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年,我娶了厂长的残疾女儿,婚后半年,她站起来惊艳了全厂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1-17 09:13 1

摘要:连食堂打饭的王大勺,手里的马勺都抖了一下,给我多打了两块红烧肉,眼神里全是怜悯。

83年,我们厂发生了一件大事。

不是引进了什么德国新设备,也不是哪个车间拿了市里的先进红旗。

是我,陈峰,一个合同工,要娶厂长李富国的女儿了。

消息像长了脚,一天之内跑遍了厂里三千多号人的耳朵。

连食堂打饭的王大勺,手里的马勺都抖了一下,给我多打了两块红烧肉,眼神里全是怜悯。

“小陈啊,想开点。”

我扒拉着饭,没吱声。

想开点?怎么想开点?

李富国的女儿,李静,全厂谁不知道?

漂亮是真漂亮,厂里的小伙子们私底下都说她是“冰山仙女”。

可惜了。

三年前,一场意外,摔断了腿。

从此,就再也没站起来过。

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姑娘,后半辈子都要在轮椅上过。

谁娶?谁敢娶?

现在,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落到了我的头上。

我,陈峰,二十五岁,红星机械厂临时合同工,干着最累的活,拿着最低的钱,住着八个人一间的集体宿舍。

我爹是厂里的老钳工,一辈子勤勤恳懇,临退休了,最大的心愿就是把我“转正”。

铁饭碗。

这三个字,在83年,比天还大。

李富国找我谈话那天,是在他那间能俯瞰整个厂区的办公室里。

他泡了上好的龙井,茶叶在玻璃杯里上下翻滚。

“小陈,你父亲是厂里的老功臣了。”

他开口,声音不响,但每个字都像锤子。

我站着,手心里全是汗。

“你在厂里表现不错,能吃苦,技术也肯钻研。”

我低着头,听着。我知道,重点在后面。

“我呢,有个女儿,情况你也知道。”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那口气里有无奈,有算计,唯独没有一个父亲该有的心疼。

“你要是愿意娶她,照顾她一辈子。”

他把杯子往前推了推。

“转正,一套两居室的房子,再提你当车间副组长。”

我猛地抬起头。

转正。

房子。

干部身份。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大得能把我砸死。

代价是,我的一辈子。

我看着李富国,他也在看我,眼神像鹰。

他在审视我,也在评估这笔交易的风险。

我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一边是暗无天日的合同工生涯,是宿舍里熏人的汗臭和脚臭,是父母日渐佝偻的背影和期盼的眼神。

另一边,是一个要在轮椅上度过余生的妻子,是全厂人鄙夷又同情的目光,是后半辈子都甩不掉的“上门女婿”和“吃软饭”的标签。

我看到了李富国办公桌上摆着的相框。

相框里,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女孩笑得灿烂,她站在一棵大槐树下,身后是蓝天白云。

那是李静。

站着的李静。

我喉咙发干。

“我……”

我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李富国好像看穿了我的挣扎。

他语气缓和了些:“小陈,我知道这事委屈你。但静静是个好孩子,除了……除了腿脚不便,她什么都好。”

“你好好对她,我不会亏待你。”

我沉默了很久。

久到杯子里的茶叶都沉了底。

我听到自己用一种陌生的,像是砂纸磨过的声音说:

“我愿意。”

三个字,像三座山,从我嘴里吐出来,直接压在了我心上。

李富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好孩子。”

他说。

我走出厂长办公室的时候,腿是软的。

外面的太阳刺眼,照得厂区里那些巨大的机器都泛着白光。

我像个游魂,走回车间。

师父老张头看我脸色不对,把我拉到一边。

“厂长找你啥事?”

“没什么。”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小子,脸白的跟纸一样,还没事?”老张头往我手里塞了根烟,“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我摇摇头,点上烟,猛吸了一口。

烟雾呛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师父,我要结婚了。”

老张头愣了:“结婚?好事啊!哪家姑娘?”

我把烟头摁在墙上,碾碎。

“厂长的女儿,李静。”

老张头的笑容僵在脸上,手里的烟都忘了抽。

他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

“你……你糊涂啊!”

我没糊涂。

我清醒得很。

我知道我用什么,换了什么。

婚礼办得很快,也很简单。

没有大操大办,就在厂里的小礼堂,摆了五桌。

来的都是厂里的领导,还有一些沾亲带故的。

我穿着一身借来的蓝色中山装,胸口戴着一朵大红花,像个滑稽的木偶。

李静穿着红色的确良衬衫,坐在轮椅上,也被戴上了一朵红花。

她一直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着,看不清表情。

从头到尾,她没和我说一句话。

我也没有。

我们俩,像是这场婚礼的局外人。

司仪在台上喊着“新郎新娘交换革命友谊的信物”。

我拿出一个偷偷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上海牌手表,戴在她手腕上。

她的手腕很细,很白,也很凉。

她没什么表示,只是抬起手,把一本用红纸包着的书,递给了我。

是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我接过来,沉甸甸的。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我听见有人在底下小声议论。

