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睡得像头小猪,脸蛋红扑扑的,小嘴还砸吧了两下,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好吃的。
手机震动的时候,我正在给乐乐掖被角。
他睡得像头小猪,脸蛋红扑扑的,小嘴还砸吧了两下,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好吃的。
我俯下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一股淡淡的奶香。
这是我一天里最安宁的时刻。
手机又震了一下,锲而不舍。
我拿起手机,是张健。
我划开,一条银行的短信通知。
您的账户于今日14:32分转出人民币500,000.00元。
五十万。
我盯着那串零,看了足足有半分钟,直到眼睛发酸。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一点点收紧,然后猛地浸入冰水里。
这笔钱,是我爸妈当初给我的压箱底的钱,加上我们这几年省吃俭用攒下的,准备明年换套学区房的。
我点开和张健的对话框,手指悬在屏幕上,却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
我没问他,我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除了他那个宝贝弟弟要结婚买房,还能有什么事,值得他动用我们全部的家底?
而且是,悄无声息地。
我关掉手机,把它扔在沙发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世界很安静,只有客厅那台老旧冰箱在嗡嗡作响。
我走到阳台,推开窗,晚风灌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
楼下小花园里,有大妈在跳广场舞,音乐开得震天响,是那种最俗气的网络神曲。
我以前觉得烦,现在却觉得,那声音离我好远,像是隔着一个世界。
我在想,我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一个连家里积蓄被掏空,都只是自己躲在阳台吹冷风的女人。
我和张健是大学同学。
他追我的时候,是真好。
每天早上在宿舍楼下等我,手里提着热豆浆和包子。
我随口说一句想看某场电影,他能跑遍半个城市去买最好的位置。
那时候的他,眼睛里有光,看着我的时候,亮晶晶的。
他说,林蔚,你等着,我以后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信了。
我不顾我爸妈的反对,嫁给了他这个从农村考出来的“凤凰男”。
我爸当时拍着桌子骂我:“你图他什么?图他家里穷,图他有个要填的无底洞吗?”
我说:“我图他对我的好。”
现在想来,真是个笑话。
“对你好”,是这个世界上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结婚第一年,他妈以照顾我们为名,住了进来。
说是照顾,不如说是监视。
我晚回家半小时,她就在客厅里坐着,脸色比锅底还黑。
我买件稍微贵点的衣服,她能念叨一个星期,说我败家,不知道她儿子赚钱辛苦。
张健呢?
他只会说:“我妈就是那样的人,刀子嘴豆腐心,你多担待点。”
担待。
我担待了她把我精心养的兰花浇死,因为她说那玩意儿“娇气,不像她种的红薯,好养活”。
我担待了她把我所有真丝的衣服都扔进洗衣机搅成一团梅干菜,理由是“衣服不都得这么洗吗”。
我担待了她当着亲戚的面,说我生不出儿子,是我们老林家风水不好。
乐乐出生后,情况变本加厉。
她嫌我给孩子用尿不湿浪费钱,非要用她从老家带来的旧布条。
我跟她吵,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说我这个城里媳妇欺负她个乡下老婆子。
张健每次都把我拉进房间。
“林蔚,你跟一个老人计较什么?她还能活几年?你就不能让着她点?”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爱过的男人,只觉得陌生。
他的眼睛里,早就没有了当初的光。
取而代代的是疲惫、不耐烦,和一种理所当然的索取。
他觉得,我既然嫁给了他,就应该无条件地接纳他的一切,包括他那个麻烦不断的原生家庭。
他弟弟要上大学,我们出钱。
他妹妹要嫁人,我们出嫁妆。
他爸生病,我们承包所有医药费。
仿佛我不是嫁给了他,而是嫁给了他们全家。
我成了他们家的扶贫办公室主任。
而我的付出,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他妈一句“我们张健真是瞎了眼,娶了你这么个不下蛋的鸡”。
换来了他妹妹在家庭群里炫耀新买的包,那是我看中很久却舍不得买的。
换来了张健今天,一声不吭地,转走了我们给儿子准备未来的五十万。
阳台的风越来越大,吹得我头发乱飞。
我打了个冷战,不是因为冷,是因为心寒。
我回到客厅,坐在黑暗里。
那台老旧的冰箱还在嗡嗡作响,像是在嘲笑我的愚蠢。
我在想,如果我爸妈知道我过的是这种日子,会是什么心情。
他们当初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如今活成了一个怨妇,一个笑话。
不知道坐了多久,门响了。
张健回来了。
他开了灯,看到坐在黑暗里的我,吓了一跳。
“蔚蔚?你怎么不开灯坐在这儿,跟个鬼似的。”
他一边说,一边换鞋,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悦。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好像感觉到了气氛不对,走过来,想揽我的肩膀。
“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他的手碰到我肩膀的一瞬间,我像被电击一样躲开了。
他愣住了。
“林蔚,你发什么神经?”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钱呢?”
