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拾荒养大弃婴,她成名后归来,身后跟着生母。那年冬天特别冷。我推着破三轮车在垃圾堆里翻找,手指冻得像胡萝卜。就在废纸箱堆里,我听见了微弱的哭声。扒开一看,是个裹着薄毯子的女婴,小脸冻得发紫。毯子里塞着张纸条:“求好心人收留,生日腊月初八。”我把她裹进自己棉袄里
我拾荒养大弃婴,她成名后归来,身后跟着生母。
那年冬天特别冷。
我推着破三轮车在垃圾堆里翻找,
手指冻得像胡萝卜。
就在废纸箱堆里,
我听见了微弱的哭声。
扒开一看,
是个裹着薄毯子的女婴,
小脸冻得发紫。
毯子里塞着张纸条:
“求好心人收留,生日腊月初八。”
我把她裹进自己棉袄里,
三轮车都不要了,
抱着就往家跑。
邻居刘婶看见直摇头:
“老陈你自己都吃不饱,
还捡个孩子?”
我没说话,
煮了米汤一滴一滴喂她。
她咂着小嘴的样子,
让我想起早夭的女儿。
给孩子起名叫小雪,
因为捡到她时正下雪。
从此拾荒更卖力了,
纸箱、矿泉水瓶、废铁,
见到什么都捡。
最难的时候,
我卖过血给她买奶粉。
她第一次叫“爸爸”,
我哭得像个孩子。
小雪五岁就会帮我分拣塑料瓶,
小手上都是划痕。
我说:“你别碰这些,脏。”
她仰着头:“帮爸爸干活,不脏。”
有次她发烧,
我背着她跑了几里地去诊所。
医生说再晚点就转肺炎了,
我后怕得整夜没睡。
她上学后特别用功,
老师说她是清华的苗子。
可我交不起学费时,
她偷偷要去打工。
我第一次发火:
“你敢辍学我就不要你了!”
其实心里疼得厉害。
那年夏天特别热,
我中暑晕在垃圾场。
小雪找到我时哭成泪人:
“爸,我考上大学就勤工俭学,
不让你再受累。”
她不知道,
我偷偷把药停了,
就为省下钱给她买参考书。
她考上音乐学院那天,
我把积蓄全取出来,
还是差三千块学费。
最后把老家宅基地卖了,
没告诉她。
送她去火车站时,
她回头说:“爸,等我赚钱了,
让你住大房子。”
我笑着挥手,
转身泪流满面。
她大二时参加歌唱比赛得了奖,
开始有收入了。
每月都给我寄钱,
我一分没花,
全存着给她当嫁妆。
邻居都说苦尽甘来,
只有我夜里常惊醒,
怕这一切都是梦。
今天是她离乡第七年,
听说要回来开演唱会。
我早早到了体育场门口,
手里攥着最贵的门票。
保安看我衣着寒酸,
拦着不让进。
正解释时,
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爸!”
小雪穿着演出服跑过来,
眼睛亮晶晶的。
她挽住我胳膊对保安说:
“这是我父亲。”
全场目光聚过来,
我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化妆间里堆满鲜花,
她给我看获奖证书。
这时门开了,
走进来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
女人盯着小雪胸前的胎记,
突然哭起来:
“孩子,我找了你二十多年啊...”
小雪愣住了,
我手里的橘子滚在地上。
女人掏出旧照片:
“你看,这是你满月照,
这个蝴蝶胎记一模一样。”
她说着要拉小雪的手,
小雪躲到我身后。
工作人员进来提醒演出开始,
女人塞给我一张名片:
“我想和你谈谈。”
小雪上台前紧紧抱我:
“爸,你永远是我爸。”
台上灯光璀璨,
小雪唱着写给父亲的歌。
我站在阴影里,
看着那个不停拍照的女人。
她转身朝我走来,
眼神复杂:
“陈先生,我们能不能...”
歌声突然停了,
小雪对着话筒说:
“这首歌送给我的父亲,
他用垃圾车推出了我的未来。”
追光灯打在我身上,
破旧外套在强光下无所遁形。
全场掌声雷动,
女人悄悄退回了黑暗里。
演出结束已是深夜,
小雪卸了妆来找我:
“爸,我们回家。”
她像小时候那样靠在我肩上,
公交车摇摇晃晃。
快到家时,
她忽然问:
“那个阿姨...真是我妈妈吗?”
