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程昱通红着一双眼，又给自己倒满，酒液沿着杯壁晃晃悠悠，差点洒出来。
01
酒杯见了底。
程昱通红着一双眼，又给自己倒满，酒液沿着杯壁晃晃悠悠，差点洒出来。
“乔安，你说，她怎么就能这么狠心？”
他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显然是哭过了。
我叹了口气，从他手里把酒瓶拿走。
“行了，程昱，别喝了，再喝下去明天胃准得穿孔。”
“我难受……”他趴在桌子上，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孩，“我就是难受。”
失恋嘛，都这样。
我认识程昱快十年了，从大学到现在，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俗称男闺蜜。
他谈过的恋爱，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每次都掏心掏肺，结果每次都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这次也一样。
跟那个叫小雅的姑娘谈了两年，我们都以为快要修成正果了。
结果上个星期，人家姑娘直接提了分手，理由是“没感觉了”。
多经典的渣女语录。
我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不难受，不难受，为那种女人不值得。”
“值得……”他闷闷地回我，“我什么都给她了，我……”
他又开始语无伦次地诉说自己的付出，从亲手做的便当到跨越半个城市去买的网红蛋糕，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了。
酒吧里音乐很吵，五光十色的灯光晃得人眼晕。
我有点累了。
看了看手机，快十一点了，老公陆明轩已经发了好几条消息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我回他：快了，程昱喝多了，我安顿好他就走。
陆明轩回了个“好”，又叮嘱我：注意安全，让他少喝点。
我把手机揣回兜里，决定把程昱这个醉鬼拖走。
“走了，程昱，我送你回家。”
我架起他的一条胳膊，他软得像一滩烂泥，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
“不回……我不想一个人……”他还在嘟囔。
“那去我家，我给你收拾个客房。”我费力地拖着他往外走。
“不去……”他挣扎了一下，力气还不小，“不去你家……我不想看见你老公……”
这话说的，好像我老公陆明轩怎么着他了似的。
我懒得跟他计较，一个醉鬼的话能有什么逻辑。
好不容易把他塞进出租车后座，他总算安分了些，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眉头却死死地拧在一起。
车里开着暖气，混着他身上的酒气，味道有点冲。
我摇下一点车窗，冷风灌进来，吹得我一个激灵。
我扭头看他，他嘴唇翕动，像是在说什么梦话。
我凑近了些，想听清他在念叨什么。
“思雨……”
一个模糊的音节从他喉咙里滚出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
思雨？
哪个思雨？
应该不是我想的那个吧。
我安慰自己，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下一句话彻底击碎。
“思雨……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骗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极致的痛苦和绝望，像是一把钝刀子，在心口来回地割。
我手里的手机“啪”地一声掉在脚垫上。
车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没作声。
我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
孟思雨。
我的妯娌，我老公陆明轩的亲弟弟，陆明杰的妻子。
那个总是温温柔柔，笑起来有两个浅浅梨涡，每次家庭聚会都会给我带她亲手做的小点心的孟思雨。
程昱，我认识了十年，无话不谈的男闺蜜。
孟思雨，我认识了五年，亲如姐妹的妯娌。
这两个我生命中都算得上重要的人，怎么会……
程昱不是因为一个叫小雅的姑娘失恋的吗？
他刚才嘴里翻来覆去念叨的不都是小雅吗？
怎么醉到深处，喊出来的却是孟思雨的名字？
还说什么……“连你也要骗我”？
一个又一个问题像炸弹一样在我脑子里炸开，把我炸得晕头转向，手脚冰凉。
我僵硬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程昱那张因为酒精而涨红的脸。
他睡得很沉，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
我俯下身，把耳朵贴近他的嘴唇。
这一次，我听得清清楚楚。
“……我好想你……思雨……”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最后一根弦，断了。
02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宿醉的头痛给弄醒的。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有点刺眼。
我坐起身，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昨晚的记忆碎片一样地涌进脑海。
酒吧，程昱，还有那句清晰得如同烙印的“思雨”。
我把程昱送回他自己家，把他扔在床上，然后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陆明轩已经睡了，我没吵醒他，在沙发上坐了一整夜。
我试图说服自己，程昱只是喝多了，胡言乱语。
可能他认识另一个也叫思雨的女孩，或者，那个叫小雅的姑娘，小名就叫思雨？
对，一定是这样。
我拿起手机，给程昱发了条消息：醒了没？
过了大概半小时，他才回我：醒了，头要炸了。昨晚谢了，乔安。
我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犹豫了很久，才敲下一行字：你那个前女友小雅，她有没有什么小名啊？
消息发出去，我的心跳得飞快。
程昱几乎是秒回：没有啊，就叫王雅。怎么了？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我没再回他，把手机扔到一边，起身去洗漱。
镜子里的我脸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看起来憔悴不堪。
我到底在怀疑什么？
怀疑我最好的朋友和我最亲近的妯娌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这太荒唐了。
