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年,我好心收留一个孕妇,她生下孩子就跑了,20年后孩子找上我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11-18 01:05 1

摘要:其实也不止针头线脑,酱油醋,小孩吃的冰棍,男人抽的劣质烟,都堆在货架上,满满当当,透着一股子穷酸又努力活着的热闹劲儿。

那年是1985年,秋风跟刀子似的,刮在人脸上,生疼。

我的小铺子,就在我们那片老筒子楼底下,叫“为民针头线脑”。

其实也不止针头线脑,酱油醋,小孩吃的冰棍,男人抽的劣质烟,都堆在货架上,满满当当,透着一股子穷酸又努力活着的热闹劲儿。

我叫李为民,那年三十出头,光棍一条。

从部队上退下来,没分到什么好工作,就拿了点安置费,盘下这个小铺子。

白天看店,晚上就睡在铺子后面隔出来的小单间里,日子过得像那台老掉牙的座钟,滴答滴答,不快不慢,也没什么响动。

那天下午,天阴得跟锅底似的,眼看就要下雨。

我正靠在躺椅上,听着收音机里的评书,盘算着这个月的水电煤球钱。

门“咣当”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我眼皮都没抬,懒懒地问了句:“买啥?”

没人回话。

只有一阵粗重的喘气声,跟破风箱似的。

我这才睁开眼。

门口站着个女人,不,是个孕妇。

肚子高高隆起,像扣了个大铁锅,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布衫撑得紧绷。

她头发乱糟糟的,脸色蜡黄,嘴唇干得起了皮,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我,里面全是惊恐和哀求。

“同志,行行好……”

她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好几天没喝过水。

“……能不能给口水喝?”

我瞅了瞅她,又瞅了瞅她那像是随时要掉下来的肚子。

心里头“咯噔”一下。

麻烦。

这是我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词。

我们这片儿,人多嘴杂,一个大男人,屋里弄进来一个来路不明的孕妇,不出三天,闲话能把房顶给掀了。

“水在那边暖瓶里,自己倒。”

我指了指墙角的旧暖瓶,语气算不上好。

她千恩万谢地挪过去,手抖得厉害,倒了半天,半杯水洒了小半杯。

她也顾不上,捧着那半杯水,咕咚咕咚就灌了下去。

喝完水,她没走。

就站在那儿,手足无措地绞着衣角。

“还有事?”我问。

她“噗通”一下,就朝我跪了下来。

我吓了一跳,赶紧从躺椅上蹦起来。

“你这是干啥!快起来!”

“大哥,求求你,收留我几天吧!”她带着哭腔,“我……我没地方去了。”

我头都大了。

“你家里人呢?”

“没……没了……”她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男人……男人不要我了。”

这种故事,在那个年代,不算新鲜。

可我不想听。

“那你去妇联,去街道啊,找我一个开小卖部的算怎么回事?”

我板着脸,想把她轰出去。

“我不敢去……我没有介绍信,我是从乡下跑出来的……”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们会把我送回去的,我不想回去……回去我就死定了。”

我沉默了。

没有介绍信,在那个年代,跟个“黑户”没什么两样。

我看着她高耸的肚子,还有那双绝望的眼睛。

收音机里,单田芳正讲到节骨眼上,说时迟那时快……

可现实里,没有那么多英雄好汉。

只有一个犹豫不决,心里头天人交战的李为民。

外面“哗啦”一下,大雨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砸在铁皮雨棚上,噼里啪/叭啦,吵得人心烦。

她就那么跪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唉。”

我长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先起来吧,地上凉。”

我把她扶起来,让她在小马扎上坐下。

“我这儿地方小,就后面一个单间,你别嫌弃。”

她猛地抬头,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的光。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你就是我的大恩人!”

她又要跪,被我一把按住。

“行了行了,别整这些虚的。”我没好气地说,“我叫李为民。你呢?”

