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个居家办公的自由设计师,每天除了做饭、洗澡、上厕所,加上偶尔浇浇阳台那几盆半死不活的多肉,能用掉多少水?
水费单是下午飘进邮箱的,薄薄一张纸,像片枯叶。
我捏着它,站在客厅中央,有点懵。
上面的数字红得刺眼,像个恶毒的玩笑。
52.3吨。
一个月的用量。
可这个月,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丈夫周诚,上个月一号就飞了邻省,一个为期三十天的项目驻场。
我,一个居家办公的自由设计师,每天除了做饭、洗澡、上厕所,加上偶尔浇浇阳台那几盆半死不活的多肉,能用掉多少水?
我特地翻出上个月的账单。
11.6吨。
那还是我们两个人在家。
我拿着两张账单,来回比对,好像多看几眼,那52.3吨就能自己缩水成12.3吨。
但数字是死的,冰冷地嘲笑着我的天真。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漏水。
我几乎是趴在地上,把家里所有可能走水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
厨房水槽下面干得能扬尘。
卫生间马桶后面,我用手电筒照了,连一丝水汽都没有。
洗衣机接口,阳台水龙头,严丝合缝。
我甚至关掉了家里所有的水阀,跑到楼下储藏间,盯着那个小小的水表。
半小时过去,红色的三角指针,纹丝不动。
没有漏水。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来。
不是漏水,那就意味着,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有人,在这个房子里,用掉了将近四十吨水。
四十吨水是什么概念?
够一个三口之家用三四个月了。
谁?
我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是周诚。
但他远在千里之外,每天晚上都跟我视频,背景永远是那间千篇一律的商务酒店。
难道他会缩地术?
这个念头荒谬得我自己都想笑。
可除了他,谁还有这个家的钥匙?
保姆阿姨?一个月前我就给她结清工资放了长假,想着一个人在家,没必要。
我的父母,他的父母,都住在城市的另一端,没有我们这边的钥匙。
我们结婚三年,为了图个清静,钥匙从没给过任何亲戚。
我坐在沙发上,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凉。
房子还是那个房子,我熟悉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件家具,都安安静نا地待在原处。
可我突然觉得它陌生得可怕。
好像空气里,藏着一双我看不见的眼睛。
我给周诚打了个电话。
彩铃响了很久,他才接起来,背景音很嘈杂,像是在饭局上。
“喂,老婆,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听起来心情不错。
我攥着水费单,指尖发白。
“周诚,我们家这个月水费有点不对劲。”
“嗯?多少钱?”他随口问道。
“不是钱的事,是用了五十多吨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五十多吨?你没看错吧?是不是水务公司搞错了?”
“我核对过了,没搞错。”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家里也没有漏水。”
他又沉默了。
这次的沉默,比刚才更长。
长到我能清晰地听到他那边有人在大声劝酒,划拳。
“那……那可能就是水表老化,不准了吧?”他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敷衍的安抚,“你别想那么多了,等我回去再说。一个水表而已,多大点事。”
“周诚,”我打断他,“四十吨水,不是水表老化能解释的。”
“哎呀,老婆,我现在在跟领导吃饭呢,很重要。这点小事,等我回去处理好不好?你乖乖的,啊?”
他那边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急急地应了一声。
“不跟你说了啊,先挂了,回头打给你。”
“嘟嘟嘟……”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感觉一股火从胃里烧到喉咙口。
小事?
一个不知名的人,在我家里,用掉了四十吨水,这是小事?
他的反应太平静了。
平静得不正常。
就像一个早就知道答案的人,在配合一个傻子演戏。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夜里,我失眠了。
黑暗中,任何一点声响都被无限放大。
楼上的脚步声,窗外的风声,甚至冰箱压缩机启动的声音,都让我心惊肉跳。
我抱着被子,蜷缩在床的角落,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打开了电脑。
我在购物网站上,搜索一个词。
“家用监控摄像头”。
各种各样的品牌和型号跳了出来,伪装成小夜灯的,藏在插座里的,做成卡通摆件的。
我感觉自己像个即将要抓奸的侦探,心情荒唐又悲凉。
最终,我选了一个伪装成电子时钟的,销量最高,好评里都说“画面清晰”“隐蔽性好”。
我点了加急配送。
等待快递的两天里,我度日如年。
我不敢出门,连外卖都不敢点,生怕在我离开的几分钟里,那个“偷水贼”就来了,然后完美错过。
我像个神经质一样,反复检查门锁。
周诚每天照旧跟我视频,笑嘻嘻地问我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有没有想他。
我看着屏幕里他那张熟悉的脸,努力挤出笑容,应付着他的每一个问题。
心里却像压着一块巨石。
我甚至开始怀疑,视频里的他,是不是用了什么背景替换软件?
