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沈老板真是情深义重啊,可问题是——我知道你那个小情人酒驾撞人还跑了,」我吓得赶紧把烟掐了,「人家行车记录仪和监控都拍得清清楚楚,可不是摆设——」
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已完结,请放心观看!
S 帝国。
01
「你替她坐牢,我娶你。」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他:「你认真的?」
男人眉头紧锁,眼神阴沉地盯着我:「你现在也没别的路可选了。」
我迟疑地望着他,心里挣扎得厉害,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来真的?」
他不耐烦地闭上眼,语气冷淡:「只要你点头认下,沈太太的位置就是你的。」
「沈老板真是情深义重啊,可问题是——我知道你那个小情人酒驾撞人还跑了,」我吓得赶紧把烟掐了,「人家行车记录仪和监控都拍得清清楚楚,可不是摆设——」
「这些不用你操心。」他打断我,语气烦躁,「你只需要承认那天开车的是你。」
「那她呢?」
「就说是9月17号。」他目光沉沉地锁住我,薄唇轻启,「她开的是你的车。」
我:「……」
我陷入了沉默。
然后我沉默完了,直接开口:「行,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
「前天大雨,我开她的车撞的人,她开我的车出门的。」我怕他反悔,赶紧把细节理顺,还特别爽快地答应下来,「就这么定了,不就是顶个罪嘛?小事一桩,咱俩什么交情,沈大老板的面子我哪能不给!」
沈陵怔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答应得这么干脆:「你……」
我立刻趁势加码:「对了沈老板,两辆车的行车记录仪你可调换好了?千万别留备份,这事必须做得滴水不漏啊!」
男人只是冷冷地瞥我一眼,带着讥诮:「不用你操心,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你要是聪明点,就乖乖去坐牢。」
稳了。
我激动得一拳砸在掌心,噌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边穿鞋边往外冲:「我这就去自首!沈老板,你可千万认下这话!」
他以为我是想当沈太太想疯了,一脸厌烦又疲惫:「是。」
我拔腿就要出门,突然想起什么,猛地转身拽住他:「快啊,愣着干啥,带上她跟我去派出所!」
他:「???」活见鬼了,头回见有人抢着去坐牢。
我兴奋得跟中了五百万去兑奖似的,连声催他:「别发呆了,沈老板,赶紧走!」
沈老板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儿怪——
可能是老天爷都站我这边,这时门铃响了。人还没进门,哭声先传进来:「沈哥哥,我好害怕!」
哟,正主到了。
我本来就不待见柳丝丝,总觉得她假、做作又肤浅,但现在不一样了,看见她我眼睛都亮了,立马迎上去热情握住她的手:「妹妹,你可算来了!」
「择日不如撞日,姐姐今天就把这事给你摆平!」我激动得差点掉眼泪,「妹妹,沈老板对你真是没话说,硬是让我俩换了身份,这下可算给我坐实了!」
真凶突然被我这么一搞,当场慌了神,连假哭都演不下去了,结结巴巴:「这,这……」
「妹妹千万别跟姐姐客气。」我深情款款地攥着她的小手,「姐姐心甘情愿的。」
男人终于察觉出不对了。
他皱起眉,第一次认真看我,语气依旧冷淡:「你想干什么?」
我诚恳地望着他:「沈老板,你也知道我花钱向来大手大脚,所以我啥都不图,就想要钱。」
02
古有「有钱能使鬼推磨」,今有我赵二七为钱替人顶罪站上被告席。
果然钱是好东西,钱就是我们沈老板的超能力。
钱能让柳丝丝毫发无损地开着我的车抽抽噎噎离开,也能让我连夜被警察铐走。
别说,柳丝丝这女人年纪不大,心可真够狠的——雨夜醉驾撞了人,居然当场跑路,连救护车都不叫,还敢回来把车随便扔进车库。
哦,她也有超能力,她的超能力大概就叫【沈总的钱】。
警察叔叔嫉恶如仇,尤其对我这种「肇事逃逸」的货色,一进门就把我拷在暖气片上。
好在我识相,进门就自首,谈事就老实交代,嘴上不停念叨「我真的真的真的知道错了」,行动也干脆利落——立马找男主要了五百万支票,连同谅解书一起送到了被撞人家属手里。
甚至在线下调解时,在那间狭小的拘留室里,我直接泪如雨下、鼻涕横流,当场给被害人亲属跪下了,说愿意承担所有直接和间接损失。
被害人自己断了腿躺在医院,情况其实不太乐观,可能落下残疾;他家人怒气冲冲赶来,却完全没想到我认罪认得这么痛快。