“啧啧,这陈峰,真豁得出去。”

“可不是嘛,一步登天了。”

“就是不知道这福气,他消受得起不。”

那些声音像针,一下一下扎在我身上。

我挺直了腰。

这是我自己选的路。

跪着,也得走完。

婚宴结束,我推着李静回家。

家,就是李富国许诺的那套两居室。

在厂里最好的家属楼,三楼,南北通透。

家具都是全新的,刷着亮晃晃的漆。

屋里有一股刺鼻的油漆味,混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我把她推进朝南的那间卧室。

房间很大,有一张大床,一个大衣柜,还有一个崭新的写字台。

她指了指写字台。

我把她推过去。

她从轮椅的置物袋里拿出很多书,一本一本,整整齐齐地码在桌上。

做完这些,她就看着窗外,不说话了。

窗外是厂区,晚上也能听到机器的轰鸣。

我站在她身后,不知道该干什么。

这个所谓的“家”,比集体宿舍还让我窒息。

“那个……我去烧点水。”

我找了个蹩脚的借口,逃出了卧室。

厨房也是新的,灶台锃亮。

我笨手笨脚地把水壶灌满,放在炉子上。

看着蓝色的火苗舔着壶底,我心里一片茫然。

这就是我的婚后生活?

和一个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的女人,守着一间空荡荡的大房子。

水开了,发出尖锐的鸣叫。

我倒了杯水,走进卧室。

她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像一尊雕塑。

我把水杯放在她手边。

“喝点水吧。”

她没动,也没看我。

我叹了口气,转身想走。

“谢谢。”

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很轻,像羽毛。

我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她终于转过头,看着我。

灯光下,她的脸很白,眼睛很大,很亮,像两颗黑曜石。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看清她的脸。

“不客气。”

我有些狼狈地回答,然后快步走出了房间。

我去了另一间卧室。

那间屋子小一些,只有一张单人床。

我把自己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我告诉自己,陈峰,这就是你的生活了。

习惯就好。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班。

整个车间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以前是怜悯,现在是好奇,是探究,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老张头把我拉到角落,塞给我一个油纸包。

“俩茶叶蛋,你媳妇给你煮的?”

我摇摇头:“我煮的。”

“你?”老张头一脸不信,“你小子还会做饭?”

我苦笑。

不会也得会。

“怎么样?她……对你怎么样?”老张头压低了声音。

“就那样。”

还能怎么样?

她坐在轮椅上,我推着她。她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唉。”老张头拍拍我的肩膀,“日子得过。既然结了婚,就好好对人家姑娘。她也挺可怜的。”

我点点头,心里五味杂陈。

下班回到家,推开门,一股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

我愣住了。

李静坐在轮椅上,在厨房门口看着我。

她身边的小桌上,摆着两菜一汤。

番茄炒蛋,清炒白菜,还有一个紫菜汤。

“你做的?”我简直不敢相信。

她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走过去,才发现厨房里一片狼藉。

地上有打碎的鸡蛋壳,灶台上也洒了汤汁。

可以想象,她一个人坐在轮中,是怎么费力地完成这一切的。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以后我来做。”我说。

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自己转动轮椅,到了饭桌边。

那顿饭,我们依旧沉默。

但我吃得特别慢。

番茄炒蛋有点咸,白菜有点生,但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复杂的一顿饭。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

我每天上班,下班,回家做饭,打扫卫生。

然后帮她烧好洗澡水,把她抱进浴室,再在门口等着。

一开始,我很别扭。

尤其是抱她的时候,她的身体很轻,也很僵硬。

我能感觉到她的不自在,我也一样。

但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

她话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

从文学名著到数理化,什么都看。

厂里的图书馆,被她看了个遍。

后来,我开始去市里的新华书店,给她买书。

每次我把新书递给她,她那双沉寂的眼睛里,才会泛起一丝光亮。

我们之间,唯一的交流,似乎就是书。

厂里对我的“待遇”也下来了。

我成了正式工,档案从人才市场转到了厂里的人事科。

我还被提拔为车间二组的副组长。

虽然只是个副的,但手底下也管着七八个人。

以前对我爱答不理的老油条,现在见了我也得喊一声“陈组长”。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卖身”换来的。

所以,我工作得比以前更卖力。

我不想让人觉得,我陈峰就是个纯粹吃软饭的。

我要让他们看到,就算没有李富国,我陈峰也配得上这个位置。

我开始研究车床的技术革新,整天泡在车间里。

有一次,一个关键的零件出了问题,全车间的人都束手无策。

那几天,我连家都没回,吃住都在厂里,满脑子都是图纸和数据。

我急得满嘴起泡。

第三天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想拿件换洗的衣服。

推开门,李静还没睡。

她坐在写字台前,台灯的光晕笼罩着她。

她面前摊着一张大大的图纸。

是我从车间带回来的那张。

“你……”我惊呆了。

她回过头,指着图纸上的一个点,声音有些沙哑。

“这里的传动比,是不是可以调整一下?”

