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二婚嫁了老实人，他前妻找上门，说句话，我如坠冰窟。我和周强结婚那天，是个阴天。没有隆重的婚礼，就请了几桌亲戚朋友。他牵着我的手，手心有薄薄的茧，很踏实。我三十五岁，他四十二岁，都是经历过婚姻的人，不再追求轰轰烈烈。只图个安稳。周强是个电工，话不多，做事细致。
我二婚嫁了老实人，他前妻找上门，说句话，我如坠冰窟。
我和周强结婚那天，
是个阴天。
没有隆重的婚礼，
就请了几桌亲戚朋友。
他牵着我的手，
手心有薄薄的茧，
很踏实。
我三十五岁，
他四十二岁，
都是经历过婚姻的人，
不再追求轰轰烈烈。
只图个安稳。
周强是个电工，
话不多，
做事细致。
我们是通过相亲认识的。
介绍人说：
“周强这人，
老实，
靠谱，
就是闷了点。”
我离异三年，
前夫嗜赌，
把家底都败光了。
我带着女儿朵朵搬出来时，
身上只剩下一千块钱。
所以，
“老实”和“靠谱”，
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词。
结婚后，
我们住进周强单位分的老房子里。
两室一厅，
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对我很好，
对朵朵也好。
朵朵叫他周叔叔，
他每次都憨厚地应着，
然后摸摸她的头。
周末他会下厨做几个菜，
糖醋排骨是拿手菜，
朵朵很爱吃。
日子像温吞的水，
不烫，
但暖着胃。
我以为，
生活终于对我露出了笑脸。
周强很少提他的前妻，
我只知道他们离婚两年，
没有孩子。
家里也找不到任何
关于那个女人的痕迹。
我曾经试探着问过：
“为什么离了？”
他沉默了一会，
说：
“性格不合。”
便不再多言。
我看他不想说，
也就不再追问。
过去的事，
就让它过去吧。
直到那天下午。
是个周六，
天阴沉沉的，
像是要下雨。
周强去单位加班了，
我在家辅导朵朵写作业。
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他忘了带钥匙，
一边走过去开门一边说：
“怎么又忘带……”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
她很瘦，
穿着一条褪色的碎花裙子，
脸色苍白，
但眼睛很亮，
直直地看着我。
“我找周强。”
她的声音有点沙哑。
“他加班去了。
您是？”
我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我是他前妻，
刘娟。”
她顿了顿，
“我能进来等他吗？”
她的眼神里有种
说不出的恳切，
还有一丝……
不易察觉的焦急。
我犹豫了一下，
侧身让她进来。
“朵朵，
回房间写作业。”
我支开女儿。
给刘娟倒了杯水。
她坐在沙发边缘，
双手紧紧捧着杯子，
指节泛白。
她打量着客厅，
眼神扫过墙上我和周强的婚纱照时，
停顿了一下，
很快又移开。
空气有些凝固。
“你……找周强有什么事吗？”
我打破沉默。
她抬起头，
看着我，
嘴唇动了动：
“有点事，
想当面跟他说。”
她不再说话，
只是低着头，
看着杯子里晃动的水。
气氛很尴尬。
我找了些家常话题，
她都回答得很简短。
心不在焉。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周强还没回来。
刘娟显得有些焦躁，
不时看向墙上的钟。
终于，
她像是下定了决心，
抬起头，
看着我：
“妹子，
你是个好人。
有些话，
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她的眼神变得复杂，
有怜悯，
有挣扎，
还有一种……
近乎绝望的东西。
我心里咯噔一下，
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事？”
我的声音不自觉地绷紧了。
她深吸一口气，
声音压得很低，
却像一颗钉子，
狠狠凿进我的耳膜：