我甩了甩头，努力把这个可怕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
周末，是家庭聚餐的日子。
我们两家人，加上公公婆婆，雷打不动每个月要聚两次。
地点在婆婆家。
我跟陆明轩到的时候，陆明杰和孟思雨已经到了。
孟思雨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帮婆婆的忙，陆明杰坐在客厅沙发上，低头玩着手机，跟公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温馨又和谐。
“哥，嫂子，你们来啦。”陆明杰抬头跟我们打了个招呼，视线又回到了手机屏幕上。
“安安来了，”婆婆从厨房探出头，笑得一脸慈祥，“快坐，思雨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可乐鸡翅。”
孟思雨也跟着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
她今天穿了条米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脸上化着淡妆，看起来清丽又温婉。
“嫂子。”她对我笑，露出那两个熟悉的梨涡。
“辛苦啦，思雨。”我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一些。
可我的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在她身上逡巡。
她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还是那个温柔体贴的弟媳。
是我多心了吗？
吃饭的时候，我坐在孟思雨旁边。
我状似无意地提起：“思雨，你最近有没有换香水啊？感觉味道跟以前不太一样。”
孟思雨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嫂子你鼻子真灵，这是我上个月新买的，叫‘无人区玫瑰’，你喜欢吗？我下次送你一瓶。”
无人区玫瑰。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轻轻地扎了我一下。
我记得，程昱的公寓里，就摆着一瓶这个味道的香薰。
他说是一个客户送的，他一个大男人用不上，就一直放在玄关当摆设。
当时我还笑他，说这味道还挺好闻的，很特别。
现在想来，只觉得一阵反胃。
“挺好闻的，”我垂下眼，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很适合你。”
“是吧，”孟思雨显然没察觉到我的异样，兴致勃勃地说，“我也觉得，这个味道很特别，不像一般的花香那么甜腻。”
我没再接话。
一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
我不断地观察孟思雨和陆明杰。
他们之间的互动很少，几乎没有眼神交流。
陆明杰全程都在看手机，偶尔回婆婆一两句话。
孟思雨则不停地给公婆和我们夹菜，温柔贤惠得挑不出一丝错。
可我就是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
这不像一对恩爱的夫妻。
吃完饭，男人们在客厅看球赛，婆婆去午睡了。
我跟孟思雨一起在厨房洗碗。
“嫂子，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孟思雨一边擦盘子，一边轻声问我，“感觉你从进门开始就闷闷不乐的。”
我的心一紧。
“没有啊，”我强笑着，“可能昨晚没睡好，有点累。”
“要注意身体啊，”她关切地说，“你跟哥也该要个孩子了，别太拼工作。”
又是这句话。
我勉强笑了笑，想找个话题岔开。
“对了，思雨，”我假装不经意地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程昱的人？”
她的手，很轻微地抖了一下。
盘子和盘子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虽然很轻，但我听见了。
“不认识啊，”她抬起头看我，笑容依旧温婉，但眼神里却有一丝一闪而过的慌乱，“怎么突然问这个？”
“哦，他是我一个朋友，最近失恋了，心情不好，我陪他喝了顿酒。”我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看出些什么。
“是吗？那你要好好劝劝他。”她说。
她的表情太完美了。
完美到让我觉得虚假。
如果她真的不认识，为什么会有刚才那一下微小的停顿和慌乱？
我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从婆婆家出来，坐在陆明轩的车上，我一直沉默着。
“怎么了？”陆明轩腾出一只手，握住我的手，“今天吃饭的时候就看你不对劲。”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难道要我告诉他，我怀疑他的弟媳和我的男闺蜜有染吗？
这话说出来，他会信吗？
他会不会觉得我疯了，在无端猜测自己的家人？
“没什么，”我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就是有点累。”
陆明轩没再追问，只是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打开了程昱的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很简单，大部分是工作相关，偶尔有几张风景照。
我一页一-页地往前翻。
翻到去年十月份的时候，我停住了。
那是一张他去看画展的照片，配文是：艺术，是孤独者的狂欢。
照片里，他站在一幅色彩浓烈的油画前，侧脸对着镜头。
而在这张照片的角落里，一个模糊的背影一闪而过。
那个背影，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连衣裙。
发型，身形，都和今天的孟思雨，一模一样。
03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浑浑噩噩。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程昱醉后的那句话，孟思雨听到他名字时的微颤，还有那张照片里模糊的背影。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我最不愿意相信的答案。
我失眠了，整夜整夜地睡不着，闭上眼就是程昱和孟思雨的脸。
陆明轩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好几次问我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
我只能用加班当借口，搪塞过去。
我不敢告诉他，我怕我的猜测一旦说出口，就会变成现实，把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摧毁。
