,谢韫薇便掐着点儿,抱着一把琵琶,风风火火地在外求见。她盈盈一拜,娇声道:“圣人,臣妾新谱了一曲子,还望圣人品鉴一二。”
说罢,也不等圣人应允,便自顾自地弹奏起来。那丝竹之声幽幽传来,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活像给我这长春宫奏起了哀乐。
我捏着勺子的指节瞬间发白,心中怒火中烧,暗自咬牙:好你个谢韫薇,竟敢如此挑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长春宫刚死了人呢。
圣人不愧是圣人,在这种情形下,竟还能面不改色,赞了一句:“德妃有心了。”
我立刻放下碗盏,眼波流转,柔声道:“圣人,光听这曲子,岂不单调?臣妾近日新学了一支舞,愿为圣人助兴。”
也不等他答应,我便径直唤来乐师,就在花厅之中,甩开水袖,翩翩起舞。我身姿轻盈,如蝴蝶翻飞,眼神中满是期待。
一曲舞毕,我气息微喘,脸颊绯红,满心期待地望向圣人,心想:这下总能得他夸赞几句。
却不料,他竟盯着我脚下,沉默良久,缓缓道:“爱妃……方才一旋身,踢翻了朕最喜爱的那盆东海珊瑚。那珊瑚色泽艳丽,形态奇特,朕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得来的。”
我闻言,心中一沉,暗叫不好:唉,白跳了,还毁了圣人心爱之物。
类似这般互相较劲的戏码,几乎日日都在上演。
她养的猫,调皮捣蛋,竟踢翻了我精心养护的海棠。那海棠是我费了好大心思才养得如此娇艳,如今却被那猫弄得枝折花落。我心疼不已,心中暗恨:谢韫薇,你等着瞧。
我便教鹦鹉学说:“德妃笨蛋”,还天天拎着那鹦鹉满宫晃悠,故意在她面前让鹦鹉叫唤。那鹦鹉学得惟妙惟肖,谢韫薇听了,气得脸色铁青。
宫中流言蜚语四起,众人皆说贤妃与德妃娘娘八字相冲,凑在一块儿,轻则口角不断,重则毁物伤人,还是远远分开为好。
最惨的当属圣人,整日被我俩折腾得疲惫不堪。
他来我这儿,谢韫薇便必有要事回禀。她总是匆匆赶来,一脸焦急地说道:“圣人,臣妾有要事相商,还望圣人垂听。”
他去她那儿,我定突发恶疾,捂着肚子,满脸痛苦地说道:“圣人,臣妾突感不适,唯有圣驾亲临,方能好转。”
有一回,他大约是忍无可忍,眉头紧锁,一脸严肃地试图将我二人一同召至御前,想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我们握手言和。
他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贤妃、德妃,你二人皆为朕之妃嫔,当以和为贵,莫要再如此争斗不休。”
结果我和谢韫薇当着圣人的面,就“昨日是谁先模仿对方穿衣”以及“上个月是谁先散布对方怕打雷的谣言”这两个核心议题,引经据典、互相攻讦了整整一个时辰。
我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说道:“分明是你先模仿我穿衣,还故意穿得比我艳丽,想抢我风头。”
谢韫薇也不甘示弱,柳眉倒竖,反驳道:“你胡说,明明是你先散布我怕打雷的谣言,让我在宫中丢了面子。”
从御书房出来时,我二人皆是钗环微乱,面红耳赤,头发也有些凌乱,活像两只斗败的公鸡。
守在门口的大太监一脸敬畏地看着我们,小声对徒弟说道:“瞧见没?这就是活生生的……二虎相争,圣人……圣人遭殃啊。以后可得离这两位娘娘远点儿。”
隐约还能听见御书房内,圣人疲惫不堪的声音:“……去,给朕沏一杯浓茶来,要最提神的,朕都快被她们吵晕了。”
“再来个人给朕按一下头,朕头疼得厉害。”
“今日都不许贤妃、德妃进御书房,让朕清净清净。”
“还有!请中书令和尚书令入宫,立刻去,朕有要事相商。”
4
宫中的天色,向来变幻莫测,说变便变。
忽一日,许宝林小产的消息如惊雷般传来,整个后宫瞬间被一层彻骨的寒意所笼罩。
许宝林乃是去年选秀之时入宫的,性子怯懦温婉,身世亦不显赫。能怀上龙胎,本是天大的幸事,可如今才堪堪三个月,竟莫名其妙地没了。
更为重要的是,所有的证据,皆如利箭般,直直指向永宁宫的主位,谢韫薇。
谢韫薇的宫女跪在殿前,声泪俱下,言称是受了德妃指使,还颤抖着双手,拿出了谢韫薇赐给她的那支精致发簪。
宫中已然近三年没有皇嗣降生,圣人闻此噩耗,顿时龙颜大怒。
正所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谢韫薇当场便被夺了册宝,禁足于永宁宫,不得外出。
我去给皇后请安之时,只见满屋子莺莺燕燕,众妃嫔们话里话外,皆在踩踏谢韫薇,个个义愤填膺,仿佛亲眼瞧见她亲手下了毒手一般。
我捏着那精致的茶盏,默不作声,心中却暗自思量。
谢韫薇虽是嚣张跋扈,平日里与我斗得你死我活,可这般阴私狠辣的手段……我着实不信。
她那点心思,向来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便是争宠,也要争在明处。害龙胎这种抄家灭族的大罪,她既没那么蠢,也没那个必要去做。
隔日,圣人召集群妃,亲自审问此事。
大殿之上,谢韫薇跪在中央,脸色苍白如纸,却仍挺直了背脊,倔强地不肯低头。
“臣妾没有做过!是那贱婢污蔑臣妾!”