我凑过去。

她指的地方,是一个极其复杂的齿轮结构。

她用铅笔在旁边写了一串公式。

我一个学机械的,看得头都大了。

“用这个函数模型去计算,可能会找到一个新的最优解。”

她说着,又在纸上画了几个我看不懂的符号。

我呆呆地看着她。

我一直以为,她只是个喜欢看闲书的文静姑娘。

我从来不知道,她懂这些。

我拿着那张画满了奇怪符号的图纸,像拿着一张藏宝图,连夜跑回了车间。

我和老张头,还有几个技术员,按照她的思路,重新计算,调整。

两天后,新的零件试制成功。

装上机器,一试车,效率比原来提高了百分之十五!

整个车间都沸腾了。

厂长李富国亲自来车间视察,拍着我的肩膀,连说了三个“好”。

“小陈,你真是我们厂的宝贝啊!”

周围全是祝贺和吹捧。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个“宝贝”,另有其人。

那天晚上,我回家,第一次给她带了礼物。

不是书。

是一支钢笔,英雄牌的,带金尖的那种。

我把钢笔放在她桌上。

“谢谢你。”我说,发自内心地。

她拿起钢笔,在指尖转了转,没有说“不客气”。

她看着我,问了一个我毫无准备的问题。

“他们都说,你娶我,是为了转正,为了房子。”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我的脸,瞬间涨红了。

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们说的,是事实。

“是。”

我听见自己说。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怕看到里面的鄙夷和不屑。

但她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

然后,她说:“你是个诚实的人。”

我愣住了。

“至少,你没有骗我。”

说完,她转过轮椅,回到床边,自己吃力地想从轮椅挪到床上。

我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去扶她。

“别动。”

她制止了我。

我看到她咬着牙,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用双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把自己挪到了床上。

整个过程,她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我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心里却翻江倒海。

从那天起,我们之间的气氛,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我们开始说话了。

不再仅限于“吃饭了”“喝水吧”这种。

她会问我车间里的事,我会跟她讲那些机器,那些工友。

她听得很认真。

有时候,她还会给我提一些建议。

她的思路总是很奇特,但又总能切中要害。

我越来越觉得,她不像个常年待在家里的人。

她的知识面,她的逻辑思维,比我们厂里任何一个工程师都要强。

我开始好奇,三年前,那场意外之前,她是什么样的?

我偷偷问过老张头。

老张头咂咂嘴:“以前的静静啊,那可是我们厂里的一道光。”

他说,李静从小就聪明,读书跳了好几级,十六岁就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学的还是最顶尖的物理专业。

“那时候,厂长走到哪都把她挂在嘴边,骄傲得很。”

“那……后来怎么了?”我追问。

老张头的脸色沉了下来。

“大二那年暑假,她回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从家属楼二楼的阳台上摔下来了。”

“有人说,是她自己不小心。”

“也有人说……”老张头压低了声音,“是为了一个男的,闹自杀。”

我心里一震。

“男的?”

“嗯,好像是她大学里的一个同学,俩人处对象。后来不知道怎么掰了,那男的把她甩了。她一时想不开……”

老张头叹了口气:“具体的谁也说不清,厂长把这事压得死死的。反正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站起来过。大学也退学了。”

我回到家,看着坐在窗边看书的李静,心里很不是滋味。

原来,这座冰山的下面,还藏着这样的故事。

我开始更细心地照顾她。

不再是出于责任,或者说,不仅仅是出于责任。

我会在做饭的时候,想着她喜欢吃什么。

我会在打扫卫生的时候,把她的书一本本擦干净,按她的习惯放好。

我甚至开始学着给她按摩腿。

她的腿很细,肌肉已经有些萎缩了。

每次我按的时候,她都会很安静,但身体会绷得很紧。

我知道,她还是在抗拒。

不仅仅是抗拒我的触碰,更是抗拒别人触碰她的伤疤。

有一次,我给她按摩完,准备起身。

她忽然拉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依旧很凉。

“陈峰。”她叫我的名字。

“嗯?”

“你……后悔吗?”

我看着她,她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汪深潭。

我问自己,后悔吗?