这个家，是我和陆明轩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我不想它有任何动荡。
可那个秘密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拔不出来，咽不下去，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它的存在。
我需要一个答案，一个确切的答案。
我决定去找程昱。
我把他约在了我们大学时经常去的一家咖啡馆。
他来的时候，脸色还有些憔悴，但精神比那天晚上好多了。
“怎么突然约我出来？”他拉开椅子坐下，点了杯冰美式。
“关心一下你，”我搅动着面前的拿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走出失恋的阴影了没？”
他苦笑了一下，“哪有那么快，慢慢来吧。”
“那个小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盯着他的眼睛，开始试探。
“就……挺好的一个女孩，”他眼神有些闪躲，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性格不合，分了也正常。”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
如果不是我听到了那句醉话，我可能真的就信了。
“程昱，”我放下勺子，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我们认识十年了，你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我说的吗？”
他愣住了，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没有啊，乔安，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他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真的没有吗？”我步步紧逼，“比如，你失恋的对象，根本就不叫小雅。”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咖啡馆里舒缓的音乐，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
程昱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变得苍白。
他没有看我，视线落在桌面的水渍上，沉默着。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的心彻底凉了。
“是孟思雨，对不对？”我一字一句地问出来，声音都在发抖。
程昱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终于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慌乱，还有一丝被戳穿后的狼狈。
“你……你怎么知道？”他声音干涩。
“你那天晚上喝多了，自己说的。”我冷冷地看着他。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颓然地垮了下来。
他把脸埋进手掌里，肩膀微微颤抖着。
“对不起，乔安……对不起……”他反复地说着这三个字。
对不起？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我只觉得一股怒火从胸口烧起来。
“程昱，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她是我老公的弟媳！是陆明杰的老婆！你怎么能……你怎么敢！”我控制不住地提高了音量，引得邻桌的人纷纷侧目。
“我知道……”他抬起头，眼睛红得吓人，“我什么都知道，可我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我气得发笑，“这是你背叛朋友，破坏别人家庭的理由吗？”
“不是的，乔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急切地想要解释。
“那是哪样？你告诉我！”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和她……我们认识快一年了。”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我的心又是一沉。
一年。
他们竟然瞒了我整整一年。
“去年，我公司接了个项目，合作方正好是她所在的设计院。她是项目负责人之一，我们因为工作接触很多。”
“一开始，我们只是聊工作。后来，慢慢地，会聊一些生活上的事。我才知道，她过得一点都不开心。”
“陆明杰……他根本不关心她。他每天回家就是打游戏，跟她一天说不了三句话。她生病了，他让她自己去医院。她的生日，纪念日，他从来不记得。甚至……”
程昱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愤怒。
“甚至，我发现他在外面有人。”
我愣住了。
陆明杰出轨？
这怎么可能？
陆明杰在我眼里，虽然有些沉闷，爱打游戏，但一直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你有什么证据？”我问。
“我亲眼看见的，”程昱说，“有一次我们项目组聚餐，就在餐厅门口，我看见他搂着一个很年轻的女孩，两个人举止亲密，一看就不是普通朋友。”
“我当时拍了照片，想发给思雨，但我犹豫了。我怕她承受不住。”
“后来，我跟她表白了。我说，离开他，跟我在一起。我会对你好。”
“她拒绝了。她说她不能，她有家庭，她不能对不起陆家。”
“可我们还是没控制住……我们在一起了。我们说好，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她就跟陆明杰摊牌，离婚。”
“但是她一直拖着，她说她害怕，怕你和陆明轩会看不起她，怕叔叔阿姨接受不了。”
“上个星期，她突然跟我说，我们结束吧。她说她累了，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她说她对不起我，也对不起陆明杰。”
“所以，你失恋的对象，根本不是什么小雅，是她要跟你分手，对不对？”我终于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程昱痛苦地点了点头。
“小雅只是我编出来骗你的借口，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实话……”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愤怒，失望，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为程昱，为孟思雨，也为我自己。