“周强他……
有病。”
我愣住了，
“有病？
什么病？
严重吗？”
“不是普通的病。”
刘娟的声音更低了，
带着一种诡异的颤音，
“他……
他有时候……
会控制不住自己。
尤其是……
在夜里。”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好像没完全理解她的话。
“控制不住自己？
什么意思？”
刘娟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眼神飘向朵朵紧闭的房门，
又迅速收回。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我们之前……
有个孩子的。
三岁的女儿，
很可爱……”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
声音哽咽起来，
“后来……
后来没了……”
“没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怎么回事？”
“意外。”
刘娟的眼泪掉了下来，
“那天晚上……
只有他和孩子在家……”
她没再说下去，
只是用一种
极度痛苦和恐惧的眼神看着我。
那一刻，
我全身的血液
好像瞬间凝固了。
手脚冰凉。
“意外……”
我喃喃重复着，
试图理解这两个字
背后可能隐藏的恐怖含义。
周强？
那个给我做糖醋排骨，
耐心教朵朵做数学题，
说话都从不大声的
老实人周强？
刘娟的话像一把钝刀子，
在我心里慢慢地割。
她说的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
那我现在的生活算什么？
我和朵朵，
正和一个……
什么样的人生活在一起？
各种可怕的念头
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我想起周强偶尔的沉默，
想起他夜里有时会惊醒，
想起他对我过去的痛苦
所表现出来的
那种过分的理解和平静……
这些原本被我看作是
“老实”、“稳重”的表现，
此刻都蒙上了一层
诡异的色彩。
难道……
那不是平静，
而是麻木？
不是稳重，
而是……
压抑？
“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的声音发抖。
刘娟擦着眼泪：
“我……
我本来不想说的。
离了婚，
就想离以前的生活远远的。
可我最近……
老是做噩梦。
梦到……
梦到那个孩子。”
她抬起头，
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今天路过这边，
看到你带着个小女孩
在楼下玩……
我心里……
我心里实在过不去……”
她的话断断续续，
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我心上。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是周强回来了。
刘娟猛地站起来，
慌乱地擦干眼泪：
“我……
我先走了。
别……
别跟他说我来过。”
她几乎是冲向门口，
在周强开门进来的瞬间，
侧身挤了出去，
迅速消失在楼道里。
周强拎着一袋水果进来，
脸上带着些许疲惫的笑：
“刚才好像看到个人影……
谁来了？”
我看着他那张
熟悉又陌生的脸，
那张我一直认为
忠厚可靠的脸，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没……
没人。”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
干涩得不像话，
“你看错了吧。”
我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
但脸上的肌肉
僵硬得不听使唤。
“哦。”
周强没太在意，
把水果放在桌上，
“朵朵呢？
作业写完了吗？
我买了她爱吃的草莓。”
他走向朵朵的房间，
