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终于,不用再看他妈的脸色,不用再计算着花每一分钱,不用再半夜等一个永远不会按时回家的男人。
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天是灰色的。
像我当时的心情。
陈锋跟在我身后,不远不近,像个讨债的。
哦不对,他现在是债主。
我净身出户,欠他五年青春,还有一套婚前房子的装修款。
他妈,我前婆婆,挽着他的胳膊,下巴抬得像个得胜的将军。
“晚晚啊,想开点,以后好好过日子。”
她嘴里吐出最温情的话,眼神里却全是“你终于滚了”的快意。
我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
“阿姨,您放心,我过得肯定比谁都好。”
我看着她瞬间僵硬的脸,心里涌上一阵报复的爽快。
陈锋皱眉,拉了我一把。
“林晚,你怎么跟我妈说话呢?”
我甩开他的手。
“陈锋,看清楚,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离婚证,红的,烫手,就在我包里揣着呢。”
他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一向温顺的我,会突然长出刺来。
我懒得再看他们母子情深的恶心戏码,转身就走。
高跟鞋踩在地上,咯噔,咯噔,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上。
疼。
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终于,不用再看他妈的脸色,不用再计算着花每一分钱,不用再半夜等一个永远不会按时回家的男人。
我走进地铁站,被汹涌的人潮推着往前。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我掏出来,是一条彩票开奖的推送短信。
鬼使神差地,我点开了。
前几天,我路过一家彩票店,用身上仅剩的二十块钱,机选了两注。
当时想的是,万一呢。
万一中了,我就有底气离婚了。
现在,婚是离了,底气却来晚了。
我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对过去。
红球,第一个,中了。
第二个,中了。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全中。
我的呼吸停滞了。
蓝球。
也中了。
一等奖。
我反复确认了三遍,把那串数字看得都快刻进眼睛里。
是真的。
我捏着手机,指节发白,站在人来人往的地铁站里,突然想放声大笑。
又想嚎啕大哭。
老天爷,你可真会开玩笑。
偏偏是今天。
偏偏是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
我靠在冰冷的墙上,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预估奖金。
一千万。
扣掉税,到手八百万。
八百万。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陈锋他们家,为了那套婚前房子的三十万装修款,跟我拉扯了整整三个月。
他妈说,那都是他们陈家的血汗钱,我一个外人,一分都别想带走。
陈锋说,林晚,做人要知足,我没让你还这五年在我家的吃穿用度,已经很仁慈了。
是啊,多仁慈啊。
我像个傻子一样,付出了五年,最后背着一个双肩包,净身出户。
现在,我手里握着八百万。
而他们,一无所知。
这个秘密,像一颗滚烫的火种,在我心里烧了起来。
我没有回家,我没有家了。
我在附近找了一家快捷酒店,开了个最便宜的单人间。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我才敢把那张小小的彩票拿出来。
薄薄的一张纸,此刻却重如千斤。
我把它放在枕头底下,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了一夜天花板。
第二天,我戴着帽子、口罩、墨镜,全副武装地去了省体彩中心。
过程比我想象的要顺利。
核对信息,签字,拍照。
工作人员问我要不要捐款,我说捐。
捐了一百万。
剩下的钱,我让银行的人当场给我办了一张新卡。
当那串数字出现在我的手机银行APP里时,我才终于有了真实感。
七百万。
我,林晚,成了一个富婆。
一个穿着优衣库打折款,住在一百块一晚快捷酒店里的,隐形富婆。
我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买包,不是买房。
而是去吃了一顿海底捞。
一个人。
我点了最贵的和牛,点了平时舍不得吃的虾滑,还点了一份只在视频里见过,据说仪式感满满的“仙女棒”。
服务员小哥热情地给我唱生日歌,尽管我不过生日。
周围的人都在看我。
我以前最怕这样。
但今天,我一点也不在乎。
热气腾g腾的火锅,把我的脸熏得发红。
我吃得很慢,很认真。
好像要把这五年的委屈,都一口一口地吃下去,再消化掉。
吃到一半,手机响了。
是陈锋。
我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
“喂?”