她眼神执拗地扫过座上众人,最后死死地落在圣人脸上。
她这是在赌,赌圣人会信她。毕竟谢韫薇入宫半年来,圣人对她颇为偏袒,一月之中,竟有七八日都宿在永宁宫。
“毒妇!”
圣人猛地一拍那威严的龙案,声音如寒冰般刺骨。
“证据确凿,还敢狡辩!许宝林到底何处碍了你的眼,让你下此毒手!”
“陛下!臣妾冤枉啊!”
谢韫薇提高了声音,膝行两步,竟不顾尊卑,想伸手去拉圣人的袍角,“臣妾侍奉陛下以来,从未做过此等恶事……”
她话未说完,只听“啪”一声脆响,如惊雷般在大殿中炸开!
圣人竟从那高高的御座上起身,几步跨到她面前,狠狠一巴掌掴在她脸上!
这一巴掌,力道之大,让谢韫薇整个人偏向一边,发髻瞬间散乱,如疯妇一般。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抬头望着眼前这个曾经对她温言软语、百般宠爱的男人。
那双漂亮的杏眼里,震惊、屈辱、绝望如潮水般涌来,最后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空洞。
满殿妃嫔皆倒吸一口冷气,随即又迅速低下头,无人敢出声,生怕惹祸上身。
我看着谢韫薇,心如刀绞,揪成一团。
她出身顶级世家,父亲乃是尚书令,母亲也是系出名门,自幼尊贵如公主,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就在内侍要将谢韫薇拖下去之时,我深吸一口气,挺身而出:“圣人,臣妾有话说。”
满殿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如无数道利剑般射来。
谢韫薇也猛地抬头看向我,眼中全是惊愕与不解。
“容璇玑!此事绝不是我干的!你若落井下石,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她声嘶力竭地喊道。
我垂着眼,声音清晰而坚定:“事发前三日,臣妾曾在御花园与德妃偶遇,那会儿她头上戴的正是这支白玉簪子。”
“贤妃是想坐实德妃纵人行凶?”
圣人眯了眯眼睛,目光如炬,似要将我看穿。
谢韫薇愣在原地,似乎没想到我会这般无情,竟不顾往日情分,将她置于风口浪尖。
“你胡说!我何曾……”
她扑过来想拽住我,却被人死死按在地上,嘴巴也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圣人请听妾言,若德妃真想害人,怎么会蠢到将日日佩戴的簪子拿出来贿赂宫人?这不是自露马脚吗?”
我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臣妾与德妃不睦,人所共知。此言并非偏袒德妃,只是据实以告,不愿有人以阴私手段混淆圣听,搅乱宫闱。”
大殿内落针可闻,静得可怕。
圣人的眼神深了几分,似在思索我话中的真假,最终挥挥手,暂将谢韫薇禁足,却也不再提定罪之事,只命人暗中再查。
从大殿出来,谢韫薇快步跟上我,在宫道转角处叫住了我。
她眼神复杂,嘴唇动了动,却又像是被黏住了一般,半晌才挤出一句:
“谢谢你。”
我嗤笑一声,掸了掸衣袖,不屑道:“谁稀罕你的感激。”
她盯着我,忽然别开脸,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我淡淡道,“你还没蠢到那个地步,为了争宠而搭上自己的性命。”
说完,我转身便走,不愿再与她多言。
走出几步,却听见她在身后抽泣:“容璇玑,没人信我,连圣人也不信。”
我脚步一顿,缓缓回过头。
谢韫薇发丝凌乱地站在风中,双目猩红,却仍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来。
我有些心酸,却还是狠下心,加快脚步往前走。
谢韫薇真傻,她怎么敢把心交给圣人这样的人。
她不知道,圣人是没有心的,他的心中,只有那至高无上的皇权。
5
许宝林之事,终是水落石出。
原是另一位失宠之嫔妃,暗中买通了谢韫薇宫里一宫女,刻意布下此局,栽赃陷害于她。
真相既明,谢韫薇禁足之令亦解。
然经此一劫,谢韫薇仿若脱胎换骨,判若两人。
往昔那个明艳张扬、事事皆要与我争个高下之谢韫薇,已然不复存在。
忽一日,一场大病如狂风骤雨般袭来,几乎将她所有精气神尽数抽离。
待病愈之后,她竟变得异常安静。
永宁宫那扇往昔时常敞开之门,如今不再轻易开启。
她去给皇后请安之时,总是掐着时辰,身着一袭素净常服,悄然坐于最不惹眼之处,低眉顺目,仿若一朵悄然绽放又悄然收敛之花。
皇后问曰:“德妃,近日宫中诸事可还顺心?”