脚步声一如既往的沉稳。
可我看着他的背影，
却感到一股寒意
从脚底直窜到头顶。
这个我打算托付终身的男人，
这个我以为可以
给朵朵一个安稳家的男人，
他的身上，
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那个“意外”，
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娟的话，
像一颗毒种子，
在我心里迅速生根发芽。
这个家，
不再温暖了。我站在原地，
动弹不得。
耳朵里嗡嗡作响，
全是刘娟那句
带着哭腔的话。
“后来……
后来没了……”
“意外……”
周强的脚步声
在朵朵房门口停下。
他敲了敲门：
“朵朵，
叔叔回来了。”
他的声音
还是那么温和。
可我听着，
却觉得格外刺耳。
朵朵打开门，
欢快地跑出来：
“周叔叔！”
她看到桌上的草莓，
高兴地拍手。
周强笑着摸摸她的头：
“去洗洗手，
拿来吃。”
他转过身，
看向我，
笑容淡了些：
“你怎么了？
脸色这么白。”
我猛地回过神，
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这个细微的动作
似乎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里
闪过一丝疑惑。
“没……
没什么。”
我慌忙低下头，
走向厨房，
“可能有点累。
我去做饭。”
我躲进厨房，
关上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
大口喘着气。
心跳得像打鼓。
手也在抖。
我看着流理台上
还放着他早上
切好的肉丝。
那把熟悉的菜刀，
此刻看起来
竟有些碍眼。
“妈妈，
你怎么了？”
朵朵推开门，
探进小脑袋，
手里还拿着
一颗湿漉漉的草莓。
我赶紧挤出一个笑：
“没事。
妈妈在想
晚上做什么菜。”
“哦。”
朵朵把草莓递给我，
“周叔叔买的草莓
可甜了。”
我看着那颗
鲜红欲滴的草莓，
胃里一阵翻腾。
“妈妈不吃，
你吃吧。”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
心里一阵酸楚。
我的朵朵，
我的女儿。
如果……
如果刘娟说的是真的……
我不敢想下去。
晚饭时，
我食不知味。
周强似乎察觉到了
我的异常。
他给我夹了块排骨：
“多吃点。
今天单位事多，
回来晚了。”
我看着碗里的排骨，
糖色红亮，
是我平时最爱吃的。
可现在，
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谢谢。”
我低声说，
没有动筷子。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放下碗，
关切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
还是那么坦诚。
我几乎要怀疑
刘娟是在骗我。
可是，
她为什么要骗我？
她那痛苦恐惧的眼神，
不像装的。
“没有。”
我摇摇头，
强迫自己
扒了几口饭。
饭粒堵在喉咙里，
难以下咽。
朵朵叽叽喳喳
说着学校的事。
周强耐心地听着，
不时点头。
这幅温馨的画面，
此刻在我看来
却充满了诡异。
我偷偷观察他。
看他给朵朵挑鱼刺。
看他说话时
微微皱起的眉头。
看他笑起来
眼角的细纹。
这个男人，
我真的了解他吗？
晚上，
哄睡了朵朵。
我回到卧室。
周强已经躺下了，
背对着我这边。
我站在门口，
犹豫着不敢上床。
脑子里全是
刘娟的话。
“控制不住自己……”
“在夜里……”
我们的床，
suddenly变得
无比陌生和危险。
我磨蹭着洗漱完，
最终还是躺了上去。
尽量离他远点。
身体绷得像块石头。
黑暗中，
我能听到
他平稳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吗？
还是醒着？
他会不会……
突然……
我紧紧闭着眼睛，