娶一个残疾的妻子,被人指指点点,过着一眼望到头的生活。

如果时间倒流,我还会做同样的选择吗?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现在,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我觉得……不后悔。

“不后悔。”我说。

我说的是实话。

她好像笑了笑,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睡吧。”她说。

那是我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到除了冰冷和疏离之外的东西。

那东西,叫作“暖意”。

转眼,秋天到了。

厂里组织秋游,去西山看红叶。

每个职工可以带一名家属。

车间主任特意找到我,说:“小陈,带上你爱人,一起去散散心嘛。”

我有点犹豫。

李静几乎不出门。

而且,去爬山,她坐着轮椅,太不方便了。

我回家跟她说了这事,本以为她会拒绝。

没想到,她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说:

“好。”

我有些意外。

“可是……山路不好走。”

“你不是在吗?”她看着我,淡淡地说。

我心里一热。

“好,我们去。”

秋游那天,天高云淡。

厂里的大巴车停在门口,大家嘻嘻哈哈地上了车。

我把李静抱上车,安顿好,再把轮椅折叠起来,放进后备箱。

一路上,不少人朝我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我能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

“还真带出来了。”

“陈峰也是不容易,娶了这么个媳...累赘。”

“小声点,让人听见。”

我装作没听见,只是把李静的毯子拉了拉,挡住风。

她靠在窗边,看着外面飞速后退的景物,一言不发。

到了西山脚下,人山人海。

上山的路,都是台阶。

轮椅根本没法用。

我看着长长的石阶,犯了难。

“要不,我们就在山脚下转转吧。”我说。

李静摇了摇头。

她看着山顶,那里,枫叶红得像一团火。

“我想上去看看。”

她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我看着她眼里的渴望。

我咬了咬牙。

“好,我背你上去。”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老张头跑过来劝我:“小陈,你疯了?这么高的山,你怎么背?”

“我能行。”

我蹲下身,示意李静趴到我背上。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揽住了我的脖子。

她的身体,比我想象的还要轻。

我用一根布带,把她牢牢地固定在我背上。

“抓紧了。”

我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一步,一步,踏上石阶。

山路很陡。

没走多远,我就开始喘粗气,汗水湿透了背心。

背上的李静,一动不动,安静得像没有这个人。

但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轻轻地拂过我的耳边。

周围的同事们,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们。

有同情,有敬佩,也有不解。

他们渐渐走远了,山路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的腿像灌了铅。

每上一个台阶,都感觉膝盖要碎了。

但我没有停。

因为我能感觉到,趴在我背上的那个人,她的手,抓得越来越紧。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

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耳朵里全是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就在我感觉自己要撑不住的时候。

我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陈峰,放我下来吧。”

是李静。

“快……快到了。”我咬着牙说。

“放我下来。”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停下脚步,靠在一棵树上,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来。

她靠着树干,脸色有些苍白。

“你休息一下。”她说。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感觉肺都快炸了。

我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

山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陈峰。”她忽然开口。

“嗯?”

“你是个好人。”

我愣了一下,随即苦笑。

“好人?”

“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娶你,就是为了那些好处。”

“我知道。”她说,“但你,可以不必做到这个地步的。”

我看着她。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她脸上。

她的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我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以前,也来过这里。”

她忽然说。

“和我的……同学。”

她说的很慢,像是在回忆一件很遥远的事。

我的心,揪了一下。

就是那个,让她从楼上掉下来的男同学吗?

“他也背过我。”

她看着远方,眼神有些空洞。

“不过,只背了一小段,就说累了。”

“他说,山顶的风景,和山下的,也没什么不同。”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我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坚持要上山。

她不是为了看风景。

她是为了,告别一段过去。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休息好了。我们继续走吧。”

我再次蹲下身。

这一次,她没有犹豫。

她趴上我的背,双臂紧紧地环住我的脖机。

我能感觉到,她的脸,贴在了我的背上。

温热的,还带着一点湿意。

剩下的路,我走得异常坚定。

仿佛有无穷的力量,从我身体里涌出来。

当我终于踏上山顶的那一刻。

漫山遍野的红叶,像火一样,在我们眼前燃烧。

整个世界,都变得壮丽而辉煌。

我把她放下来,让她靠着一块大石头。

她看着眼前的景色,久久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她转过头,对我说:

“陈峰,谢谢你。”

“谢谢你,带我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那一刻,阳光照在她脸上。

她笑了。

不是那种礼貌性的,嘴角微微上扬的笑。

而是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

像冰山融化,像雪后初晴。

我看得呆住了。

从西山回来后,李静变了。

她的话多了起来。

虽然还是不爱出门,但家里的气氛,不再那么沉闷。

她会跟我讨论书里的情节,会跟我争论一个物理公式的对错。

她甚至,会笑了。

虽然大多数时候,只是浅浅的微笑,但足以让整个屋子都亮起来。

我也变了。

我不再觉得回家是一种负担。

我开始期待,每天下班推开门,看到她在灯下看书的身影。

我开始习惯,跟她分享我工作中的喜怒哀乐。

我们的关系,不再像房东和租客,或者雇主和保姆。

我们开始像……夫妻了。

尽管,我们还分房睡。

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发现李富国来了。

他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

李静坐在轮椅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气氛很压抑。

“爸。”我叫了一声。

李富国看了我一眼,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陈峰,你跟我出来一下。”

他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我跟着他来到楼道里。

他递给我一根烟,自己也点上一根。

烟雾缭绕。

“我听说,你前阵子背着静静去爬西山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是。”我回答。

“胡闹!”他忽然提高了音量,“你知不知道她的腿不能受力?万一再出点什么事,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我沉默了。

“陈峰,我让你娶她,是让你照顾她,不是让你带着她去冒险的!”