她方缓缓抬眸,声音平平,听不出丝毫波澜,答道:“回皇后娘娘,一切安好。”
请安一毕,她便第一个起身,福了一福,轻声言道:“皇后娘娘,臣妾先行告退。”
而后脚步匆匆,似多待一刻,于她而言皆是无尽煎熬。
御花园之中,往昔常见她抱着琵琶,满心期待“偶遇”圣驾之身影,如今却再难寻觅。
就连她平日里宠爱有加、骄矜无比之波斯猫,亦似失了往日荣宠,鲜少再被她抱出炫耀。
圣人许是对她先前所受冤屈心存一丝愧疚,又或许是不习惯她这般沉寂之态,曾主动前往永宁宫数次。
据永宁宫悄悄传出之消息,德妃侍寝之时,亦是淡淡然。
一日,圣人揽着她,轻声问道:“爱妃,今日怎如此安静?”
她只是微微侧首,轻声应道:“臣妾近日身子有些不适。”
再没了往昔之娇嗔与手段,甚至还称病推拒了一两次。
圣人起初尚会安慰几句,柔声道:“爱妃莫要忧心,好生调养便是。”
后来见她始终如此,那股新鲜劲与愧疚感,似也渐渐淡去,去永宁宫之次数,便肉眼可见地稀少起来。
宫里之人,最是势利眼。
见德妃失了圣心,又这般“不识抬举”,明里暗里之嘲讽与怠慢,便如潮水般涌来。
若是往昔,谢韫薇定会跳将起来,叉着腰,大声嚷道:“你们这些个没眼力见儿的,竟敢如此对本宫!”
不闹个天翻地覆,绝不罢休。
可如今,她竟皆默默忍下。
起初,我简直浑身舒坦,惬意非常。
耳边再没了她那冷嘲热讽之语,眼前亦没了她那碍眼之衣衫首饰。
一日,我于镜前细细挑选衣衫,自言自语道:“今日穿哪件好呢?”
身旁宫女笑道:“娘娘穿哪件都好看。”
我得意笑道:“那是自然,如今再无人与我争奇斗艳。”
我想穿什么便穿什么,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再无人与我唱对台戏。
我去御花园,指着那盛开之牡丹,撇嘴言道:“这牡丹,艳俗得很。”
又指着那池残荷,赞道:“瞧这残荷,真有风骨。”
旁边亦再无人跳出来,与我争辩反驳。
我甚至故意穿着最华丽之宫装,戴着最耀眼之头面,在她永宁宫附近之宫道上“偶遇”她。
她见到我,只是微微福了一福,唤一声:“贤妃娘娘。”
而后便垂着眼,静静立于一旁,等我先走。
我挑眉,故意言道:“德妃,今日怎如此安静?”
她只是淡淡一笑,应道:“贤妃娘娘说笑了。”
我那些精心准备之、夹枪带棒之话,全都砸在了软绵绵之棉花上,连个响动都听不见。
我赢了。
然长春宫,却忽然变得很大,很空。
圣人近来国事繁忙,来长春宫之次数,亦日渐稀少。
一日,圣人来了,我迎上前去,笑道:“陛下今日怎有空来臣妾这儿?”
圣人坐于榻上,随口应道:“今日事务稍闲,便来看看你。”
然即便来了,见我安安静静,不争不抢,反而觉得无趣。
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言道:“朕还有事,爱妃好生歇着。”
宫里其他妃嫔,要么怕我,远远避开;要么敬我,小心翼翼;要么想利用我,虚情假意。
一日,一位妃嫔前来,满脸堆笑,奉承道:“贤妃娘娘,您今日这身打扮,真是美极了。”
我淡淡一笑,应道:“不过是寻常装扮罢了。”
见面无非是些虚伪之客套与小心翼翼之奉承。
连吵架都找不到一个旗鼓相当之对手。
6
许宝林之事,终是水落石出。
原是另一位失了圣宠的嫔妃,暗中买通了谢韫薇宫里的宫女,蓄意栽赃陷害。
真相昭然若揭,谢韫薇亦被解了禁足之令。
她再不复往昔那明艳张扬之态,处处皆要与我争个长短高下。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几乎将她所有的精气神尽数抽离。
待病愈之后,她竟变得异常安静。
那永宁宫的大门,再也不似从前那般轻易敞开。
她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之时,总是掐着时辰,不早一分,亦不晚一分。
身着一袭素净的常服,静静地坐在那最不惹人注目的位置,低眉顺眼,宛如一朵悄然绽放又默默收敛的幽兰。
皇后娘娘轻声问道:
“德妃,近日可好?”