“林晚,你在哪?”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
“有事?”
“我妈说,你从家里拿走的那套定制的床品,是她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好几千呢,让你还回来。”
我差点笑出声。
那套床品,是我自己花三千块钱,在商场专柜买的。
当时骗他妈说是朋友送的,她才没说什么。
现在,倒成了她买的。
“陈锋,我们已经离婚了,我的东西,为什么要还给你妈?”
“什么你的东西?住在我家,用的就是我家的!你别给脸不要脸!”
“脸?我净身出户,把脸都给你们了,还不够吗?”
“你……”
我没等他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然后拉黑。
世界清净了。
我慢悠悠地吃完最后一片和牛,结账走人。
接下来,我需要一个住的地方。
我不能再住酒店了。
但我也不想买房。
太招摇。
我想了想,打开租房软件,开始筛选。
最后,我把目光锁定在一个老小区。
“老破小”,但胜在地理位置好,交通方便,最重要的是,烟火气足。
房租两千五,押一付三。
我联系了中介,当天就去看了房。
房子确实很旧,墙皮都有点脱落。
但阳光很好,从阳台洒进来,亮堂堂的。
我当场就定了下来。
中介小哥看着我爽快的样子,有点惊讶。
“姐,你不再考虑考虑?这房子条件一般。”
“不用了,就这儿吧。”
我需要一个地方,让我看起来,还是那个“林晚”。
那个被赶出家门,一无所有的林晚。
签合同,付钱,拿钥匙。
我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
虽然破,但是自由。
我没有请搬家公司,因为我根本没什么东西可搬。
一个双肩包,几件换洗的衣服,就是我的全部家当。
我花了两天时间,把那个小房子彻底打扫了一遍。
买了新的床垫,柔软的四件套,还有一冰箱的零食和饮料。
当我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裹着阳光味道的被子时,我才真正感觉到,我活过来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林晚,我是你婆婆。你把我儿子拉黑了是吧?你翅膀硬了是吧?我告诉你,别以为离了婚就没事了,你住我家的,吃我家的,花了我们陈家多少钱,我这儿可都记着账呢!有本事别躲,给我滚出来说清楚!”
我看着这条信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都到这个地步了,她还在做着她“皇太后”的梦。
我回了两个字:“有病。”
然后把这个号码也拉黑了。
我决定给自己放个假。
一个很长很长的假。
我关掉手机,拔掉网线,每天就是睡觉,看剧,做饭。
我买了一个烤箱,开始学着做烘焙。
把面粉、黄油、鸡蛋混合在一起,揉成面团,再送进烤箱。
看着它们在高温下慢慢膨胀,变成金黄色的面包和蛋糕,那种感觉,特别治愈。
我的第一个作品,是个烤糊了的戚风蛋糕。
黑乎乎的,像块碳。
我尝了一口,又苦又涩。
但我还是把它吃完了。
就像我的过去,再难以下咽,也得我自己消化。
半个月后,我终于走出了那个小房子。
我瘦了,但精神好了很多。
我穿上新买的裙子,化了个淡妆,去了我以前最想去但一直没钱去的地方。
一家开在老洋房里的私房菜馆。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院子里的梧桐树,点了一壶桂花龙井。
生活,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走了进来。
是陈锋。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我下意识地想躲。
但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躲?
该心虚的,不是我。
我坦然地坐在那儿,继续喝我的茶。
陈锋显然也看到我了。
他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还有一丝不易察arle的嫌恶。
好像在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身边的女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阿锋,这谁啊?”
“一个……以前认识的人。”陈锋含糊地说道。
他拉着那个女人,快步走向了里面的包间,自始至终,没有再看我一眼。
我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桂花的香气,清甜,悠长。
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离婚才多久?半个月?