“我……我叫刘燕。”

燕子的燕。

她就这么在我那间十平米不到的小铺子里住了下来。

白天,她帮我看看店,擦擦货架,话不多,手脚却很麻利。

晚上,我就在铺子里的躺椅上对付一宿,把后面那张唯一的单人床让给了她。

邻居们很快就发现了。

东头住的王婶,买包盐都能在我这儿磨蹭半小时。

“为民啊,这是你家亲戚?”

“嗯,远房的。”我含糊其辞。

“看着快生了啊,男人呢?”

“出差了,外地。”

我谎话张口就来,脸不红心不跳。

王婶撇撇嘴,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扭着腰走了。

我知道,背地里他们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

说我李为民看着老实,其实是个花心大萝卜,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又不敢承认。

我懒得解释。

嘴长在别人身上,日子是自己过的。

刘燕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人也越来越沉默。

我问她家是哪儿的,她就说是南方的。

再问具体点,她就低下头,眼圈发红。

我知道她有心事,但她不说,我也不好再问。

只是看她夜里常常睡不着,一个人坐在床边,对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那段时间,铺子里的开销明显大了。

我一个人的时候,一顿饭一个馒头一碟咸菜就能对付。

现在不行了。

她怀着孕,得吃点好的。

我咬咬牙,每天去菜市场,买点肉,买个鸡蛋,炖点汤给她喝。

她总是很感激,捧着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李大哥,这钱……我以后一定还你。”

“行了,吃你的吧。”我摆摆手,“等你生了孩子,找到你男人,再说吧。”

其实我心里清楚,她那个“男人”,八成是找不到了。

一个多月后的一个深夜。

我正睡得迷迷糊糊,被一阵压抑的呻吟声惊醒。

是刘燕。

我赶紧爬起来,冲到后屋。

她躺在床上,满头大汗,脸色惨白,死死地咬着嘴唇。

“是不是……要生了?”我声音都发颤了。

她疼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我脑子“嗡”的一下,彻底懵了。

半夜三更,上哪儿找车去?

我冲出铺子,挨家挨户地敲门。

“张师傅!张师傅!借你家板车用一下!”

隔壁修车铺的张师傅被我从被窝里拽出来,一脸不情愿。

我给他塞了两包烟,好说歹说,他才把那辆破破烂爛的板车推了出来。

我找了床旧棉被铺在车上,把刘燕小心翼翼地抱上去。

她疼得蜷成一团,抓着我的胳膊,指甲都快嵌进我肉里了。

“忍着点,马上就到医院了!”

我推着板车,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狂奔。

秋夜的冷风灌进我的脖子,可我后背全湿透了。

那一刻,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

到了医院,挂急诊,办手续,垫医药费。

我口袋里那点钱,像流水一样花了出去。

刘燕被推进了产房。

我一个人,坐在产房外的长椅上,浑身虚脱。

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呛得我直犯恶心。

我看着自己手上,还沾着她的汗,黏糊糊的。

我突然觉得很荒唐。

我跟她非亲非故,我这是图什么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产房的门开了。

一个护士抱着个襁褓出来。

“谁是刘燕的家属?”

我赶紧站起来,“我,我是。”

“恭喜,是个男孩,六斤八两,母子平安。”

护士把孩子递给我。

我僵硬地伸出胳膊。

那孩子,小小的,红彤彤的,像个小猴子。

眼睛闭着,嘴巴一张一合。

我从来没抱过这么软的东西。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也跟着软得一塌糊涂。

刘燕在医院住了三天。

我每天铺子医院两头跑,给她送饭,给孩子洗尿布。

我一个大男人,笨手笨脚,被护士嫌弃了好几次。

可看着那孩子一天天长开,从一个红皮小猴子,变得白净可爱,我心里头,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出院那天,我把他们接回了小铺子。

日子,一下子变得拥挤又喧闹。

孩子的哭声,成了我生活里的主旋律。

半夜要起来喂奶,换尿布,白天还要看店,做饭。

我整个人像个陀螺,转个不停。

刘燕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开始帮我搭把手。

她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念安”。

思念的念,平安的安。

我问她,是思念谁呢?

