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丈夫冷漠说以后AA 制,我没闹,隔天他问早餐,我头未抬:AA,自己解决!
丈夫冷漠说以后AA 制,我没闹,隔天他问早餐,我头未抬:AA,自己解决!
“早餐呢?”
沈惟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宿醉后的沙哑和一丝理所当然。
我正坐在餐桌前,搅动着面前的牛奶燕麦,勺子和瓷碗的边缘碰撞,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
一下,又一下。
像老式座钟在丈量所剩无几的时间。
我没有抬头。
“AA,自己解决。”
我说。
勺子的搅动停了下来,我终于抬眼,目光越过温热的白色液体,落在他的脸上。
他愣在原地,睡衣的领口歪着,露出一段锁骨。头发乱糟糟的,眼神里是全然的错愕,仿佛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
“我说,从今天开始,AA制。”
我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没有波澜,像在宣读一份已经生效的判决书。
“林素,你什么意思?”他眉头紧锁,向前走了两步,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不耐烦。
“字面意思。”我放下勺子,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昨晚,是你提出的AA制,我同意了。从这一刻起,契约生效。”
“早餐,属于个人消费,不属于家庭共同开支。你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做,或者点外卖。”
我的目光冷静地扫过他,最后定格在他身后的冰箱上。
“冰箱里的食材,昨晚我盘点过,按购买记录分好了。左边是我的,右边是你的。燃气费、水电费,月底我会出账单,我们按人头均摊。”
他脸上的错愕,正在一点点转变为荒谬和愤怒。
“你来真的?”
“我从不开玩笑。”
尤其是在这种事上。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嗤笑。
“行,林素,你够可以。”
他转身,重重拉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了一盒牛奶和两片吐司,然后又重重地甩上。
冰箱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像一头被惊扰的野兽。
我重新拿起勺子,继续吃我的燕麦。
牛奶的温度正好,燕麦煮得软糯,一如过去的五年里,我为他准备的每一个清晨。
只是今天,这份温暖,只属于我一个人。
壹:触发点+情绪建立
时间倒退回两天前。
那是一个周五,上海的初秋,下着一场黏腻的雨。
我提前下了班,准备去虹桥站接沈惟。他去杭州出差三天,坐傍晚的高铁回来。
结婚五年,我们之间早就没了热恋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黏糊,但接站这个习惯,一直保留着。
用沈惟的话说,这是一种仪式感。
我却觉得,这更像一种惯性。就像人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一段关系维持久了,总需要一些固定的动作,来证明它还在正常运转。
雨刮器在玻璃上规律地左右摆动,刷开一片模糊的水汽,又迅速被新的雨幕覆盖。
路况很堵,红色的车尾灯连成一条不见首尾的河流。
我打开手机,想看看沈惟乘坐的高铁到哪了。
我们共享了高铁出行的APP账号,方便彼此订票和查看行程。
点开“我的订单”,他那趟G7358次列车的信息跳了出来,显示“正在运行”。
我无意识地向下滑动,想看看他过往的出差记录。
然后,我的手指停住了。
在常用联系人一栏,除了“沈惟”和“林素”这两个我们自己的名字,还有一个陌生的名字。
“小安”。
后面括号里,标注着“常用同行人”。
APP的系统冰冷而诚实。所谓“常用同行人”,意味着在过去一段时间内,这个账号频繁地为这个名字购买过车票,且行程高度重合。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瞬间的窒息感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小安。
一个听起来很年轻,很亲昵的称呼。
车厢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我能听见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嗡嗡作响。
我点开“小安”的详情,一长串的出行记录弹了出来。
上海到杭州。
上海到南京。
上海到苏州。
出发时间大多是周五下午,返回时间是周日晚上。
目的地都是我们称之为“后花园”的江浙城市,适合周末短途旅行。
而这些时间,沈惟告诉我的,都是“公司团建”或者“和哥们儿去放松一下”。
我的手开始发抖,手机几乎要握不住。
雨点砸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我的神经末梢。
我叫林素,今年三十二岁。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做非诉业务,主要负责合同审查。
我的工作教会了我两件事:第一,永远不要相信口头承诺;第二,凡事都要讲证据。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我截了图。
一张,两张,三张……直到把所有“小安”的出行记录都完整地保存下来。
证据要完整,要形成锁链。这是我们律所合伙人挂在嘴边的话。
我把这些截图,连同那个“常用同行人”的页面,一并打包,加密,发送到了我的工作邮箱。
邮件标题,我写的是:沈惟,违约责任。
做完这一切,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靠在椅背上。
窗外的雨还在下,霓虹灯在雨水中化开,变成一团团模糊的光晕,冷漠地注视着这座城市里无数正在上演的悲欢。
我和沈惟,大学同学,毕业后恋爱两年,结婚五年。
我们是别人眼中的模范夫妻。他英俊,体贴,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到了中层。我独立,理性,有自己的事业。我们有房有车,没有孩子。
不是不想要。
是试了三年,要不上。
所有的检查都做过,我的问题。输卵管轻微粘连,医生说不严重,但就是怀不上。
这件事,像一根看不见的刺,扎在我们婚姻的内里。
沈惟从没说过什么,甚至比以前更体贴。他会给我炖汤,会在我每个月“开奖”失败后抱着我说“没关系,我们有彼此就够了”。
可我知道,那不一样。
他父母的眼神,我们家庭聚会时亲戚们“关切”的询问,都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本就脆弱的自尊。
而沈惟的体贴,有时候更像一种小心翼翼的怜悯。
那种感觉,仿佛我是一件有瑕疵的珍贵瓷器,他捧着我,护着我,生怕我碎掉。
可我不是瓷器,我是人。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问题,只是这根刺。
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原来不是刺,是癌细胞。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它已经悄悄扩散,侵蚀了我们婚姻的根基。
高铁站的广播声穿透雨幕,遥遥传来。
我重新发动了车子,汇入车流,朝着那片巨大的,灯火通明的建筑驶去。
我的脸上,没有一滴眼泪。
我的心里,却下着比窗外更冷的雨。
我不是那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我的职业素养告诉我,情绪是解决问题最大的障碍。
现在,我不是一个妻子。
我是一个律师,正在处理我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一份合同。
一份名为“婚姻”的合同。
以及,一个即将被我送上“被告席”的,违约方。
贰:证据直面+冷对峙
我在出站口等了十分钟,沈惟拖着行李箱,出现在人群里。