他这么快就找到了新的“家人”。
也好。
这下,他应该不会再来烦我了。
我吃完饭,准备结账。
服务员走过来说:“小姐,您好,您这桌的单,刚才那位陈先生已经帮您买了。”
我愣住了。
陈锋?他会这么好心?
“他说,算是最后请你吃一顿。”服务员补充道。
我明白了。
这不是好心,这是施舍。
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最后的“仁慈”。
他想告诉我,就算离婚了,他依然过得比我好,依然有能力“赏”我一顿饭。
我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现金,放在桌上。
“不用了,告诉他,我林晚,不吃嗟来之셔。”
我走出餐厅,阳光刺得我眼睛发酸。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一个地址。
“师傅,去本市最大的汽车城。”
如果说,陈锋的那顿饭,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么,我决定,我要换一头骆驼。
一头纯金的骆驼。
我走进保时捷的4S店。
销售小姐看到我,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毕竟,我身上这件连衣裙,只是个快时尚品牌。
“小姐,您想看哪款车?”她职业性地微笑着,但热情有限。
“卡宴。”我言简意赅。
她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看这么贵的车型。
“好的,这边请。”
我跟着她,绕着一辆黑色的卡宴走了一圈。
流线型的车身,霸气的车头,每一处都写着“昂贵”两个字。
“可以试驾吗?”
“当然可以,您带驾照了吗?”
我把驾照递给她。
试驾的过程很顺利。
车子的性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回到4S店,我直接说:“就这辆了,全款。”
销售小姐的眼睛,瞬间亮了。
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许多。
“好的,小姐!您稍等,我马上给您办手续!”
刷卡,签字。
当那辆崭新的黑色卡宴停在我面前时,我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林晚,三十岁,离婚,净身出户。
现在,开上了一百多万的保时捷。
我坐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深吸了一口气。
这不是炫耀,也不是报复。
这是我给我自己的,一个全新的开始。
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兜风。
路过我曾经和陈锋住的那个小区。
我停在路边,摇下车窗,看着那栋熟悉的楼。
灯火通明。
不知道他和那个女人,现在是不是正在里面,用着我亲手挑选的家具,过着他们的新生活。
心里,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就像看一部与自己无关的电影。
我重新启动车子,一脚油门,汇入了车流。
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我得向前看。
我找了一个专业的理财顾问,周律师。
是我在网上查了很久,口碑最好的一个。
他四十岁左右,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但眼神很锐利。
我把我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包括离婚,包括中奖。
他听完,推了推眼镜,表情没什么变化。
“林小姐,你的情况我了解了。首先,恭喜你。”
“其次,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不是消费,是规划。”
他给了我很多建议。
关于资产配置,关于风险规避,关于如何让钱生钱。
他说了很多专业术语,我听得半懂不懂。
但我明白了他的核心意思。
“不要让这笔钱,成为你的负担。要让它,成为你的底气。”
我请他做了我的私人财富顾问。
我们聊了很多。
从投资,到人生。
我发现,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理智,通透,又带着一点冷幽默。
“所以,你前夫,现在还以为你穷困潦倒,在某个角落里哭泣?”周律师问。
“大概吧。”我耸耸肩,“可能还觉得,我没了他就活不下去。”
“男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自信。”他笑了笑,“不过,你打算一直瞒着吗?”
“瞒着?”我愣了一下,“为什么要告诉他?”