我没回答,
只是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巷口停着辆黑色轿车,
那个女人站在路灯下:
“能请你们吃个夜宵吗?”
小雪看我点头才答应。
大饭店的包厢里,
女人讲述着往事。
当年她未婚生子被家里赶出来,
在火车站厕所生下孩子。
实在养不活才放在垃圾场,
后来回去找却不见了。
她现在嫁了富商,
膝下无子。
“我知道没资格相认,
就想补偿...”
她推过来一张银行卡,
小雪突然站起来:
“我只有爸爸。”
拉起我就走。
回到家,
小雪打水给我洗脚。
看到我脚上的冻疮,
眼泪滴进盆里:
“要不是我拖累,
您不会过得这么苦。”
我摸着她的头:
“傻孩子,
爸爸是捡到宝了啊。”
第二天一早,
女人又来了。
这次她没提相认的事,
只是帮忙修补漏雨的屋顶。
我递她茶水时,
发现她手心都是水泡。
小雪去外地巡演了,
女人天天来我家。
有时带修房子的工人,
有时只是坐着择菜。
有回我发烧,
她守了一夜。
迷迷糊糊听见她哭:
“我把孩子托付给您,
真是福气...”
邻居们说闲话,
说我就要享女婿福了。
只有刘婶看出不对劲:
“老陈,
你最近怎么总发呆?”
我望着院里的枣树——
那是小雪六岁时种的,
现在都结果了。
小雪突然提前回来,
看见女人在晒被子。
她沉默很久,
最后说:
“阿姨,
谢谢你照顾我爸。”
女人红着眼眶应了一声。
那天晚上,
我们三人第一次同桌吃饭。
女人拘谨地夹菜,
小雪给她盛了汤。
我喝了两杯酒,
说起小雪小时候的糗事。
笑着笑着,
女人忽然放下碗:
“我下周要出国了,
以后...不常来了。”
机场送别时,
女人偷偷塞给我一封信。
飞机起飞后,
小雪才打开看。
信上写着:
“妈妈对不起你,
更谢谢你遇到这么好的爸爸。
这些年在国外,
我每天都在后悔...”
小雪把信折好收起:
“爸,
咱们去买个新三轮吧,
旧的那个链子总掉。”
我知道,
这是她放下心结的方式。
春天又来了,
小雪推着我逛公园。
遇见采访的记者问:
“听说您童年很不幸?”
她笑着答:
“我很幸运,
被全世界最好的爸爸捡到了。”
槐花落满肩头,
我想起那个雪夜。
如果重来一次,
我还是会抱起那个孩子。
哪怕知道后来所有艰辛,
哪怕知道终会有人来寻。
因为是她,
让我这破烂一生,
开出了最珍贵的花。小雪接过我手里的扫帚。
非要帮我打扫院子。
她如今已是明星。
却还像小时候一样。
挽起袖子就干活。
邻居家的孩子扒着门框看。
举着小本子要签名。
小雪认真签完名。
还摸摸孩子的头。
“要好好读书。
听爸爸妈妈的话。”
生母走后第三个月。
小雪巡演回来休假。
带回来个年轻小伙子。
说是她的音乐制作人。
小伙子叫周明。
西装革履的。
却主动帮我修三轮车。
手上沾满了油污。
我看他时不时偷看小雪。
眼神里的爱慕藏不住。
晚上包饺子时。
周明笨拙地擀皮。
弄得满脸面粉。
小雪笑得前仰后合。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
在异性面前这样放松。
饭后周明抢着洗碗。
在水池边低声哼歌。
是小雪成名曲的旋律。
他们走后第二天。
刘婶神秘兮兮地来串门。
“老陈你看报纸没?
那个周明家里可不简单。”
她递过来一张娱乐版。
上面写着周明是房地产商的儿子。
我愣住了。
想起他修车时认真的样子。
心里五味杂陈。
小雪再来电话时。
我试探着问起周明。
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
“爸,您都知道了?”