我最好的朋友，和我最亲的妯娌，两个人像演戏一样，在我面前维持着和平的假象。
而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整整一年。
“乔安，”程昱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乞求，“你能不能……能不能先别告诉你老公？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劝思雨，让她尽快做个了断。”
我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该怎么办？
把一切都告诉陆明轩，然后看着这个家分崩离析？
还是帮他们隐瞒，继续当那个被欺骗的傻子？
我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04
从咖啡馆出来，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深秋的风已经很凉了，吹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
程昱的话还在我耳边回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敲打着我脆弱的神经。
陆明杰出轨，孟思雨和程昱的地下情。
这个家，从外面看光鲜亮丽，内里却早已腐烂不堪。
我掏出手机，翻到陆明轩的号码，指尖悬停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我该怎么开口？
“老公，你弟弟出轨了，然后你弟媳妇就跟我最好的朋友搞到了一起。”
这话说出来，简直比电视剧还狗血。
我叹了口气，把手机塞回口袋。
这件事，我不能只听程昱的一面之词。
我需要找孟思雨，当面问清楚。
，有空吗？出来坐坐。
她回得很快：好啊，嫂子，去哪？
我定了个离她公司不远的茶馆。
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在了，正小口地喝着面前的柠檬水。
看到我，她立刻站起来，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婉笑容。
“嫂子，你来啦。”
“嗯。”我坐到她对面，服务员过来问我喝什么，我要了杯苦丁茶。
孟思雨笑说：“嫂子，你怎么喝这个，多苦啊。”
“去去火。”我淡淡地说。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不对。
“嫂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她试探着问。
我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
“我昨天，见到程昱了。”
“程昱”两个字一出口，孟思雨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她端着水杯的手微微发抖，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他都……跟你说了？”她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我看着她，“所以，现在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过了很久，我才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
“对不起，嫂子……我不是故意的……”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一滴一滴，砸在桌面上。
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可我心里，却生不出一丝同情。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我冷声说，“是陆明杰，是这个家。”
“陆明杰？”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嘲讽和怨恨。
“他有什么资格让我对不起？他在外面养女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对得起我，对得起这个家？”
我的心一沉。
程昱说的是真的。
“你都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她惨笑一声，“结婚第二年我就知道了。那个女人，比我小五岁，还是个在校大学生。陆明杰给她租了房子，买了车，每个月给的生活费比我的工资都高。”
“那你为什么不离婚？”我问。
“离婚？”她摇着头，眼泪流得更凶了，“我怎么离？我爸妈都是最要面子的人，当初我嫁进陆家，他们觉得风光无限，到处炫耀。我要是离婚了，他们的脸往哪搁？”
“还有爸妈，”她指的是公公婆婆，“他们对我那么好，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疼。我怎么忍心让他们知道，他们引以为傲的小儿子，在外面是那副德行？我怎么忍心让他们这么大年纪了，还为我们的事操心？”
“所以你就忍着？然后去找程昱？”我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质问。
“我没想过要找他，”她哽咽着说，“是……是他先靠近我的。你知道吗，嫂子，我跟陆明杰结婚五年，他从来没有陪我好好看过一场电影，从来没有在我生日的时候送过我一束花，甚至在我生病发高烧的时候，他还在跟朋友通宵打游戏。”
“是程昱，他会记得我的喜好，会给我带我爱吃的甜点，会在我加班的时候默默地给我点好外卖。我难过的时候，他会陪着我，听我说话。那种被人放在心上，被人珍视的感觉，我太久没有体会过了。”
“我陷进去了，我知道这样不对，我无数次地想要推开他，可我做不到。”
“我跟他说，给我点时间，等我找到合适的时机，我就跟陆明杰摊牌。可我一直没有勇气。我怕，我真的怕……”
她趴在桌子上，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看着她，心里乱成一团。
我该恨她吗？
她背叛了我的家人，欺骗了我。
可听完她的哭诉，我又觉得她可怜。
一个在无爱婚姻里苦苦挣扎的女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却又被道德的枷锁牢牢困住。
陆明杰，程昱，孟思雨。
他们三个人，在这场混乱的关系里，到底谁对谁错？
我已经分不清了。
“那现在呢？”我问她，“你打算怎么办？程昱说，你跟他提了分手。”
她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眼神里一片茫然。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提出分手，是因为我觉得太累了。每天都在谎言和愧疚里度过，我快要被逼疯了。”