她微微欠身,声音平平,听不出一丝波澜,答道:
“回皇后娘娘,臣妾一切安好。”
请安之礼一结束,她便第一个起身告退,脚步匆匆,似身后有猛兽追赶,仿佛多在殿中待上一刻,皆是难以忍受的煎熬。
往昔,御花园里常常能瞧见她抱着琵琶,精心策划着“偶遇”圣驾的场景。
那时的她,满心期待着能得圣上青睐。
可如今,莫说“偶遇”圣驾,就连她平日里极为宠爱的那只骄矜的波斯猫,也似失了往日的宠爱,极少再被她抱出来四处炫耀。
圣人或许是对之前冤枉了她心存一丝愧疚,又或许是对她这般突然的沉寂颇不习惯,曾主动去过永宁宫几次。
据那永宁宫悄悄传出的消息,德妃侍寝之时,亦是淡淡的。
再没了从前的娇嗔与手段,甚至还称病推拒了一两次。
圣人见状,起初还轻声安慰道:
“德妃,莫要忧虑,安心养病便是。”
可后来见她始终如此,那股新鲜劲和愧疚感,便如退潮的海水,渐渐淡了。
去永宁宫的次数,亦是肉眼可见地稀少起来。
这宫里的人,最是趋炎附势、见风使舵。
见德妃失了圣心,又这般“不识抬举”,明里暗里的嘲讽与怠慢,便如潮水般涌来。
若是从前,谢韫薇定会怒发冲冠,跳将起来,不将这后宫闹个天翻地覆,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如今,她竟都默默地忍下了。
起初,我简直浑身舒坦,惬意至极。
耳边再没了她那冷嘲热讽之语,眼前亦没了她那碍眼的衣衫首饰。
我想穿什么便穿什么,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再无人与我唱那对台戏。
我去御花园赏景,指着那娇艳欲滴的牡丹,撇嘴道:
“这牡丹,虽艳丽夺目,却太过俗气。”
又望着那池中残荷,赞叹道:
“瞧这残荷,虽已凋零,却别有一番风骨。”
旁边再无人跳出来,与我争得面红耳赤,反驳我的观点。
我甚至故意穿着最为华丽的宫装,戴着那最为耀眼的头面,在她永宁宫附近的宫道上“偶遇”她。
她见到我,只是微微欠身,唤一声:
“贤妃娘娘安好。”
然后便垂着眼,静静地站在一旁,等我先行离去。
我那些精心准备的、夹枪带棒的话语,全都如重锤砸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之上,连个响动都未曾听见。
我赢了。
可这胜利的喜悦,却并未如我所想的那般持久。
长春宫忽然就变得很大,很大,大得有些空旷寂寥。
圣人近来国事繁忙,来我这长春宫的次数亦是少之又少。
就算偶尔来了,见我安安静静,不争不抢,反而觉得无趣。
坐一会儿,便起身离去,口中说道:
“贤妃,你且好好歇息,朕改日再来看你。”
宫里其他妃嫔,见我位分尊贵,要么心生畏惧,要么满怀敬意,要么想着利用我达成自己的目的。
见面之时,无非是些虚伪的客套之语和小心翼翼的奉承之态。
连个能与我吵上一架、旗鼓相当的对手都寻不到。
7
宣元十七年,蜀国新贡一批珍奇之物至京。
我于那贡品名录之中,一眼便瞧上了一支金凤步摇。
此等风姿,向来乃皇后专属之仪物。
依着惯例,圣人多半会将它赐予皇后娘娘。
可那只步摇,点缀着蜀地那稀世瑰宝,流光溢彩之间,华美之态简直不可方物。
当那图样送到我手中之时,我的心跳,竟不自觉地漏了一拍。
我满心欢喜,轻声叹道:“此物,甚合我心意。”
隔日,谢韫薇前来长春宫闲坐。
我兴致勃勃地拿出那步摇图样,递与她瞧,笑道:“韫薇,你且看看这步摇,可还入眼?”
她的眼神随意瞟过那图纸,鼻尖里逸出一声轻哼,不屑道:“哼,俗不可耐。”
我闻言,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怒道:“你这人,怎如此说话!”
但我仍强忍着怒气,端起茶盏,故作端方之态,轻抿一口茶,道:“总比某些人满柜子的灰白之物强。”
她被我噎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竟没像往常那般立刻反唇相讥。
她只盯着那图样又看了几眼,便起身告辞,道:“这御花园的海棠开了,我去瞧瞧。”
我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暗道:“这傲娇之人,莫不是恼羞成怒了?”我也没太过在意。
谁知过了两日,伺候谢韫薇的宫女竟偷偷溜到长春宫角门,神秘兮兮地对我说:“贤妃娘娘,我家德妃娘娘说要送您生辰贺礼,便是那支您看上的金凤步摇。”
我愣住了,惊道:“什么?韫薇她……她去求皇帝了?为了那支她口中‘俗不可耐’的步摇?”
我心中暗自思量:“她那人,最是傲娇别扭,就算真想送我,也断不会亲自去开这个口,更何况是向圣人开口讨要。”
一日,两日。
直至我生辰前夜,谢韫薇依旧没有出现,永宁宫也安静得异乎寻常。
我心里那点不安,如同小火苗一般,逐渐扩大。
生辰当日,我早早起身。
宫人们忙前忙后,为我换上崭新的宫装,又精心为我梳了华丽的发髻。
各宫贺礼如流水般送来,我瞧着那支金凤步摇,金灿灿,沉甸甸,忍不住嘴角上扬,咧到了后脑勺,心中暗喜:“好你个谢韫薇,送礼都不亲自来。”
这时,宫人恭敬道:“贤妃娘娘,这是圣人钦赐,贺娘娘诞辰的。”
我摸了摸鼻子,有些失落道:“原来不是谢韫薇送的。”
我状似不经意地问:“那永宁宫……可有东西送来?”