他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身形挺拔,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很显眼。
他看到了我,脸上立刻漾开熟悉的笑容,加快了脚步。
“等很久了吧?今天雨太大了。”他走过来,习惯性地想接过我的包,然后拥抱我。
我后退了半步,避开了他的碰触。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怎么了?”他问,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
“没什么,下雨天,不想弄湿你的衣服。”我语气平淡,转身朝停车场走去,“走吧,回家。”
他跟在我身后,一路无话。
车里的气氛,比车外的温度还要冷。
我开着车,目视前方。他坐在副驾,几次侧头看我,欲言又止。
回到家,我脱下湿漉漉的外套,给他递过去一双拖鞋。
“你先去洗个澡吧,我去给你下碗面。”我说,声音不大,但清晰。
这是我们家的惯例。他出差回来,我总会给他做一碗热气腾腾的排骨面。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以为刚才在车站的冷淡只是我的错觉。
“好,还是老婆最好。”他笑着捏了捏我的脸。
这一次,我没有躲。
我任由他的手指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平静地移开。
我走进厨房,系上围裙,从冰箱里拿出早就炖好的排骨汤。
汤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白色的雾气升腾起来,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看着那锅汤,突然觉得很讽刺。
我在这里,扮演着一个贤惠的妻子,为晚归的丈夫洗手作羹汤。
而他,心里装着的,或许是另一个女人为他沏的茶。
面下好了,我盛在那个他最喜欢的青瓷大碗里,码上排骨和青菜,撒上葱花。
香气四溢。
他正好洗完澡出来,穿着干净的睡衣,头发还在滴水。
“哇,好香!”他坐到餐桌前,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挑起一筷子面。
我没有坐下,就站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他。
他吃得很快,也很香。
一碗面,很快见了底。他放下筷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舒服!还是家里的饭最好吃。”他抬头看我,笑得一脸幸福。
我点点头。
“好吃吗?”我问。
“好吃啊,你的手艺,什么时候差过?”
“那就好。”我说,“这可能,是你吃的最后一碗了。”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林素,你到底怎么了?从车站开始就阴阳怪气的。”
我没说话,转身回了卧室。
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iPad。
我走到他面前,把iPad放在餐桌上,屏幕正对着他。
屏幕上,是我截下的那些图片。
第一张,就是那个醒目的“常用同行人:小安”。
沈惟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那种血色尽失的白,就像一张被揉皱了的纸。
他盯着屏幕,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是什么?”我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我想,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慌乱和震惊。
“你……你翻我手机?”他的第一反应,是指责。
“不。”我摇了摇头,“我只是用了我们共享的账号。沈惟,我们结婚五年,我从没查过你的手机,因为我认为,信任是婚姻的基石。但信任,不代表纵容。”
“我……”他语塞了,目光躲闪,不敢看我。
我滑动屏幕,一张张截图在他面前划过。
那些他去“团建”的日子,那些他跟“哥们儿”聚会的周末,背后都有一个叫“小安”的同行人。
“她是谁?”我问。
“一个……一个同事。”他声音干涩。
“同事?”我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需要你用我们的家庭共享账号,在周末,一起去这些地方‘团建’的同事?”
“我们……我们只是顺路,对,就是顺路!”他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辩解着。
“顺路?”我指着其中一张截图,“去年圣诞节,周五晚上七点的票去杭州,周日下午五点的票回来。这也是顺路?据我所知,你们公司圣诞节并没有安排去杭州的团建。”
我的语气,冷静而克制,像在法庭上盘问一个证人。
每一个问题,都建立在证据之上。
他彻底说不出话了。
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嘴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白。
客厅里,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一下,又一下。
像是在为我们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进行最后的倒计时。
良久,他终于颓然地靠在椅背上,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素素,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我追问,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你告诉我,是哪样?”
“她只是……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一个人在上海,很可怜。我就是……就是带她散散心。”
“散心?”我重复着这个词,觉得无比刺耳,“用我们的婚内财产,带着一个‘可怜的小姑娘’,去过二人世界,这叫散心?”
“我没有!我们没花多少钱!”他急了。
“是吗?”我调出另一份文件,那是我刚刚根据车票和酒店信息估算的开销,“根据这些记录,在过去一年里,你和这位‘小安’小姐的共同出行,共计十二次。涉及高铁票24张,酒店住宿12晚。按照杭州、南京等地的中档酒店均价,以及餐饮、门票等必要开销,总计金额,我初步估算在三万到五万之间。”
“这笔钱,属于夫妻共同财产。沈惟,你涉嫌非法转移、处置夫妻共同财产。”
我用的是“涉嫌”,是“非法处置”,这是我职业的语言习惯。
他被我这一连串的法律术语砸懵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除了慌乱,还多了一丝陌生。
仿佛,他从来没有认识过我一样。
“林素……”他喃喃道,“我们是夫妻,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像审犯人一样?”
“因为你现在的行为,和一个侵占公司财产的犯人,没有本质区别。”
我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直直插进他的心脏。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愤怒,羞耻,难堪,所有的情绪在他脸上交织。
他猛地站了起来,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椅子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够了!”他低吼道,“是,我承认!我跟她出去过!但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你觉得,我会信吗?”我冷冷地看着他。
“我累了,林素!”他突然拔高了声音,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在嘶吼,“我每天在公司累死累活,回来还要面对一个冰冷的家!你懂吗?这个家,像个黑洞!我所有的热情,所有的精力,都被吸干了!”