“可我跟他分了，程昱痛苦，我自己也痛苦。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家，面对陆明杰那张冷漠的脸，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嫂子，”她抓住我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帮帮我，好不好？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她的手冰凉，还在不停地发抖。
我看着她，心里一片苦涩。
我能怎么办？
我连自己的路都看不清了。
05
那天之后，我和孟思雨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我们谁也没有再提那件事，但彼此心里都清楚，有一道看不见的裂痕，已经横亘在我们之间。
家庭聚餐的时候，她依然会笑着给我夹菜，我也会笑着说谢谢。
但我们都心知明，那些笑容背后，藏着无法言说的秘密和尴尬。
我开始失眠，情况越来越严重。
整夜整夜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一遍遍地回放着程昱和孟思雨对我说的话。
陆明轩察觉到了我的异常。
一天晚上，他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
“老婆，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公司出什么事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担忧。
我摇了摇头，靠在他怀里，突然觉得很委屈。
我想把一切都告诉他，想让他帮我分担。
可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
我怕。
我怕他知道了真相，会承受不住。
陆明杰是他唯一的弟弟，孟思雨是他疼爱的弟媳。
如果他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是这样一副光景，他会是什么反应？
他会不会去找陆明杰对质？然后兄弟反目？
这个家，会不会就此散了？
我不敢想。
“没事，就是最近有个项目，压力有点大。”我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别太累了，”他收紧了手臂，“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最重要。要不，你休个年假，我带你出去旅游散散心？”
我心里一暖，转过身抱住他，“好啊。”
可我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只要这个秘密一天不解决，就算我跑到天涯海角，心里也无法安宁。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陆明杰。
以前我从没注意过，现在才发现，他真的像孟思雨说的那样。
在家里，他几乎不跟孟思雨交流。
大部分时间，他都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游戏世界里。
孟思雨跟他说话，他也是“嗯”、“啊”地敷衍着。
有一次家庭聚餐，婆婆炖了鸡汤，让孟思雨给陆明杰盛一碗。
孟思雨把汤端到他面前，他头也没抬，说了句“放那吧”。
结果一局游戏打完，他起身去上厕所，不小心把那碗已经凉了的鸡汤碰倒了，洒了一地。
他只是皱着眉骂了句“操，真他妈烦”，然后就回房间了。
留下孟思雨一个人，默默地蹲在地上，用抹布一点一点地把地上的油污擦干净。
那一刻，我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酸楚。
我好像有点明白，她为什么会走向程昱了。
在那样一段令人窒息的婚姻里，程昱的出现，就像是一道光，照进了她黑暗的世界。
哪怕那道光是错误的，是会灼伤人的，她也忍不住想要靠近。
我给程昱发了条消息：出来聊聊。
还是那家咖啡馆。
他看起来比上次更憔悴了，眼窝深陷，胡子拉碴。
“思雨……她还好吗？”他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关于孟思雨。
我看着他，心里不是滋味。
“不好，”我说，“她很痛苦，也很迷茫。”
他低下头，双手痛苦地抓着头发。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她拉进来的……”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打断他，“程昱，我今天找你，是想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他抬起头，眼神里一片混乱，“我不知道……我想带她走，可她不肯……她说她不能……”
“她当然不能！”我有些激动，“她有她的顾虑，她的家庭，她的父母！你不能这么自私，只想着你自己！”
“我自私？”他像是被刺痛了，“乔安，你知道我有多爱她吗？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只要她点头，我可以立刻辞掉工作，带她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那陆家呢？你想过没有？我老公，我公公婆婆，他们怎么办？你让她怎么面对这一切？”
“那就让她继续在陆明杰身边受折磨吗？乔安，你没看到她过的是什么日子！那不叫婚姻，那叫牢笼！”
我们俩的声音越来越大，争执不下。
最后，我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程昱，算我求你，放过她吧。”我轻声说，“也放过你自己。”
“放手？”他惨笑一声，“乔安，有些感情，不是说放就能放的。”
我看着他执迷不悟的样子，只觉得一阵无力。
这件事，就像一个死结，把我们所有人都缠了进去，越挣扎，缠得越紧。
就在我以为事情会一直这样僵持下去的时候，一个意外的电话，打破了这该死的平静。
电话是陆明轩打来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对劲，又急又怒。
“乔安，你现在马上来中心医院一趟！”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陆明杰……陆明杰出事了！”
06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陆明轩和公公婆婆已经在了。
婆婆哭得几乎晕厥过去，靠在公公怀里。
陆明轩的脸色铁青，拳头攥得死死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怎么回事？”我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问。