其实他根本就没出差?
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
摄像头终于到了。
我研究了半天说明书,把它安装在客厅电视柜的角落里,正对着大门。
这个位置,几乎可以覆盖整个客厅和入户玄关。
我用手机连接上APP,看着实时传输回来的清晰画面,心里五味杂陈。
我竟然要在自己的家里,用这种方式来寻求真相。
无论结果是什么,我和周诚之间,都回不去了。
做完这一切,我第一次走出了家门。
我需要呼吸一点新鲜空气,也需要给自己制造一个“不在场”的机会。
我去了离家不远的一个咖啡馆,点了一杯拿铁,然后把手机架在面前,打开了监控APP。
画面里,我的家,安安静静。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我的猫“煤球”正在地毯上追着自己的尾巴。
一切都岁月静好。
我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
也许,真的只是水务公司搞错了?或者周诚说得对,水表坏了?
我为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一丝羞愧。
我就这样,在咖啡馆里枯坐了一整个下午。
监控画面里,除了“煤球”换了几个地方睡觉,什么都没有发生。
傍晚,我回到家,心里竟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也许,什么事都没有。
接下来的两天,都是如此。
我每天假装出门,找个地方待着,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监控里,除了我自己进进出出的身影,再无他人。
水表也好像恢复了正常。
我开始严重怀疑自己的判断。
周三的早上,我接到了一个设计急单,客户催得要命。
我只好待在家里,埋头赶稿。
手机就放在手边,监控开着,但我实在没精力一直盯着。
到了中午,我伸了个懒得,准备去厨房弄点吃的。
我习惯性地瞥了一眼手机。
就在那一瞬间,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监控画面里,有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她背对着摄像头,正费力地把两个巨大的红色塑料桶拖进卫生间。
我认得那个背影。
花白的头发,微胖的身形,还有身上那件熟悉的紫红色外套。
是我婆婆。
周诚的妈妈。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会有钥匙?
我明明记得,周诚跟我说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家庭矛盾,两边父母谁都不给钥匙。
我死死地盯着屏幕。
婆婆很快从卫生间出来了,她走到厨房,熟门熟路地打开橱柜,拿出我们家的米和面。
然后,她又打开冰箱,把里面的蔬菜、肉,一样一样往外拿。
她的动作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
就好像,这里是她家一样。
没过多久,卫生间里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巨大的水声。
不是洗澡,也不是冲马桶。
那声音,像是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在不停地灌着什么。
我明白了。
那两个红色的塑料桶。
还有上个月凭空消失的四十吨水。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屈辱,瞬间席卷了我。
我没有立刻冲出去。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看。
我倒要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卫生间的水声就没停过。
期间,婆婆就在我的厨房里,用我的锅,我的碗,做着饭。
油烟机轰隆隆地响着,我甚至能想象出那股呛人的油烟味。
下午两点多,门铃响了。
我看到婆婆小跑着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两个和她年纪相仿的老太太,手里都拎着大包小包的脏衣服。
“哎哟,张姐,李姐,来啦!”婆婆笑得满脸褶子。
“来了来了,你这可真方便,儿子家就是敞亮。”
“快进来,快进来,水都给你们放好了。”
三个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进了我的家。
她们把成堆的脏衣服扔进卫生间。
我看到婆婆从阳台拿出了我妈送我的搓衣板。
那是我妈心疼我,特地去乡下找老师傅定做的,说比塑料的好用。
现在,它被我婆婆用来给她的老姐妹们,洗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脏衣服。
客厅里,三个老太太一边洗,一边大声说笑。
“还是你家小然这房子好,南北通透,水压也足。”
“可不是嘛,我家那老破小,水流跟猫尿似的。”
“秀英(我婆婆的名字)你是有福气,儿子有出息,儿媳妇也乖巧。”
我婆-婆得意地笑起来:“那可不,我们家周诚,从小就听话。这个儿媳妇嘛,也还行,不怎么管事。”
不怎么管事?
我的手,在桌子底下,攥成了拳头。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这个家的女主人,就是个“不怎么管事”的摆设。
她们在我家里开起了“公共洗衣房”。
用我的水,我的电,我的一切,来给她自己挣人情,装面子。
而这一切,我的丈夫周诚,他知道吗?