宫人摇头道:“回娘娘,没有。”
我“嗯”了一声,坐到宫门内的石阶上,望着宫道尽头,心中暗自期待:“她定会来的。”
“娘娘不去向圣人谢恩吗?”宫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摆了摆手,道:“本宫在此透透气。”
晨光熹微,时光缓缓流逝,到日上三竿,再到午后阳光变得刺眼。
宫人劝了几次,道:“娘娘,回殿内等吧,外面日头大。”
我充耳不闻,心中想象着她会如何出现:“她必定是那副矜贵又施舍的模样,或许还会配上几句‘瞧你那点出息’‘不过是本宫瞧不上才赏你的’之类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我连如何回怼她都想好了十几种说辞。
可宫道那头,始终空荡荡,不见她的身影。
心里的不安像藤蔓般疯长,缠绕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我暗自叹道:“算了算了,她人来就好了,我不要她的礼物了。”
天,快黑了。
她还没来。
我心中暗道:“谢韫薇或许会迟到,但她既然开了口,就绝不会食言。除非……”
我猛地从石阶上站起身,因为坐得太久,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晃了晃。
宫女慌忙扶住我,惊呼道:“娘娘!”
我声音发紧,有些莫名的心慌,道:“去永宁宫!”
永宁宫宫门紧闭,我敲了许久,才有一个面生的小内侍战战兢兢地开了一条缝。
我急切道:“德妃呢?本宫要见德妃!”
小内侍跪在地上,头磕得砰砰响,道:“回贤妃娘娘,奴才……奴才不知……德妃娘娘她……不在宫中……”
我怒道:“不在?她去哪儿了?”
小内侍战战兢兢道:“奴才……奴才真的不知……”
我看着他闪烁的眼神,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凉了下去,心中暗叫不好。
我又匆匆去了坤宁宫,皇后娘娘捻着佛珠,眉宇间带着一丝倦意和怜悯,只淡淡道:“贤妃,回去吧。”
我问遍了所有可能知道消息的人,妃嫔、宫人,甚至试图去乾元殿求见圣人。
得到的,要么是茫然的摇头,要么是讳莫如深的沉默。
所有人都在回避我的目光,所有答案都石沉大海。
谢韫薇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夜幕彻底降临,宫灯次第亮起。
我站在长春宫空旷的庭院里,夜风吹得我遍体生寒。
心底那根绷了整日的弦,砰然断裂。
恐慌如同潮水,灭顶而来。
我心中惊呼:“谢家出事了!”
我转身,疯了一样朝宫外冲去。
8
乾元殿那巍峨的宫门,在我眼前缓缓地、重重地合上,似一道无情的屏障,将我与希望隔绝。
“贤妃娘娘,请回罢。陛下已然吩咐,今夜,谁都不见。”守门的内侍,声音冰冷,毫无转圜之意。
“陛下!臣妾求见陛下!”我怎肯就此离去,声声哀切,满含期盼。
我直挺挺地跪在宫门前的石阶上,身姿倔强,似要将这石阶跪穿。
这一夜,漫长得好似三秋岁月,每一刻都如钝刀割肉,煎熬难耐。
膝盖从最初的刺痛,渐渐变得麻木,到最后,竟完全失去了知觉,仿佛那已不是自己的身体。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那内侍见我不肯离去,终是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谢氏罪证确凿,陛下已然下旨,褫夺其封号,废为庶人,打入浣衣局为奴。”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似怕惊扰了这夜的寂静,“十指……指甲已尽数拔除,容颜也毁了。陛下念在往日情分,留她一命,已是天恩浩荡。”
指甲尽拔,容颜尽毁……
这几个字如重锤般敲在我心上,我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在地,幸得身旁宫女扶住。
我一眼便看到了她。
在那群灰扑扑、毫无生气的人影里,她蜷缩在最角落,如一朵被风雨摧残至极的花朵。
头发散乱地黏在脸颊和脖颈上,上面沾满了污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曾经那双弹奏琵琶的纤纤玉手,如今血肉模糊,包裹着肮脏不堪的布条,渗着暗红的血渍,似在无声地诉说着她的悲惨遭遇。
她脸上纵横交错着可怖的血痕,皮肉外翻,几乎看不出原本那娇艳的容貌,让人不忍直视。
那日长春宫一别,不过短短三日,她竟已沦落至此。
我一步步走过去,污水溅起,浸湿了我的绣鞋和裙摆,可我浑然不觉,心中只有对她的心疼与怜惜。
我蹲下身,想要碰碰她,给她一丝温暖与安慰,却不知该碰哪里,她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韫薇……”我唤了一声,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如决堤的洪水,无法遏制。
她看着我流泪,极轻极轻地说:“我……我有点疼……”那声音微弱得好似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十指被拔,怎么会不疼呢?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啊,我简直不敢想象。
这一刻,我所有的伪装轰然倒塌,如一座华丽的宫殿,瞬间崩塌成废墟。