“他跟人打架，被人捅了一刀。”陆明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脑子“嗡”的一声。
“捅了一刀？严重吗？现在人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室，医生说伤到了脾脏，失血过多，情况不太好。”
我腿一软，差点站不稳。
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怎么会跟人打架？
“跟谁打架？为什么？”
陆明轩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他才把我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是……是为了一个女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今天下午，跟那个女人在外面开房，被女人的老公带人堵在了酒店。”
“那个男的也是个浑人，一气之下就动了刀子。”
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最狗血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陆明杰出轨的事情，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被公之于众。
“那……那思雨呢？”我颤声问。
“我给她打了电话，她应该在路上了。”陆明轩说。
话音刚落，我就看见孟思雨从走廊那头跑了过来。
她脸色惨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跑得太急，头发都乱了。
“明轩哥，”她冲到我们面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明杰他……他怎么样了？”
婆婆看到她，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冲上去就抓住她的胳膊，声嘶力竭地哭喊：“思雨啊！我们陆家对不起你啊！那个畜生……那个畜生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啊！”
孟思雨的身体晃了晃，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婆婆，任由婆婆捶打着她的后背。
抢救室的灯一直亮着。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我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麻木。
我甚至在想，这算不算是报应？
陆明杰的报应，也是孟思雨和程昱的报应。
如果不是陆明杰先出轨，孟思雨会不会走向程昱？
如果他们的事情没有发生，现在的一切，又会是什么样子？
可生活没有如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一个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
我们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婆婆哭着问。
“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医生说，“但是脾脏破裂，我们做了切除手术。以后要好好休养，不能再做重活了。”
听到“脱离生命危险”几个字，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婆婆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陆明杰被推了出来，脸色苍白如纸，还处于昏迷中。
他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需要观察二十四小时。
我们在病房外守着。
公公婆婆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陆明轩劝他们先回去休息。
走廊里，只剩下我，陆明轩，还有孟思雨。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思雨，”陆明轩开口，声音沙哑，“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孟思雨低着头，沉默了很久。
再抬起头时，她眼里已经没有了眼泪，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平静。
“等他醒了，我会跟他谈离婚。”她说。
陆明轩愣住了。
他可能没想到，一向温顺隐忍的孟思雨，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想好了？”
“想好了，”孟思雨的语气很坚定，“从我知道他在外面有人的那天起，我就想好了。只是……我一直在等一个时机。”
她顿了顿，自嘲地笑了一下，“现在，时机到了。”
陆明轩看着她，眼神复杂。
他叹了口气，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哥都支持你。”
孟思雨点了点头，眼圈又红了。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心里百感交集。
这件事，终于要有一个了断了。
虽然是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
我拿出手机，给程昱发了条消息：陆明杰出事了，住院了。
他几乎是秒回：怎么回事？
我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跟他说了一遍。
那边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发来一条消息：她……决定离婚了？
我回：是。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最后，他发来三个字：我知道了。
看着那三个字，我突然有一种预感。
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程昱，他不会就这么轻易放手的。
07
陆明杰在重症监护室待了一天一夜，才转到普通病房。
他醒来后，情绪很激动，不肯见任何人，把来看他的公公婆婆都骂了出去。
孟思雨默默地承担了所有照顾他的责任。
喂饭，擦身，端屎端尿，没有一句怨言。
她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不安。
我总觉得，这平静的表面下，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陆明杰出事的第三天，程昱给我打了电话。