连沈老板都没想到我能豁到这个地步,看我的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
他神情明显受到冲击,夹杂着一贯的嫌恶和一丝难得的愧疚,显得格外微妙。
但他终究没出声叫停,只是淡淡问我:「你需要多少钱?」
我顶着被受害人家属一拳打出来的黑眼圈,笑嘻嘻地回:「不多不多,你知道我有时候会赌,也就需要个一两千万吧。」
果然这个数字连他眉头都没皱一下,立刻应道:「可以。」
这儿子是真的有钱啊。我心里直咂舌,甚至有点怜悯他了,但一想到有钱了又忍不住喜笑颜开:「那可就谢谢老板了!」
可能我顶着青眼圈的样子太惨,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想碰我脸。
但我警惕性极强,纹丝不动地往后一侧,轻松躲开了。
我眨眨眼:「有事?」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沉默半晌,才像掩饰什么似的偏过头去:「……两千万够吗?」
「其实你多给点也行。」我没心没肺地笑着,「大家都是一个善堂出来的,现在你是沈老板,她是柳设计师,我赵二七要去蹲大狱了,同人不同命呗~」
他顿了一下,低声说:「你恨我就好,跟她没关系。」
我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这话你留着跟受害人说去吧,沈小少爷!」
「可能我们这种穷人命就是不值钱呗,」我嬉皮笑脸地说,「要不是我赵二七的老爹被车撞死了,谁会愿意替人顶罪换钱啊?现在倒好,普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我蹲完牢出来也算个人物了~」
他火了,一向听不得我提这事儿,脸色阴沉得吓人:「赵尔绮!」
我吼得比他还响:「是你沈陵没良心!!」
「你这个私生子,熬到正房死了才被接回家,多风光啊!连当初嫌丢人扔掉的亲妈,你都能把她接回来当太太;还能一手把柳丝丝捧成设计师。可我赵二七这些年,一分你的钱都没拿过!」我气得浑身发抖,「我爸怎么死的,你心里最清楚——他是被醉驾的人撞了,对方跑了,我没钱救他!」
「我赵二七的爸,就是死在醉驾逃逸上!!!!」
拘留室又小又暗,一缕光从高处的小窗透进来,在我们中间划出一道清晰的界线。
我嗓门太大,震得天花板上的灰都在往下掉,耳朵自己都嗡嗡作响。还好隔音不错,外面的警察没冲进来再把我铐到暖气片边上。这话一出口,别说沈陵愣住了,我自己也僵在原地。
他怔了一瞬,很快恢复镇定,却只是盯着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神复杂:「赵——」
我直接打断他:「闭嘴,别说了。」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摊开手,玫瑰金的手铐在昏光下泛着冷光,「你现在叫柳二条来自首也没用。沈老板做事向来斩草除根——证据抹得那么干净,不就是怕我翻供吗?」
他:「……」
「都好说,给钱就行。我知道柳二条跟你告状说我欺负她。」我又笑嘻嘻起来,「沈老板,咱仨都是善堂出来的,要不是老赵收留,早饿死了吧?」
「可最后,只有我姓了赵。」
我像唱戏似的叹了一声,句句扎心:「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沈老板、柳小姐,你们可真是踩着老赵的尸骨,活得越来越滋润啊~」
「赵尔绮,」
他声音第一次透出点沙哑,疲惫地揉着眉心:「来不及了。」
「是啊。」我也笑了,不知道是对他说,还是对命运说,语气空落落的,「都来不及了。」
03
如大家所见,我是个孤儿,在善堂长大的。
说是善堂,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就是个地下黑工厂,我们全是里面的童工,每天折纸盒,折一个赚一毛钱,养得老板白白胖胖,有钱送女儿出国读书——而老赵,是那儿的义工。
其实老赵年纪并不大,那时候大概也就二三十岁,带着点书呆子气,天天来白干活,还自己掏钱给我们这群瘦得皮包骨的小孩加餐。
善堂是什么地方?活脱脱一个斗兽场,城市里的垃圾堆。
不管是名门之后,还是家里穷得养不起的,只要掉进这儿,就全成了没人要的废人。
老赵那时在读博士,读到年纪轻轻就秃了头,听说还吞过三次安眠药,连导师都被他吓怕了,只能放他走人。
他倒好,费那么大劲成了高端人才,却不干正经事,天天往这破善堂跑,给小孩喂饭、刷厕所。
他说自己是被学术圈踢出来的人,我们是被爹妈扔掉的人,正好配一对。
那时候沈二少爷连沈这个姓都还没认回来,柳丝丝还是个被家里生多不要、叫柳二条的丫头,我则是翻饭店垃圾桶的老手。
现在沈二少爷掌管沈氏集团,柳丝丝成了最火的天才设计师,而我赵二七,是个犯罪嫌疑人。
这叫什么?