“爸,”我抬起头,看着他,“我觉得,她需要的不是一个二十四小时的保姆。”

“她需要的是走出去,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李富国死死地盯着我。

“正常人?她这个样子,怎么当正常人?”

“她可以!”我有些激动,“她的腿是不方便,但她的脑子,她的心,是好的!你不能因为她坐着轮椅,就把她关在家里,关一辈子!”

“你懂什么!”李富国把烟头狠狠地摔在地上,用脚碾碎,“我这是在保护她!”

“保护?还是囚禁?”我反问。

李富国愣住了,他没想到我敢这么跟他说话。

他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

“你……你别忘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是谁给你的!”

我的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

这句话,像一根毒刺,扎进了我心里最敏感的地方。

是啊,我的工作,我的房子,我的“尊严”,都是他赐予的。

我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他叫板?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爸,我感谢您给我的一切。”

我一字一句地说。

“但李静,她是我的妻子。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对她好。”

说完,我没再看他,转身回了屋。

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心脏狂跳。

李静转动轮椅,来到我面前。

她抬起头,看着我。

“你都听到了?”我问,声音有些嘶哑。

她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说,“我没想跟他吵架。”

“你没有错。”她说。

她伸出手,轻轻地,放在我的手背上。

“陈峰,”她说,“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

我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疏离和冰冷。

取而代DE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和坚定。

“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那天晚上,我把我的铺盖,搬进了主卧。

那张空了半年的双人床,终于有了两个人的温度。

我躺在她身边,紧张得像个毛头小子。

我们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

谁也没有说话。

但我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像鼓点,敲打着这个安静的夜晚。

婚后半年,快到年关了。

厂里越来越忙,我也天天加班。

那天,我正带着组员调试一台新机床,广播里突然响起了紧急通知。

“紧急通知!三号仓库起火!所有男职工,立刻到三号仓库集合救火!”

三号仓库!

那里堆的都是棉纱和木材,一点就着!

更要命的是,家属楼就在仓库后面!

我脑子“嗡”的一下,什么都顾不上了,拔腿就往外跑。

老张头在后面喊:“陈峰,你干嘛去!”

“我回家!”

我疯了一样往家属楼跑。

风很大,我能看到仓库那边冒起的滚滚浓烟,火光冲天。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李静!

她一个人在家!她的腿……

我不敢再想下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上三楼。

我掏钥匙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半天都插不进锁孔。

“妈的!”

我骂了一句,直接用肩膀去撞门。

“砰!”

“砰!”

门被我撞开了。

一股浓烟呛得我直咳嗽。

“李静!李静!”我大喊。

没人回答。

我冲进屋里,客厅没人,卧室也没人!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李静!”

我声嘶力竭地喊着,在浓烟里四处寻找。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

我听到了浴室里,传来了水声。

我冲过去,一脚踹开浴室的门。

然后,我看到了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李静,她……

她站在那里。

她竟然,是站着的!

她穿着单薄的睡衣,浑身湿透,手里拿着一个脸盆,正在往窗户上泼水。

窗外,火星四溅。

她听见声音,回过头。

看到是我,她脸上的惊慌,瞬间变成了错愕和无措。

我们也顾不上烟了,就那么傻傻地看着对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她会走路?

她的腿,是好的?

那轮椅呢?那三年的瘫痪呢?

无数个问号,像炸弹一样,在我脑子里炸开。

“你……”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被揭穿的慌乱,有长久压抑后的解脱,还有一丝……哀伤。

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解释什么。

但就在这时,一块燃烧的木板,从窗外飞了进来,砸在了她脚边。

“小心!”

我下意识地冲过去,一把将她拉到我身后。

我这才发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她站得太久了。

她的腿,在打颤。

“先别说这些了,快走!”

我拉着她的手,冲出浴室。

楼道里已经满是浓烟,根本看不清路。

我用湿毛巾捂住她的口鼻,另一只手紧紧地牵着她。

“跟着我!”

我凭着记忆,在黑暗和混乱中,摸索着下楼。

她的手很凉,但握得很紧。

我能感觉到,她把全身的重量,都托付给了我。

我们跌跌撞撞地冲出楼道。

外面,已经乱成一团。

救火车,叫喊声,哭声,混杂在一起。

很多人都从楼里跑了出来,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场大火。

当我和李静,手牵着手,出现在众人面前时。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的人,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呆呆地看着我们。

更准确地说,是看着李静。

看着那个,在他们印象中,已经在轮椅上坐了三年的女人。

此刻,正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食堂的王大勺,手里的水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车间主任张着嘴,能塞进一个鸡蛋。

老张头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

还有更多我不认识的人,都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我们。

整个世界,一片死寂。

只有那场大火,还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像一个荒诞的背景音。

李静的脸,白得像一张纸。

她下意识地想往我身后躲。

我握紧了她的手。

我把她拉到我身边,让她和我并肩站在一起。

我迎着所有人的目光,那些震惊的,疑惑的,探究的,甚至愤怒的目光。

我什么也没说。

我只是,更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大火,最终被扑灭了。

但另一场“大火”,却在整个红星机械厂,熊熊燃烧起来。

李静能站起来走路了!