她只是笑笑,不说话。

那段时间,虽然累,但铺子里有了烟火气。

我看着她在灯下给孩子缝小衣服,孩子在我怀里安稳地睡着,偶尔砸吧砸吧嘴。

我心里会有一种错觉。

这,好像就是我的家。

我甚至开始盘算,等孩子大一点,就把铺子后面再隔一间出来。

或者,干脆跟刘燕把证领了,给她和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我知道这想法很疯狂。

可每天看着她温柔的侧脸,看着念安冲我笑,我就觉得,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

那天,是念安满月的日子。

我特意关了半天店,去市场上割了二斤肉,买了条鱼。

我想着,好好庆祝一下。

刘燕也很高兴,哼着我听不懂的南方小调,给念安换上了我买的新衣服。

晚上,我们三个人,围着小煤炉,吃了一顿“大餐”。

她给我倒了杯酒。

“李大哥,这段日子,太谢谢你了。”

她的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

“我……我敬你一杯。”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晚,我喝得有点多。

躺在铺子的躺椅上,很快就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梦见念安长大了,会走路了,跟在我屁股后面,一声声地喊“爸爸”。

第二天,我是被孩子的哭声吵醒的。

哭声又尖又响,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绝望。

我一个激灵,从躺椅上坐起来。

天已经大亮了。

我冲进后屋。

床上,只有念安一个人,裹在小被子里,哭得脸都紫了。

刘燕不见了。

桌子上,放着一个信封,还有她来时戴着的那个小小的、成色并不好的玉坠子。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底。

我颤抖着手,打开信封。

里面是几行娟秀的字:

“李大哥,对不起,我走了。

我是一个不祥的人,留下来只会拖累你和孩子。

念安,就拜托你了。你是个好人,他跟着你,我放心。

这个玉坠子,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你拿去,给孩子换点奶粉钱。

若有来生,我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不要找我。

刘燕绝笔。”

信纸从我手里滑落。

“跑了……”

我喃喃自语。

“就这么跑了。”

我冲出铺子,在大街上像个疯子一样四处张望。

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哪里还有刘燕的影子。

她就像一滴水,汇入了人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屋里,孩子的哭声还在继续。

一声声,像小锤子,砸在我的心上。

我回到屋里,抱起念安。

他小小的身子在我怀里挣扎,哭得快要断气。

我笨拙地拍着他的背,嘴里念叨着:“不哭,不哭,爸爸在……”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愣住了。

邻居们很快就知道了。

王婶第一个冲进来,看着屋里的情景,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哎哟,为民,这可怎么办啊?那女人也太不是东西了!”

“要不,送福利院吧?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带孩子?”

送福利院?

我看着怀里哭累了,渐渐睡着的念安。

他小小的手,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指。

我怎么舍得。

“我养。”

我抬起头,看着王婶,一字一句地说。

“他是我儿子。”

从那天起,我当爹又当妈。

我给他取了个大名,叫李念安。

跟着我姓。

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冲奶粉,一开始不是太烫就是太凉,念安饿得哇哇大哭。

换尿布,经常弄得一手屎一手尿。

半夜他一哭,我就得爬起来,抱着他在屋里一圈一圈地走。

铺子里的生意也顾不上了,经常是孩子一哭,我就得关门。

街坊邻居,有说风凉话的,也有真心帮忙的。

王婶虽然嘴碎,但还是经常过来,教我怎么带孩子。

东头的张大妈,家里孙子穿小的衣服,都洗干净了给我送来。

那几年,我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人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看着比同龄人老了十岁。

可每当看到念安冲我笑,露出没几颗牙的牙床。

或者他咿咿呀/呀地,第一次喊出“爸……爸……”

我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念安渐渐长大。

他很懂事,比同龄的孩子要安静。

他知道自己没有妈妈。

小时候,有淘气的孩子指着他鼻子骂他是“野种”。

他也不哭,就那么站着,用黑漆漆的眼睛瞪着对方。

然后回家,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发呆。

我看见了,心疼得跟针扎一样。

我把他搂在怀里。

“念安,别听他们胡说。你有爸爸,爸爸爱你。”

他把头埋在我怀里,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爸,我妈……她为什么不要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能告诉他,你妈是个走投无路的女人,把你丢给我这个陌生人,自己跑了吗?