“这笔钱,虽然是你婚后中的,但如果彩票的购买行为发生在婚姻存续期间,他是有可能主张分割的。”
我的心一沉。
那张彩票,确实是在我们办离婚手续的前两天买的。
“不过,”周律师话锋一转,“主张是一回事,能不能分到是另一回事。关键在于购买彩票的资金来源,以及你当时的主观意图。”
“那二十块钱,是我自己的钱。”我立刻说。
“我知道。但打起官司来,这些都需要证据。会很麻烦。”
“那我该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不知道。”周律师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永远。”
我明白了。
这个秘密,我要烂在肚子里。
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不让那对恶心的母子,有机会分走一分一毫。
我开始按照周律师的规划,打理我的生活。
我没有再去那个“老破小”住了。
我在市中心一个高档小区,租了一套精装修的两居室。
不大,但很精致。
有健身房,有游泳池,有24小时的管家服务。
我把那辆卡宴,停在了专属的地下车位。
然后,我开始思考,我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能一辈子就这么闲着。
我想起我大学的专业,是园艺设计。
毕业后,为了陈锋,我放弃了去专业设计院的机会,进了一家小公司做行政。
一做就是五年。
现在,我是不是可以把我的梦想,重新捡起来?
我报名了一个花艺课程。
每天和各种美丽的花花草草打交道。
我的老师,是一个很有名的花艺师,叫安娜。
她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女人,短发,手臂上有纹身,说话直来直去。
“你的基本功不错,但没灵魂。”她看了我第一次做的花束,毫不客气地评价。
“什么是灵魂?”我问。
“你想通过这个作品,表达什么?”
我想了想。
我说:“我想表达……重生。”
安娜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从那天起,她对我格外严格。
但也教了我很多东西。
我学得很快,也很有天赋。
我的生活,被花艺、健身、学习填得满满的。
我很少再想起陈锋。
偶尔,他妈还会换着号码给我发一些咒骂的短信。
我都直接删掉。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就在那边哭。
“晚晚,你快回来吧!你爸他……”
我心一沉,立刻买了最早一班的高铁,赶回了老家。
我爸,脑溢血,进了ICU。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我妈已经哭得快要虚脱了。
我哥和我嫂子也在。
看到我,我嫂子阴阳怪气地开口了。
“哟,这不是我们林家的大小姐吗?离婚了,在外面过得挺潇洒啊,家里出这么大事,现在才回来。”
我懒得理她,直接问医生:“我爸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情况很危险,需要立刻手术。
手术费,加上后期的治疗费,至少需要五十万。
我妈一听,腿都软了。
“五十万……我们去哪儿凑这么多钱啊……”
我哥和我嫂子,站在一旁,脸色也很难看。
我知道,他们家也没什么钱。
“钱我来想办法。”我说。
我嫂子立刻接话:“你?你拿什么想办法?你不是净身出户了吗?工作也辞了,你哪来的钱?”
“我说了,我来想办法。”我看着她,眼神冰冷。
我走到缴费处,直接刷了卡。
五十万。
当缴费单打印出来的时候,我哥和我嫂子都惊呆了。
“林晚,你……你哪来这么多钱?”我哥结结巴巴地问。
“你不会是……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我嫂子一脸怀疑。
我看着他们,突然觉得很悲哀。
在他们眼里,一个离了婚的女人,突然有钱了,就一定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
“我的钱,来路很正。你们现在要做的,是照顾好爸妈。”
我把缴费单递给我妈,转身走进了ICU的探视通道。
隔着厚厚的玻璃,我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爸爸。
他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脸色苍白。
我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幸好。
幸好我中了奖。
幸好我还有能力,去挽救这一切。
爸爸的手术很成功。
转到了普通病房。
我请了最好的护工,二十四小时照顾他。
我妈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
有一天,她拉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问:“晚晚,你跟妈说实话,你那些钱,到底是怎么来的?”
我知道,我瞒不住了。
我把中奖的事,告诉了她。
我妈听完,半天没说出话来。
最后,她抱着我,哭了。
“我的女儿,是吃了多少苦,才换来这点福气啊……”
我家的亲戚,很快也都知道了我“有钱”的事。
各种电话,开始打到我妈那里。
有借钱的,有想让我帮忙安排工作的。
人性,在金钱面前,暴露得淋漓尽致。
我让我妈把所有电话都推给我。
然后,我一个一个地回绝了。
我不是救世主。
我的钱,要用在刀刃上。
我哥和我嫂子,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嫂子天天给我炖汤,送到医院来。
我哥见了我,也总是笑脸相迎。
我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无非就是想从我这里,捞点好处。
我爸出院那天,我哥提出来,全家一起吃个饭。
在饭桌上,他喝了点酒,开始跟我“谈心”。
“晚晚啊,你看,爸这次生病,也多亏了你。咱们是一家人,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啊?”