我说咱们家条件差。
怕你受委屈。
小雪声音很坚定。
“他要是介意这个。
就不值得我喜欢。”
周明却独自来了。
开着一辆普通轿车。
后备箱装满修房顶的材料。
“叔叔,让我帮您吧。”
他脱了外套就上房。
我递瓦片时故意问。
“你父母知道小雪的身世吗?”
他抹了把汗。
“知道,我妈还说。
这样坚强的女孩难得。”
我们一起吃了三天饭。
他渐渐不再拘谨。
有天傍晚修完屋顶。
他坐在门槛上吹口琴。
是我年轻时听过的老歌。
“这是我爸教我的。
他说当年就是靠这个。
追到我妈的。”
小雪巡演回来那天。
周明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带我们去他父母家吃饭。
我翻箱倒柜找最体面的衣服。
小雪按住我的手。
“爸,就这样去。
您什么样我都骄傲。”
周家比我想象的朴素。
他母亲系着围裙来开门。
桌上都是家常菜。
他父亲给我倒酒。
“老哥,谢谢你。
培养出这么好的女儿。”
原来周明早就。
把我们的故事讲给了父母听。
那晚两个父亲都喝多了。
周父红着眼眶说。
他也是穷苦出身。
靠搬砖头起的家。
“孩子幸福最重要。
什么门当户对都是虚的。”
回家的路上。
小雪靠着车窗不说话。
快到巷口时才开口。
“爸,您要是不同意。
我现在就分手。”
我看着她疲惫的脸。
突然想起她五岁时。
摔倒了都不哭的样子。
“只要你开心。
爸就开心。”
她扑进我怀里哭了。
像小时候受了委屈那样。
路灯把我们的影子。
拉得很长很长。
入秋时小雪推掉商演。
在家陪了我整整一个月。
每天早起给我熬粥。
非拉着我晨练。
还学会了针灸。
说要调理我的老寒腿。
邻居笑她大材小用。
她认真地说。
“照顾爸爸才是大事。”
周明几乎天天来。
有时带条活鱼。
有时带几本乐谱。
他们就在院子里。
一个写歌一个改谱。
枣树叶子飘下来。
落在琴键上。
我突然觉得。
就这样过一辈子也好。
但生母的信又来了。
这次是从医院寄来的。
她说查出了癌症。
想见小雪最后一面。
我把信收在抽屉里。
三天没睡好觉。
第四天还是拿给了小雪。
她看完信在院里坐了很久。
最后轻轻说。
“爸,您陪我去一趟吧。”
飞机上她一直握着我的手。
像小时候第一次坐公交。
那样紧张不安。
病房比想象中朴素。
生母瘦得脱了形。
看见我们想起身。
却差点摔下床。
小雪下意识扶住她。
两个人都愣住了。
“孩子...对不起...”
生母泣不成声。
从枕头下摸出个布包。
里面是件小小的婴儿服。
“这是你出生时穿的。
我留了二十多年。”
袖口已经磨破了。
却洗得干干净净。
主治医生把我们叫出去。
说病人情况很不好。
最多还有一个月。
建议住院观察。
小雪去缴费时才发现。
生母把所有的钱。
都转到了她的账户。
附言只有三个字:
“赎罪款。”
我们在医院附近租了房子。
小雪推掉所有工作。
每天去医院陪护。
起初两人都沉默。
后来生母精神好时。
会讲她这些年的经历。
怎么从洗碗工做起。
怎么攒钱开了餐馆。
“每次累得想放弃。
就想想你。
我的孩子还在世上。
我要活得像个样子。”
生母说这些时。
小雪正给她梳头。
动作渐渐轻柔。
周明也赶来了。
带着大包中药。
“我问了个老中医。
说这个能止痛。”
他自然地接过尿盆。
帮生母按摩浮肿的腿。
生母悄悄对我说:
“这孩子真好。
小雪有福气。”
可病情还是在恶化。
生母开始昏迷。
醒时认不清人。
有次她拉着小雪喊:
“护士,我女儿呢?
她该放学了...”