他不可能不知道。
婆婆没有钥匙,钥匙只能是他给的。
他骗了我。
他和我婆婆,母子俩,联手把我当成一个傻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好糊弄的傻子。
我关掉了监控,胸口剧烈地起伏。
愤怒,羞辱,背叛感,像无数条毒蛇,啃噬着我的心脏。
我没有立刻冲出去跟她们对峙。
那样太便宜她们了。
泼妇骂街一样地吵一架,然后呢?
她们会说我小题大做,会说我不尊重长辈,会说我斤斤计较。
周诚也会打电话来,用他那套“她是我妈,你就不能多担待点”的逻辑来绑架我。
最后,可能就是我被迫接受一个不情不愿的道歉,然后这件事不了了之。
下一次,她们只会更变本加厉。
不。
我不能这么做。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给我的闺蜜肖月发了条微信。
“有空吗?出来喝一杯,我请。”
肖月秒回:“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个大忙人居然有空请我喝酒?”
“少废话,老地方见。”
我换了身衣服,化了个妆,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一个笑容。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眼神里却有一簇小小的火苗。
我要把证据,做得更足一点。
我走进书房,打开了电脑,登录了我们家的宽带账户。
然后,我修改了Wi-Fi密码。
从今天起,这个家的网络,断了。
摄像头是连接Wi-Fi的,网络一断,它就成了个摆设。
但我需要它记录下更“精彩”的东西。
我找出之前买的一个大容量充电宝,接在了摄像头上。
然后,我把录像模式,从“云存储”改为了“本地SD卡存储”。
这样一来,即使没有网络,它也会把所有拍到的东西,老老实实地存在那张小小的卡里。
做完这一切,我走出了家门。
身后,是哗哗的水声和女人们的说笑声。
我没有回头。
咖啡馆里,肖月看着我,一脸担忧。
“林然,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跟周诚吵架了?”
我摇摇头,把手机推到她面前。
“你先看看这个。”
手机里,是我出门前截取的一小段监控录像。
婆婆和她的两个老姐妹,在我的卫生间里,热火朝天地洗着衣服。
肖月的嘴巴,慢慢张成了“O”型。
“我靠……这是……你婆婆?”
我点点头,喝了一口冰美式,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她哪来的钥匙?”
“周诚给的。”
“周诚知道她拿你家当公共澡堂子……哦不,洗衣房?”
“你说呢?”我自嘲地笑了笑。
肖月一拍桌子,声音高了八度:“这他妈也太欺负人了吧!周诚这个男人怎么回事?他把你当什么了?冤大头吗?”
她的愤怒,比我表现出来的要激烈得多。
我反而平静了下来。
“所以,我找你来,不是为了听你骂他。”
“那你为了什么?你可别告诉我,你打算忍了。”肖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
“当然不。”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要离婚。”
肖月愣住了。
她大概没想到,我这么快就下了决心。
毕竟,在所有人眼里,我和周诚都是模范夫妻。
“你想好了?”
“没有比现在更清楚的时候了。”
这不是一件小事。
这不是几十吨水,几度电的问题。
这是我和周诚之间,最基本信任的崩塌。
一个男人,伙同他的母亲,把自己的妻子蒙在鼓里,侵占她的空间,消耗她的资源,还觉得理所当然。
这已经不是爱不爱的问题了。
这是尊重的问题。
他根本没有把我当成一个平等的伴侣。
在他心里,我,以及这个家的一切,都排在他的原生家庭之后。
我只是一个外人。
一个可以被牺牲,被糊弄,被理所当然占便宜的外人。
“好!”肖月用力点头,“离!这种男人不离留着过年吗?需要我做什么?找律师?还是帮你去把他家砸了?”
我笑了:“砸他家犯法。律师要找,但不是现在。”
“那你想怎么做?”