“尤其是在孩子那件事之后,你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不像你了!我跟你说话,你爱答不理!我想抱抱你,你浑身僵硬!我受够了!”
“所以,这就是你出轨的理由?”我一字一句地问。
“我没有出轨!”他咆哮着,“我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喘口气的地方!安安她……她很单纯,很阳光,跟她在一起,我觉得很轻松!我没有想过要背叛你,背叛这个家!”
“轻松?”我笑了,“你的轻松,是建立在对我的欺骗和背叛之上。沈惟,你所谓的‘喘口气’,就是把刀子捅在我心上,然后告诉我,你只是想找个地方歇歇脚。”
“我……”他张了张嘴,所有的气焰,都在我冰冷的目光中,一点点熄灭。
他颓然地坐回地上,抱着头,痛苦地呻吟。
“素素,对不起,我错了……”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如果是以前,看到他这个样子,我一定会心软。
我会走过去,抱住他,告诉他没关系。
但是现在,我不会了。
我的心,在看到那个“常用同行人”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叫林素的,理性的,冷酷的躯壳。
我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与我无关的陌生人。
“道歉有用吗?”我说,“如果道歉有用,那还要法律干什么?”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想怎么样?离婚?”他的声音在发抖。
“离婚?”我摇了摇头,“太便宜你了。”
“按照婚姻法,你属于过错方。离婚,我能分到更多财产,但这并不能弥补你对我的伤害。”
“我想要的,不是钱。”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告诉他。
“我想要的,是公平。”
他不懂。
他看着我,满眼的迷茫。
“什么……公平?”
“你觉得这个家冷,觉得跟我在一起累,觉得你的付出没有得到回报。”
“好。”
“那从今天起,我们就不再是‘我们’了。”
“这个家里的一切开销,我们AA制。房贷一人一半,水电燃气物业费均摊。谁买的菜谁吃,谁做的饭谁吃。”
“你不再有义务对我好,我也不再需要为你付出。”
“我们,变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合租室友。”
“你觉得,这个提议,公平吗?”
他彻底呆住了。
他大概设想过无数种我的反应。哭泣,质问,歇斯底里,甚至提出离婚。
但他绝对没有想到,我会提出“AA制”。
这比离婚,更具侮辱性。
离婚,是一刀两断。
而AA制,是把两个本该最亲密的人,用一把叫“金钱”的尺子,划清界限,然后日复一日地,在同一个空间里,提醒彼此有多疏离。
这是一种凌迟。
“林素,你疯了!”他终于反应过来,冲我喊道。
“我没有疯。”我平静地回答,“我只是在用你听得懂的方式,跟你沟通。”
“你不是觉得累吗?觉得付出不值得吗?”
“现在好了,你不用再为我付出了。你可以把你的钱,你的精力,你的轻松感,都留给你自己,或者……留给那位‘阳光’的安安小姐。”
“我说了我跟她没什么!”
“有没有,已经不重要了。”我打断他,“重要的是,你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忠诚协议’。现在,我需要一份新的协议,来约束我们的关系,保障我的权益。”
“这就是新的协议。”
“你接受,我们就继续。你不接受,我们就法庭见。”
我把选择权,交给了他。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AA就AA!”
“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说完,他摔门进了客房。
这就是昨晚发生的一切。
所以今天早上,当他问我“早餐呢”的时候,我才会那么平静地回答他。
“AA,自己解决。”
因为,这是他自己选的。
叁:三人会谈,价值宣示
周末很快就到了。
这两天,我和沈惟在家里的状态,堪称诡异。
我们像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在同一个空间里移动,却没有任何交集。
早上,我做我的牛奶燕麦,他啃他的冷吐司。
晚上,我点一份精致的日料外卖,他煮一锅寡淡的泡面。
我们各自洗漱,各自回房。我睡主卧,他睡客房。
整个房子里,安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周六下午,我给他发了条微信。
“下午三点,楼下咖啡馆,把她叫来,我们谈谈。”
他几乎是秒回。
“你还想干什么?!”
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和恐慌。
“我不想干什么。”我回复,“我只是想见见这位让你觉得‘轻松阳光’的安安小姐,当面了解一下情况。这有助于我评估我们这段婚姻的‘资产受损程度’。”
“林素,你别太过分!”
“过分?”我发了一个冷笑的表情,“跟你的所作所为比起来,我的要求,很合理。或者,你希望我直接去你们公司找她?”
他沉默了。
我知道,这是他的软肋。
他在公司一向以“爱家好男人”的形象示人,如果这件事闹大,对他影响巨大。
过了大概十分钟,他回了一个字。
“好。”
下午三点,我准时出现在咖啡馆。
我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光线很好,可以清楚地看到街上的行人。
我点了一杯美式,没有加糖,也没有加奶。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让我的头脑愈发清醒。
三点零五分,他们来了。
沈惟走在前面,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女孩,个子不高,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留着齐刘海,看起来很乖巧。
应该就是“小安”了。
她的确很年轻,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眼神怯生生的,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她紧紧跟在沈惟身后,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
沈惟拉开我面前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他自己则坐在了女孩旁边,形成了一个保护者的姿态。
我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气氛,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女孩不敢看我,低着头,视线落在桌面的木纹上。
沈惟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林素,人我带来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但你别吓着她,她胆子小。”
他的话,让我觉得可笑。
他到现在,还在维护她。
我把目光从沈惟脸上移开,落在了那个叫“小安”的女孩身上。
我开口,声音很轻,也很稳。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瑟缩了一下,小声回答:“我叫安然。”
安然。平安喜乐,岁月安然。真是个好名字。
“安然小姐,你好,我叫林素,是沈惟的妻子。”
我做了自我介绍,刻意加重了“妻子”两个字。
安然的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碰到胸口。
“我知道。”她声音细若蚊蚋。
“你知道?”我微微挑眉,“所以,你是在明知道他有家室的情况下,还跟他保持着这种‘超出同事范畴’的关系?”