这叫命。
人啊,得认命,也得服气,可有时候活着,总得图点什么。
我觉得我就是图这口不服气。
04
人家都是花钱把人从牢里往外捞,沈二少爷倒好,花钱送我去蹲大狱。
可惜他太有钱了,可幸柳丝丝开车技术烂得要命,那晚下着大雨她开得慢吞吞的,结果对方两条腿都断了。
不过沈家砸的钱够多,那人躺床上也能舒舒服服过完下半辈子,谅解书自然来得轻松。
所以我居然没真蹲大狱蹲到穿底,只判了几个月,还给缓了刑。
这时候我已经关了十来天,浑身脏得看不出个人样。
当庭宣判前我才洗上澡,等我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准备走上被告席时,忍不住对第一排那两人笑了下。
沈陵愣了一下,好像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沉默。
柳丝丝表情僵硬地盯着我,拼命压住自己作为真凶那份独有的恐惧,还有逃过一劫的窃喜。
她紧张地绞着裙摆,又怯又得意,最后勉强回了我一个僵硬的笑。
我被她这天真的笑容勾得停了脚步,轻声叫她名字:「柳二条,我该夸你长进了,还是夸你还是老样子?」
见我停下,柳丝丝脸上的恐惧瞬间压垮了那点欣喜。
她恨我停下来,一点也不想听我临场多说半个字——
因为她怕我翻供。
恐惧让她声音发尖,却不敢冲我说话,转头就冲法警吼:「——快带她走啊!怎么不动了!」
我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们:「大姐,我又不是去上刑场,你至于这么急吗?」
柳丝丝巴不得我现在就上刑台,死死攥着裙角却拿我没办法,只能焦躁地低声喊:「……沈哥哥,沈哥哥!」
沈陵没反应。
直到柳丝丝实在忍不了,伸手假装撒娇实则催促地推他胳膊,他才回过神——
沈老板难得走神,有点恍惚:「嗯?」
「没什么。」我又冲他们笑了笑,抬脚从容走向被告席,「一码归一码,谁也别后悔。」
「……一分不会少的!」柳丝丝心慌得不行,急急忙忙追着我喊,又怕被人听出端倪,说话遮遮掩掩,「不担心!不后悔!!」
「只是钱而已!」她更紧张地补了一句,「你既然只要钱……那沈哥哥之前说娶你的话,当然也不作数了!」
「你都已经……这样了,怎么可能还当得了沈家太太!」
我一时语塞,嘴巴张了又合,只能苦笑:「柳二条,别人都是过完河才拆桥,你倒好,河才蹚一半,桥就先掀了?」
这话题不能再碰了,再聊下去,怕是旁边记者刚啃完法庭这口瓜,顺手还能爆个「震惊!两女争一男,天才少女设计师情陷三角恋?」的标题冲KPI。
我快步走上被告席,站定,一声不吭地等着宣判。
法官看起来挺年轻,努力板着脸,推了推黑框眼镜,重重敲下法槌,才低头念稿:「刚才的庭审中,本庭听取了被告人赵尔绮的供述、辩解及最后陈述,公诉方申请出庭的证人已当庭作证,公诉人也宣读并出示了相关证据材料。控辩双方对证据进行了质证,并在辩论阶段充分发表了各自意见。合议庭经认真评议后认为,证人当庭证言及公诉人出示的未到庭证人证言等材料,来源合法、内容相互印证,可作为定案依据,本院予以确认。」
我竖起耳朵听,心里却犯嘀咕:「这一大段听着怎么像作者在凑字数?」
法官一脸正气:「那个作者因为老在文里插广告求关注,已经被我判了,还有问题吗?」
我赶紧摆手:「没事儿没事儿,判得好判得好。」
作者被法警架着往外拖,还在喊:「我知道错了!下次还敢!美女在不在?关注我了吗?别走啊美女——」
我吓得直哆嗦:「求你闭嘴!答应我在里面好好改造行不行?别再说了!」
她一路嚎叫着被拖远,我默默目送。一个将被判刑的人,看着一个已被定罪的,却毫无共情。
毕竟很多年前老赵头咽气那会儿,我的同情心就彻底凉透了。
法官翻了翻文件,宣布:「被告人赵尔绮,判处有期徒刑九个月,吊销机动车驾驶证,赔偿受害人经济损失共计497万元人民币。本次为口头宣判,正式判决书五日内送达。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收到判决书次日起十日内,通过本院或直接向本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听清楚了吗?」
我垂着眼,低声回:「我服从判决。」
法官威严地挥动小法槌:「好,现在宣布闭庭,把被告带——」
话音未落,身后旁听席突然骚动起来,一群全副武装的特警猛地破门而入,迅速控制全场!