“我要等他回来。”我说,“等他结束他那个‘重要’的出差,风风光光地回来。然后,我要把所有证据,一样一样,摆在他面前。”
“我要让他亲口承认,他是怎么骗我的。”
“我要让他颜面扫地。”
“我要让他知道,我林然,不是一个可以随便欺负的傻子。”
肖月看着我,眼神里有心疼,但更多的是赞赏。
“行,我支持你。这几天,你要是觉得在家里待着恶心,就搬我那儿去住。”
“不用。”我摇摇头,“战场,我得自己守着。”
从那天起,我开始了我的“表演”。
我每天照常出门,去咖啡馆,去图书馆,甚至去看了一场电影。
我把在家的感觉,演得淋漓尽致。
我甚至还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电影票。
文字是:“一个人的悠闲时光。”
我相信,周诚一定会看到。
而家里,婆婆的“生意”越来越红火。
她从一开始带两个老姐妹,发展到了四五个。
我的家,彻底变成了老年活动中心兼免费洗衣房。
她们不仅洗衣服,还开始在我家打牌,做饭。
每次我“回家”,推开门,都能闻到一股混杂着饭菜味、汗味和劣质香皂味的奇怪气味。
地上,总有瓜子壳和烟灰。
我的猫“煤球”被她们吓得躲在床底下,一天都不敢出来。
我心疼得要命,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每天默默地打扫,清理。
把她们留下的垃圾,一点一点,扫进垃圾桶。
就像在清理我这段千疮百孔的婚姻。
SD卡里的视频,也越来越“丰富”。
有她们高声讨论麻将牌局的,有她们抱怨自家儿媳不孝顺的,有婆婆炫耀自己儿子多能干,儿媳妇多“省心”的。
每一帧画面,每一句对话,都是一把刀,扎在我的心上。
最让我恶心的一次,是婆婆的牌友王阿姨,大概是输了钱,心情不好。
她指着我放在电视柜上的一张合影,那是周诚和我去旅行时拍的。
“秀英,你家儿媳妇长得是不错,就是看着太精明,不像个会过日子的。”
我婆婆一边码牌,一边头也不抬地说:“精明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我们家周诚拿捏得死死的。我儿子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
“哟,这么厉害?”
“那是。男人嘛,就得有男人的样子。不能让老婆骑在脖子上。”
我看着监控回放里,婆-婆那张得意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原来,在这场婚姻里,我自以为的平等和尊重,只是个笑话。
在他们母子眼里,我只是一个需要被“拿捏”的附属品。
周诚出差的第三个星期,我接到了他的电话。
“老婆,跟你说个事。”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
“嗯,你说。”我正在给“煤球”喂猫条,语气很平静。
“那个……我妈最近是不是……去我们家了?”
我心里冷笑一声。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是吗?我不知道啊,我最近接了个大单,天天泡在客户公司里,早出晚归的,没注意。”我信口胡诌。
“哦,哦,这样啊。”他好像松了口气的样子,“那什么,我就是问问。我妈说她挺想你的,想过去看看你。”
想我?
想我的免费水电和房子吧。
“好啊,让她来呗,反正我也不在家。”我表现得毫不在意。
“嗯嗯,好。”他顿了顿,又说,“老婆,我妈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家也挺孤单的,她要是过去,你……多担待点。”
“担待什么?”我故作不解。
“就是……她可能有点……节俭,爱干净,可能会帮你收拾收拾屋子,洗洗衣服什么的,你别跟她计较。”
图穷匕见了。
他在给我打预防针。
他早就知道婆婆在我家干什么,甚至,这一切就是他默许甚至安排的。
他怕我发现,所以提前来铺垫,想把一场精心策划的侵占,说成是长辈无伤大雅的“帮忙”。
“周诚,”我轻声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没有啊,老婆,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心虚,“我就是怕你跟我妈处不来,提前跟你说一声。”
“我们结婚三年,我跟你妈什么时候处不来过?”
“是是是,我老婆最大度了。”他立刻顺着我的话说,“行了,不说了,客户叫我了。等我回去给你带礼物啊!”
又一次,他用“忙”作为借口,仓促地挂断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看着窗外。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暴风雨,快要来了。
周诚回来的那天,是个周六。
他提前一天就告诉了我航班信息,让我去机场接他。
我答应了。
我甚至还特地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他最爱吃的菜。
我要把这场戏,演到最后一秒。
那天早上,我起得很早。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出门”,而是待在家里,仔仔细细地打扫卫生。
我把婆婆和她的牌友们留下的所有痕迹,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把沙发套、地毯,都换成了新的。
然后,我走进书房,取出了那张小小的SD卡。
我把里面的视频,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存在了我的电脑里。
每一个视频文件,我都用日期和内容做了命名。
比如,“10月15日,婆婆带人洗衣”。
“10月18日,客厅麻将局”。
“10月22日,婆婆高论‘如何拿捏儿媳’”。
做完这一切,我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我坐在沙发上,等着好戏开场。
上午十点,门铃准时响起。
我知道,是婆婆。
她大概以为我还像往常一样不在家。
我慢悠悠地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口,婆婆拎着两个空空的红色塑料桶,正准备掏钥匙。
看到我的那一刻,她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惊讶,慌乱,心虚,一闪而过。
“然……然然?你今天……没出门啊?”她结结巴巴地问。
我靠在门框上,抱着胳膊,笑吟吟地看着她。
“妈,您这是……干嘛去啊?”我的目光,落在那两个刺眼的红桶上。
“我……我……”她眼神躲闪,“我这不是看你快回来了,寻思着帮你把阳台的储水桶灌满。”
这个谎言,拙劣得可笑。
我家阳台根本没有什么储水桶。
“哦?是吗?”我侧过身,让她进来,“那辛苦您了。快进来坐吧,外面热。”
婆婆大概没料到我这么“好说话”,迟疑地走了进来。
她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家里太干净了。
干净得不像她前两天来过的样子。
她局促地站在玄关,手里的红桶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妈,您坐啊,站着干嘛。”我指了指沙发。
她干笑着,把桶放在门边,小心翼翼地在沙发上坐下。
“然然啊,你那个……设计忙完了?”