“我……我们不是……”她急着想辩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急得眼圈都红了。
“安然,”我打断她,语气依旧平静,“我今天请你来,不是为了听你的辩解,也不是为了指责你。我只是想了解一些事实。”
“我问,你答。可以吗?”
我的冷静,似乎让她感到更加不安。她求助似的看了一眼沈惟。
沈惟皱着眉,对我说:“林素,你有什么冲我来,别为难她。”
“我在解决我们的问题。”我看着他,眼神不容置喙,“而她,是这个问题的一部分。如果你想让事情尽快解决,就请你闭嘴。”
沈惟被我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愤愤地瞪着我。
我重新看向安然。
“第一个问题,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安然咬着嘴唇,不说话。
“回答我。”我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
“去……去年夏天。”她终于开口。
“去年夏天。”我点了点头,“他追的你?”
“不是……”她连忙摇头,“是……是我先喜欢上沈大哥的。他对我很好,很照顾我,像大哥哥一样。”
“大哥哥?”我玩味地重复着这个称呼,“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个已婚男人的‘照顾’,陪他度过一个又一个本该属于他家庭的周末?”
“我没有!我只是……只是觉得他很累,很孤单。他说他在家里不开心,说你……说你对他很冷淡。”
安然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委屈和理直气壮。
“他说他很羡慕我,说我像个小太阳,能给他带来温暖。”
“所以,你就觉得自己是拯救他的天使了?”
我笑了。
“安然小姐,你今年多大?”
“二十三。”
“二十三岁,大学刚毕业。社会经验,几乎为零。”我看着她,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个三十二岁的已婚男人,对你说他家庭不幸福,妻子很冷漠,只有你能给他温暖。你就信了?”
“这是所有出轨男人的标准话术,你难道不知道吗?”
安然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沈大哥不是那样的!”她激动地反驳。
“是吗?”我把iPad推到她面前,屏幕上是我们三个人出行的对比记录。
“左边,是他陪我。五年,三次短途旅行,一次出国。每次都行色匆匆。”
“右边,是他陪你。一年,十二次短uto旅行。每次都精挑细选,悠闲自在。”
“安然小姐,你管这个叫‘不是那样的’?”
“他不是不爱旅行,他只是不爱陪我旅行。”
“他不是没有时间,他只是没有时间给我。”
“他更不是所谓的‘孤单’‘不开心’,他只是把本该经营家庭的精力和金钱,都用在了你身上。”
“你所谓的‘温暖’,是从我这里偷走的柴火。你所谓的‘阳光’,是遮蔽了我头顶的天空。”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安然和沈惟的心里。
安然的脸色,从涨红变成了惨白。她看着屏幕上的对比,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沈惟的拳头,在桌子底下握得死死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够了,林素!”他终于忍不住,低吼道。
“没够。”我转头,直视着他,“现在,轮到你了。”
我收回iPad,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种压迫性的姿态。
“沈惟,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离婚。你净身出户。这套房子,归我。车子,归我。你名下的存款和理财,我们按三七分,我七你三。因为你是过错方。”
沈惟的呼吸一滞。
“第二,”我顿了顿,给他一点消化的时间,“我们不离婚。”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希冀。
“但是,我们要重新签订一份‘婚姻忠诚协议’。”
我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打印好的文件,放在桌上。
“这份协议,我昨晚草拟的。主要内容有几条。”
“第一,财产方面。从今天起,我们实行严格的AA制。所有家庭共同开销,精确到每一笔,月底结算,一人一半。个人消费,各自承担。”
“第二,行为约束。你需要将你所有社交账号、银行卡密码,对我公开。手机24小时共享位置。任何超过五百元的非必要开支,需要向我报备。”
“第三,忠诚义务。你必须立刻、马上,断绝和安然小姐,以及其他任何潜在第三者的一切联系。包括但不限于微信、电话、见面。如果被我发现,即视为根本性违约。”
“第四,违约责任。一旦你违反以上任何一条,特别是第三条,那么,协议自动作废。我们将立刻启动离婚程序,并完全按照我刚才说的第一种方案执行。你,净身出户。”
我宣读完毕,整个咖啡馆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安然已经完全呆住了,像个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沈惟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林素,你这是在羞辱我!”他咬牙切齿地说。
“不。”我摇了摇头,“我不是在羞辱你。我是在保护我自己。”
“婚姻,本质上就是一份契约。我们当初领证,就等于签订了这份契管。契约的核心条款,就是忠诚。”
“现在,你单方面违约了。按照契约精神,我有权要求你承担违约责任,并增加补充条款,来规避未来可能发生的风险。”
“我没有跟你谈感情,沈惟。我在跟你谈法律,谈规则。”
“这份协议,不是惩罚,而是修复。修复我们之间已经崩塌的信任体系。”
“你签,说明你还有挽回这段婚姻的诚意。你不签,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把笔,放在了协议旁边。
“签,还是不签。你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沈惟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的眼神里,是愤怒,是屈辱,是挣扎,是痛苦。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安然。
安然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她看着沈惟,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乞求。
她大概没有想到,一场她以为的“浪漫邂逅”,最终会演变成这样一场冷酷的,条款分明的审判。
她更没有想到,那个在她面前温柔体贴、无所不能的“沈大哥”,此刻,却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犯,连为自己辩护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最终,沈惟闭上了眼睛,像是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他拿起笔,手抖得厉害。
笔尖在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颤抖的痕迹。
然后,他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沈惟。
那两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力透纸背,充满了不甘和屈辱。
签完字,他把笔重重地扔在桌上,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自始至终,他没有再看安然一眼。
咖啡馆里,只剩下我和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
我把协议收好,放进包里。
然后,我看向安然。
“安然小姐,”我说,“现在,你看到了吗?”