一动不敢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迷迷糊糊
快要睡着的时候。
突然，
听到他
发出一声
极轻微的呜咽。
像被困在噩梦里。
我的心一下子
提到了嗓子眼。
屏住呼吸，
仔细听着。
他的呼吸
变得有些粗重。
身体似乎
也绷紧了。
他在做梦？
梦到了什么？
是那个“意外”吗？
我吓得
浑身冰凉。
悄悄把身子
又往外挪了挪。
几乎要掉下床去。
他就这样
持续了几分钟。
然后，
猛地吸了一口气，
翻了个身。
面对着我。
我赶紧闭上眼睛，
假装睡着。
感觉到他的目光
落在我脸上。
久久没有移开。
他在看什么？
他想干什么？
我的冷汗
浸湿了睡衣。
好在，
他看了很久，
最终又翻过身去。
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似乎又睡着了。
我却再也睡不着了。
睁着眼睛，
看着窗帘缝隙里
透进来的
一点点月光。
直到天色发白。
第二天是周日。
周强不用上班。
他像往常一样
早起做早餐。
煎蛋，小米粥。
摆上桌时，
还冒着热气。
他眼下有些乌青，
看来昨晚
也没睡好。
“吃早饭吧。”
他对我笑了笑，
笑容里带着
一丝疲惫。
我低着头，
不敢看他。
“嗯。”
朵朵睡眼惺忪地
坐在桌边。
周强把剥好的鸡蛋
放在她碗里。
“谢谢周叔叔。”
朵朵甜甜地说。
我看着这一幕，
心里堵得难受。
如果这个家
注定要破碎，
朵朵该怎么办？
她已经失去了
一个亲生父亲。
难道连这点
可怜的安稳
也要失去吗？
一整天，
我都心神不宁。
周强似乎
想努力缓和
这奇怪的气氛。
他提议去公园走走。
我以头疼为由
拒绝了。
他只好带着朵朵
下楼去玩。
我从窗户
看着他们。
他牵着朵朵的手，
走在小区里。
朵朵不知说了什么，
他弯下腰，
仔细听着。
然后笑了起来。
阳光下，
他的侧脸
看起来那么普通，
那么平和。
怎么会和
那种可怕的事
联系在一起？
他们回来后，
朵朵跑去
看动画片。
周强在沙发上
坐下，
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开口：
“小雅，
你是不是
有什么事？”
他看着我，
眼神很直接。
我心里一紧。
“没有啊。”
我矢口否认，
手指不自觉地
绞着衣角。
“你从昨天下午开始，
就不对劲。”
他顿了顿，
“是不是……
我哪里做得不好？”
他的语气很诚恳，
带着点困惑。
我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
有疑惑，
有关切，
唯独没有
我以为会看到的
心虚或慌乱。
也许……
真的是刘娟撒谎？
可是，
动机呢？
她图什么？
“真的没事。”
我勉强笑了笑，
“可能就是……
没休息好。”
他看了我半晌，
最终点了点头：
“那今晚早点睡。”
晚上，
我依旧不敢深睡。
提心吊胆。
周强似乎
睡得也不安稳。
夜里又发出了
那种压抑的呜咽。
比前一晚更清晰。
我吓得
缩成一团。
紧紧攥着被角。
这次，
他没有很快平静。
反而像是在挣扎。
喉咙里
发出模糊的呓语。
听不清内容。
但语调很痛苦。
突然，
他猛地坐了起来！
我吓得
差点叫出声。
赶紧死死捂住嘴。
黑暗中，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看到一个
僵直的背影。
他就那样
坐着，
一动不动。
像一尊雕塑。
呼吸粗重。
他在干什么？
他醒着吗？
还是……
在梦游？
我的心跳
快得要冲出胸膛。
过了大概
一两分钟。
他长长地
吐出一口气。
然后，
慢慢地，
又躺了下去。
翻了个身，
背对着我。
呼吸渐渐平稳。
好像刚才
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却像刚从
水里捞出来一样，
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
以前我偶尔
也会察觉他
夜里睡得不安稳。
但每次都以为
他只是做了噩梦。