“我打算开个花店。”我说。
“开花店好啊!有前途!”我嫂子立刻附和,“那……需要人手吗?你看你哥,现在那个厂子效益也不好,要不让他去帮你?”
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样子,放下了筷子。
“哥,你想来我店里帮忙,可以。但是,要遵守我的规矩。工资,按市场价来。干得好,有奖金。干不好,一样走人。”
我哥的脸色,有点尴尬。
“都是一家人,谈钱多伤感情啊……”
“亲兄弟,明算账。”我看着他,“哥,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帮你,是情分。但你不能把这当成理所当然。”
那顿饭,吃得不欢而散。
我知道,我的话,伤了他们的“自尊”。
但如果我不把话说清楚,以后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我把爸妈,接到了我租的那个高档小区。
我又在旁边租了一套小户型,给他们住。
一开始,他们很不习惯。
觉得太浪费钱。
但在我的坚持下,他们还是住了下来。
我给他们请了保姆,每天负责做饭打扫。
我让他们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别再回去了。
我爸的身体,需要静养。
我妈一开始还舍不得。
后来,慢慢也就想通了。
我开始筹备我的花店。
周律师帮我注册了公司,处理了所有法律上的事情。
安娜老师,也给我介绍了一个很好的店面设计师。
我的花店,选址在一条很安静的文艺街区。
名字,我想好了。
就叫“与生”。
雨后重生。
装修,设计,进货。
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但很充实,很快乐。
花店开业那天,我没有搞什么盛大的仪式。
只是请了几个朋友,简单地庆祝了一下。
周律师来了,安娜也来了。
他们送了我一个很大的花篮。
我的花店,很特别。
一半是鲜花,一半是咖啡。
客人可以来买花,也可以坐下来,喝杯咖啡,看看书。
生意,比我想象的要好。
很多人喜欢我店里的氛围。
安静,舒服,治愈。
我每天早上,亲自去花市挑选最新鲜的花材。
然后回到店里,修剪,搭配,包扎。
我的生活,终于走上了我想要的轨道。
平静,而美好。
我以为,我和陈锋,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直到有一天,他和他妈,找到了我的花店。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
我正在店里,教一个客人做手捧花。
店门被推开,风铃响了。
我抬头,看到了他们。
陈锋瘦了,也憔悴了,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妈,还是老样子。
一脸刻薄,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店里的客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我放下手里的剪刀,擦了擦手,走了过去。
“有事吗?”我的声音,很平静。
“林晚,你行啊你!长本事了啊!”他妈一开口,就是那股熟悉的味道,“离婚了,日子过得这么滋润?还开上店了?钱哪来的?是不是早就背着我们家阿锋,在外面偷人了?!”
她的大嗓门,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皱了皱眉。
“这位大妈,请你说话放尊重点。这里是我的店,不是你家菜市场。”
“大妈?你叫谁大妈呢!我是你婆婆!”
“不好意思,前婆婆。”我纠正她,“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你!”她气得指着我,说不出话来。
陈锋终于开口了。
“林晚,我们能单独谈谈吗?”
“不能。”我拒绝得很干脆,“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林晚!”他提高了音量,眼神里带着一丝祈求,“就几分钟,行吗?”
我看着他。
曾经,我那么爱这个男人。
现在,只觉得陌生,和厌烦。
“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我店里,没秘密。”
陈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妈又忍不住了。
“林晚,我问你,你这店,还有你开的那辆保时捷,钱是哪来的?你别告诉我是你自己挣的!你一个月那几千块工资,够干嘛的?”