这个消息,比厂长的小姨子跟人跑了还要劲爆。

一时间,流言四起。

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李静根本就没残疾,都是装的,为了骗个好女婿。

有人说,我们一家子都是骗子,骗了厂里的房子,骗了正式工名额。

还有人说,我是不是早就知道,跟他们合起伙来演戏。

那些天,我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背后的指指点点。

食堂吃饭,没人跟我一桌。

车间干活,没人跟我说话。

我像个病毒,被所有人孤立了。

连老张头见了我,都只是叹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心里憋着一股火。

但我不能发作。

因为,我自己也一团乱麻。

那天从火场出来后,李静就病倒了。

高烧不退,说胡话。

我请了假,在家里守着她。

给她喂药,用酒精给她擦身体降温。

她昏睡的时候,总是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嘴里不停地喊着:

“别走……别离开我……”

我知道,她喊的不是我。

是那个,存在于她记忆深处的,叫“同学”的男人。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但我没有放手。

我只是,更紧地回握住她的手。

“我不走。”我一遍遍在她耳边说,“我在这里。”

她烧了三天三夜,才终于退烧。

醒来的时候,人瘦了一圈。

我给她端了碗粥。

她看着我,眼睛红红的。

“陈峰。”

“嗯。”

“对不起。”

我把勺子递到她嘴边:“先喝粥。”

她摇摇头,眼泪掉了下来。

“我对不起你……我骗了你。”

我放下碗,坐在床边,看着她。

“为什么?”我问。

这三个字,我问得很平静。

但我知道,我等这个答案,等了很久。

她哭了。

哭得像个孩子。

把这三年,甚至更久的委屈,都哭了出去。

她断断续续地,跟我讲了她的故事。

那个男同学,是她的初恋。

他们是同乡,一起考到北京,是别人眼中的金童玉女。

她爱得很深,很投入。

她以为,他们会毕业,结婚,一辈子在一起。

直到,那个男人,为了一个北京户口,为了一个更好的前程,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

他跟一个高官的女儿,好上了。

李静去找他对质。

那个男人,说了这辈子最伤她的话。

他说:“李静,你醒醒吧。爱情能当饭吃吗?我需要的是未来,是你给不了我的未来。”

那天,她从那个男人的宿舍里跑出来,失魂落魄。

北京的冬天,很冷。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怎么走的。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天桥上。

桥下,是川流不息的车辆。

她当时,真的有那么一个瞬间,想跳下去。

一了百了。

但她没有。

她想到了父母。

她从天桥上下来,却在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飞驰而来的自行车,撞倒了。

其实,伤得不重。

只是腿部骨裂,加上一些软组织挫伤。

医生说,休养几个月,就能好。

但是,她站不起来了。

不是生理上站不起来。

是心理上。

那场背叛,像一根刺,扎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她对这个世界,感到了深深的恐惧和失望。

她把自己,关进了轮椅里。

那个小小的轮椅,成了她的壳,她的保护色。

她可以不用去面对复杂的社会,不用去面对别人的眼光。

她可以心安理得地,躲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书,思考,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李富国,她的父亲,知道真相。

他带她看了很多医生,包括心理医生。

但都没用。

她自己不想站起来,谁也扶不起来。

李富国又气又急,但更多的是心疼和无奈。

他是个强势的人,他不能接受自己完美的女儿,变成这个样子。

他开始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

他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她接触外界。

他对外宣称,她的腿,是摔断了,治不好了。

他想用这种方式,断了所有人对她的念想,也断了她对外界的念想。

直到,她年纪越来越大。

李富国开始为她的后半辈子发愁。

他不能照顾她一辈子。

他需要找一个可靠的,能替他照顾女儿的人。

一个老实的,有责任心的,最重要的是,能被他掌控的人。

于是,他选中了我。

一个一无所有,急需改变命运的合同工。

他给了我所有我想要的东西。

转正,房子,前途。

他用这些东西,买了我的一辈子,让我来当他女儿的“高级保姆”和“贴身狱警”。

他以为,这是对我们所有人都好的安排。

李静讲完,已经泣不成声。

我递给她一张纸巾,心里却是一片惊涛骇浪。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源于一个父亲,那份沉重而扭曲的爱。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该愤怒李富国的算计,还是该同情李静的遭遇?

或者,是该嘲笑我自己,这个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小丑?