从未深想。
现在联系起来，
只觉得
毛骨悚然。
第二天早上，
我趁着周强
送朵朵去幼儿园，
鼓起勇气，
从床头柜里
翻出了他的医保本。
我的手抖得厉害。
翻开本子，
查找着
就诊记录。
最近一年，
他很少去医院。
只有几次
看感冒的记录。
我稍微松了口气。
也许……
刘娟真的是骗我的。
可是，
那种夜里
坐起来的行为，
怎么解释？
我犹豫再三，
还是拨通了
介绍人王阿姨的电话。
“王阿姨，
是我，
小雅。”
“哎，小雅啊，
什么事？”
王阿姨的声音
很热情。
“阿姨，
我想问问……
周强他前妻……
您了解吗？”
电话那头
沉默了一下。
“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
就是……
偶然听人提起，
有点好奇。”
我尽量让语气
显得随意。
王阿姨叹了口气：
“刘娟那孩子，
也挺可怜的。
听说他们以前
是有个女儿的，
后来……
唉，
意外没了。
具体怎么回事，
周强不肯说。
估计是伤心吧。
从那以后，
两人就不行了。
后来就离了。”
她的说法
和刘娟一致。
确实有个孩子。
确实是因为
意外没的。
我的心
又沉了下去。
“那……
周强他……
没什么……
别的吧？”
我试探着问。
“别的？
什么别的？”
王阿姨有些疑惑，
“小雅，
你是不是
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
周强这人
我是知道的，
老实本分，
就是话少了点。
对他前妻
也挺好的。
是刘娟后来
精神状态不太好，
老是疑神疑鬼的。
两人过不到一块去。”
“精神状态不好？”
我捕捉到了
这个信息。
“是啊，
孩子没了之后，
她就有点……
唉，
说是总做噩梦，
睡不好。
人也瘦得脱了形。
看着都心疼。”
挂了电话。
我坐在沙发上，
心里乱成一团麻。
王阿姨的话，
似乎印证了
周强的“清白”。
可也提到了
刘娟的“精神状态不好”。
是刘娟
因为失去孩子
受了刺激，
产生了幻觉
或者妄想吗？
所以她的话
不可信？
可是，
她昨天来找我时，
除了悲伤和恐惧，
逻辑是清晰的。
而且，
周强夜里
那些异常举动，
又是实实在在的。
送完朵朵，
周强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
刚买的菜。
“今天早点回来，
给你们做鱼吃。”
他像往常一样说着。
看着我，
眼神温和。
我看着他
走进厨房的背影。
那个我曾经
觉得无比宽厚
踏实的背影。
现在却像
笼罩在一团
浓雾里。
我看不清。
刘娟的话，
像一根刺，
扎在我心里。
拔不出来，
一动就疼。
我必须弄清楚。
为了朵朵，
也为了我自己。
这个看似安稳的家，
底下到底
藏着怎样的真相。我决定去找刘娟。
我必须听她
亲口说出更多细节。
通过王阿姨，
我辗转要到了
刘娟现在的住址。
一个老旧的筒子楼。
楼道里很暗，
堆满杂物。
我敲了敲门。
门开了条缝。
刘娟苍白的脸
露出来。
看到是我，
她愣了一下，
随即露出
复杂的表情。
“是你？”
她低声说，
没有开门的意思。
“我想跟你谈谈。”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
听起来平静。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她眼神躲闪。
“关于周强，
关于那个孩子。”
我紧紧盯着她。
听到“孩子”，
她的身体
明显颤抖了一下。
沉默良久，
她终于侧身：
“进来吧。”
屋子很小，
光线昏暗。
家具简陋。
墙上挂着一张
小小的照片。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
小女孩，
笑得灿烂。
想必就是
那个孩子。
我的心
揪了一下。
刘娟顺着
我的目光看去，
眼圈立刻红了。
她指了指
一张木椅子：
“坐吧。”
“那个意外，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开门见山。