保时捷?
他们怎么知道的?
我心里一动,大概是哪个“好心”的共同朋友,告诉他们的吧。
“我的钱,怎么来的,好像跟你们没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你是不是在跟我们还没离婚的时候,就把财产转移了?林晚,你这个女人,心机太深了!”
“财产?”我笑了,“陈先生,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离婚的时候,做过财产公证。你们家那套房子,那辆车子,还有你卡里那点存款,可都写得清清楚楚,是你的婚前财产。我,林晚,是净身出户。”
“那你哪来的钱买保时捷?开这么大的店?”陈锋死死地盯着我。
“我中彩票了,可以吗?”
我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
没想到,陈锋的眼睛,瞬间亮了。
“中彩票?你真的中彩票了?什么时候中的?中了多少?”
他一连串的问题,让我意识到,我失言了。
他妈也反应过来了。
“中彩票?好啊你个林晚!你居然敢瞒着我们!那钱是我们结婚的时候买的吧?那就有我们家阿锋的一半!快说,中了多少?钱在哪?”
她说着,就想冲上来抢我的包。
我后退一步,躲开了。
店里的客人,已经有人拿出手机在拍了。
我的店员,一个叫小雅的女孩,赶紧过来拦住她。
“阿姨,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滚开!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陈锋,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我劝你,带着你妈,马上离开。不然,我就报警了。”
“报警?你心虚了是吧!”他妈叫嚣着,“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那钱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你想知道是吧?我告诉你。”
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
“我是中奖了。一千万。”
整个店里,一片哗然。
陈锋和他妈,眼睛都直了。
“一千万……”他妈喃喃自语,眼神里全是贪婪。
“那张彩票,是我在跟你办离婚手续的前两天买的。”我看着陈锋,继续说,“但是,买彩票的钱,是我自己的钱。而且,中奖的结果,是在我们离婚之后才知道的。”
“根据法律,这笔钱,属于我的个人财产,跟你,跟你妈,跟你们陈家,没有一分钱关系。”
“你放屁!”他妈又开始撒泼,“只要是结婚的时候买的,那就是夫妻共同财产!你别想独吞!”
“是不是共同财产,不是你说了算,是法律说了算。”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林小姐说得没错。”
是周律师。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手里还提着一个公文包。
他怎么来了?
“周律师?”我有点惊讶。
他对我点了点头,然后转向陈锋母子。
“两位好,我是林晚小姐的私人律师,姓周。”
他把公文包放在吧台上,从里面拿出一沓文件。
“关于林小姐中奖的这笔奖金,我们已经做过了详细的法律论证。”
“第一,购买彩票的资金,来源于林小姐的个人账户,有银行流水为证。”
“第二,彩票的中奖,具有极大的偶然性和射幸性,它不属于夫妻共同经营所得。”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中奖信息的确认,以及奖金的领取,都发生在林小姐和陈先生婚姻关系解除之后。所以,这笔奖金,完全归属于林小姐个人所有。”
周律师的声音,不疾不徐,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敲在陈锋母子的心上。
他妈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
“你……你胡说!你们是串通好的!”
“这位女士,你可以质疑我的专业性,但你不能质疑法律。”周律师推了推眼镜,“如果你坚持认为这笔奖金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你可以去法院起诉。不过我得提醒你,败诉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而且,你还要承担所有的诉讼费用。”
陈锋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震惊,有不甘,有愤怒,还有一丝……后悔?
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
“陈锋。”我看着他,叫了他的名字。
“这五年来,我在你们家,过得是什么日子,你比谁都清楚。”
“你妈把我当保姆,当生育机器。你,把我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我加班晚了,没人给我留门。我生病了,只有我自己去医院。我受了委屈,你只会说,‘我妈年纪大了,你让着她点’。”
“我跟你提离婚,你拉着我,不是因为你爱我,是因为你觉得,再找一个像我这么‘省心’的免费保姆,不容易。”
“现在,我走了。我过得好了。你又眼红了,后悔了?”