“这个男人,在你面前,是成熟稳重的避风港。但在我面前,他只是一个犯了错,却连承担后果的勇气都没有的懦夫。”
“他给你的所有‘温暖’,都是有价码的。而今天,我让他付出了代价。”
“你以为你得到的是爱情,其实,你只是他逃避现实的一个工具。现在,这个工具,没用了。”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她身边时,我停下了脚步。
“还有,”我低头,看着她那张泪痕斑驳的脸,轻声说,“别再说什么他孤单,他累了。这个世界上,谁不累?谁不孤单?”
“成年人的世界里,克制,不是恩赐,是义务。”
“我不是善良,我只是不喜欢脏。”
说完,我转身,离开了咖啡馆。
留下她一个人,在那个阳光明媚的角落里,无声地哭泣。
肆:两人诚实对话,矛盾软化
那天晚上,沈惟没有回来。
我给他发了消息,他没回。电话,也关机。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第一次感到了些许的茫然。
我赢了吗?
我用最冷静、最残酷的方式,捍卫了我的婚姻,逼退了第三者,让犯错的丈夫签下了“不平等条约”。
从结果来看,我赢了。
可是,我的心里,为什么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
反而,是一种更深的,更彻骨的空虚。
就像打赢了一场官司,却发现诉讼标的物,已经是一片废墟。
我起身,走到客房门口。
门关着。
我站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敲门。
第二天,是周日。
我醒得很早,房子里依旧空无一人。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想知道。
我给自己做了一份简单的早餐,然后开始打扫卫生。
我把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擦得一尘不染。
我把所有的床单被套都换了下来,扔进洗衣机,加了双倍的消毒液。
我像是在进行一场净化仪式,企图洗掉这个家里,所有不干净的气息。
下午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看到沈惟站在门口。
他看起来糟糕透了。
一夜未归,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套,皱巴巴的。胡子没刮,眼窝深陷,满眼的红血丝,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颓败的气息。
他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是楼下那家我最喜欢的面包店的袋子。
“我……”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海盐卷。”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
他就那么提着袋子,站在门口,像一个做错了事,等待发落的孩子。
我们对峙了很久。
最终,我还是侧开了身子。
“进来吧。”
他如蒙大赦,低着头,走进了这个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家。
我关上门。
他把袋子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换了鞋,局促地站在客厅中央,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你……你吃午饭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吃了。”我回答。
然后,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素。”他终于鼓起勇气,叫了我的名字。
我看着他。
“我们……能谈谈吗?”
“我们昨天,不是已经谈过了吗?”我反问。
“不。”他摇了摇头,“昨天那不叫谈。那叫审判。”
“昨天,你是法官,我是犯人。今天,我不想当犯人了。我想当你的丈夫,跟你谈谈。”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
我沉默了片刻。
“去书房吧。”
书房,是我们家唯一一个相对中立的空间。
没有卧室的私密,也没有客厅的空旷。
我们一人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隔着一张小小的茶几。
“说吧。”我开口。
“素素,对不起。”
他又一次道歉。
“我知道,这三个字现在对你来说,一文不值。但我还是要说。”
“我错了。错得离谱。”
他低着头,声音里充满了懊悔。
“我昨天晚上,在外面待了一夜。我想了很多。”
“我想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住在学校旁边租的破房子里,夏天没空调,冬天没暖气。但是,我们每天都很快乐。”
“我记得有一次我发高烧,你背着我,走了三条街,去社区医院。你那么瘦,我那么重。我趴在你背上,听着你的喘气声,我就在想,这辈子,我一定要对这个女人好。”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的心,也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刺了一下。
那些遥远的,几乎快要被我遗忘的记忆,又重新浮动上来。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变了。”
“我们买了房,买了车,生活越来越好,可是,我们之间的话,却越来越少。”
“我们开始谈论工作,谈论股票,谈论房贷,就是不再谈论我们自己。”
“尤其是……孩子那件事之后。”
他抬起头,看向我,眼神里是化不开的痛苦。
“我知道你难过,你压力大。其实,我也一样。”
“我看着你一次次吃药,打针,跑医院,看着你每个月失望的眼神,我心疼,我也自责。我觉得,是我没用,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我不敢在你面前表现出来,我怕你更难受。我只能装作不在乎,装作很坚强的样子。”
“可是,素素,我也是人,我也会累。”
“这个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压力场。我每天下班,站在楼下,都不想上来。我怕看到你失望的脸,怕面对那种让人窒息的沉默。”
“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黑洞里,不停地往下坠,没有尽头。”
“就在这个时候,安然出现了。”
“她就像……就像那个黑洞里,突然照进来的一束光。很微弱,但是很温暖。”
“她很崇拜我,觉得我什么都懂,什么都能搞定。在她面前,我找回了那种久违的,被需要的感觉。”
“我承认,我贪恋那种感觉。我享受她带给我的轻松和快乐。我跟她在一起,可以暂时忘记现实生活中的所有烦恼。”
“我一次次地告诉自己,只是同事,只是朋友,只是带她散散心。”
“我骗自己,也骗你。我以为,只要我不越过最后那条线,就不算出轨。”
“直到昨天,你把那些证据,那些协议,摔在我脸上。我才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巴KOMM。我才意识到,我错得有多离谱。”
“我伤害了你,也毁了我们之间最重要的东西。”
他说了很多。
这是我们结婚以来,他第一次,如此坦诚地,剖开自己的内心。
那些他从未说出口的压力,脆弱,和痛苦。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他说完,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快十年的男人。
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悔恨。
我的心里,那块已经结了冰的坚硬的东西,似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沈惟,”我开口,声音比我自己想象的,要沙哑一些,“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他惊讶地看着我。
“我知道你累,知道你压力大。我也知道,孩子的事情,对我们俩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可是,这不是你背叛我的理由。”
“夫妻是什么?夫妻是盟友。是当生活这个敌人打过来的时候,我们应该背靠着背,一起战斗。而不是你觉得累了,就转身跑到敌人那边,去寻求片刻的安宁。”
“那个黑洞,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它在那里,你也有一半的责任。你觉得窒息,觉得累,为什么不跟我说?”