刘娟坐在
我对面的床沿上，
双手紧紧攥着
褪色的床单。
她低下头，
肩膀微微耸动。
“那天……
我加班。”
她的声音
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带着哭腔。
“回到家……
已经很晚了。”
“家里很安静。
我以为
他们都睡了。”
“我推开
儿童房的门……”
她说到这里，
猛地停住，
用手捂住脸，
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发出压抑的
呜咽声。
我屏住呼吸，
等待着她。
心里既害怕
又迫切。
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勉强
平静下来。
抬起泪眼：
“孩子……
孩子躺在床上，
没……没气了。”
“周强呢？”
我的心跳
几乎停止。
“他……
他坐在客厅里，
低着头。
不开灯。”
“我问他
怎么回事。”
“他说……
他说他不知道。
他说他睡着了。”
刘娟的眼神
变得空洞而恐惧。
“可是……
可是孩子的脖子上……
有掐痕……”
这句话像惊雷
在我头顶炸开。
我浑身冰凉。
“掐……掐痕？”
我的声音
抖得不成样子。
“是。”
刘娟的眼泪
汹涌而出。
“很淡……
但能看到。”
“我不信！
我不信是他！”
她激动起来，
“他那么爱孩子！
平时连句重话
都没有！”
“可警察来了。
调查了。”
“最后怎么说？”
我急切地问。
“说是……
意外窒息。
可能是被子
蒙住了……”
“也可能是……
梦游症发作。”
刘娟的声音
低得像耳语。
“梦游症？”
我猛地想起
周强夜里
坐起来的样子。
“他有梦游症？”
“以前没有。”
刘娟摇摇头，
“是孩子没了
前几个月开始的。”
“压力大吧。
他工作不顺。”
“偶尔会
夜里起来走动。
但都不严重。”
“我们也没在意。”
“谁知道……”
她又哭起来，
“谁知道会……”
我的脑子
一片混乱。
信息太多了。
掐痕。
梦游。
意外窒息。
这一切，
太可怕了。
“为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听到自己
干涩的声音。
“告诉你？”
刘娟抬起头，
脸上带着
一丝凄凉的苦笑。
“我怎么告诉你？”
“我跟警察说
我的怀疑。
他们说
没有证据。”
“周强自己也
完全不记得。”
“所有人都觉得
我疯了。
是悲伤过度
产生的幻觉。”
“连我爸妈
都劝我
别再折腾了。”
“后来……
我们就离了。”
“我离开了
这个伤心地。”
“直到前几天，
回来办点事。
看到你……
和你的女儿。”
她的目光
落在我脸上，
充满了怜悯。
“我看着你们，
就像看到了
以前的我们。”
“我……
我实在忍不住……”
“我怕……”
她没再说下去。
但我知道
她怕什么。
我不知道
自己是怎么
离开刘娟家的。
走在阳光下，
却觉得
浑身发冷。
刘娟的话，
和周强夜里的异常，
对上了。
难道真的是
在梦游状态下？
无意识的？
可那掐痕
又怎么解释？
如果是真的，
那周强就是……
就是一个
潜在的，
极其危险的……
我不敢想下去。
朵朵的脸
在我眼前晃动。
我必须保护她。
我回到家时，
周强已经
接回了朵朵。
他正在厨房
收拾那条鱼。
朵朵在客厅
看图画书。
“妈妈！”
朵朵跑过来。
我紧紧抱住她。
仿佛一松手
她就会消失。
“怎么了？”
周强从厨房探出头，
手上还沾着鱼鳞。
他的眼神
依旧温和。
可我现在
只觉得那温和
像一层假面具。
“没什么。”
我松开朵朵，
努力保持平静。
“就是有点累。”
我走进卧室，
关上门。
我需要冷静。
需要思考。
如果刘娟说的是真的，
我该怎么办？
离婚？
带着朵朵离开？
可证据呢？
仅凭前妻的
一面之词？
和几次
夜里的异常？
法律上
站不住脚。
而且，
万一刺激到周强……
我不敢想后果。
晚饭时，
我几乎没动筷子。
周强看了看我：
“是不是
鱼做得不好？”
“不是。”
我摇摇头，
“挺好的。”
“妈妈，
你吃呀。”
朵朵夹了块鱼肉
放到我碗里。
我看着女儿
天真无邪的脸，
