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华尔街日报》近日披露了一起令人震惊的案件，揭示了美国佛罗里达州杰克逊维尔市一个令人不安的现象：该市在“合法杀人”案件数量上高居全国榜首。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一宗涉及一名16岁少年的致命枪击案中，尽管无人声称是自卫杀人，当局却依然将其定性为“合法自卫杀人”。
《华尔街日报》近日披露了一起令人震惊的案件，揭示了美国佛罗里达州杰克逊维尔市一个令人不安的现象：该市在“合法杀人”案件数量上高居全国榜首。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一宗涉及一名16岁少年的致命枪击案中，尽管无人声称是自卫杀人，当局却依然将其定性为“合法自卫杀人”。这不仅让受害者家属陷入无尽的痛苦与困惑，也引发了对当地“不退让法”（Stand-your-ground laws）执行情况的深刻质疑。
拉托亚·威廉姆斯（LaToya Williams）循着枪声，从家中一路追到一条泥泞小路。在那里，她16岁的儿子卡利安·费德里克（Khalian Fedrick）胸部中弹倒地。少年痛苦地呼喊：“妈妈，你能打911吗？我伤得很重。”
警察和医护人员赶到现场，将卡利安抬上救护车。威廉姆斯苦苦哀求希望能和儿子一同前往医院，却被告知不行。她没有车，请求警察载她一程，但没有警官愿意。无奈之下，她只能步行13分钟，赶往佛罗里达大学健康杰克逊维尔分院（UF Health Jacksonville）的急诊室——那正是她生下儿子的医院。途中，一位司机停下来问她是否听说了附近发生枪击案，因为这里是这座佛罗里达州最大城市中最危险的区域之一。
当卡利安在手术室里抢救时，威廉姆斯与杰克逊维尔治安官办公室（Jacksonville Sheriff’s Office）的首席侦探、警官泰·米特林（Sgt. Ty Mitlyng）进行了交谈。威廉姆斯告诉他，儿子有时确实会惹麻烦。不久，一名医生走出来，告诉威廉姆斯，她的儿子已经去世了。
在接下来的两年里，威廉姆斯和她的家人对卡利安于2023年9月21日遇害一事知之甚少。杰克逊维尔治安官办公室的警方报告显示，这项调查仅用了36小时，耗资约1744.68美元。警方最终将此案定性为“合法自卫杀人”——尽管他们并没有找到任何声称是自卫杀死卡利安的人。
过去二十年间，美国有30个州通过了“不退让法”，极大地扩大了公民在公共场所和家中，面对感知到的威胁时使用致命武力自卫的权利。然而，这些广泛的自卫规则和实践，也给那些为失去亲人寻求正义的家庭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后果。
在卡利安被枪杀大约一年后，该案的首席侦探米特林警官和当地一名检察官达成一致，认为这名少年是“合法”被杀。他们将凶手指向了一名男子，而这名男子此前却告诉警方他根本没有开枪。
米特林警官在2024年9月4日的一份备忘录中写道：“根据已知事实，卡利安·费德里克是主要攻击者，并被安东尼·让·皮埃尔（Anthony Jean Pierre）在自卫中枪杀，这应是事实。”他补充说，助理州检察官凯利·肖布（Kelli Shobe）也同意这一结论，尽管当局并未从皮埃尔那里获得一份官方声明。
32岁的佛罗里达州居民皮埃尔曾有重罪记录，他早些时候告诉调查人员，他只是一个倒霉的旁观者，当时一名戴着面罩、眉间有纹身的武装陌生人向他开枪，他只是手部中弹。“我中弹后就跑了，”皮埃尔在接受《华尔街日报》采访时说，“我为了保命而跑。”他甚至不知道调查已经结案：“我没有收到警方的任何消息。”