我猛地伸出手,不顾她身上的污秽,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似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护她周全。
“没事了……没事了……”我语无伦次地重复着,眼泪浸湿了她肩头粗糙的布料,似在为她洗去些许痛苦。
就在这时,我的手无意间搭在了她的小腹上。
虽然囚服宽大,但那微微隆起的,坚实的触感,让我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我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她的小腹,眼神中满是震惊与疑惑。
她顺着我的目光,惨然一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三个多月了……他……他还不知道……”
“璇玑,我真傻,我又信了他一次。”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悔恨,似在控诉着命运的不公。
我轻轻放下她,为她捋了捋额前汗湿的乱发,动作轻柔得似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
“等着我。”我低声说道,声音虽轻,却充满了坚定与决心。
我再次奔向乾元殿,脚步匆匆,似在与时间赛跑。
直挺挺地跪在了宫门前,身姿挺拔,如一棵不屈的青松。
“陛下!臣妾容璇玑,求陛下开恩!”我声声泣血,满含哀求。
“谢氏罪该万死,可她腹中皇嗣无辜!求陛下看在龙胎份上,允她将孩子生下!那是陛下的血脉啊!”我苦苦哀求,只为给她和那未出世的孩子一线生机。
日头从东升到西落,光影在我身上移动,将我跪着的身影拉长又缩短,似在见证着我的坚持与执着。
腿上的剧痛早已麻木,似已不是自己的双腿,嘴唇干裂出血,可我顾不上这些。
宫人送来水和食物,我看也不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谢韫薇争取机会。
我知道,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我不能放弃。
夜幕再次降临,乾元殿内灯火通明,似一座璀璨的宫殿,却与我无关。
就在我意识开始模糊,几乎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宫门终于再次开启,似一道希望之光,照亮了我黑暗的世界。
内侍监捧着一卷明黄的绢帛走到我面前,那绢帛在灯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陛下!陛下!”我胡乱地扯着内侍监的衣袍,声音颤抖,满含期盼。
“贤妃娘娘,陛下口谕,待罪妇谢氏产下皇嗣后,再行论处。即日起,着太医看顾,一应用度,由你长春宫负责。”内侍监缓缓说道,声音清晰而庄重。
我怔了片刻,随即俯下身,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臣妾……谢陛下隆恩!”我声音哽咽,满含感激,似在向陛下表达我无尽的谢意。
9
谢韫薇被移回长春宫偏殿,自此拘禁于此,安心养胎,由我亲自悉心看顾。
“璇玑,有你在,我倒也安心些。”谢韫薇虚弱地扯出一抹笑,轻声说道。
太医署日日遣人来为她请脉,每一回都仔细叮嘱诸多事宜。
“德妃娘娘,这汤药需按时服用,饮食也要多加留意。”太医恭敬地说道。
汤药饮食,皆经我手,不敢有丝毫懈怠。
“璇玑,这药好苦。”谢韫薇皱着眉头,撒娇般说道。
“良药苦口,为了孩子,且忍一忍。”我轻声劝慰。
她身子亏空得厉害,情绪也时好时坏。
有时,她昏睡终日,任我怎么呼唤都不应。
“德妃娘娘,该起身用些膳食了。”我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有时,她又会突然攥着我的手,絮絮说些闺中旧事。
“璇玑,你还记得吗?我们为了抢一支珠花,打得头破血流。”谢韫薇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笑着说道。
“自然记得,那时你我都年少轻狂。”我亦笑着回应。
她还会说起陆照,眼神中满是温柔与眷恋。
“陆照,他若知晓我们如今这般,不知会作何感想。”谢韫薇轻声呢喃。
她绝口不提圣人,不提谢家,也不提身上的伤痛。
“那些过往,不提也罢,养好身子要紧。”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唯有在胎动时,她那双沉寂如死水的眼眸里,才会泛起一丝微弱的光。
“璇玑,你瞧,孩子在动呢。”谢韫薇惊喜地说道,眼中满是母性的光辉。
我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告诉她:“撑下去,为了孩子。”
“璇玑,我会的。”她只是虚弱地笑。
她说:“璇玑,我很疼。”
“疼也要忍着,为了孩子,为了你自己。”我低头,滚烫的泪珠滑过脸颊。
宣元十八年,春寒料峭之时,谢韫薇早产。
“璇玑,我怕是不行了……”谢韫薇紧紧抓着我的手,眼中满是恐惧与不舍。
“莫要说丧气话,你定会没事的。”我强忍着泪水,安慰她。
产程艰难,血水一盆盆端出。
“稳婆,一定要保住德妃和孩子!”我焦急地吩咐道。
她在里面声嘶力竭,我在外间指甲掐破了掌心。
“德妃娘娘,再用些力!”稳婆在里面喊道。
她不许我进去,只让产婆传话,说怕我看了做噩梦。
“璇玑,莫要进来,我怕吓着你。”谢韫薇虚弱地说道。
声音渐渐弱下去的时候,我不管不顾冲了进去。