心里一阵刺痛。
我必须
做点什么。
晚上，
等周强和朵朵
都睡下后。
我悄悄在卧室
和客厅
安装了
旧手机当监控。
我想知道，
他夜里
到底会做什么。
一连几天，
相安无事。
周强夜里有
翻身的动静，
但没有再坐起来。
我几乎要以为
那天晚上
是我的错觉。
或者，
刘娟的话
只是巧合。
直到周五晚上。
朵朵有点发烧，
睡得不安稳。
我照顾她
到很晚。
回到卧室时，
周强已经睡了。
我疲惫地躺下，
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
我突然惊醒。
一种莫名的
恐惧感攫住了我。
我下意识地
看向身边。
周强的位置……
是空的！
我的心
猛地一沉。
慌忙拿起
枕边的旧手机。
打开监控软件。
客厅的镜头下，
一个黑影
站在那里。
是周强！
他背对着镜头，
一动不动。
站在朵朵的
卧室门口！
我的血
一下子凉透了。
他想干什么？
我屏住呼吸，
死死盯着屏幕。
他站在那里，
大概站了
一两分钟。
然后，
他伸出手，
握住了
门把手！
轻轻地，
转动了！
门，
被推开了一条缝！
我再也忍不住了！
一下子从床上
跳起来！
冲出卧室！
“周强！”
我尖声叫道。
客厅里的周强
猛地回过头。
月光照在他脸上。
他的眼睛
是睁着的。
但眼神
空洞无神。
仿佛没有焦点。
他看着我，
没有任何反应。
好像不认识我。
“周强！”
我又喊了一声，
声音发抖。
他眨了眨眼。
脸上的肌肉
抽动了一下。
然后，
他低下头，
看了看
自己放在
门把手上的手。
脸上露出
困惑的表情。
“我……
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喃喃自语，
声音沙哑。
眼神慢慢
恢复了清明。
他松开手，
茫然地看着我，
又看了看
朵朵的房门。
“小雅？
怎么了？”
他揉了揉额头，
“我……
我梦游了？”
他的表情
不像是装的。
那种困惑和惊慌，
很真实。
我冲过去，
一把将他
从朵朵门口拉开。
挡在门前。
心脏怦怦直跳。
“你……
你刚才想进
朵朵房间干什么？”
我的声音
因为恐惧
而变得尖锐。
周强愣住了。
他看了看我，
又看了看
紧闭的房门。
脸色渐渐
变得惨白。
“我……
我不知道。”
他向后退了一步，
靠在墙上。
“我真的不知道。”
他用手
抱住头，
显得痛苦不堪。
“我又……
梦游了？”
他抬起头，
眼神里
充满了
恐惧和自责。
“我有没有……
有没有吓到朵朵？”
他急切地问。
看着他
这副样子，
我的心情
复杂到了极点。
有愤怒，
有恐惧，
还有一丝……
说不清的怜悯。
“没有。”
我冷冷地说，
“我及时叫醒了你。”
他长长地
松了口气。
身体顺着墙壁
滑坐在地上。
“对不起……”
他把脸埋在
手掌里，
肩膀微微颤抖。
“对不起……”
他反复说着。
“周强。”
我蹲下身，
看着他。
“我们需要谈谈。”
“关于你的梦游。”
“关于……
你以前的女儿。”
听到“以前的女儿”，
他的身体
猛地一僵。
抬起头，
眼睛里
瞬间布满了
血丝和痛苦。
“刘娟……
找过你了？”
他的声音
干涩沙哑。
“是。”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她都告诉我了。”
“那个孩子。
那个意外。”
周强的脸色
灰败下去。
眼神躲闪着，
不敢看我。
沉默了许久。
他终于开口，
声音低沉而疲惫。
“是。
我们有过
一个女儿。”
“叫萌萌。
很乖。”
他的眼神
飘向远方，
带着深深的眷恋。
“三岁那年，
没了。”
“那天晚上，
我睡着了。”
“醒来时……
发现她……
没气了。”
他的声音
哽咽起来。
“医生说……
是窒息。”
“可能……
可能是被子……”
他说不下去了。
眼泪顺着
粗糙的脸颊
流下来。
“那掐痕呢？”
我紧紧盯着他。
周强的身体
剧烈地一震。
他猛地抬起头，
眼睛里
充满了
震惊和……痛苦。
“你……
你怎么知道？”
他的声音
抖得厉害。
“刘娟说的。”
“警察报告里
没有提这个。”
他像是
自言自语。
“只有我和她知道。”
“我们……