“乔安，我想见见她。”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也很坚决。
“你疯了？”我几乎是吼出来的，“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嫌不够乱吗？”
“我必须见她，”他说，“有些话，我一定要当面跟她说清楚。”
“不行！”我断然拒绝，“程昱，你别再掺和进来了，算我求你。”
“乔安，你拦不住我的。”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心里一阵发慌，立刻给孟思雨打电话。
可她的手机，关机了。
我疯了一样地往医院赶。
等我气喘吁吁地跑到陆明杰的病房门口时，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病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是陆明杰的声音，暴躁又愤怒。
“你他妈说谁？程昱？哪个程昱？”
然后，是程昱冷静而清晰的声音。
“就是乔安的那个朋友，我们认识很久了。”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直接找到病房里来？
我推开门，冲了进去。
病房里，陆明杰半靠在病床上，因为愤怒，脸涨得通红，手上还扎着吊针的针头都快被他挣脱了。
程昱就站在他病床前，身形笔直，脸上没什么表情。
孟思雨站在两人中间，脸色惨白，不知所措。
“你们在干什么！”我冲过去，一把将程昱往后拉。
“乔安，你来得正好！”陆明杰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指着程昱对我吼道，“你告诉他，他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告诉他，思雨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程昱……他竟然把所有事情都跟陆明杰摊牌了。
“程昱！你是不是疯了！”我回头瞪着他。
程昱没有看我，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孟思雨身上。
“思雨，告诉他，你是爱我的。”他说。
“你他妈闭嘴！”陆明杰挣扎着要下床，被孟思雨死死按住。
“明杰，你别激动，你身上还有伤！”孟思雨哭着喊。
“我能不激动吗？”陆明杰指着她的鼻子骂，“我他妈在外面拼死拼活，你在家里给我戴绿帽子？孟思雨，你真行啊你！”
“你拼死拼活？”孟思雨像是被这句话刺痛了，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陆明杰，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你结了婚这五年，你为这个家做过什么？你除了打游戏，在外面找女人，你还干过什么？”
“你生病的时候是我在照顾，你爸妈不舒服是我跑前跑后，这个家，里里外外，哪一样不是我操持的？”
“你被人捅了，躺在这里，是我不眠不休地守着你！你现在反过来质问我？”
“我告诉你，陆明杰，我跟程昱，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比你跟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干净一百倍！”
孟思雨的这番话，像是一颗炸弹，在小小的病房里炸开。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我，也包括程昱。
陆明杰的脸，从涨红变成了猪肝色，又从猪肝色变成了惨白。
他看着孟思雨，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好……”他连说了两个“好”字，突然笑了，笑声凄厉又疯狂。
“孟思雨，你行，你真行！”
他猛地拔掉手上的针头，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你们都给我滚！滚！”
他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狠狠地朝程昱砸了过去。
程昱没有躲，水杯砸在他额头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鲜血顺着他的额角流了下来。
场面彻底失控了。
护士和医生闻声赶来，七手八脚地按住情绪激动的陆明杰，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
我被护士推出了病房。
程昱和孟思雨也跟着走了出来。
走廊里，三个人相对无言。
程昱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孟思雨拿出纸巾，想帮他擦，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为什么？”我看着程昱，声音沙哑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长痛不如短痛，”程昱看着病房的门，轻声说，“有些事，总要有一个了断。”
“了断？”我惨笑一声，“这就是你想要的了断？你把所有人都逼上绝路，这就是你的了断？”
他没有回答我。
孟思雨站在一旁，低着头，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陆明轩。
我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他疲惫又愤怒的声音。
“乔安，你现在在哪里？你是不是跟程昱在一起？”
“我……”
“你让他接电话！”
我把手机递给程昱。
程昱接了过去，只说了一句“喂”。
电话那头，不知道陆明轩说了什么，程昱的脸色越来越白。
过了很久，他才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我。
“你哥说，他再也不想见到我。”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
然后，他转向孟思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思雨，对不起。”
说完，他转身就走，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孟思雨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想喊他，却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慢慢地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发出了压抑了很久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站在她身边，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寒冷，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心脏。