我不能。

我只能编一个谎言。

“你妈妈……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很美的地方。她很想你,但是回不来。”

“她什么时候回来?”

“等念安长大了,有出息了,她就回来了。”

这是一个我自己都不信的谎言。

却支撑了念安整个童年。

为了让他过得好一点,我拼了命地挣钱。

除了小铺子,我晚上还去蹬三轮车,帮人拉货。

冬天,顶着刺骨的寒风。

夏天,汗水把整个背心都浸透。

我把挣来的每一分钱,都花在了念安身上。

给他买最好的文具,买他喜欢的书,供他上学。

我没读过多少书,我希望我的儿子,能有出息,能走出这片破旧的筒子楼。

念安很争气。

从小学到中学,他的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

奖状贴了满满一墙。

他是我最大的骄傲。

日子就在这日复一日的操劳和期盼中,飞快地流逝。

一转眼,二十年过去了。

2005年。

我们住的这片筒子楼,已经被四周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包围,像一座孤岛。

我的小铺子,也变得更旧了。

货架上的商品,换了一批又一批。

我也老了。

头发白了大半,背也有些驼了。

而我的念安,长成了一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

他考上了本市最好的大学,学的是计算机。

他英俊,挺拔,走在路上,总有女孩子偷偷看他。

只是性子,还是有些内向,不爱说话。

我知道,他心里那道坎,一直没过去。

他再也没问过他妈妈的事。

可我知道,他没忘。

那年暑假,念安没有回家,说是在学校找了份兼职。

我一个人守着小铺子,日子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冷清。

那天,跟二十年前的那个下午一样,也是个阴天。

我坐在躺椅上,听着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戏曲。

门口的风铃响了。

我以为是来买东西的,头也没抬。

“要点什么?”

一个陌生的,带着点迟疑的年轻声音响起。

“请问……您是李为民先生吗?”

我睁开眼。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

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着一身我叫不上牌子的名贵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长得……

我心里猛地一跳。

他长得,竟然跟念安有七八分相像。

只是气质完全不同。

念安是内敛的,沉静的,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张扬的,自信的,带着一股子养尊处优的贵气。

“我是李为民,你找我?”我站起身,警惕地打量着他。

他看着我,又环顾了一下这个狭小破旧的铺子,眼神里有些复杂。

“我叫周凯。”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是……我是刘燕的儿子。”

“轰”的一声。

我的脑子,炸了。

刘燕。

这个我以为已经埋在记忆最深处,再也不会被提起的姓名。

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再次抛到了我的面前。

我死死地盯着他。

“你说什么?”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我妈妈,叫刘燕。”他重复了一遍,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二十年前,她是不是……在这里生下过一个孩子?”

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断我的肋骨。

二十年了。

我以为这件事,会烂在我的肚子里,带进棺材里。

我从没想过,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被重新揭开。

“我不认识什么刘燕。”

我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你找错人了。”

我转身,想回到我的躺椅上,回到我的壳里去。

“李伯伯!”

他上前一步,声音里带上了急切。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我的那个哥哥,他……他还好吗?”

哥哥?

我猛地回头。

“什么哥哥?”