我乖乖地迅速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势。
法官也是头一回碰上这阵仗,手里的小法槌都不知道该不该敲,压低声音问书记员:「怎么回事?法警人手不够吗?怎么别的警种来了?」
书记员也慌了,不确定这段要不要记进笔录,干脆直接看向我:「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啊?不是醉驾伤人后逃逸吗?怎么特警来带你出庭?这也太有排面了吧?」
我垂下眼,轻声说:「是啊,怎么会这样呢?」
特警来得气势汹汹,全副武装。
其实我这事根本算不上新闻,毕竟本市每天都有更炸裂的八卦,全国更是天天上演大戏,我入狱不过是沧海一粟,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柳丝丝不一样,她实在太贪心了。
她一直以来都是靠沈陵的钱捧红的,这种时候当然要抓紧榨干我的剩余价值。
所以她今天穿了身得体的套裙,化着楚楚可怜的妆,和经纪人一起坐在第一排。
我刚回头才看见她正和经纪人接受早就安排好的记者采访。
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点明星设计师的范儿——尤其是哭起来的时候,真的挺招人心疼。
她对着镜头真情实感地掉眼泪,哭得梨花带雨:「要是早知道会出这种事,我肯定不会把车借给尔绮的……现在好了,两个人的人生全毁了……」
记者们也很配合,只有一个胆大的娱记试探着问:「柳小姐今天和沈总一起来出庭,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柳丝丝脸一红:「我和沈总、尔绮都是多年朋友,今天当然都要来的。」
摄像机不敢拍沈大少爷,只在我身上匆匆扫了一眼,倒是给了我一个镜头。
我笑了笑。
沈陵坐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难得走神,我都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发呆的。
法官和书记员还有我都愣在原地看热闹,法官有点不爽:「我还没宣布闭庭呢!」
书记员轻轻摇头:「人家是明星,算了吧。」
特警已经冲进来,把所有出口都牢牢守住。
法官、我、书记员、原告全都面面相觑,心里都在嘀咕:难道我还犯了别的案子?
柳丝丝根本顾不上这些,还在忙着对媒体哭诉,样子楚楚动人。
但特警不吃这套,两个大汉直接上前,一把将她按倒在地,「咔嚓」一声铐上手铐,厉声道:「不许动!」
柳丝丝被按得尖叫连连,经纪人也乱了阵脚,冲上来想抢人:「你们干什么!这是暴力执法!我们要起诉你们!」
特警一把拽住柳丝丝,语气严厉地拖着她往外走:「你车上搜出了 CVPO-4,涉嫌特级重大违禁药物流通案,现在正式逮捕你,收队!」
「我没有!真的没有!!」柳丝丝尖叫着拼命挣扎,脖子几乎扭断,拼命把脸转向我,「那是她的车!那是她的车!!!!」
我无辜地举起自己手上那副同款手铐,轻声说:「丝丝,可车是你借走的啊。」
特警面无表情,对着对讲机干脆利落:「人抓到了。」随即大喝一声:「带走,收队!」
经纪人也失控地喊起来:「你们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沈总,沈总!!」
现场顿时乱成一团,人仰马翻。
法官、书记员和原告三人面面相觑,一脸懵地被迫围观这场闹剧,法官手里还攥着小法槌,结结巴巴:「这……这……这是什么 CPU?这是什么情况?」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那边鸡飞狗跳的场面:「CVPO-4 是一种违禁药物成分,最早出现在八年前,因为成瘾性极强,对心脑系统伤害极大,上市不到半年就被全面禁了。」
法官和书记员同时倒吸一口凉气:「那她这得判多少年啊?」
我略一思索:「至少二十年吧。这几年对 CVPO-4 打击特别严,又是重大案件,不可能轻判。」
「好家伙,我居然亲眼见证了一起大案。」法官感叹完,突然转头盯住我,「等等,你怎么这么清楚?」
「这个嘛——」我目送柳丝丝被彻底拖出法庭,厚重的门「砰」地关上。记者们蜂拥而出,闪光灯此起彼伏,争相记录这位明星设计师自食恶果的高光时刻。旁听席几乎空了,只剩下一个沈陵。
沈陵没追出去,只是用一种说不出是荒谬还是震惊的眼神死死盯着我。
我冲他温柔一笑,回答法官的问题:「因为 CVPO-4 是我父亲研发的。」
法官和书记员再次齐声惊呼。
沈陵的目光像钉子一样扎在我身上。
「法官,该宣判了。」我语气平静,「一切都结束了。」
「哦哦哦哦哦!」法官吃瓜吃到忘了正事,赶紧慌忙敲下法槌,清脆的响声在空荡荡的法庭里回荡,仿佛为整件事画上句点:「我宣布——」
我闭上了眼睛。
「本案,闭庭!」
05
老赵真是个怪人,这是我的结论。
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没个正经工作,别问,一问就说自己还在读书——我数学天生好,掰着手指头给他算:六年小学、三年初中、三年高中、四年大学,研究生再读三年,你都三十多了还读书?书都快被你翻烂了吧?
善堂又破又旧,设在一间老房子里。墙皮大片剥落,青苔疯长。老赵蹲在一片脏乱里,认真洗着孩子们的脏床单,想挠头都没手腾出来。
他说:「二七,我只是个博士后而已。」
小沈和柳二条正从他包里翻零食吃,我蹲在他旁边,一脸嫌弃:「老赵头,你读那么多书干嘛?」
他答:「当然是为了改变世界啊。」
我盯着他,像看个傻子:「老赵头,你再这么读下去真没人愿意嫁你了!你改变世界的时候能不能顺便改改自己的感情状况啊???」
老赵洗衣服洗得满头大汗,反问我:「二七,谁跟你说我不读书就一定有对象?」
「没对象也行。」我脱口而出,「你收养我,我给你养老。」
四周突然安静。
小沈和柳二条都惊呆了,眼神仿佛在说:不是吧,还能这么操作?