我们都没说。”
“为什么？”
我问。
“因为……”
他痛苦地闭上眼，
“因为我不确定……”
“我醒来时，
手……
我的手……”
他伸出自己的双手，
呆呆地看着。
“我的手上，
有淡淡的
红痕……”
“我……
我害怕……”
他捂住脸，
发出像野兽
一样的哀嚎。
“我害怕
真的是我……”
“在梦游的时候……”
“我杀了
自己的女儿……”
真相，
以最残酷的方式，
摊开在我面前。
虽然早有猜测，
但亲耳听到
他承认，
我还是感到
一阵天旋地转。
我扶着墙，
才勉强站稳。
所以，
刘娟说的，
很可能是真的。
他在梦游状态下，
失控了。
而他自己，
也一直
活在这种
可怕的怀疑
和自我折磨里。
“你看过医生吗？”
我努力让自己
冷静下来。
“看过。”
他低声说，
“孩子出事后，
我去看了。”
“医生说
可能是
严重的梦游症。
伴有
无意识行为。”
“压力，
焦虑，
都可能是诱因。”
“开了药。”
“吃了一段时间。”
“后来……
感觉好了。
就停了。”
他抬起头，
泪流满面。
“小雅，
对不起。”
“我不是
故意瞒着你。”
“我只是……
我只是太想
重新开始了。”
“我以为……
已经好了。”
“我没想到……”
他看向
朵朵的房门，
眼神里
充满了
巨大的恐惧。
“我差点……”
他不敢再说下去。
那一晚，
我们都没睡。
他坐在客厅地上。
我坐在
朵朵门口。
守着。
天快亮时，
我做出了决定。
“周强。”
我开口，
声音嘶哑。
他抬起头，
眼睛里
布满血丝。
像等待审判的
囚徒。
“我们暂时分房睡。”
我说。
“你明天
必须去看医生。”
“做全面的检查。”
“在确定你的病
得到有效控制前……”
我顿了顿，
狠下心肠。
“你不能
单独和朵朵在一起。”
他的眼神
瞬间黯淡下去。
充满了
绝望的痛苦。
但他点了点头。
“好。”
他哑声说，
“我明白。”
“这是应该的。”
第二天，
我带朵朵
回了娘家。
我告诉妈妈
有点事，
要住几天。
周强独自去了
市里最好的医院。
做了睡眠监测
和各种检查。
诊断结果
和多年前差不多。
严重的
睡眠障碍，
梦游症。
医生开了药，
要求定期复查，
并强调
必须减压，
保持情绪稳定。
我回家了。
但我和周强
开始了分居。
他睡小房间。
我在主卧
带着朵朵。
每天晚上，
我依旧会用椅子
抵住房门。
我知道这样
对他很残忍。
他变得
更加沉默。
眼里的光
好像熄灭了。
但他按时吃药，
主动包揽了
所有家务。
对朵朵
依旧很好。
但多了几分
小心翼翼。
不敢再
轻易抱她。
只是远远地
看着。
眼神复杂。
朵朵似乎
察觉到什么。
有一天她问我：
“妈妈，
你为什么
不和周叔叔
一起睡了？”
“你们吵架了吗？”
我看着她
清澈的眼睛，
不知道
该如何回答。
“没有吵架。”
我摸摸她的头，
“周叔叔身体不舒服。
需要安静休息。”
“哦。”
朵朵似懂非懂，
“那他会好吗？”
“妈妈希望他会。”
我轻声说。
日子，
仿佛又恢复了
表面的平静。
但我知道，
有些东西
已经碎了。
那份毫无保留的
信任。
那个以为
坚不可摧的
安稳。
我现在看着他，
心情复杂。
他不是一个
纯粹的坏人。
他甚至
也是个受害者。
被自己
无法控制的
疾病折磨。
但我也无法
再像以前那样
全心全意地
依靠他。
那根刺，
还扎在心里。
也许，
永远都拔不掉了。
周末，
阳光很好。
周强在阳台
修理朵朵的
小自行车。
朵朵在旁边
帮忙递工具。
“谢谢周叔叔。”
朵朵说。
周强抬起头，
对朵朵笑了笑。
那笑容里，
有慈爱，
也有
一丝挥之不去的
悲伤和愧疚。
我看着他们。
这个家，
还能继续吗？
我不知道。
未来会怎样，
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
从刘娟
敲开我家门
的那一刻起。
我的生活，
彻底改变了。
而我，
只能带着
这份沉重的秘密，
和无比的警惕，
一步一步，
小心翼翼地
走下去。
为了我的朵朵。
来源：大气雪碧Mb1Fbq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