周凯的眼圈红了。

“我妈妈……她当年怀的是双胞胎。”

我的身体晃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货架。

双胞胎……

这个我从来没有想过的可能性,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响。

周凯从他的名牌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抱着一个男孩。

那妇人,虽然老了,胖了,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

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她。

是刘燕。

她怀里的那个男孩,眉眼之间,和念安,和眼前的周凯,如出一辙。

“这是我,和我妈妈。”周凯说。

“二十年前,我妈妈……她家里出了一些变故,她跟……跟我爸爸私奔了出来。我爸爸当时还是个穷学生,后来……后来出了意外,去世了。”

“我妈妈一个人,挺着大肚子,走投无路。她生下我哥哥后,实在没有能力抚养两个孩子。她听说您是个好人,就把哥哥……留给了您。”

“她回到家,没多久,就生下了我。然后,就被我外公,逼着嫁给了一个她不爱的人。”

周凯的声音,越来越低。

“这些年,她没有一天不在想念哥哥。她偷偷打听过,知道您把哥哥养得很好,她不敢来打扰你们的生活。直到前段时间,她生了一场大病,医生说……时间不多了。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在走之前,能再见哥哥一面。”

我听着他的叙述,感觉像在听一个遥远的故事。

故事里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扎在我的心上。

好人?

她就是因为听说我是个好人,就把自己的亲生骨肉,像一件行李一样,丢给了我?

然后她自己,转身就嫁入豪门,过上了富太太的生活?

而我呢?

我这二十年,为了养大她的儿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我放弃了自己的人生,我成了一个又当爹又当妈的怪物!

凭什么?

凭什么她一个“对不起”,一个“不得已”,就能抹掉这一切?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从我的胸口直冲上头顶。

“滚!”

我指着门口,冲他咆哮。

“给我滚出去!”

“你们这些有钱人,是不是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一句‘身不由己’来解释?”

“你回去告诉那个叫刘燕的女人!她没有儿子在我这里!她的儿子,早在二十年前,她抛弃他的那天,就已经死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眼前一阵阵发黑。

周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

他脸色苍白,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李伯伯,您别激动……”

“我让你滚!你听见没有!”

我抄起手边的鸡毛掸子,就朝他挥了过去。

他狼狈地躲闪着,退出了铺子。

我“砰”的一声,把卷帘门拉了下来。

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和寂静。

我靠在冰冷的门上,身体慢慢滑落,瘫坐在地上。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哭我这二十年的委屈。

哭我这二十年的辛劳。

也哭我那个傻儿子,我那个被亲生母亲抛弃了二十年的,可怜的念安。

我该怎么告诉他?

我该怎么跟他说,你那个“去了很美地方”的妈妈,其实一直都在这个城市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她还有另外一个儿子,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弟弟?

这太残忍了。

我不能说。

我一个字都不能说。

我要把这个秘密,永远地烂在肚子里。

周凯没有再来。

日子好像又恢复了平静。

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那根埋了二十年的刺,被拔了出来,留下一个血淋淋的窟窿,开始化脓,溃烂。

我开始失眠。

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刘燕的脸,周凯的脸,念安的脸,在我眼前交替出现。

我变得暴躁,易怒。

买东西的客人稍微多问两句,我就会不耐烦地吼回去。

铺子里的生意,一落千丈。

一个星期后,念安回来了。

他提着一个行李包,风尘仆仆。

“爸,我回来了。”

他看到我,笑了笑。

那笑容,跟往常一样,干净,温暖。

可我看着他那张和周凯如此相似的脸,心里却像被刀割一样。

“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要到开学前才回吗?”我挤出一个笑容。

“兼职那边提前结束了,想家了,就回来了。”

他放下包,熟练地拿起扫帚,开始打扫铺子。

“爸,你瘦了,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他一边扫地,一边絮絮叨叨地埋怨我。

我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眼眶一热。

这是我的儿子。

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儿子。

谁也别想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晚上,我炒了两个菜,开了瓶酒。

念安给我倒上。

“爸,少喝点,医生说你血压高。”

“没事,今天高兴。”

我端起酒杯,一口闷了。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灼烧着我的食道,也暂时麻痹了我的神经。

“念安啊。”我看着他,“在学校……有没有处对象啊?”