他的眼神闪躲了一下,随即变得理直气壮。
“什么钱?”
“五十万。”我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沉默了。
这种沉默,比任何解释都更伤人。
“我弟要买房,首付不够,我先借给他了。”他终于开口,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天晚饭吃了什么。
“借?”我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张健,你管这叫借?”
“你用‘借’这个字,问过我这个债主了吗?”
“那五十万,是我爸妈给我的钱,是我们俩攒的钱,是我们给乐乐准备的钱!你凭什么一声不吭就拿走?”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睡在房间里的乐乐被惊醒,发出了“呜呜”的哭声。
张健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你小声点!把孩子吵醒了!”
他指着我,压低了声音,却更显狰狞。
“那是我亲弟弟!他结婚买房,我这个当哥的能不帮吗?我们以后再攒就是了!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再攒?”我看着他,觉得荒谬至极,“张健,你说的真轻松啊!你知道这五十万我们攒了多久吗?你知道我为了省钱,多久没买过一件新衣服吗?你知道我妈上次生病,我都没舍得给她买进口药吗?”
“你不知道!你只知道你弟弟!你弟弟是人,我和乐乐就不是人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他被我戳中了痛处,恼羞成怒,“我什么时候没管你们娘俩了?再说了,那钱放着也是放着,给我弟用怎么了?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干嘛?”
“一家人?”
我重复着这三个字,只觉得讽刺。
“张健,从你没跟我商量,就偷偷把钱转走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不是一家人了。”
我说完这句话,转身走进卧室。
乐乐正坐在床上,揉着眼睛哭。
我把他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宝宝不哭,妈妈在。”
张健跟了进来,站在门口。
“林蔚,你什么意思?”
我没看他,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儿子。
乐乐在我怀里渐渐安静下来,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服。
“我们离婚吧。”
我说,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空气瞬间凝固了。
张健大概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这日子,我过够了。”
他的脸上,先是错愕,然后是愤怒,最后,是一种被冒犯的轻蔑。
“离婚?林蔚,你脑子坏掉了?就为这点事,你要离婚?”
“你是不是觉得我离了你活不下去?”
我笑了。
“张健,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那天晚上,我们分房睡了。
这是结婚五年来,第一次。
我抱着乐乐,一夜无眠。
天亮的时候,我做了决定。
我打开电脑,开始写离婚协议。
财产分割,孩子抚养权,探视权……我一条条写得清清楚楚。
房子是婚前我爸妈全款买的,写的是我的名字,这没得商量。
车子是婚后买的,可以给他。
至于那被他转走的五十万,我没写。
那不是夫妻共同财产,是我婚前的个人财产,加上我们共同的储蓄。但我知道,以他的无赖程度,这笔钱,要回来难于登天。
我也不想要了。
就当是,买我这几年青春的断头费。
我唯一要的,是乐乐的抚-养权。
我把打印好的离婚协议放在餐桌上。
张健起床看到,脸色铁青。
“林蔚,你来真的?”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我正在给乐乐穿衣服,头也没抬。
“不可能!”他一把抓过协议,撕得粉碎,“我不同意!”
“这由不得你。”我说,“你要是不同意,我们就法庭见。”
“法庭见?”他冷笑,“林蔚,你别忘了,乐乐是我的儿子!你凭什么觉得法官会把孩子判给你?”
“就凭你有个把你当提款机的家庭,就凭你为了你弟弟,能掏空自己儿子的未来。张健,你觉得,法官会把孩子交给一个这样的父亲吗?”
他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
接下来的日子,是地狱。
张健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先是试图挽回。
买花,送礼物,说尽了好话。
“蔚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钱我马上想办法要回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看着他那张虚伪的脸,只觉得恶心。
“张健,晚了。”
见软的不行,他开始来硬的。
他叫来了他妈。
老太太一进门,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
“我的天爷啊!没天理了啊!城里媳妇要逼死我们乡下婆婆了啊!”
“我辛辛苦苦把儿子养大,娶了媳妇,现在她要卷着我家的钱和孙子跑路了啊!”
她一边嚎,一边用眼角偷瞄我。
我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冷冷地看着她。
“妈,您别嚎了。这房子是我的,您再这么闹,我就报警,告您私闯民宅。”
老太太的哭声卡在了喉咙里,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她大概没想到,一向“温顺贤良”的我,会说出这种话。
张健冲过来,指着我的鼻子。
“林蔚!你还有没有良心!那是我妈!”