“你宁愿去跟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小姑娘倾诉,也不愿意跟你同床共枕了五年的妻子,进行一次真正的沟通。”
“这才是最让我失望的地方。”
“你所谓的‘轻松’,其实是一种逃避。你所谓的‘温暖’,其实是一种自私。”
“你没有想过去解决问题,你只是想绕开问题。”
我的话,让他无地自容。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是,你说的都对。”他喃喃道,“是我太懦弱了。”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我蹲下身,平视着他。
“沈惟,看着我。”
他缓缓地睁开眼。
“那份协议,不是为了羞辱你,也不是为了惩罚你。”
“它是我们婚姻的‘重症监护室’。”
“我们现在的关系,就像一个重病的人,常规的治疗已经没用了,必须上最严厉的手段,才能保住命。”
“AA制,共享密码,位置定位……这些,就是呼吸机,是监护仪,是强心针。”
“它们冰冷,没有人情味,但它们能让我们这段关系,暂时不至于‘脑死亡’。”
“我需要通过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证据’,来重新建立对你的信任。这个过程,可能会很长,会很难堪。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把婚姻,当成一个项目来管理。当项目出现重大危机时,我需要的是风险控制,是止损,是重建规则。而不是眼泪和原谅。”
“也许有一天,我们能够重建信任,我们的关系能够康复。到时候,我们可以撤掉这些‘监护设备’,回到正常的生活。”
“但不是现在。”
“所以,那份协议,不是选择题,是必答题。”
“你要么接受这套‘治疗方案’,要么,我们就只能放弃治疗,宣布‘病人死亡’。”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表达我的立场。
他也在看着我。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痛苦、挣扎,慢慢地,变成了一种……释然。
他好像,终于明白了我的意图。
他伸出手,颤抖着,想要触摸我的脸。
我没有躲。
他的指尖,冰凉。
“素素,”他声音沙哑,“我明白了。”
“我愿意……我愿意接受治疗。”
他握住了我的手。
“只要……只要你还愿意当我的医生。”
我的眼眶,在那一刻,突然有些发热。
我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我抽回手,站起身。
“那就从今天开始,好好‘服药’吧。”
我转身,走出了书房。
留下他一个人,坐在那片昏暗的光影里。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远远没有解决。
信任的废墟上,想要重建一座大厦,需要的时间和精力,难以想象。
但至少,我们达成了共识。
我们有了一份可以共同遵守的“施工图纸”。
虽然,这份图纸,是用最冷酷的条款,和最伤人的方式,写就的。
伍:规则落地
从那天起,我们的“合租室友”生活,正式拉开序幕。
AA制,被我们执行得一丝不苟,甚至到了有些滑稽的地步。
我专门做了一个共享的在线表格,名字就叫“家庭共同开支明细”。
水电燃气费,物业费,宽带费,每月初出账单,系统自动计算,一人一半。
沈惟会在收到账单的五分钟内,把钱转到我的支付宝上,备注:XX月生活费。
冰箱彻底划分了楚河汉界。我买的酸奶,他绝不会碰。他买的啤酒,我也不会动。
有一次,我做饭,发现家里的酱油用完了。
我打开手机,查了一下购物记录。那瓶酱油,是他上个月买的。
“你的酱油,我能用一下吗?用完我买一瓶新的还你。”
他回:“不用,你用吧。”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了一句:“这瓶算共同财产吧。”
我回:“好。”
然后,我在共享表格里,新增了一项:海天金标生抽,16.8元。
人均,8.4元。
早餐,我们各自解决。
午餐,在各自公司吃。
晚餐,成了最考验我们默契的时候。
有时候,我会自己做点简单的,比如沙拉,或者意面。
他回来,闻到香味,会站在厨房门口,看一会儿。
“做的什么?”
“罗勒鲜虾意面。”
“哦。”
然后,他会默默地转身,去自己的储藏柜里,拿出一包泡面。
开水冲下去,浓郁的香精味,和我的罗勒酱的清香,在空气中交织,形成一种诡异的和谐。
有一次,我炖了莲藕排骨汤。
那是我妈妈教我的拿手菜,也是沈惟从前最爱喝的。
我只炖了很小一锅,刚好够我一个人喝。
我坐在餐桌前,慢慢地喝着汤。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假装看电视,眼睛却时不时地往我这边瞟。
我能感觉到他喉结在滚动。
我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把碗洗干净,放回橱柜。
整个过程,我没有看他一眼。
我知道,这很残忍。
就像一个医生,明知道病人渴望一点安慰剂,却还是冷酷地拒绝了。
因为我知道,一旦我心软,我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脆弱的规则,就会瞬间崩塌。
他需要记住这种“求而不得”的滋味。
他需要明白,他曾经轻易就能拥有的一切,现在,都需要付出代价去重新赢回。
除了AA制,那份协议里的其他条款,也在逐一落地。
他把所有的银行卡密码、微信和支付宝的支付密码,都告诉了我。
我没有去查。
但我知道,他在用这种方式,向我展示他的透明。
他的手机,24小时对我共享位置。
我偶尔会点开看看。
他的行动轨迹,变得前所未有的简单。
公司,家。两点一线。
有几次,他晚上有应酬。他会提前给我发微信报备。
“今晚部门聚餐,在XX饭店,大概十点结束。”
后面还会附上一张同事们都在场的照片。
我回复一个“收到”。
他再也没有和安然联系过。
我能看到他的微信联系人列表。
那个叫“安然”的头像,已经变成了灰色,躺在黑名单里。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她说的,也不知道那个女孩现在怎么样了。
我不想知道。
那是他需要自己去处理的“遗留问题”。
我们的生活,就像一台被重新编程的机器,按照新的指令,精准,但冰冷地运行着。
我们之间,没有争吵,也没有温情。
只有规则,和执行规则。
有一天晚上,我加班到很晚才回家。
打开门,发现客厅的灯亮着。
沈惟坐在沙发上,没有看电视,也没有玩手机,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看到我回来,他站了起来。
“回来了?”