他脸一红,低下头。

“没……没有呢。”

“该处了,你也不小了。”我说,“找个好姑娘,对你好的,别像……”

我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

别像你那个不负责任的妈一样。

这话,我怎么说得出口。

“爸,你怎么了?”念安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没什么。”我掩饰道,“快吃菜,菜要凉了。”

那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

心里头那个秘密,像一块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以为,只要我咬紧牙关,这件事就能过去。

是我太天真了。

第二天,我正在铺子里理货。

一辆黑色的,我叫不上名字的豪华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门口。

车门打开,周凯从车上下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看样子是司机或者保镖。

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你又来干什么?”我声音冰冷。

周凯没有说话,只是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一个穿着讲究,但面色憔M的妇人,在别人的搀扶下,慢慢地走了下来。

她看着我。

我也看着她。

二十年。

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痕迹,但那眉眼的轮廓,没有变。

是刘燕。

她真的来了。

我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都凝固了。

“李……李大哥。”

她开口,声音颤抖,带着一种病态的沙哑。

我没有回应。

只是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

就在这时,念安从后屋走了出来。

“爸,谁啊?”

他嘴里叼着牙刷,满嘴的牙膏沫。

当他看到门口那几个人的时候,他愣住了。

当他的目光,和刘燕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的时候。

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刘燕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看着念安,嘴唇哆嗦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念……安……”

她发出的,是两个破碎的音节。

念安也呆住了。

他看看那个泪流满面的贵妇人,又看看她身边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人。

再看看我煞白的脸。

他不是傻子。

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里,迅速地拼接、成型。

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嘴里的牙刷,“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爸……”

他转向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迷茫,和一丝我不敢去看的乞求。

他希望我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哥!”

周凯上前一步,激动地看着念安。

“我是你弟弟,周凯!”

弟弟……

念安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中了。

刘燕再也支撑不住,哭倒在周凯的怀里。

“儿子……我的儿子……妈妈对不起你……”

她的哭声,尖利,绝望,像一把钝刀,在我心里来回地割。

整个场面,乱成一团。

我像一个局外人,冷冷地看着这场迟到了二十年的,“亲人相认”的闹剧。

我觉得恶心。

“够了!”

我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怒吼。

所有人都被我镇住了。

我走到念安身边,把他护在身后。

我看着刘燕,那个我曾经可怜过,照顾过,甚至动过一丝念想的女人。

如今,我看着她,只觉得无比的陌生和讽刺。

“二十年了。”

我冷冷地说。

“你现在来干什么?”

“是来炫耀你现在过得有多好吗?是来看我们父子俩,还住在这个破铺子里,有多落魄吗?”

“不是的……李大哥,我不是……”刘燕哭着摇头,“我只是……想看看他……”

“看他?”我冷笑一声,“你把他扔给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看看他?”

“我那时候是逼不得已……我……”

“别跟我说你逼不得已!”我粗暴地打断她,“谁不逼不得已?我逼不得已!我一个光棍,平白无故多了个儿子,我找谁说理去?”

“我白天黑夜地干活,我蹬三轮蹬到膝盖积水,我为了给他攒学费,我三年没买过一件新衣服!”

“他生病发烧,我抱着他在医院跑上跑下的时候,你在哪儿?”

“他被别的孩子骂是野种,回家偷偷哭的时候,你在哪儿?”

“现在,他长大了,有出息了,考上大学了,你跑来了!”

“你跑来跟我说你是他妈!你有什么资格!”

我积压了二十年的怒火和委屈,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我不管不顾地咆哮着,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刘燕被我骂得瘫软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哭。

周凯扶着她,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愧疚和无措。

而我身后的念安,始终一言不发。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骂完了,吼完了。

一阵巨大的疲惫感,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不想再看到他们。

“走。”我对他们说,“带着你的钱,你的车,你高贵的生活,从我们眼前消失。”

“我们不稀罕。”

说完,我拉着念安,转身就想回屋。

“爸。”

念安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静。

他挣脱了我的手。

他转过身,走向刘燕。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他要干什么?