“嗯,差不多了。”我给她倒了杯水,“妈,您喝水。”
她受宠若惊地接过水杯,眼神却不停地在屋子里瞟。
她在找什么?
找她那些牌友留下的痕迹?还是在奇怪,为什么家里一点异味都没有?
“妈,”我坐到她对面,开门见山,“您最近,是不是经常来我们家?”
她端着水杯的手,抖了一下。
“没……没有啊。我这不是今天才想着过来看看嘛。”
还在嘴硬。
我笑了。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您差不多天天都来呢?还带了不少朋友。”
婆婆的脸色,瞬间白了。
“你……你听谁胡说八道的!没有的事!”她声音都变尖了。
“没人胡说八道。”我站起身,走到电视柜前,拿起了那个伪装成电子时钟的摄像头。
我把它放在茶几上,正对着她。
“妈,您认识这个吗?”
婆婆死死地盯着那个“时钟”,瞳孔骤然收缩。
她不是傻子。
她明白了。
“你……你……”她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什么?”我平静地看着她,“我在自己家里,安个摄像头,不犯法吧?”
“你监视我!”她终于喊了出来,声音尖利得刺耳。
“我不是监视您。”我摇摇头,“我只是想知道,我们家那凭空消失的四十吨水,到底去哪了。”
“我只是想知道,是谁,拿着我丈夫给的钥匙,把我的家,变成了公共洗衣房和棋牌室。”
“我只是想知道,是谁,一边用着我的东西,一边还在背后,跟人炫耀怎么‘拿捏’我。”
我每说一句,婆婆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到最后,她整个人都瘫软在沙发上,面如死灰。
“我……”她张着嘴,想辩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门锁传来“咔哒”一声。
是周诚。
他回来了。
“老婆,我回来了!”
周诚拖着行李箱,一脸疲惫却又兴奋地走了进来。
当他看到客厅里这副对峙的场景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妈?你怎么在这儿?”他惊讶地问。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茶几上的摄像头,和我婆婆惨白的脸上。
他瞬间就明白了。
完了。
东窗事发了。
周诚的脸色,在一瞬间,变了好几次。
从惊讶,到慌乱,再到一丝恼怒。
他放下行李箱,快步走过来,第一反应不是问我,而是去扶他妈。
“妈,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这个动作,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到了这个时候,他下意识维护的,依然是他的母亲。
婆婆看到儿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阿诚……她……她……”她指着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在家里安东西监视我!”
周诚的目光,终于转向了我。
那眼神里,带着质问和责备。
“林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什么意思?”我反问,“周诚,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
“你把我们家的钥匙,背着我给你妈,是什么意思?”
“你任由她把我们家搞得乌烟瘴气,当成免费的公共场所,又是什么意思?”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打电话来骗我,跟我演戏,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在客厅的寂静里。
周诚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被我堵了回去。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冷冷地说,“你妈没有钥匙,她进不来。你别告诉我,她只是来‘帮忙’,四十吨水,是帮忙洗掉的吗?”
“周诚,我们结婚三年,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也没有对不起你妈的地方。过年过节,该有的礼数我一样不少。她生病住院,我在医院陪床,端屎端尿。”
“我把你当丈夫,把她当亲妈一样尊重。”
“可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对我的?”
“你们把我当傻子!”
最后四个字,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积压了半个多月的委屈、愤怒、失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周诚被我吼得愣住了。
他大概从来没见过我这个样子。
在他眼里,我一直都是那个温柔、体贴、识大体的林然。
“老婆,你……你先别激动。”他试图过来拉我的手。
我猛地甩开他。
“别碰我!”