“你妈就可以在我家撒泼打滚吗?”我反问,“张健,我最后说一次,把你的家人,从我的房子里带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那天,他们是被我半推半搡赶出去的。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靠在门上,浑身都在发抖。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果然,张健开始在外面败坏我的名声。
他对我们共同的朋友说,我嫌贫爱富,看他家境不好,攀上高枝就要踹了他。
他对我的同事说,我私生活不检点,在外面有人了。
甚至,他跑到我爸妈家,说我虐待乐乐。
我爸气得差点犯了心脏病。
我妈打电话给我,声音都在抖。
“蔚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握着电话,听着我妈的哭声,心如刀割。
“妈,你别信他胡说。我明天就带乐乐回家。”
挂了电话,我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我以为我可以很坚强,可以一个人扛下所有。
但我错了。
那些流言蜚语,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刀刀见血。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人也迅速消瘦下去。
乐乐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变得很黏我,常常半夜惊醒,哭着要妈妈。
我抱着他,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就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我的朋友小雨给我打了个电话。
小雨是我大学最好的闺蜜,毕业后去了另一座城市。
“林蔚,我听说你和张健的事了。你还好吗?”
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我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都向她倾诉。
她在电话那头静静地听着,等我哭完,她说:
“蔚蔚,你不能就这么被打倒。”
“你把这些事,都写下来。”
“什么?”我愣住了。
“写下来。”她说,“把你受的委"屈,你的愤怒,你的不甘,全都写下来。别让这些情绪烂在肚子里,它会把你逼疯的。”
“写下来,就当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小雨的话在我脑子里盘旋。
写下来?
写下来有什么用呢?
能让张健回心转意吗?能让那些流言蜚语消失吗?
不能。
但也许,真的能让我好受一点。
那天晚上,我打开了电脑。
我没有写日记,而是打开了一个网络小说的连载网站。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可能就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我想,既然你们都说我过得那么不堪,那我就把这不堪,写给全世界看。
我给小说起了个名字,叫《围城里的金丝雀》。
我就是那只金丝雀。
曾经以为嫁进了富丽堂皇的鸟笼,结果却发现,那只是一个镀了金的监狱。
我开始写。
从我和张健的相识,写到婚后的种种。
我没有添油加醋,只是把我经历过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
婆婆的刁难,丈夫的和稀泥,原生家庭的吸血……
那些曾经让我痛苦不堪的细节,在敲击键盘的过程中,仿佛都得到了宣泄。
我写那个被浇死的兰花。
我写那堆被搅烂的真丝衣服。
我写婆婆坐在地上撒泼的样子。
我写张健那句“你跟一个老人计较什么”。
我写得很快,思绪像开了闸的洪水。
那些被我压抑在心底的情绪,愤怒,委屈,悲伤,都在文字里找到了出口。
我每天等乐乐睡着后,就开始写。
写到凌晨两三点,是家常便饭。
我不觉得累,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我把每天写好的章节,直接上传到网站上。
我没想过会有人看。
对我来说,这只是一个树洞,一个情绪的垃圾桶。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第一条评论。
“天啊,这写的不就是我吗?我婆婆也是这样!”
然后是第二条,第三条……
“楼主抱抱,这种男人不离留着过年吗?”
“凤凰男真的太可怕了,姐妹快跑!”
“追了追了,坐等女主手撕渣男!”
我看着那些评论,一条条地看过去,鼻子发酸。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原来,有那么多人,和我经历着相似的痛苦。
我的故事,引起了她们的共鸣。
我开始有意识地和读者互动。
她们在评论区给我加油打气,给我出主意。
有人说:“女主不能太软弱了,要硬气起来!”
有人说:“赶紧收集证据,为离婚做准备!”