小雪把脸埋在她手心。
第一次喊了“妈”。
那天晚上生母格外清醒。
非要我们推她去阳台。
指着天上的星星说:
“我以后就在那里。
看着你们幸福。”
她把我叫到床边。
塞给我一个存折。
“老陈,拿去治眼睛。
小雪说你看东西模糊...”
凌晨三点十五分。
监控仪发出刺耳的长音。
小雪没有哭。
仔细给生母擦身。
换上前几天买的新衣服。
哼着生母最爱听的摇篮曲。
我在病房外。
看见她肩膀在微微发抖。
葬礼很简单。
按生母的遗愿。
葬在她老家的山坡上。
那里能看见整片稻田。
小雪在墓前种了棵小树。
“等树长高了。
就能为您遮阴了。”
返程的火车上。
小雪靠着我睡着了。
手里还攥着那件婴儿服。
到站时她突然说:
“爸,我好像不恨了。”
站台的灯光照着她。
眼底有释然的光。
回家后生活恢复平静。
只是小雪更黏我了。
有档亲子节目邀请我们。
她毫不犹豫地拒绝。
“我们的感情。
不需要展示给别人看。”
她开始写新歌。
名字叫《两种母爱》。
周明的求婚来得很突然。
在小雪生日那天。
他包下小音乐厅。
弹唱自己写的情歌。
唱到一半突然卡壳。
急得满头大汗。
小雪笑着走上台。
接过吉他继续弹。
“我愿意。”
她在掌声中说。
转身向我伸出手。
“爸,您来当证婚人。”
我把他们的手叠在一起。
想起那个雪夜。
怀里的婴儿轻轻动了动。
仿佛在说。
别怕,爸爸。
婚礼前小雪带我买西装。
在商场遇见电视台采访。
记者认出她来。
问能不能拍段视频。
她落落大方地答应。
全程紧紧挽着我的胳膊。
节目播出后。
很多人认识了“拾荒父亲”。
有学校请我去讲课。
我说自己没文化。
校长很诚恳:
“您教出了最好的孩子。
这就是最好的教育。”
第一次站在讲台上。
看着下面年轻的脸。
我紧张得直冒汗。
是小雪在后台。
对我竖起大拇指。
就像她第一次考满分时。
我对她做的那样。
现在我偶尔还去拾荒。
不过只当锻炼身体。
小雪给我买了智能手机。
教我视频通话。
她在世界各地演出。
每到一处都给我发照片。
昨天她发来孕检报告。
我戴着老花镜看了半天。
周明在镜头里喊:
“爸,我们要当父母了!”
小雪摸着肚子微笑。
那神情竟有些像。
她生母最后的样子。
今早我去给生母扫墓。
带了她最爱的桂花糕。
墓碑照片上的她。
笑得格外温柔。
我说你放心。
孩子们都很好。
下山时起了风。
一片枫叶落在肩头。
像小时候小雪。
调皮的手掌。
我慢慢往家走。
知道灯亮着。
饭热着。
有人在等。墓碑前新栽的松树长高了一截。
我拔掉周围的杂草。
把带来的苹果摆整齐。
“孩子们都挺好的。”
说完这句就不知道再说什么。
山风穿过竹林。
像轻轻的叹息。
回家时路过废品收购站。
老赵头还在忙碌。
看见我直招手。
“老陈快来帮忙看看秤!”