“嗯。”我换了鞋,有些疲惫。
“我给你留了盏灯。”他说。
我愣了一下。
从前,不管我多晚回来,他都会给我留一盏玄关的灯。
这是我们之间的一个小习惯。
但从“AA制”开始后,这个习惯就中断了。
因为,电费,是要均摊的。
我看着他,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期待和紧张。
“谢谢。”我说,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然后,我拿出手机,打开那个共享表格。
新增一项:夜间照明电费。
我估算了一下,大概0.1度电,几分钱。
我把账单发给他看。
他脸上的那一点点微光,瞬间就黯淡了下去。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转身,回了客房。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冷冰冰的表格,心里,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
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我告诉自己,这是“治疗”的一部分。
矫枉,必须过正。
可是,当晚,我失眠了。
我躺在空旷的双人床上,反复回想他刚才的眼神。
那是一种,混合了讨好、委屈和失望的眼神。
像一只,想向主人示好,却被一脚踢开的小狗。
我突然意识到,我的“治疗方案”,可能存在一个巨大的副作用。
它在重建规则的同时,也在扼杀掉我们之间,最后剩下的一点点,自发的温情。
我把我们的婚姻,变成了一场冰冷的商业谈判。
我赢得了条款,却可能,正在输掉整个人。
陆:行为变化的可观察证据
改变,是在一个月后,悄然发生的。
那天,是我妈妈的生日。
按照惯例,我会回家陪她吃饭。
前一天晚上,沈惟在微信上问我:“明天阿姨生日,我能一起去吗?”
我回:“你觉得呢?”
他沉默了很久,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第二天,我下班后,直接开车回了娘家。
一进门,就看到我妈正在厨房里忙活,而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沈惟。
他穿着一身很正式的衬衫西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茶几上,放着他买来的生日蛋糕,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看到我,他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
“你……你怎么来了?”我有些意外。
“我……我下午请了假,先过来帮妈打打下手。”他小声说。
我妈从厨房探出头来,笑得合不拢嘴。
“素素回来啦!快看,小沈多有心,给我买了这么漂亮的丝巾,还一下午都在厨房帮我择菜呢。”
我看着沈惟,他低着头,耳朵有点红。
那顿生日饭,吃得有些微妙。
我妈不停地给沈惟夹菜,嘘寒问暖,完全把他当成“模范女婿”。
而我,则基本没怎么说话。
饭后,我妈把我拉到一边。
“你跟小沈,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
“还没有?你俩今天吃饭,一句话都不说,当妈的看不出来?”我妈嗔怪道,“夫妻哪有隔夜仇?小沈这孩子多好啊,工作好,人也体贴,对我和你爸也好。你要多担待着点。”
我听着我妈的话,心里五味杂陈。
你看,在长辈眼里,他永远是那个完美的“别人家的女婿”。
他们看不到他背后的另一面。
而我所做的这一切,在他们看来,或许就是“无理取闹”。
我不想跟我妈解释太多。
“妈,我知道了,您别担心。”
回家的路上,依旧是我开车。
沈惟坐在副驾,几次想开口,都忍住了。
快到家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素素,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我目视前方,淡淡地说。
“那为什么……你对我还是这么冷?”
我把车停进地库,熄了火。
车厢里,一片黑暗和寂静。
“沈惟,”我转头看他,“你今天去我家,给我妈过生日,我很感谢你。你做得很好,无可挑剔。”
“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你今天所做的,可以被理解为,一种‘危机公关’。为了挽回你在我父母心中的形象,为了让我心软。”
“它很有效,但我能看穿。”
“我需要的,不是这些可以被‘设计’出来的,带有明确目的性的行为。”
“我需要的,是你发自内心的,不计回报的改变。”
他愣住了。
“我……我没有……”他想辩解。
“你没有吗?”我打断他,“那你告诉我,你今天买蛋糕和礼物的钱,是准备AA,还是算你个人赠予?”
他被我问住了。
他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一阵红,一阵白。
“我……”
“看,你犹豫了。”我说,“因为在你心里,你已经习惯了用‘成本’和‘收益’来计算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今天付出了‘成本’——时间,金钱,精力。你自然希望得到‘收益’——我的原谅,我们关系的缓和。”
“沈惟,我们都被自己制定的规则,异化了。”
他颓然地靠在椅背上,说不出话来。
那晚之后,他又恢复了沉默。
只是,有些东西,似乎开始不一样了。
他不再刻意地讨好我。
他只是默默地,做着一些很小很小的事。
家里的垃圾,他会每天主动倒掉。他以前从不做这个。
我放在玄关的高跟鞋,他会在我回来后,默默地擦干净,放进鞋柜。
我偶尔会犯偏头痛,以前都是他帮我按。现在,我再痛,也不会开口。
有一次,我痛得实在厉害,一个人蜷在沙发上。
他从客房出来,看到了。
他没说话,只是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然后,伸出手,像从前一样,轻轻地,帮我按着太阳穴。
他的手指,带着熟悉的温度和力道。
我没有拒绝。
我们就那么沉默地,一个按,一个被按。
过了一会儿,头痛缓解了很多。
我睁开眼,他已经回了客房。
茶几上,多了一杯温水,和两片止痛药。
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温水,轻轻地包裹住了。
还有一次,周末,我在家整理换季的衣服。
找出来一件我很久不穿的羊绒衫,领口有点变形了。
我随手把它扔进了准备丢掉的衣物袋里。
下午,我出门办了点事。
回来的时候,看到沈惟正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对着iPad,笨拙地学着什么。
他面前,放着一个针线包,手里拿着的,正是我扔掉的那件羊绒衫。
他用一种很奇怪的针法,企图修复那个变形的领口。
夕阳的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他看起来,那么笨拙,又那么认真。
我的脚步,顿住了。
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词。
“笨拙的温柔。”
这些行为,没有被写进协议里。
这些付出,无法被量化,无法被AA。
它们微小,琐碎,甚至有些可笑。
但它们,是自发的。
是不计成本的。
是不求回报的。
是我在那份冰冷的协议之外,看到的,第一丝,属于人性的,温暖的光。
我没有走过去打扰他。
我只是悄悄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我打开了那个共享表格。
我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数字。
突然觉得,很荒谬。
我关掉了表格。
然后,我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晚上吃什么?”