“那你为什么……又站起来了?”我问。

她擦了擦眼泪,看着我。

“因为你。”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那天,你背我上西山。我趴在你背上,感觉你的心跳,你的汗水,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像没有那么可怕。”

“后来,着火了。我看到你在外面,疯了一样地撞门,喊我的名字。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让你有事。”

“我忘了我的腿,忘了轮椅,我只想站起来,去救你。”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站起来了。”

她说着,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陈峰,我是不是很可笑?很自私?”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

我伸出手,把她揽进怀里。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拥抱她。

她的身体很瘦弱,在我怀里微微发抖。

“不。”我说,“你只是,病了。”

“现在,病好了。”

那场谈话之后,我们之间,最后一层隔阂,也消失了。

我不再睡在床的另一边。

我会在晚上,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会像一只受惊的小猫,把头埋在我胸口。

我们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抱着。

但我能感觉到,两颗孤独了很久的心,正在慢慢地,靠近。

外面的流言蜚语,还在继续。

甚至愈演愈烈。

有人写了匿名信,捅到了市总工会,说李富国以权谋私,欺上瞒下。

市里派了调查组下来。

李富国被停职了。

我们家的那套两居室,也被贴了封条,说是要重新审查分配资格。

我的转正名额和副组长的任命,也暂时搁置了。

一夜之间,我从“一步登天”的幸运儿,变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倒霉蛋。

我们被迫搬回了厂里的集体宿舍。

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屋,阴暗,潮湿。

很多人都在看我们的笑话。

他们觉得,我肯定会跟李静离婚。

毕竟,“交易”的基础,已经不存在了。

连老张头都偷偷把我拉到一边,劝我。

“小陈,你还年轻,别把自个儿一辈子搭进去。这事儿……不是你的错。”

我谢谢他的好意。

但我告诉他,我不会离婚。

以前,或许是为了那些好处。

但现在,不是了。

李静是我媳妇,是我陈峰的媳-妇。

不管她是站着,还是坐着。

不管我是组长,还是工人。

这一点,不会变。

搬进宿舍那天,我一个人,来来回回,搬了十几趟。

李静就坐在门口,安静地看着我。

等我把最后一件行李搬进去,累得瘫倒在床上时。

她走过来,递给我一杯水。

她走路的姿势,还有些不稳。

像个刚学走路的孩子。

但她走得很认真。

“陈峰,”她说,“委屈你了。”

我接过水,一饮而尽。

“这有啥委屈的。”我擦了擦嘴,“想当年,八个人一间的宿舍我都住过。现在咱俩住,宽敞多了。”

我故作轻松地说。

她却没笑。

她坐到我身边,看着这间简陋的小屋。

“我们,会好起来的。”

她说,像是在对我,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那段日子,很难。

我被调回了原来的岗位,继续当一个普通的车床工。

工资降了一大截。

每天上班,都要忍受别人异样的目光和背后的议论。

李静的情况,也不好。

她大病初愈,身体很弱。

而且,她虽然能走路了,但三年的“废弃”,让她的腿部肌肉严重萎缩。

她需要做大量的康复训练。

每天,我都陪着她,在宿舍后面那条没人的小路上,练习走路。

从一开始的几十米,到后来的几百米,一公里。

她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汗水湿透了她的衣服,她却一声不吭。

我看着心疼,劝她休息。

她总是摇摇头:“我浪费了三年,得补回来。”

除了康复训练,她又开始看书了。

但看的不再是文学小说。

全是关于机械制造和工业设计的,很多还是外文原版的。

她托我从市图书馆,借来了一大堆。

每天晚上,我下班回来,她都会拉着我,跟我讨论。

她给我画图纸,给我讲国外的先进技术。

她的很多想法,天马行空,但又极具前瞻性。

我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我开始意识到,我娶回家的,根本不是一个需要我照顾的病人。

而是一个,被埋没了的天才。

转机,发生在一个月后。

厂里接了一个大单子。

是给一家德国公司,代工一批高精度的轴承。

这批轴承,对工艺要求极高,精度要达到0.001毫米。

我们厂里最好的设备,最好的老师傅,试了半个月,废品率还是高达百分之四十。

德国人下了最后通牒。

如果一周之内,良品率达不到百分之九十五,他们就要撤销合同,并且要求我们赔偿巨额的违约金。

整个厂子,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那几天,我天天泡在车间,跟着技术攻关小组,一起想办法。

但毫无进展。

问题出在刀具的磨损和热变形上。

我们现有的技术,解决不了。

那天晚上,我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宿舍。

李静还没有睡。

她把一张画满了各种曲线和数据的图纸,铺在我面前。

“陈峰,你看看这个。”

那是一套全新的刀具冷却方案。

她提出,在传统的油冷基础上,增加一个高压喷雾辅助冷却系统,并且改变冷却液的配方,加入一种特殊的石墨烯衍生物。

“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刀具在高速切削中的温度,减少热变形。”