我下意识走过去。
熟练地检查秤砣。
小雪站在远处笑。
举着手机在录像。
周明父母邀请我们同住。
我婉言谢绝了。
老房子虽旧。
却装满回忆。
小雪理解我的固执。
只请人重新粉刷墙壁。
在院里搭了葡萄架。
她的孕吐来得突然。
吃什么都吐。
急得周明团团转。
我摘了新鲜枇杷叶。
煮水给她喝。
这是当年刘婶教我的土方。
她喝下果然好了很多。
“爸,您怎么什么都会。”
她靠着枕头笑。
孕中期时她脾气变差。
有次因为粥太烫。
摔了碗又自己哭起来。
周明不知所措。
我默默收拾碎片。
“你妈妈怀你时也这样。”
其实我并不知道。
但小雪听了渐渐平静。
生母托律师寄来遗物。
除了一些首饰。
还有本发黄的日记。
我们谁都没翻开。
把它收在木盒里。
埋在葡萄架下。
“等孩子长大了。
让他自己决定看不看。”
小雪摸着肚子说。
周明推掉所有夜班。
天天早早回家。
对着孕产书籍做笔记。
那认真的样子。
让我想起小雪备考时。
父女俩挤在灯下学习。
入冬前小雪突发奇想。
要回老房子住段时间。
周明只好天天往返。
她睡在我隔壁。
半夜总要喊声“爸”。
听见我答应才继续睡。
医生说这是产前焦虑。
有夜她梦见生母。
哭醒后来到我床边。
像小时候那样蜷着。
“爸,我害怕当不好妈妈。”
我给她掖好被角。
“你被爱养大。
自然懂得怎么去爱。”
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
她开始准备婴儿衣物。
不要名牌童装。
偏要学着自己缝。
针脚歪歪扭扭。
却坚持做完两套小衣服。
“要让孩子知道。
心意比钱珍贵。”
下第一场雪那天。
她住进医院待产。
我天天送炖汤去。
护士们都认识我了。
“拾荒爷爷又来啦!”
她们善意地开玩笑。
小雪总是骄傲地挽住我。
阵痛在凌晨开始。
她疼得脸色发白。
却紧紧抓着我的手。
“爸,给我唱那首童谣。”
我哼起自编的小调。
那是她哭闹时哄睡的曲子。
周明在产房外来回踱步。
清晨六点十分。
婴儿啼哭划破寂静。
护士抱出个粉嫩团子。
“女孩,六斤八两。”
我隔着玻璃看。
那小手挥舞的样子。
竟和小雪当年一模一样。
小雪虚弱地躺着。
嘴角带着笑。
“爸,您给取个小名吧。”
我看着窗外的雪。
“叫雪生好不好?”
她眼泪突然涌出来。
用力点头。
月子是在我家坐的。
周明把工作搬来书房。
天天守着娘俩。
刘婶主动来帮忙。
带着她晒的尿布。
“老陈,这下你可忙了。”
她笑着打趣。
雪生满月那天。
我们在院里摆桌。
请了老邻居们。
小雪非让我抱孩子亮相。
“让太公太婆们都看看。
我们陈家的宝贝。”
她大声说着。
眼睛亮晶晶的。
民政局来人慰问。
说要给我办低保。
我笑着拒绝了。
指指墙上的奖状。
“闺女争气。
我现在享福呢。”
那是小雪得的第一个奖。
雪生百天时。
我们带着她去扫墓。
把照片给生母看。
小家伙咿呀伸手。
抓住墓碑前的野花。
小雪轻声说:
“妈,您当外婆了。”
回家路上经过垃圾场。
现在已经改建公园。
只有老槐树还在。
我指着那个角落。
“就在那里。
爸爸捡到了妈妈。”
周红着眼圈握紧小雪的手。
雪生先会叫“爸爸”。
乐得周明逢人就炫耀。
可孩子伸手要抱时。
总是先扑向我。
小雪吃醋:
“真是隔代亲。”
secretly却偷偷拍视频。
老房子要拆迁的消息传来。
我失眠了好几夜。
小雪看出我的心事。
“爸,咱们不搬。”
她找相关部门沟通。
申请保留这座旧院。
理由是“城市记忆”。
专家们来考察时。
看见满墙奖状照片。
还有我拾荒用的三轮车。
最后真的批准了。
说这是“正能量遗址”。
我哭笑不得。
雪生周岁抓周。
面前摆满各种物件。
她爬来爬去。
最后抓住我破旧的帽子。
紧紧抱在怀里。
围观的人都笑了。
我却背过身去擦眼泪。
小雪开始写自传。
每天坐在院里写稿。
有时写到我们拾荒的日子。
就停下来问我细节。
“爸,那个收废品的李叔。
后来去哪了?”