我厚着脸皮提这要求,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心里紧张得要命。我不想让他看出我的急切和恳求,但我真的特别特别希望他答应。
我说:「你收养我吧。」
别觉得我太不要脸。
毕竟我没爹没妈。我叫二七,因为是二十七号被扔在善堂门口的。那天既没下雪也没下雨,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下午,老板捡回了我,给口饭吃,让我干点杂活。
但这里毕竟是善堂,也就是孤儿院。每个孩子都盼着有人带自己走。
只是像我这样主动开口的确实少见。柳二条一直梦想被有钱体面的家庭领养,她总说自己漂亮声音甜,每次有人来挑孩子,她都会打扮得漂漂亮亮往前站;小沈则不同,他是被亲妈丢掉的,知道他妈住哪儿,也知道她还活着,但他回不去,也不想被别人领养,总是冷冷地缩在角落。
不管是谁,谁都想要一个安稳、富裕、体面又有温度的家。
像老赵这种年纪不大却穷得叮当响还邋遢的,大概也就只有我会这么急着扑上去了。
其实我觉得没戏,毕竟善堂老板黑心得很,想从他那儿领养孩子得花一大笔钱。
我压根不信老赵能拿得出这笔钱。
果然,老赵蹲在地上,把湿漉漉的手在那条廉价裤子上胡乱蹭干,一脸为难地挠头。他好像在纠结一件我们谁都不知道的事,而我们都屏住呼吸等他想明白。
过了好一会儿。
他说:「行啊。」
话音刚落,柳二条「唰」地站起来,一把把我推得直接坐地上,抢着抱住老赵的胳膊,声音又甜又亮:「爸爸!」
老赵吓了一跳:「等等,你们都要认我吗——」
「二七的数学天赋要是浪费了简直是人类的损失,我跟老板提过送你去上学,他死活不同意。」
他继续挠头,「我觉得你以后说不定真能拿个诺贝尔奖啥的。」
未来的诺奖得主本人——也就是我——正忙着把柳二条从他身上扯下来。
她嘴毒手狠,一口咬在我胳膊上,疼得我直叫唤。
老赵顿时慌了,又不会劝架,急得像偶像剧女主一样原地跺脚:「哎呀!别打了别打了!」
「别打了,求你们了!」他急得团团转,「都来都来,我刚报了个项目,过几天补贴就到账了!应该够养你们,不够我再借点!你们别打了!」
柳二条被我揪着头发揍得直哭,小沈都拉不住我们俩,我也被她打得鼻血直流,场面一片混乱。
老赵比我们俩加起来还忙,一边给我擦鼻血,一边揉柳二条头上的包,结果突然被人拽住了衣角。
是我拽的。
我鼻孔里塞着两团纸巾,死死抓着他衣服不放,生怕他转身就走,眼神慌得像盲人抓住车祸前看到的最后一道光。
我瓮声瓮气地堵着鼻子,固执地不肯松手:「老赵,说话算话,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我说,老赵,带我走,我给你拿诺贝尔奖。
06
梦想拿诺奖的老赵简直活脱脱一个科研打工人。
这哥们撂下要收养我们的话之后就彻底失联,他以前一周来一次,有时候甚至三天就跑一趟——善堂老板最爱这种不光不要工资还自带干粮的免费劳力,每次见他都笑得合不拢嘴。
结果老赵说完那话后,直接三个月没露面。
整整三个月。
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人没了。
善堂老板也觉得离谱,毕竟在他眼里老赵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散财童子本尊,之前雷打不动来干活的人怎么突然说没就没;好在这阵子不知为啥,领养孩子的人特别多,他趁机狠赚了一笔,也就懒得管老赵这点小事了。
善堂里孩子一堆,大大小小全是张嘴等饭吃的主。
他让大孩子带小孩子,再把大孩子打扮得光鲜亮丽推销出去,靠卖大孩子的钱继续养小的长大——可惜那时候我没啥文化,不然真想夸一句他这闭环产业链玩得挺溜。
每次有人来挑孩子,老板就把我们全叫出来,挨个从客户面前走过,展示自己。
柳二条还是跟以前一样,冲在最前头又蹦又跳,小沈依旧缩在角落一言不发,只有我不一样了。
客户一来,我就拼命往后躲、往人群里藏,使劲降低存在感,恨不得变成墙上一块快掉的墙皮,或者墙角疯长没人管的青苔。
柳二条特别看不起我这样,偏偏她运气爆棚被一对夫妻选中了,老板乐坏了,还给她起了个文雅的新名字——
改名叫柳丝丝的她,高傲地扫视着还在等人挑的我们。
她的新家是搞艺术的,女主人一直怀不上,才决定收养,其他方面都没毛病。老公温柔,老婆有气质,家里条件也不错,简直是她的人生赢家剧本。
美梦成真的柳丝丝特别拽,临走前还专门来找我和小沈告别;她说:「二七,别傻等了,老赵就是忽悠你。」
我很感动,回她:「柳二条,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撕烂你的脸。」
柳丝丝气炸了:「你再敢叫我旧名,我就让院长收拾你!」
我立马闭嘴,转头对她疯狂翻白眼。柳丝丝气得够呛,但又懒得理我,只冷哼一声扭头走了。