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只剩下婆婆压抑的抽泣声。
“好。”周诚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我承认,是我不对。”
“钥匙,是我给妈的。”
“她来家里用水,我也知道。”
“我没告诉你,是怕你多想,怕你跟妈闹矛盾。”
怕我多想?
多么可笑的借口。
“周诚,你到现在还觉得,这是‘多想’的问题吗?”我指着这个家,“这是我的家!是我和你共同的家!不是你妈的免费旅馆!”
“我知道!”他突然也拔高了声音,“我知道这是我们的家!可那是我妈!我亲妈!她想用点水怎么了?她是我妈!”
“她是你妈,就可以不尊重我吗?她是你妈,就可以随意侵犯我的隐私和空间吗?”
“什么侵犯隐私?说得那么难听!不就是用了点水,洗了点衣服吗?多大点事!至于让你在家里安摄像头来对付她吗?林然,你有没有良心!”
他开始倒打一耙。
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我的“斤斤计较”和“没有良心”上。
我气得浑身发抖。
“好,好一个‘多大点事’。”我点点头,转身走进书房。
我把我的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放在茶几上。
我点开一个文件夹。
然后,我按下了播放键。
第一个视频,是婆婆和她的老姐妹们,在我的卫生间里,一边洗衣服,一边抱怨水压的画面。
第二个视频,是她们在我家客厅打麻将,烟雾缭绕,瓜子壳扔了一地的画面。
第三个视频……
我一个一个地放。
周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当放到婆婆说“我儿子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那一段时,他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
婆婆的哭声,也渐渐小了下去。
她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私底下说的那些话,会以这种方式,被公之于众。
“够了!”
周诚猛地按下了暂停键。
他抬起头,死死地瞪着我,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那眼神,不是愧疚,不是悔恨。
是恼羞成怒。
是自己的谎言和母亲的丑态被揭穿后,无地自容的愤怒。
“林然,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咬着牙问。
“我想干什么?”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周诚,我们离婚吧。”
这两个字说出口,我感觉压在心口的那块巨石,瞬间消失了。
前所未有的轻松。
周诚愣住了。
他大概以为,我闹这么一通,只是为了要一个道歉,要一个说法。
他从没想过,我会提出离婚。
婆婆也停止了哭泣,震惊地看着我。
“离……离婚?”周诚的声音都在发颤,“林然,你疯了?就为这点事?就为几十吨水?”
“不是因为水。”我平静地看着他,“是因为你。”
“因为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因为在你心里,你的家人,永远排在我们的家前面。因为你根本不尊重我。”
“周诚,我们的婚姻,从你背着我把钥匙给你妈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
“不,我不同意!”他激动地站起来,“我不同意离婚!我道歉!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让我妈给你道歉!”他转头对他妈喊道,“妈,你快跟然然道歉!”
婆婆被他吼得一哆嗦,张了张嘴,挤出一句:“然然……对不起,是妈不对。”
这句道歉,来得太晚了。
而且,充满了不情不愿。
我甚至懒得再看她一眼。
“周诚,晚了。”我说,“破镜无法重圆。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永远都在了。”
“我不同意!”他像个固执的孩子一样,重复着这句话。
“这不是你同不同意的问题。”我站起身,“我会找律师。我们之间没有孩子,财产也很清晰,房子是婚前我父母给我买的,只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你的东西,你可以随时搬走。”
听到房子是我的,周诚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他大概忘了,这个他可以随意让母亲进出的“家”,从法律上讲,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林然,你不能这么对我!”他冲过来,想抓住我的胳膊,“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感情?”我甩开他,自嘲地笑了,“在你和你妈眼里,我只是一个可以被‘拿捏’的傻子,我们之间,有什么感情可言?”
“那是我妈说的醉话!你不能当真!”
“是吗?”我打开了另一个视频。
那是周诚和我的一次视频通话。
他当时说在跟领导吃饭,背景嘈杂。
但我的摄像头,录下了他挂掉电话后的情景。
他根本没在饭局上。
他就在我们小区的楼下。
他挂了我的电话,然后就给他妈打了个电话。
监控离得远,听不清声音。
但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口型。
他在说:“妈,她好像发现了,你这几天先别去了。”
铁证如山。
周诚看着屏幕里的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所有的狡辩,在这一刻,都成了苍白的笑话。
他,从头到尾,都是知情的,参与的,甚至是主导的。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很久,周诚颓然地坐倒在沙发上。
他抱着头,痛苦地呻吟着。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冷冷地看着他。
“周诚,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会变成这样,不是因为我安了摄像头,不是因为我发现了真相。”
“而是因为,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你的伴侣。”
“在你心里,我永远是个外人。”
“这个家,只是你用来安置我的一个地方,而不是我们共同守护的城堡。”
“你的愚孝,你的自私,你的谎言,毁了我们的一切。”
我说完,转身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我不想再看到他们母子俩那副嘴脸。
隔着门板,我能听到周诚和他母亲的争吵声。
“妈!我让你别去了!你为什么不听!”