卡利安的母亲威廉姆斯同样一无所知。她表示，直到《华尔街日报》告知她，她才得知案件结果，这距离米特林警官2024年的报告发布已经过去了13个多月。“为什么没人通知我？”威廉姆斯愤怒而悲痛地说，“我对此感到非常痛心。”
一些刑事司法研究人员认为，佛罗里达州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不退让法”，旨在为公民提供更强的自卫保护，但似乎也促使警方和检察官将一些棘手的案件归类为“合法杀人”。
佛罗里达州立大学（Florida State University）犯罪学荣休教授加里·克莱克（Gary Kleck）指出：“他们只是将其作为一种机制，来摆脱那些难以起诉、没有十足把握获得定罪的案件。它成了处理棘手凶杀案的‘垃圾场’。”更令人不安的是，“合法杀人”案件不会被计入暴力犯罪统计数据，这有助于降低犯罪率，让城市看起来更安全。
《华尔街日报》的调查发现，在全国范围内，杰克逊维尔市在“合法杀人”案件中所占的比例位居第一。从2021年到2024年，在人口超过50万的美国城市或县中，杰克逊维尔市被平民归类为“合法杀人”的案件比例最高。这项分析使用了联邦调查局（FBI）从警方机构获得的数据，仅包括在进入法庭前就被认定为“合法杀人”的案件。
杰克逊维尔治安官办公室向联邦调查局报告称，在这四年间，共有54起平民“合法杀人”案件。而该治安官办公室的网站和记录显示，同期总数甚至更多，达到了65起。在杰克逊维尔，警方和检察官在调查一起杀人案是否属于“合法杀人”时会共同审查案件，最终决定权归当地州检察官办公室。
针对费德里克遇害案，杰克逊维尔治安官办公室（负责杜瓦尔县所有警务）发言人克里斯蒂安·汉考克（Christian Hancock）表示：“我们机构对这起事件进行了彻底调查，我们欢迎其他人查看这些信息并形成自己的看法。最终，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州检察官会审查给定案件中的所有已知事实，而在此案中，他们认定皮埃尔先生的行为符合佛罗里达州法律规定。”
第四司法巡回区州检察官办公室发言人大卫·查普曼（David Chapman）则表示，每个案件都取决于事实、证据和法律。“任何一方声称，做出（或未做出）起诉决定是为了影响犯罪数据，都是对我们办公室运作方式的不了解、不专业或不清楚，”查普曼说，“我们办公室从不回避起诉棘手案件，包括那些被告提出自卫主张的案件。”
当费德里克被送往医院时，皮埃尔正在接受枪伤治疗。皮埃尔告诉侦探，他曾载过一名网约车乘客——他称这名乘客可能持有武器——前往一个泥土空地购买大麻，那里是当地一个热门的会面地点。皮埃尔说，他把车停在那里下了车。一个戴着滑雪面罩的男子走过来，举起枪向他和他的乘客射击。他说，手部中弹后，他立即逃跑，并拦下一辆卡车前往医院。
警方从卡车上的一名男子那里找到了一把上膛的.38口径左轮手枪，该男子称是皮埃尔把武器留下的。然而，这把左轮手枪与费德里克倒地处发现的9毫米弹壳和活弹并不匹配。警员搜查了皮埃尔的汽车，发现了一个装有9毫米子弹的弹匣，但没有找到枪支。邻居们告诉调查人员，他们听到了枪声，但什么也没看到。
费德里克的尸检报告显示，他死于一颗子弹，子弹穿透了他的肝脏、肾脏和主动脉。法医取出了一个变形的金属弹头。杰克逊维尔治安官办公室表示，根据弹道调查员的鉴定，该弹头属于特定的一组弹药，可能是9毫米、.38或.380口径。
皮埃尔从急诊室被带到警察局接受讯问，随后因未执行的逮捕令被送进监狱。一周后，他获释。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威廉姆斯沉浸在失去儿子的巨大悲痛中。她听说儿子可能被人设局陷害，开始担心其他三个孩子的生命安全。武装的邻居们轮流在她家门口守夜。“那就像诺克斯堡（Fort Knox，美国陆军基地，以戒备森严著称）一样，”威廉姆斯说。