07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老赵答应完事就消失后的第四个月,冬天眼看就要来了。
这时候,老赵回来了。
让我完全没想到的是,柳丝丝也回来了。
柳丝丝被退养了。
收养她的那家人,女主人快四十了还没孩子,才决定领养;结果也许是命运捉弄,柳丝丝刚去的第一个月,女主人就怀孕了。
真是时也命也。
柳丝丝的美梦连一个月都没撑住,她哭着求那对夫妻别把她送回来,说可以不上学、不花钱,只要别抛弃她。也许搞艺术的人心软,夫妻俩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也不忍心亲手做这个恶人——
于是他们给她喝了掺安眠药的牛奶,趁她睡熟后悄悄把她送回了善堂。
柳丝丝一睁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这个地方,坐在脏兮兮的床铺上,盯着墙上的青苔,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
我一直觉得她吵得要命,可这会儿又觉得她挺可怜。
我把自己偷偷藏的巧克力掰了一小块递给她,她不要;我喊她名字,她也不理,只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死死盯着天花板上的壁虎,眼里全是恨意,咬牙切齿。
但我心情不错,懒得跟她计较,不然早打起来了。我说:「老赵回来了。」
她回了一句:「都是骗子。」
「老赵在跟院长谈呢。」我皱眉,「他不是骗人的,他是真去搞钱了,还租了个大点的房子——」
「都是骗子!」
她突然爆发,猛地坐起来,死死抓住我的肩膀,神经质地大吼:「全都在骗你!只有你自己靠得住——全是骗子!」
我忍着肩膀的疼:「柳二条你疯了吧!」
「不,不是这样,这世上只能靠自己,只要自己过得好,别的都能扔掉。只有自己能救自己。」柳丝丝直勾勾盯着我,像丢了魂一样喃喃自语,「只要我过得好,只要我过得好……」
我直觉她是个疯批,不打算跟她纠缠,准备去找老赵说别收养这个疯子了。
就在这时,刚谈妥又被善堂老板榨干钱包的老赵,满脸兴奋地冲进来:「二七,二条,小沈!快跟我走!我来接你们了!」
柳丝丝就这么死死盯着他,眼神狠得像地狱里的恶鬼看见了通往天堂的梯子。
「好啊。」她怪声怪气地说,「刚好,我也不想再回来了。」
08
谁都不想回来。
老赵被老板狠狠坑了一笔,但老板一看能把他手里这几个甩不掉的赔钱货一次性清空,心情大好,干脆买二送一,把我们仨直接打包送人了。
老赵从一个光棍瞬间变成三个孩子的爹,哪是喜当爹啊,简直是狂喜上头式当爹。
——结果不到三年,咱们小沈就找到了亲生父亲。
其实我和老赵一起生活也就六年左右。这六年里,他就是个埋头苦干的科研打工人,经常直接睡在实验室,没日没夜地干活。他给我留下一大堆书,我看得废寝忘食。
就是在那段时间,我接触了大量科研资料,也真真切切展现出了数学方面的天赋。读书一路跳级,死磕理工科,身高却几乎没怎么长,只有近视度数蹭蹭往上涨。
我拼命学习,偷偷翻老赵的书和笔记,甚至悄悄复盘他的项目文件——原因特别简单:我没安全感,怕跟他没共同语言。
老赵真是踩在生化「天坑」里挣扎的科研狗,唯一特别的是,他始终相信自己能靠这个改变世界。所以当别人都转行跑路时,他接下了没人愿意碰的活儿。
可他拼尽全力的结果,并没有改变世界。
只改写了他自己的人生。
09
我们沈二少爷的出身特别曲折,他亲妈是个外围,和老板爹一夜情后怀上了他;
他亲妈原本指望靠儿子飞上枝头变凤凰,结果老板正房太强势,直接打算弄死她们母子俩。
于是他妈意识到养他会丢命,干脆把他扔了。
这是什么操作?真是狠人中的狠人。
好在沈二少爷性格坚韧、情绪稳定、脑子又灵光,最关键的是——他能熬、能忍。
他硬是熬死了正房,熬到老板爹良心发现把他认回沈家,又熬死了老板爹本人;
他还特别能忍,忍下正房子女的各种羞辱打压,忍过全族上下的冷眼和鄙夷,靠着一次精准做空对手的预案操作,一击翻盘,当场上位。
这段经历要是写出来,妥妥几十万字的商战小说。对他来说,小时候在善堂那段苦日子,可能都不算人生低谷;被老赵收留的日子,也算不上高光时刻。
他的人生远比这些复杂得多,但不代表他把这些忘了。
柳丝丝一直耿耿于怀第一次被退养的事,拼了命要打进艺术圈,让当初抛弃她的养父母后悔到肠子青;他就砸重金捧她,把她推成顶流设计师;
他亲妈做梦都想进沈家大门,哪怕沈老爷子已经去世,他也硬是把她接进门,逼着全族承认这位背景野到离谱的「沈夫人」。
沈老板一旦翻身,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恩怨一笔勾销,干净利落。
唯独老赵和我赵二七,没沾上这位爷半点好处。
因为那时候老赵刚好出了意外,葬礼时间撞上了沈二少爷忙着做空对手、彻底翻身的关键节点。
沈二少爷没来。
柳丝丝也没来。