我努力回想。
才发现很多事都模糊了。
周明父亲生病住院。
我们轮流去陪护。
亲家公拉着我的手:
“老哥,把孩子教得真好。”
他在病床上教雪生认字。
“这是‘爱’字。
要记牢。”
小雪的自传出版时。
她坚持署我们俩的名字。
“这是我们的故事。”
签售会上。
读者排成长队。
有个年轻母亲哭着说:
“看了您的故事。
我决定留下肚子里的孩子。”
那天小雪回家特别开心。
比得了大奖还高兴。
“爸,我们的苦没白受。”
她给雪生念书里的片段。
孩子听不懂。
却认真听着。
我过了七十大寿。
小雪办得热热闹闹。
连多年不见的远亲都来了。
其实我知道。
她是想告诉所有人。
我这个拾荒老头。
活得挺体面。
雪生上幼儿园那天。
背着小书包不肯进门。
我掏出个废瓶盖。
“姥爷给你变魔术。”
随手变成个哨子。
她破涕为笑。
从此天天揣着那个瓶盖。
老邻居陆续搬走。
新小区高楼林立。
只有我们院还留着。
成了孩子们听故事的地方。
我常坐在枣树下。
讲那个雪夜的故事。
“每个孩子都是宝贝。
都值得被好好爱...”
小雪现在很少登台。
转向幕后培养新人。
她挑学生不看天赋。
只看品性。
“才华可以培养。
善良才是根本。”
这是她常说的话。
去年冬天特别冷。
我旧伤发作住院。
小雪天天守在床边。
有夜我听见她哭。
“爸,您一定要好好的。”
我假装睡着。
心里又暖又酸。
康复后她不许我再劳作。
我却偷偷捡回流浪猫。
后来发展到五只。
雪生最喜欢给猫喂食。
小大人似的说:
“姥爷救妈妈。
妈妈救猫猫。”
清明我们三代人去扫墓。
雪生已经会献花。
奶声奶气背唐诗。
下山时她问:
“太太睡在山上冷不冷?”
小雪温柔答:
“有我们的爱陪着。
不冷。”
昨天整理旧物。
发现小雪小学日记。
“今天爸爸又卖血了。
我要快点长大。”
我坐在夕阳里看了很久。
直到她来找我吃饭。
今晚雪生突然发烧。
全家忙到半夜。
孩子退烧后要吃糖粥。
我下厨熬煮。
小雪靠在门边看。
忽然说:
“爸,味道和小时候一样。”
窗外月亮很圆。
照着一家三代的影子。
在厨房地板上重叠。
像岁月的轮回。
雪生在周明怀里醒了。
迷迷糊糊喊:
“姥爷,粥香香。”
我应着声搅动锅勺。
想起三十多年前。
也是这样寒冷的夜。
我抱着捡来的婴儿。
跑得满头大汗。
那时不知道未来如何。
只知道怀里的生命。
值得用一切去守护。
现在我可以告诉。
那个年轻的自己。
不用怕。
这条路虽然难走。
但终点繁花似锦。
所有的苦。
都酿成了蜜。
粥好了。
小雪拿来碗筷。
周明抱着孩子坐下。
雪生小手拍着桌子。
急不可待。
就像她妈妈小时候。
我把第一碗粥晾凉。
轻轻吹气。
就像很多年前。
喂那个捡来的女婴。
生命如此奇妙。
让破碎的得到修补。
让微弱的变成光亮。
抬头看见橱柜玻璃上。
映着我们的影子。
忽然多了张温柔的脸。
是雪生的生母。
在晨光里微笑。
我眨眨眼。
幻象已经消失。
但那份祝福。
真真切切留在空气里。
雪生乖乖吃完粥。
趴在我腿上睡着了。
小雪给她盖好毯子。
转身收拾厨房。
周明轻轻哼着歌。
是新写的摇篮曲。
天快亮了。
启明星特别亮。
我抱起熟睡的孩子。
走向她的房间。
脚步很稳。
就像当年抱着小雪。
走过无数夜路。
现在路亮堂多了。
前后都有灯。
身边有人陪。
连影子都不再孤单。
我知道。
这样的日子还长。
足够慢慢走。
走到雪生成家立业。
走到四世同堂。
窗外传来鸟鸣。
新的一天开始了。
小雪拉开窗帘。
晨光涌进来。
照在每个人脸上。
都带着希望的颜色。
真好。
还能看见这么多日出。
还能陪孩子们。
走很久很久。
来源:大气雪碧Mb1Fbq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