这是“AA制”以来,我第一次,主动问他关于吃饭的问题。
他几乎是秒回。
像一个,一直在等待着什么信号的士兵。
“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看着那行字,犹豫了很久。
最终,我回复道:
“你会做罗勒鲜虾意面吗?”
“不会。”他回得很快。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
“但是,我可以学。”
柒:改变量化,关系回温
从那碗意面开始,我们家的餐桌,终于不再是“一国两制”了。
沈惟真的去学了。
他对着网上的视频,手忙脚乱地买了罗勒,鲜虾,芝士粉。
第一次做,意面煮得太烂,酱汁调得太咸。
他一脸忐忑地看着我。
我尝了一口,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吃完了。
他好像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他又做了一次。
这一次,比上次好了一点。
第三次,味道已经有七八分像样了。
从那以后,我们家的晚餐,就由他承包了。
他每天变着花样地研究菜谱,从一个只会煮泡面的厨房白痴,慢慢变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厨子。
我们没有取消AA制。
只是,执行的方式,变得灵活了起来。
他买菜,我负责买水果和零食。
他做饭,我负责洗碗。
我们不再去计算一斤青菜多少钱,一瓶耗油多少钱。
我们开始重新拥有“共同财产”。
虽然,只是厨房里那些瓶瓶罐罐。
我们的交流,也多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他会跟我讲一些公司里的趣事。
我也会跟他分享我接手的案子。
我们的话题,不再仅仅是冰冷的账单和报备。
我们开始,重新谈论生活。
客房的门,也不再总是紧闭着。
有时候,他会在我睡前,走进来,跟我说声“晚安”。
有时候,我会在书房看书,他会端一杯热牛奶进来,放在我手边,然后悄悄地离开。
我们之间,依然保持着身体上的距离。
没有拥抱,没有亲吻。
但那种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冰冷的墙,似乎正在一点点融化。
像春天的冰河,表面依然坚硬,但底下,已经有暖流在涌动。
一天晚上,他洗完澡,没有回客房。
他穿着睡衣,站在主卧门口。
“素素,”他叫我,“我能……进来吗?”
我正靠在床头看书,闻言,抬起了头。
“有事?”
“我的……我的枕头,好像有点高,睡得脖子疼。”他找了一个很蹩脚的理由。
我看着他,他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我。
我知道他想干什么。
我沉默了片刻。
“客房的枕头,和主卧的是同一款。”我说。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他“哦”了一声,准备转身离开。
“不过,”我开口叫住他,“你可以试试我这个。”
我指了指我身边,那个空着的枕头。
他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眼睛里,瞬间迸发出的光彩,像被点燃的烟火。
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到了床边。
然后,小心翼翼地,在我身旁躺下。
他躺得很规矩,身体绷得紧紧的,离我有一尺远。
我能感觉到,他连呼吸,都在刻意放轻。
我关掉了床头灯。
黑暗中,我能清晰地听到他“砰砰”的心跳声。
一声,又一声,有力,而急促。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他试探性地,伸过手,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心,全是汗。
我没有挣脱。
我只是,反过来,也轻轻地,回握住了他。
那一刻,我感觉到他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像一个,在海上漂泊了很久的人,终于,看到了陆地。
黑暗中,他翻了个身,面对着我。
“素素,”他声音沙哑,“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还愿意给我一个枕头。”
我没有说话。
只是,把我们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我知道,这不代表原谅。
这只是代表,我愿意,再给他一次,靠近我的机会。
把时间,当成硬币。
一枚,一枚地,重新投进去。
换取一点点,靠近的权利。
这很公平。
捌:尾声“未完待待”的新钩子
我们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稳定期。
那份协议,还在。
共享的位置,还在。
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再打开那个AA制的表格了。
它就像一个历史遗迹,被我们默契地,尘封了起来。
沈惟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戒了烟,戒了酒,每天下班准时回家。
他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把这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对我,更是体贴到了骨子里。
他会记得我的生理期,提前给我准备好红糖水和暖宝宝。
他会留心我随口提到的某件东西,然后在我生日或者纪念日的时候,当成礼物送给我。
他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重新投入到了这个家里。
投入到了我身上。
有时候,我看着他忙碌的身影,会有一种恍惚感。
仿佛之前那段不堪的过往,只是一场噩梦。
梦醒了,他还是那个我爱着的,也爱着我的男人。
可是,我知道,那不是梦。
伤口,愈合了,疤痕,却永远都在。
我只是,学会了和那道疤痕,和平共处。
周五,我正在公司处理一个紧急的案子,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以为是垃圾短信,本想直接删掉。
但鬼使神差地,我点开了。
短信很短,只有一句话。
“林律师,你好。”
我的心,咯噔一下。
这个称呼,很正式,也很刻意。
不像骚扰,倒像……一份通知。
我盯着那个号码,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底迅速蔓延。
没有结果。
输入支付宝。
跳出来一个名字。
安然。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还是那个号码。
第二条短信,接踵而至。
“他告诉你,我们已经结束了。他撒谎了。”
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我死死地盯着屏幕,仿佛想把那行字看穿。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第三条短信,像一颗重磅炸弹,轰然炸响。
“我怀孕了。”
来源:讨厌掉眼泪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