一年前，她带着家人从佛罗里达州奥兰多搬到杰克逊维尔，希望能给长子费德里克一个全新的开始。她说，儿子曾被学校开除，14岁时有了孩子，另一个孩子也即将出生。他刚刚在额头上纹了一个纹身。威廉姆斯说，费德里克想重新开始生活。他申请了“就业兵团”（Job Corps），这是一个联邦资助的面向低收入青少年和年轻人的职业培训项目。费德里克去世两天后，一封信寄到了他家，母亲说，他被这个项目录取了。令人唏嘘的是，这封充满希望的信，他再也无法亲手打开。
坦帕以其雪茄工厂和古巴三明治闻名。奥兰多吸引了数百万游客前往魔法王国。迈阿密则以其充满活力的夜生活和世界闻名的海滩自豪。然而多年来，杰克逊维尔却因暴力犯罪而登上新闻头条。州数据显示，从2001年起，杰克逊维尔的凶杀率上升了约40%，在2007年达到顶峰，2010年急剧下降，随后十年趋于平稳。
2012年《佛罗里达时报-联盟报》（Florida Times-Union）曾宣称：“杰克逊维尔仍然是佛罗里达州的谋杀之都。”一位退休的杰克逊维尔治安官办公室侦探在2021年的一篇新闻报道中重复了这一说法：“我们的人均凶杀案和暴力犯罪率已经领先全州一段时间了。”
尽管杰克逊维尔的凶杀案数量正在下降，与全国趋势一致。2024年底，杰克逊维尔治安官T.K.沃特斯（T.K. Waters）在一次电视采访中表示，新闻媒体“将不能再称我们为‘佛罗里达州的谋杀之都’了”。
然而，对杰克逊维尔治安官办公室数据的一项分析显示，2021年至2024年间，杰克逊维尔的许多平民“合法杀人”案件发生在居民贫困线以下比例较高的社区。在此期间，其中五起案件，包括费德里克的案件，都发生在长期以来被称为杰克逊维尔“最致命邮政编码”的社区地带。
前侦探和刑事辩护律师表示，在这些低收入、高犯罪率的社区，凶杀案调查人员面临着严峻挑战。居民可能对警察不屑一顾或不信任，或者害怕因坦率谈论社区中的不法行为而遭到报复。
《华尔街日报》对2019年至2024年联邦调查局数据的分析显示，在全国范围内，黑人男性和男孩占平民“合法杀人”受害者的近三分之二。在这些案件中，84%的凶手是黑人男性；白人男性杀害了80%的白人男性受害者。
杰克逊维尔牧师兼“行动、和解与赋权跨信仰联盟”（Interfaith Coalition for Action, Reconciliation, and Empowerment）秘书亚当·格雷牧师（Rev. Adam Gray）说：“是那些觉得生命受到威胁的人，向那些同样觉得生命受到威胁的人开枪。这也是为什么必须以各种方式打破这些暴力循环的部分原因，因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理，而且在法律上，他们往往确实有理。”
2017年，佛罗里达州修订了其“不退让法”，使得检察官在针对声称自卫的人的案件中更难胜诉。检察官必须首先在特别的庭前听证会上说服法官，被告并非出于正当自卫而杀人——这相当于要推翻一个人对致命恐惧的主张。
迈阿密-戴德县（Miami-Dade County）州检察官凯瑟琳·费尔南德斯·兰德尔（Katherine Fernandez Rundle）表示，这一改变让检察官在提起刑事指控前三思。“问题是，‘如果援引了不退让法，我们能否在不传唤被告作证的情况下，仅凭我们的证据，在案件提交给陪审团之前就顶住压力？’”她说。
费德里克的继父贾鲁斯·威廉姆斯（Jaruse Williams）告诉调查人员，枪击案发生当天下午，他和费德里克在附近一家便利店。一名威廉姆斯不认识的男子与费德里克简短交谈。少年告诉威廉姆斯，他要去便利店旁边的泥土小路与朋友见面。威廉姆斯说，他回到家后，听到了枪声。