“璇玑,你怎的进来了……”谢韫薇涣散的眼神凝起一点力,嘴唇翕动。
我俯身下去,听见她气若游丝:“容璇玑……孩子……给你……陪着你……”
“深宫太长太冷,有个小的……吵着你也好……”
她用尽最后力气,抓住我的手腕,“别……别让他……知道有我这个娘……”
“韫薇,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孩子。”我泣不成声。
一声微弱的婴啼划破了沉重的死寂。
“生了,是个小皇子!”稳婆惊喜地喊道。
是个小皇子,瘦弱得像只猫儿。
谢韫薇看了一眼被裹在襁褓里的孩子,嘴角极轻微地弯了一下。
“孩子,要好好的……”谢韫薇轻声说道。
随后缓缓阖上了眼。
抓住我的手,松开了。
“韫薇!韫薇!”我悲痛欲绝地呼喊着,却再也唤不醒她。
谢韫薇的尸身被一卷草席拖走,不知葬在了何处。
“德妃娘娘,一路走好……”我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默默祈祷。
没有追封,没有仪式,仿佛宫中从未有过这样一位德妃。
小皇子体弱,养在长春宫暖阁,我亲自养着,日夜不离。
“小皇子,莫要害怕,有姨母在。”我轻声哄着。
圣人来看过一次。
他站在摇篮边,看着那个酷似谢韫薇眉眼的孩子,眼神复杂,有片刻的恍惚。
“这孩子,倒是有几分像韫薇。”圣人轻声说道。
最终只是淡淡道:“辛苦贤妃。”
“为陛下分忧,是臣妾的本分。”我恭敬地回应。
我以为他至少会有一丝愧疚,一丝动容。
“陛下,德妃娘娘她……”我欲言又止。
但没有,帝王的心,是冰封千里的冻土。
不出半月,皇后驾临长春宫,言语温和,意思却明确。
“贤妃,中宫无子,此子交由皇后抚养,于他前程更为有利。”皇后缓缓说道。
“娘娘,此乃德妃遗愿,亦是臣妾承诺。臣妾恳请陛下与娘娘,允臣妾亲自抚养皇子。”我跪在皇后面前,脊背挺直。
“贤妃,你且再思量思量。”皇后叹息道。
“臣妾心意已决,请娘娘成全。”我坚定地说道。
皇后叹息离去。
翌日,圣旨下,命将小皇子移送坤宁宫。
“陛下,怎能如此?”我心中悲愤交加。
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我卸去钗环,身着素衣,直入乾元殿。
“陛下,”我伏地叩首,“臣妾父亲年迈,近年来常感力不从心,已有归隐田园之意。臣妾恳请陛下恩准中书令容文翰,致仕还乡。”
殿内死寂。
良久,上方传来圣人辨不出情绪的声音:“容璇玑,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臣妾知道。”
我抬头,直视那九五之尊,“用臣妾父兄的前程,换臣妾抚养德妃之子。求陛下成全。”
用容家满门的权势,换一个罪妇之子。在外人看来,简直是疯了。
“容璇玑,你当真如此执着?”圣人锐利的目光盯着我。
“臣妾心意已决,请陛下成全。”我一字一顿,“深宫太长,太冷,臣妾也想有个依靠,有个念想。”
圣人不言。
我抬起头,瞧见他鬓边的青丝已成白发。
“原来,陛下也老了。”我心中暗自叹息。
原来,入宫六年,圣人也是会老的。
“陛下。”
我开口道,“陛下可曾记得,德妃入宫时不过十六,二十二而亡。”
“朕自然记得,韫薇她……”圣人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他沉默了更久,久到笔尖滴落的墨水晕开,沾染了整篇奏章。
我依稀听到一声哽咽,像是圣人在哭。
“准奏。”
两个字,冰冷如铁。
那一定是我听错了,圣人怎么会哭呢?
10
父亲于朝堂之上,郑重上书乞骸骨,言辞恳切,尽显老臣之忠心与疲惫。
圣人端坐于龙椅之上,闻言微微一怔,旋即温言挽留道:“爱卿,你乃国之栋梁,朕正需你辅佐,怎可轻易言退?”
父亲却躬身再拜,道:“陛下,臣年事已高,体弱多病,实难再担重任,还望陛下成全。”
圣人沉吟片刻,终是“勉为其难”地准了,道:“既如此,那朕便准了爱卿所请,望爱卿好生休养。”
我闻此消息,心中虽有波澜,却也平静接受。
遂抱着孩子,默默搬到了离乾元殿最远的景阳宫。
自此,圣眷如那断线的风筝,一去不复返。
遥想昔日,长春宫门庭若市,往来者皆是达官贵人,那热闹景象,如今恍如隔世。
再看今朝,景阳宫门可罗雀,冷冷清清,唯有那斑驳的宫门,见证着这世态炎凉。
份例用度虽未明着克扣,可送来的东西,无论是吃食还是衣物,再也比不上从前精细。
宫中下人最擅察言观色,见我失势,伺候便也懈怠了几分。
那日,一个小宫女送来茶水,竟不小心洒在了桌上,她慌忙跪地请罪:“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我淡淡道:“罢了,下次小心些便是。”
唯有从家中带出的老嬷嬷和几个忠仆,依旧不离不弃,尽心尽力地伺候着我与孩子。
我浑不在意这宫中的冷暖变迁,只一心守着孩子。
春日,阳光正好,我抱着孩儿在院里晒太阳,指着院中的花草,柔声道:“儿啊,你看这花,红得似火,这草,绿得如茵。”
孩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时不时伸出小手去抓。
夏日,酷热难耐,我在廊下给他摇扇驱蚊,哼着不成调的江南小曲:“小宝贝,快快睡,梦中花儿开……”
孩儿在我怀里,渐渐进入梦乡,嘴角还挂着一丝甜甜的笑。
秋日,秋风瑟瑟,我拾起最美的枫叶,放在孩儿手中,满心期待他长大后能懂得这秋的韵味。
我轻声说:“儿啊,这枫叶红得多美,等你长大了,娘带你去看更多的美景。”
冬日,寒风凛冽,我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庭前落雪无声。
我轻声逗他:“儿啊,你看这雪,白得像不像棉花糖?”