一切，都完了。
08
那天地动山摇般的争吵之后，一切都陷入了死寂。
陆明杰拒绝和任何人沟通，包括他的父母。
孟思雨搬出了那个家，暂时住在我这里。
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常常一个人坐在窗边，一坐就是一下午，不说话，也不动。
程昱像是从这个城市蒸发了。
我给他发消息，不回。
打电话，关机。
我去了他家，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
问了物业，说他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我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我不敢深想。
我和陆明轩之间，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冷战。
他回家越来越晚，我们俩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
我知道他在气什么。
气我明知道程昱和孟思雨的事情，却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
气我为了维护我的朋友，差点毁了他的家。
我无力解释。
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半个月后，陆明杰出院了。
出院那天，他给孟思雨发了一条消息：我们谈谈吧。
见面的地点，在一家律师事务所。
我陪着孟思雨一起去的。
陆明杰也瘦了很多，脸颊凹陷，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浮躁，多了一丝沉郁。
他们没有争吵，也没有互相指责。
平静地谈好了离婚的条件。
房子归陆明杰，车子和存款归孟思雨。
陆明杰没有异议，很爽快地签了字。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孟思雨对我说：“嫂子，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明天就搬走。”
“你要去哪？”我问。
“我辞职了，”她说，“我想回老家待一段时间，陪陪我爸妈。”
我看着她，点了点头，“好，照顾好自己。”
她对我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解脱，也带着一丝茫然。
“嫂子，你也是。”
送走孟思雨的第二天，陆明轩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
“我们聊聊吧。”他说。
我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隔着一个抱枕的距离。
“对不起。”我先开了口，“这件事，是我错了。”
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乔安，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也很为难。”
“只是……”他顿了顿，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我从未见过的疲惫和脆弱。
“我只是觉得很累。我一直以为，我们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至少是和睦的。我以为我弟弟虽然不成器，但本性不坏。我以为我弟媳温柔贤惠，会是他的贤内助。”
“可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我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他们。甚至……我也有点不了解你了。”
他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明轩……”
“你和程昱，是最好的朋友，对吗？”他问。
我点了点头。
“所以，在他和我的家人之间，你下意识地，选择了他。”
“我没有！”我急着反驳，“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知道，”他叹了口气，“所以我不怪你。乔安，我们都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些事。你，我，我爸妈，还有明杰。”
那个晚上，我们聊了很多。
聊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相爱的，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
聊我们对未来的规划，对家庭的期望。
聊到最后，我们都哭了。
那之后，生活好像慢慢回到了正轨。
陆明轩不再晚归，他会陪我一起做饭，一起看电影。
我们谁也没有再提陆明杰和孟思雨，也没有再提程昱。
好像那段兵荒马乱的日子，只是一场噩梦。
又过了几个月，我收到了一个来自陌生城市的快递。
里面是一张明信片，和一把钥匙。
明信片上的风景，是一个很美的小镇，有雪山，有湖泊。
背面，是程昱的字迹，只有一句话：
“乔安，对不起，还有，谢谢你。这十年，我很开心。房子留给你，密码是你的生日。江湖再见。”
我拿着那把钥匙，站在他曾经的家门口，犹豫了很久，还是打开了门。
屋子里落了薄薄的一层灰，但一切都还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
玄关那瓶“无人区玫瑰”的香薰，已经空了。
我走到阳台，看到窗台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相框。
相框里，不是他，也不是孟思雨。
是我，陆明轩，程昱，我们三个人大学毕业时的合影。
照片上的我们，笑得灿烂又无畏，对未来充满了向往。
我拿起相框，用手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我不知道程昱和孟思雨最后有没有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陆明杰会不会从这段失败的婚姻里吸取教训。
我只知道，我们所有人的生活，都被这场风暴，彻底改变了轨迹。
有些伤口，可能需要一辈子去愈合。
有些失去，也注定永远无法追回。
我关上门，把钥匙和明信片一起，锁进了抽屉的最深处。
生活，还要继续。
只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来源：嗣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