其实老赵压根没办葬礼,他卡里那点钱,买了墓地、付完后续费用就一分不剩了,我没钱给他操办仪式。
我也没怪沈二少爷或者柳丝丝,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份心力去计较。那阵子我整个人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脑子里全是老赵:老赵科研出成果了,老赵项目卡壳了,老赵被车撞了,老赵送进医院了,老赵抢救无效了,老赵被送去殡仪馆了。
直到我把老赵接回来,茫然抱着装他的骨灰盒走在街上,抬头看见大屏幕里柳丝丝笑得灿烂,正在代言沈氏集团新推的一款药品广告,才突然感到一阵迟来的疼。
我想,原来是我爸死了。
10
我判了9个月,柳丝丝判了19年。
沈陵的钞能力在全民关注的违禁药品大案面前彻底失灵,他急得四处托关系、找门路想捞人,全都没用。
毕竟柳丝丝车上搜出几十斤实打实的证据,原料、半成品、成品一应俱全,简直像生怕自己判不重似的——
更糟的是,医学检查证实她本人确实对这类药物上瘾。
案子铁板钉钉。
柳丝丝的经纪人还在嚷嚷要上诉,我却已经痛快接受了判决,顺手理了理账户,高高兴兴准备去服刑。
是沈陵亲自送我去的监狱。
这位爷向来直来直往,就像三个月前直接对我说「你替柳丝丝坐牢,我娶你,让你一步登天」那样。
这些天为柳丝丝的案子焦头烂额,他瘦了一大圈,下巴冒青茬,眼下乌黑。
他开车,我坐副驾,车里只有我们俩。所以他开门见山:「柳丝丝车上的CVPO-4,是你做的。」
我低头核对着他给我的两千万支票,眼皮都没抬:「她这些年用的CVPO-4,可都是我给的啊,哈哈哈。」
沈陵深吸一口气,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暴起,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为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狠?!」
「为什么你——」
我打断他:「你只给了我一千八百万。」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还有一张支票,掉你脚边了。」
「哦哦哦哦哦哦。」我赶紧弯腰捡,「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看见。」
「为什么。」沈二少爷语气透着浓重的疲惫,甚至难得叫了我的名字,「二七,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我点完支票、核对完货,没接他的话茬:「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翻盘的吗?」
「那时候你进沈家其实已经好几年了,拼命读书读商科,就为了在沈家生意里争一席之地。可你大哥盯你盯得死紧,为了破局,你只能找旁系联手。」
我自说自话:「而你那个七叔,也就是旁系里的关键人物,非要你先证明自己的实力。刚好有个绝佳机会——你决定做空沈家一个对手公司的股票。」
「但做空需要大笔资金,你手上根本没有。」
「是柳丝丝给你的钱。」
我小心地把支票折好收进口袋,感慨道:「说起来,柳丝丝跟你关系一直挺铁。虽然咱仨是一块儿长大的,但你那时候明显更偏向她。她也乐意押注你这个潜力股。行啊,柳二条这投资眼光确实准,沈老板现在真是风光无限。」
「而我赵二七,就是个书呆子罢了。」我苦笑,「整天泡在书堆和资料里,捣鼓实验仪器,有空也是往老赵的科研项目跑,从没想着找你玩。难怪你更偏心柳二条。再说我年纪比你们小,你商科都毕业了,我才刚上大学——」
「赵二七!」沈陵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声音压着怒火,「我问的是为什么!」
我侧头看他:「你想问哪个‘为什么’?」
「是我为啥针对柳二条?还是我为啥说这些?」我轻轻叹气,「沈老板啊,这些问题,我也想问问你们呢。」
「柳二条给你的那笔钱,是从哪儿来的,你心里清楚,对吧?」
他整个人僵在那儿。
我摇头:「能拿来做空一家公司的资金啊!柳丝丝在艺术圈确实是天才,但那时候她还是个新人,哪来几百万、几千万?」
沈陵的脸色瞬间变了。
我笑嘻嘻地看着他:「你看,你心里其实门儿清。」
「是柳丝丝把老赵那时候还没完全搞定的研究成果偷出来,转手卖给了你的竞争对手啊~」
「CVPO-4,好东西,能极速激活皮肤表层的新陈代谢,强力刺激细胞再生。简直是划时代的突破,真要落地应用,能解决现在一大半的顽疾。」我感慨道,「这么牛的东西,要是再把高成瘾性和心脑血管损伤这些毛病修一修,拿个诺贝尔奖也不算过分吧?」
「你对手找柳丝丝买了这玩意儿,立马投入市场,结果没多久风险就爆出来了——刚好让你一波收割干净。」