他咿呀学语,第一声模糊的“娘亲”,唤的是我。
我搂着他,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来,滴在他柔软的发顶,哽咽道:“我的儿啊,你终于会叫娘了。”
偶尔,会听到宫人议论,声音虽低,但我却能听见。
一个宫人道:“听说圣人在御花园见了新晋的哪位美人,那美人长得可真是倾国倾城。”
另一个宫人附和道:“是啊,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这宫中又要添新主子了。”
又有人说:“还有哪位妃嫔有了身孕,这宫中的孩子是越来越多了。”
我只是低头,逗弄着怀里粉雕玉琢的孩子,轻声说:“儿啊,别理她们,娘只爱你。”
他挥动着小手,抓住我的手指,咯咯地笑,那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仿佛能驱散这宫中的一切阴霾。
再后来,我听见她们说,那位受宠的美人很像从前的德妃。
我一溜烟就跑去看,心中暗想:这世间竟有如此相似之人?
远远地,却见亭中已有一抹窈窕身影。
月白的裙裾随风飘动,素净的簪花点缀在发间,可我知道,她不是谢韫薇了。
谢韫薇的张扬与明艳,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
宣元三十七年春,圣人病重,消息如一阵狂风,吹遍了这宫中的每一个角落。
却忽然下旨,要见贤妃。
我接到旨意,心中并无波澜,只是默默整理衣衫,踏进内殿。
他靠在龙榻上,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如今浑浊不堪,两颊深深凹陷下去,只剩一层苍白的皮包裹着嶙峋的骨头。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仿佛要把我看穿。
我屈膝行礼,道:“臣妾参见陛下。”
他摆了摆手,示意宫人全都退下。偌大的内殿,只剩下我们两人,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朕……朕梦到从前了。”
我垂着眼,静静听着,心中无喜无悲。
他目光涣散地望向虚空,道:“梦到御花园里,你和谢氏……一个跳舞,如那翩翩起舞的仙子;一个弹琵琶,似那潺潺流淌的清泉……吵得朕头疼……”
我轻声道:“陛下那时,想必是觉得我们太过喧闹了。”
“韫薇她……”他喉头滚动,这个名字似乎耗尽了他不少力气,“她恨朕吧?”
我依旧沉默,心中暗想:恨吗?或许吧。但更深的,大概是失望和心死。
他得不到回答,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下去,断断续续,语无伦次。
他说起谢韫薇初入宫时的明艳张扬,道:“她那时,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娇艳欲滴,让朕移不开眼。”
说起我与他顶嘴时的倔强,道:“你呀,总是那么倔强,像一头小倔驴,让朕又气又爱。”
说起那盆被踢翻的东海珊瑚,道:“那珊瑚,是朕特意寻来的,却被你一脚踢翻,你可真是大胆。”
最后,他停住了,声音越来越微弱。
“朕……对不住她……”他闭上眼,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我心中一片麻木,既无悲,亦无喜,只是淡淡道:“陛下保重龙体。”
他不再说话,仿佛睡着了,呼吸渐渐微弱。
我静静退了出去,跨出殿门时,春日暖阳照在身上,却驱不散我心底的寒意。
11
圣人龙御归天,新帝承继大统,登基称帝。
我,昔日的贤妃,如今成了太后,却依旧居于那偏远清冷的景阳宫。
这景阳宫,庭院深深,我守着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每日里,看着庭前的花儿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时光便在这花开花落间悄然流逝。
我的孩子,已然长大成人。
他勤于政事,仁孝有加,待我更是极好。
“母妃,儿臣今日处理完政务,特来给您请安。”每日晨昏定省,他从不间断,总是这般恭敬地说道。
我微笑着点头:“吾儿有心了,朝政之事虽要紧,却也要保重龙体。”
他应道:“母妃放心,儿臣定会照顾好自己。”
直到那一日,我隐约听见宫人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们听说了吗?陛下听了一些老宫人的闲话呢。”一个宫人压低声音说道。
另一个宫人好奇地追问:“哦?什么闲话?”
“说那贤太妃与德妃生前乃是死对头,势同水火,后来德妃母家获罪,贤太妃不过是假意与她修好,目的就是为了在她生产后去母留子,将皇子据为己有……”那宫人神秘兮兮地说道。
这些话语,如同毒蛇一般,悄无声息地在六宫之中游走,蔓延开来。
我坐在窗下,手里捻着一片早已干枯发脆的枫叶书签。
这枫叶书签,乃是我与谢韫薇年少时一同拾取,如今却只剩我一人留存。
我心中情绪平静,连自己都感到诧异,仿佛这世间纷扰,皆与我无关。
脚步声匆匆而来,带着几分急切与慌乱。
我抬起头,只见年轻的皇帝穿着常服,连那象征皇权的冕旒都未戴,几乎是跑着进来的。
他几步走到我面前,甚至来不及喘口气,便“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母妃!儿臣一个字都不信!”他仰着头,眼神清澈而坚定,那模样,像极了谢韫薇。
我缓缓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头顶,如同他幼时无数次依偎在我身旁,我抚摸他时那般温柔。
“吾儿,莫要听信那些无稽之谈。”我轻声说道。
他没有起身,反而将额头抵在我的膝上,如同小时候撒娇寻求庇护一般。
“母妃,那些人皆是在胡说八道,儿子只信您。”他声音有些哽咽。
“母妃,儿子只有您了。”他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角,仿佛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不见。
窗外,天光正好,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来源:芮芮故事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