“陈锋,你凭什么?”
我的声音,不大,但店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些看热闹的客人,眼神里,也从好奇,变成了同情,和鄙夷。
陈锋的头,越垂越低。
他妈还想说什么,被他一把拉住了。
“够了!别再丢人了!”
他低吼了一句,然后抬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很复杂。
然后,他拉着他妈,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我心里,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一切,都结束了。
店里,恢复了安静。
小雅过来,小心翼翼地问:“老板,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对她笑了笑。
“没事,继续工作吧。”
然后,我转向周律师。
“谢谢你,周律师。今天,多亏了你。”
“不用客气。这是我的工作。”他笑了笑,“不过,你怎么会想到,直接把中奖的事说出来?”
“因为我想让他们彻底死心。”我说,“也想让我自己,彻底解脱。”
这个秘密,压在我心里,太久了。
现在说出来了,反而轻松了。
“以后,他们应该不会再来烦你了。”
“希望吧。”
那天之后,我的生活,彻底恢复了平静。
陈锋和他妈,再也没有出现过。
听说,他们还是不死心,去法院咨询了。
结果,当然是和我预料的一样。
他们灰溜溜地回去了。
又听说,陈锋和那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也闹掰了。
因为那个女人,也知道了中奖的事,天天跟他闹,说他没本事,留不住老婆,也留不住钱。
再后来,我听说,陈锋把房子卖了。
带着他妈,搬离了这个城市。
这些消息,都是从一些以前的共同朋友那里传来的。
我听了,只是笑笑,不发表任何意见。
他们的人生,与我无关了。
我的花店,生意越来越好。
我还开了一个线上课程,教大家插花和园艺。
我的生活,忙碌,而充实。
我和周律师,成了很好的朋友。
他会经常来我店里喝咖啡,和我聊聊天。
我们聊投资,聊电影,聊人生。
他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也是一个很好的建议者。
有一天,安娜老师来我店里。
她看着我正在修剪的一束玫瑰,突然说:“你的花,现在有灵魂了。”
我愣了一下,笑了。
“是吗?是什么灵魂?”
“是自由的灵魂。”
自由。
是啊。
我花了五年,失去了一切,才终于换回了这个词。
现在,我拥有了金钱的自由,也拥有了心灵的自由。
这比那一千万,要珍贵得多。
一年后,我的花店开了第一家分店。
开业那天,阳光明媚。
我站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脸上带着笑。
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了起来。
“喂,你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然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几乎让我认不出的声音。
“林晚……是我。”
是陈锋。
我的心,平静无波。
“有事?”
“我……我看到你分店开业的新闻了。恭喜你。”
“谢谢。”
又是一阵沉默。
“你……过得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挺好的。”我说,“你呢?”
“我……不怎么好。”他苦笑了一声,“我妈病了,很严重。公司也裁员了,我现在……在送外卖。”
我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同情?可怜?
好像都没有。
“林晚,我……我后悔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如果当初……如果我没有……”
“没有如果。”我打断了他。
“陈锋,人要向前看。你也是,我也是。”
“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不能。”我回答得很干脆。
“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就是互不打扰。”
说完,我挂了电话。
然后,拉黑。
这一次,是永远。
我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一架飞机,从头顶飞过,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
周律师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杯咖啡。
“谁的电话?”
“一个推销的。”我笑了笑,接过咖啡。
“走吧,进去吧,客人都等着呢。”
“好。”
我们并肩走进花店。
店里,花香四溢,人声鼎沸。
充满了,生的气息。
我看着这一切,心里一片安宁。
那张一千万的彩票,不是我人生的转折点。
决定离婚的那一刻,才是。
钱,只是让我这条重生的路,走得更顺畅,更体面了一些而已。
真正让我站起来的,是我自己。
是我那颗,在绝望中,也不曾放弃过自己的,心。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