大约三周后，米特林警官接到一个线索。据一份警方报告称，因盗窃罪被捕的特卡亚·泰纳（Tekayah Tyner）听说费德里克安排了一场毒品交易，并计划抢劫任何出现的人。泰纳还听说，中枪男子杀害了费德里克。但泰纳说，社区里没有人愿意和警察说话。这位31岁的男子无法联系到置评。
2023年12月18日，米特林警官前往附近县的监狱探望皮埃尔，他当时因非法侵入罪被关押。皮埃尔拒绝在没有律师的情况下发言。由于没有皮埃尔的陈述，案件陷入僵局。
新年到来，威廉姆斯被不确定性困扰，她带着家人搬到了约90英里外的佛罗里达州代托纳比奇市（Daytona Beach）。“我无法留下，”她说，“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一起有目标的杀人案。我想保护我的其他孩子。”
2024年5月，皮埃尔在逃离一次交通拦截后被捕，并被控持有毒品及其他罪名。第二天，杰克逊维尔治安官办公室凶杀案部门的一名中尉给米特林警官发邮件，要求侦探与该案的检察官开会。
“我们来决定这会是什么结果，”亚当·布林中尉（Lt. Adam Blinn）写道，“它不能永远悬而未决，所以我们制定一个前进的计划吧。”米特林回复布林，并将肖布抄送，称他当天早上已经采访了皮埃尔，但那个人“不太能理解自卫的概念”。
2024年7月，米特林获准获取皮埃尔的DNA样本。当年夏天晚些时候的分析报告显示，皮埃尔的DNA与在他奔驰车中发现的9毫米弹匣上的DNA相匹配。记录显示，调查人员仍然没有找到9毫米口径的枪支。与枪击当天找到的.38口径左轮手枪也没有DNA匹配。
随着费德里克遇害一周年临近，肖布和米特林同意这起杀人案是自卫——费德里克是攻击者，皮埃尔是推定凶手，根据米特林警官的警方报告。米特林推断，皮埃尔不想承认枪杀了费德里克，因为作为一名重罪犯，他持有枪支是犯罪行为。
律师和执法专家表示，当局可以在没有当事人声称自卫的情况下，将死亡认定为“合法杀人”。在这种情况下，调查人员依赖证人陈述、监控录像和法医证据等。
然而，费德里克的凶杀案调查几乎没有产生这些证据。没有记录显示警方找到了皮埃尔所说的枪击时与他在一起的乘客。
9月30日，州检察官办公室的查普曼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费德里克的案件已经结案。他惊讶地听到威廉姆斯没有被告知。“如果检察官凯利·肖布没有联系家属，我会感到震惊，”他说。肖布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接下来的一周，查普曼回电话说他“得到了一些错误信息”。案件仍然悬而未决。五天后，即10月13日，威廉姆斯接到了杰克逊维尔州检察官办公室的电话。她被告知将有一人因她儿子的遇害而被捕。
11月1日，皮埃尔被拘留，并被控与费德里克遇害当天获得的证据相关的重罪犯持有枪支和弹药。他的首次出庭定于本月进行。佛罗里达州第四司法巡回区公共辩护律师办公室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查普曼表示，警方负责与费德里克家人沟通。但威廉姆斯仍在等待答案。
“他们是如何得出那是正当防卫的结论的，在没有人承认杀了他的时候？”她说，“我搞不懂这怎么会是正当防卫？”
杰克逊维尔治安官办公室在线上将费德里克的案件认定为“合法杀人”。但州检察官办公室周四表示，这起凶杀案仍然悬而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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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世新杂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