他要认她吗?

他要跟着他这个有钱的妈,离开我这个穷光蛋爸爸了吗?

我不敢想下去。

念安在刘燕面前站定。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给了他生命,却又抛弃了他的女人。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恨,也没有爱。

只是一片死寂的平静。

“你真的是我妈妈?”他问。

刘燕哭着点头:“是……我是妈妈……”

“你为什么要生下我?”

“因为……因为妈妈爱你……”

“爱我?”念安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忍的笑容,“爱我,就是把我像垃圾一样扔掉吗?”

刘燕的哭声一滞。

“不……不是的……念安,你听妈妈解释……”

“不用解释了。”

念安打断她。

“从你抛弃我的那天起,你就不是我妈妈了。”

他蹲下身,看着刘燕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养我的人,是他。”

他用手指着我。

“给我饭吃,给我衣穿,供我上学,教我做人的人,是他。”

“在我心里,我只有一个爸爸。”

“我叫李念安。”

说完,他站起身,不再看刘燕一眼。

他走到我身边,重新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很用力,像是在给我力量。

“爸,我们回家。”

我看着他,看着他清澈而坚定的眼睛。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赢了。

我用二十年的含辛茹苦,赢得了我的儿子。

刘燕呆呆地坐在地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周凯扶着她,看着我们父子俩的背影,眼神复杂。

那辆豪华的黑色轿车,最终还是开走了。

带走了那个迟到了二十年的“母亲”,也带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铺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我和念安,谁也没有说话。

他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狼藉,我坐在躺椅上,抽着烟。

一根接一根。

“爸。”

他收拾完了,在我身边坐下。

“嗯。”

“对不起。”

“傻小子,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如果我刚才……”

“你没有。”我打断他,“你是我李为民的儿子,我知道。”

他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轻声说:“爸,我想听实话。”

“我想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他,知道这件事,再也瞒不下去了。

我叹了口气,把那晚的酒,那封信,那个玉坠子,所有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包括我曾经想过,要把他送去福利院。

我没有隐瞒,也没有美化。

念安一直静静地听着。

等我说完,他已经泪流满面。

他没有哭出声,只是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

他突然站起来,对着我,“噗通”一声,跪下了。

“爸!”

他重重地,给我磕了一个头。

“这辈子,你是我唯一的爸!”

我拉他起来,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们父子俩,抱头痛哭。

那之后,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但有些东西,终究还是改变了。

念安的话更少了。

他常常一个人发呆,我知道,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一个星期后,周凯又来了。

这次,他是一个人来的。

开着一辆普通的车,穿着一身普通的休闲装。

他没有进店,就站在门口。

“李伯伯。”他冲我鞠了一躬,“对不起,上次……是我太唐突了。”

我看着他,没说话。

“我哥……他……在吗?”

我朝屋里努了努嘴。

念安走了出来。

兄弟俩,就这么站在铺子门口,相顾无言。

长得那么像,命运却截然不同。

“我妈……她住院了。”周凯低声说,“情况不太好。”

念安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想再见你一面。”周凯的语气里,带着恳求,“就一面,好吗?”