“我哪知道她会在家里安那个东西啊!她一个女人家,心眼怎么那么毒!”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要跟我离婚!房子是她的!我们都要被赶出去!”
“离就离!这种儿媳妇,我们家要不起!大不了妈给你再找个好的!找个听话的!”
“找?上哪儿找?你知不知道现在房价多贵!我上哪儿再去找个有房子的!”
……
原来,到了最后,他最在意的,还是房子。
我靠在门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不是为这段失败的婚姻。
是为我那死去的三年青春。
我喂了狗。
那天晚上,周诚没有走。
他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我把房门反锁了。
半夜,我听到他在外面敲门。
“老婆……然然……你开开门,我们谈谈。”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爱你的,然然,我不能没有你。”
我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一动不动。
爱?
他的爱,太廉价了。
廉价到,比不上一张可以随意交出去的门禁卡。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条。
“然然,等我,我会让你看到我的改变。”
我拿起纸条,毫不犹豫地把它撕碎,扔进了垃圾桶。
婆婆也没有再出现。
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只是,这种安静,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是温馨,现在是空洞。
我联系了肖月推荐的律师。
李律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干练,冷静。
她听完我的叙述,看了我准备的所有证据,点点头。
“林小姐,你这个案子,很简单。”
“对方属于过错方,虽然不构成法律上分割财产的重大过失,但在调解和舆论上,你都占绝对优势。”
“房子是你婚前全款购买,属于你的个人财产,这一点没有任何异议。”
“至于你们的共同财产,主要是存款和一辆车,我们可以主张多分。”
“你放心,我会帮你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有她这番话,我心里踏实多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打包周诚的东西。
他的衣服,他的鞋,他书架上的那些书。
每一件,都曾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打包的时候,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但看到一些东西,还是会忍不住出神。
比如,那件我们一起去旅行时买的情侣衫。
比如,他送我的第一个生日礼物,一个很丑的陶土杯子。
我曾以为,这些是爱的证明。
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幻觉。
我把所有属于他的东西,都装进了箱子,堆在门口。
然后,我给他发了条信息。
“你的东西都打包好了,限你三天之内,全部搬走。逾期,我将视为垃圾处理。”
他很快回了电话。
我没接。
他又发来一连串的微信。
“然然,不要这么绝情。”
“我们好好谈谈,不要让律师介入好不好?”
“我爸妈已经骂过我了,我妈也知道错了,她以后再也不会来打扰我们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我看着那些信息,面无表情地删除了。
机会?
从他伙同他妈骗我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所有机会。
两天后,周诚来了。
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还带来了他的父母。
我的公公,一个老实巴交,一辈子没怎么红过脸的男人。
我婆婆,眼睛红肿,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我打开门,堵在门口,没让他们进来的意思。
“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
公公搓着手,一脸的为难。
“然然啊,你看……这事……是我们不对。秀英她……她就是个糊涂的老婆子,没什么坏心眼。”
“阿诚也知道错了,他这两天,饭都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你就……看在爸的面子上,原谅他这一回吧。”
我看着公公那张苍老的脸,心里有些不忍。
我知道,他大概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不知情,也是真心觉得愧疚的人。
但我不能心软。
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
“爸,对不起。”我说,“这不是谁对谁错一句话就能了结的。我和周诚之间,已经没有信任了。”
“信任可以再建立嘛!”婆婆急切地插话,“然然,妈给你跪下还不行吗!”
说着,她真的就要往下跪。
周诚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妈!你干什么!”
这一幕,演给谁看呢?
我冷眼看着他们一家人上演苦情戏。
“不必了。”我说,“你们今天来,如果是为了搬东西,那箱子都在里面。如果是为了求情,那请回吧。”
我的决绝,让他们都愣住了。
周诚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不解。
“林然,你真的……一点情面都不留吗?”
“情面?”我笑了,“当初你们把我当傻子一样耍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给我留点情面?”