她的眼睛,在灯下闪闪发光。

我看着那张复杂的图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疯了。

这简直是异想天开。

我们厂,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些东西。

“静静,这……这太超前了。”

“不超前。”她很肯定地说,“这些技术,在国外已经有实验室在研究了。理论上,是完全可行的。”

“可是,我们没有设备,也没有材料。”

“设备可以改造,材料可以自己合成。”

她拉着我,给我讲了一整夜。

从流体力学,到材料化学,再到热力学。

我听得云里雾里,但又无比震撼。

我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看着她眼里那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我被说服了。

我决定,陪她一起,疯一次。

第二天,我揣着那张图纸,敲开了新任代理厂长的办公室。

我把李静的方案,跟他讲了一遍。

代理厂长听完,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

“陈峰,你是不是加班加糊涂了?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谁提出来的?”

“是我爱人,李静。”

“李静?”代理厂长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就是那个……厂长的女儿?她一个读文科的,懂什么机械?”

“她大学学的是物理!”我忍不住反驳。

“那又怎么样?一个在家里待了三年的病人,能搞出什么名堂?”

他的话,充满了轻蔑和不屑。

我气得浑身发抖。

“你不信,可以让我试试!如果失败了,所有责任我一个人承担!”

“你承担?你拿什么承担?”

就在我们争执不下的时候。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李静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黑裤子。

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她走路还有些慢,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她走到我们面前,把一沓厚厚的资料,放在代理厂长桌上。

“王厂长,”她开口,声音清亮而坚定,“这是我的方案论证报告,里面有详细的理论依据,数据模型,和实验步骤。”

“我请求您,给我一个机会,也给红星厂一个机会。”

代理厂长看着眼前的李静,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印象里的李静,还是那个坐在轮椅上,沉默寡言的病秧子。

可眼前的这个女人,眼神明亮,逻辑清晰,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他犹豫了。

最终,他看着我们俩,咬了咬牙。

“好!我就让你们试试!”

“我给你三天时间,一间实验室,两个帮手!如果搞不出来,你们俩,就卷铺盖给我滚出红星厂!”

我们没有滚。

三天后。

当那颗闪着银光的,完美无瑕的轴承,从我们改造过的机床上,滚落下来的时候。

当检测员用千分尺,报出“误差0.0008毫米”这个数字的时候。

整个车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德国专家竖起了大拇指,连说“Incredible! Incredible!”(不可思议)。

我和李静,站在人群中,相视一笑。

我们知道,我们赢了。

那批轴承,我们不仅完成了,而且,是以百分之九十九的良品率,超额完成的。

红星机械厂,一战成名。

而李静这个名字,也像一颗超新星,在厂里,在市里,甚至在整个省的工业系统里,骤然爆发。

没人再提她“装病”的八卦。

没人再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所有人,都对这个创造了奇迹的女人,充满了敬畏和好奇。

市里很快为李富国平反了。

调查证明,他在女儿的事情上,虽有隐瞒,但并无以权谋私的行为。

他官复原职。

我们家的房子,也解封了。

我的副组长职位,也恢复了。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点。

但又,什么都不一样了。

李富生成了厂里的总工程师,专门负责技术革新。

她有了自己的办公室,自己的团队。

她每天穿着工作服,奔走在各个车间。

她自信,果敢,专业。

厂里的年轻技术员,都把她当偶像。

他们都叫她,“李工”。

而我,依旧是那个车间副组长陈峰。

只不过,现在大家介绍我的时候,会说:

“这是陈组长,李工的爱人。”

我成了“李工的爱人”。

我心里,没有半点不舒服。

我为她骄傲。

我喜欢看她在图纸前蹙眉思索的样子。

我喜欢听她跟工程师们争论技术问题的样子。

我喜欢她每天下班回来,靠在我怀里,跟我撒娇说“好累”的样子。

这天,是厂里发年终奖的日子。

厂里开了表彰大会。

李静作为年度最大功臣,自然是焦点。

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呢大衣,站在台上,明艳得像一团火。

台下,坐着三千多名职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讲了技术,讲了未来,讲了理想。

最后,她说:

“今天,我能站在这里,要感谢很多人。但我最想感谢的,是一个人。”

她顿了顿,目光穿过人群,准确地,落在了我身上。

“他叫陈峰,是我的爱人。”

“在我最黑暗,最无助的时候,是他,不离不弃,给了我重新站起来的勇气。”

“他用他的脊梁,为我撑起了一片天。他用他的后背,带我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很多人都说,他娶我,是为了前途。但我想告诉大家,能嫁给他,才是我陈静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她看着我,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深情。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台下,一片寂静。

随即,爆发出比任何时候都要热烈的掌声。

那掌声,是送给她的,也是送给我的。

我看着台上的她,她也看着台下的我。

我们隔着人山人海,微笑着。

我们都明白。

这场起始于交易的婚姻,最终,开出了一朵,最绚烂的,名为爱情的花。

来源:思起雨为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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