念安沉默着,看向我。

他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心里五味杂陈。

按我的意思,我一辈子都不想他们再有任何瓜葛。

可是,那是他的亲生母亲。

血缘这种东西,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去吧。”我说,“去看看吧。”

“不管怎么说,她给了你生命。”

“去见了,了了她的心愿,也了了你自己的心愿。”

“以后,是断是续,你自己决定。”

念安看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跟着周凯走了。

我看着他们俩并肩离去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

我突然很怕。

怕念安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怕那个富丽堂皇的世界,会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那天下午,我坐立不安。

铺子里的生意也无心打理。

直到傍晚,念安回来了。

他一个人。

“爸,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怎么样?”我小心翼翼地问。

“我见她了。”他说,“她很虚弱,一直在跟我说对不起。”

“我没说什么,就听着。”

“她给了我一张卡,里面有很多钱。”

念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她说,是补偿我的。”

我的心一紧。

“那你……”

“我没要。”念安把卡放在桌子上,“我跟她说,我爸把我养得很好,我什么都不缺。”

“然后我就走了。”

我看着那张卡,又看看念安。

我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又下来了。

我的儿子,长大了。

真的长大了。

他没有被金钱迷惑,他守住了自己的本心。

几天后,我们接到了周凯的电话。

刘燕去世了。

走的时候,很安详。

葬礼,念安去了。

是以“朋友”的身份,送了她最后一程。

回来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没出来。

我知道,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与过去告别。

那件事之后,念安和周凯,开始有了来往。

他们是亲兄弟,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周凯经常会来我们的小铺子,有时候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有时候就只是过来,陪我说说话,陪念安下下棋。

他是个不错的孩子,懂礼貌,有分寸。

他从不提他家里的事,也从不试图用金钱来“收买”我们。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想要融入我们的生活,弥补那二十年的空白。

我从一开始的抵触,也慢慢地接受了他。

毕竟,他也是个无辜的孩子。

刘燕的遗嘱里,留了一半的财产给念安。

是一笔我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

念安拒绝了。

他把所有财产,都转给了周凯。

“哥,这是你应得的。”周凯不肯要。

“我不需要。”念安说得很坚决,“我姓李,我爸是李为民。我有手有脚,我想要的生活,我自己会去挣。”

大学毕业后,念安没有选择去周凯家的公司。

他和一个同学,凑钱开了一家小小的软件公司。

创业很辛苦。

他经常加班到深夜,人也瘦了一圈。

但我知道,他很快乐。

因为他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走的是自己选择的路。

又过了几年。

念安结婚了。

新娘是他大学同学,一个很爱笑,很善良的姑娘。

婚礼那天,我穿着念安给我买的新西装,坐在主位上。

周凯作为念安唯一的“娘家人”,也坐在我身边。

看着台上那对新人,交换戒指,幸福地拥吻。

我喝着酒,眼眶一次又一次地湿润。

我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下午。

我想起了那个叫刘燕的女人。

我想起了我抱着那个红皮小猴子,在医院走廊里手足无措的样子。

一切,都像一场梦。

如今,梦醒了。

我的儿子,成家了。

婚后,念安和小两口搬进了新房。

他们好几次想接我过去住,都被我拒绝了。

我离不开我的小铺子。

这里,有我大半辈子的回忆。

念安的公司,越做越大。

他成了别人口中的“李总”。

但他每个周末,都会带着媳妇,回到这个破旧的小铺子。

陪我吃饭,陪我聊天。

周凯也时常过来,有时候还会带上他的女朋友。

四合院里,常常是欢声笑语。

再后来,我有了孙子。

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特别黏我。

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骑在我的脖子上,让我带他在铺子里转悠。

“爷爷,爷爷,我要吃糖!”

“好,爷爷给你拿。”

我颤巍巍地从货架上,给他拿下一颗大白兔奶糖。

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然后在我脸上,亲一个大大的,黏糊糊的口水印。

阳光透过老旧的玻璃窗,洒了进来。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收音机里,还是那段听了几十年的评书。

说时迟,那时快……

我靠在我的躺椅上,看着儿孙绕膝,看着铺子里熟悉的一切。

我这一生,没做过什么大事。

只是在二十多年前,一个普通的下午,因为一丝不忍,收留了一个走投无路的孕妇。

我没想过要什么回报。

却没想到,这个当初以为是“麻烦”的决定,却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一个儿子,给了我后半生最丰盈的幸福。

值了。

我这辈子,值了。

来源:惦念暮为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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