“我……”
“周诚,别再演了,你不累,我都看累了。”我指着门口的箱子,“拿上你的东西,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说完,我“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门外,传来婆婆的哭喊声,公公的叹气声,还有周诚用拳头砸门的声音。
我靠在门后,捂住了耳朵。
一切,都该结束了。
离婚的过程,比我想象的要顺利。
大概是周诚也知道自己理亏,加上我手里的证据实在太硬。
在律师的调解下,他很快就签了字。
共同存款,我七他三。
车子归他,他补给我相应的差价。
从民政局出来的那天,天很蓝。
周诚站在台阶下,看着我,欲言又止。
他瘦了,也憔悴了,看起来老了好几岁。
“林然,”他最后还是开口了,“以后……多保重。”
我点点头,没说话。
我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
我转身,向着阳光走去。
没有回头。
办完离婚手续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房子挂出去卖了。
这个承载了太多不愉快回忆的地方,我一分钟都不想再待。
肖月很不解。
“这房子地段这么好,你自己住着多舒服,干嘛要卖?”
“换个心情。”我说。
我需要一个全新的开始。
一个和过去,彻底割裂的开始。
房子卖得很顺利。
拿着那笔钱,我在一个离市中心稍远,但环境很安静的新小区,买了一套小户型。
面积不大,但一个人住,足够了。
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亲手设计,装修我的新家。
从墙面的颜色,到每一块地砖的纹理,从一盏灯的造型,到一个水龙头的款式。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我的喜好来。
再也没有人会对我的审美指手画脚。
再也没有人会说“这个颜色太冷了”“那个款式不实用”。
这是我的家。
完完全全,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家。
搬家那天,肖月来帮忙。
看着窗明几净,温馨又充满设计感的小屋,她感慨万千。
“然然,你现在看起来,真好。”
“是吗?”我正在给新买的绿植浇水,阳光洒在我身上,暖洋洋的。
“是啊。”肖月说,“以前的你,虽然也笑,但总觉得……有点端着。现在的你,是从里到外都在发光。”
我笑了。
是啊。
脱离了一段消耗你的关系,整个人都会变得轻盈起来。
我开始重新规划我的生活。
我接设计的单子,不再只看价格,而是更看重项目本身是不是我喜欢的。
我有了大把的时间,去健身,去学插花,去上陶艺课。
我甚至还报了一个烘焙班。
当我看着面粉和黄油,在我的手里,变成一个个香气四溢的蛋糕和饼干时,那种成就感,无与伦-比。
我的猫“煤球”,在新家里,也变得格外活泼。
它每天在地板上打滚,追逐阳光,或者跳上我的膝盖,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偶尔,我也会想起周诚。
听说,他搬回了父母家住。
听说,他换了一份工作,不再需要经常出差。
听说,他妈张罗着给他相亲,但一直没成。
这些消息,都是从一些共同的朋友那里,零零星星传过来的。
我听了,心里没有一点波澜。
他过得好与不好,都与我无关了。
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
半年后的一个下午,我正在楼下的咖啡馆赶稿。
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
是周诚。
他径直向我走来。
我皱了皱眉,合上了电脑。
“有事?”我问,语气疏离。
他在我对面坐下,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更憔-悴了。
“我……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
“不必了,我赶时间。”
“林然,”他苦笑了一下,“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我们已经离婚了,周先生。我觉得,我们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我下个月要结婚了。”他突然说。
我愣了一下,随即说:“恭喜。”
“她……是我妈同事介绍的,一个小学老师,人很本分。”
“那很好。”
“我们去看房子了,准备贷款买个小的。”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我,“我才知道,现在的房价,有多贵。才知道,你当初,给了我多好的生活。”
我没有说话。
“林然,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可笑。”他自嘲地笑了笑,“但我还是想说,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不是为我爸妈,不是为了房子,不是为了别的任何东西。”
“就是……为了我自己。”
“是我,亲手毁了我们最好的时候。”
“是我,把你弄丢了。”
他的眼圈,红了。
我看着他,心里,第一次有了一丝释然。
他终于明白了。
虽然,这明白,来得太晚了。
“周诚,”我平静地说,“都过去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祝你幸福。”
说完,我站起身,拿起我的电脑,从他身边走过。
没有再回头。
走出咖啡馆,外面的阳光,灿烂得有些刺眼。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青草和花香的味道。
真好。
我的手机响了,是烘焙班的老师。
“林然,你上次做的那个巴斯克蛋糕,配方能分享一下吗?学员们都说太好吃了!”
我笑着回答:“好啊,没问题。”
生活,就像烘焙。
需要精准的配方,耐心的等待,还需要……及时地扔掉烤坏的废品。
然后,才能迎来满室的香甜。
来源:深情风为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