我总结:「所以你对手不是被你干掉的,是被柳二条亲手送走的。」
他脸色刷地白了。
「沈老板从此顺风顺水,柳丝丝也跟着飞黄腾达。」我懒洋洋地望向窗外,「你们都混得风生水起,连我也过得不错,只有老赵倒了大霉。」
「老赵因为泄密被项目组踢了,过马路时魂不守舍,被车撞了。」
「柳二条靠这东西赚了两千万,而老赵出车祸急需手术费的时候,我查他账户,发现卡里连二十万都凑不齐。可能搞科研的人就是这么穷吧。」
我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晃着手里的两千万支票:「沈陵,是你们全都黑了良心。」
我没看他,只听见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我不知道。」
我笑了,语气温柔:「没关系,我也没良心。」
「她太傻了,」我笑嘻嘻地说,「我骗她说我搞出了抗衰老的黑科技,她立马偷了我的试剂自己用上——结果直接药物成瘾。对了,那玩意儿还是咱们亲爱的CVPO-4。为了提前给她挖坑,我还匿名举报说有违禁药物流通——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但我也不够聪明,解开了那么多科研难题,研究透了全人类的身体,却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报复你们。本来我都打算用这东西毒死你们算了。」我咯咯笑起来,一脸天真无邪,「刚好这时候你找上门来——其实我没抱什么希望,就是想给你们添点堵也好,所以我动手了。」
我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支信号屏蔽笔:「还行吧,沈总,别指望靠录音去告我了,你们能搞到的设备,录下来的只会是杂音。」
最后我轻轻叹了口气:「可能真是我运气好,直接把她送进去了,十九年啊十九年~」
车子慢慢停稳。
旁边一直没人说话。
我也没理他,开心地推开车门,朝着即将住九个月的牢房走去,甚至哼起了小调,脚步轻快得就像很多年前那个满身灰尘的科研大叔牵着我,走出破旧阴暗的福利院大门——
身后突然传来引擎轰鸣,汽车像失控的钢铁猛兽,直直朝我冲来。
我才不会后悔,一旦后悔就会回头,或者躲开。
我心里一点悔意都没有,所以连一丝一毫都没打算转身。
只是有点遗憾罢了,沈陵啊沈陵,果然从头到尾你心里只有柳丝丝,都到这份上了还扯什么「一起长大」的鬼话。
可今天的天气实在太好了,好到让人想起陈年往事,好到让人想起那些再也回不来的人,好到让人忍不住想哭。
我以前叫二七,因为我爸妈在某年某月二十七号把我扔了。
现在我叫赵尔绮,赵研的赵。我有爸爸,只是他几年前去世了。其实后来我接手了他全部的研究,带着他的愿望继续在人类进化的漫漫长路上走下去。我本身数学天赋极高,假以时日,肯定能在科学界闪闪发光。
而这正是我爸赵研的心愿,他说:「二七啊,以后你就叫尔绮吧。」
「因为你值得拥有这样绮丽又灿烂的人生啊。」
可其实我不想要这种绮丽又灿烂的人生,我只希望老赵还活着,哪怕他一辈子窝窝囊囊当个科研民工,说不定哪天能找到另一半,我就多了个妈妈;就算找不到,我也愿意陪他到老,送他安安稳稳走完最后一程。
老赵在的时候,我才是赵尔绮;老赵不在了,我就只是那个被丢下的二七而已。
11
「0091647号!请进谈话室!」
「到!」
「哎我跟你说真倒霉,不知道谁把咱们监狱一面墙撞塌了,砖头飞起来把我车给刮了——啊,0091647号请进,对,坐,请坐。今天找你谈话是因为你刑期马上正式开始,我们想了解下你出狱后有啥打算,比如就业方向,好给你安排合适的狱内劳动。」
「我打算拿诺贝尔奖,你们有科研类的劳动小组吗?我之前做的是生物酶制剂在不同——」
「等会儿!!!是我想的那个诺贝尔奖吗?」
「对。」
「你等等,我看看你填的资料……WC!你是帝国科学院特殊项目组的研究员,居然来坐牢!WC!!!!领导!领导!!!!」
「不是的,做错事就该接受惩罚啊。」
「你怎么不早说你干这行啊啊啊啊啊!!!!」
「因为是机密,他们不让我说。」
「那就能直接进来坐牢吗!!!!难怪查不到你工作单位啊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是机密,他们不让你查。」
「别说了别说了,已经在打电话了,喂,是国安局吗——」
「……」
「他们问你是哪个组的??」
0091647号愣愣地扶了扶眼镜,想了想。
「我是人类进化项目的,代号CM-719。」
「……这项目是干啥的?」
0091647温和地笑了笑:「这是个特别有意思的项目,我加入是因为我爸的梦想——」
「因为我爸想改变世界。」
「所以,」
「我就去改变世界。」
来源:群群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