这些评论,像一束束光,照进了我黑暗的生活。
我开始按照她们说的,悄悄收集证据。
张健和他家人的通话录音。
他给他弟弟转账的记录。
他和他妈在我家撒泼的视频。
每当我感到动摇和害怕的时候,我就会去看看小说的评论区。
那些温暖的文字,给了我无穷的力量。
我的小说,在网站上的热度越来越高。
从无人问津,到签约,再到上了首页的推荐。
读者越来越多,打赏也越来越多。
第一个月,我拿到了三千块钱的稿费。
虽然不多,但那是我离婚风波以来,第一笔完完全全属于我自己的收入。
我拿着那笔钱,给乐乐买了他念叨很久的乐高,给自己买了一支新口红。
涂上口红的那一刻,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憔悴,但眼神里,重新有了光。
而另一边,我和张健的离婚官司,也正式开始了。
法庭上,张健请了律师,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受害者。
他说我性情大变,无理取闹,坚决要离婚,是为了分走他一半的财产。
当他的律师提出,要分割我名下那套房子的时候,我笑了。
我拿出了我爸妈当初全款购房的凭证。
法官的脸色沉了下来。
张健的律师又说,我没有稳定的工作,收入微薄,不利于孩子的成长,要求乐乐的抚养权。
我拿出了我小说的稿费收入证明。
当他们看到我每个月上万的稿费时,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最后,我拿出了我的“杀手锏”。
我当庭播放了张健和他妈在我家撒泼的视频,播放了他为了他弟弟,是如何理直气壮地要掏空我们家底的录音。
整个法庭,一片寂静。
张健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那个一向逆来顺受的我,会留下这么多后手。
最终,法官把乐乐判给了我。
张健需要每个月支付抚养费。
走出法院的那一刻,阳光正好。
我抱着乐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是自由的味道。
我以为,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一个女人,摆脱了不幸的婚姻,带着孩子,靠自己的努力,开始了新生活。
这是一个足够圆满的结局。
但我没想到,更大的风浪,还在后面。
离婚后,我带着乐乐搬回了爸妈家。
我爸妈看着脱胎换骨的我,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我白天陪乐乐,晚上继续写我的小说。
小说的情节,也随着我的生活,进入了新的阶段。
女主离了婚,开始搞事业,斗极品,养孩子,活得风生水起。
读者们看得热血沸腾,每天在评论区催更。
“搞快点!我要看女主走上人生巅峰!”
“手撕渣男前夫,脚踩极品婆家,太爽了!”
我的小说,成了那个网站的年度爆款。
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对方自称是一家知名出版社的编辑。
“您好,是《围城里的金丝雀》的作者,‘林中微光’老师吗?”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中微光”是我的笔名。
“我是。”
“是这样的,我们出版社对您的这部作品非常感兴趣,希望能出版实体书。您有这个意向吗?”
出版实体书?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几乎以为是诈骗电话。
直到对方把公司的地址、座机、以及他的工作证都发给了我,我才敢相信。
我的故事,要变成一本真正的书了。
我签了合同。
在编辑的帮助下,我对小说进行了修改和润色。
半年后,我的书,《围城里的金丝雀》,正式出版了。
我没想到,这本书会火。
火得一塌糊涂。
它精准地击中了当下社会关于婚姻、女性独立、原生家庭等种种痛点。
无数的读者,在书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一时间,各大媒体争相报道,书评铺天盖地。
我,这个曾经被困在婚姻牢笼里的家庭主妇,一夜之间,成了畅销书作家。
采访,签售会,各种活动,接踵而至。
我第一次站在聚光灯下,面对着无数的镜头和话筒,紧张得手心冒汗。
但当我开口,讲述我的故事时,我却异常地平静。
因为那都是我亲身经历过的。
那些痛苦,那些挣扎,都成了我最宝贵的财富。
我甚至开始感谢那段失败的婚姻。
如果不是它,我可能永远都发现不了,我还有写作的能力,我还可以靠自己,活得这么精彩。
当然,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我的前夫,张健,和他的一家子,在我的书火了之后,彻底坐不住了。
最先找上门来的,是我的前婆婆。
她直接冲到了我爸妈家楼下,像个疯子一样,见人就说我的坏话。
“大家快来看啊!这个女人没良心啊!”
“她把我儿子的故事写成书,赚钱发财,还败坏我们家的名声啊!”
“她就是个白眼狼!我们张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了这么个丧门星!”
邻居们围成一圈,指指点点。
我爸气得要下去跟她理论,被我妈死死拉住。
我隔着窗户,冷冷地看着楼下那个撒泼的老妇人。
我没有下去。
我只是拿出手机,报了警。
警察来了,把她带走了。
临走前,她还指着我的窗户,破口大骂。
没过几天,张健找到了我公司。
那天我正好有个采访。
他直接冲到会客室,当着记者的面,指着我的鼻子骂。
“林蔚!你还要不要脸!”
“你把我们的家事写成书,闹得人尽皆知,你很有成就是不是?”
“你经过我同意了吗?你这是侵犯我的隐私权!我要告你!”
记者们的闪光灯,像疯了一样闪烁。
我看着眼前这个气急败坏的男人,只觉得可笑。
“张健。”我开口,声音很平静,“首先,我写的是小说,不是自传。书里的人物,叫陈曦,不叫林蔚。男主角,叫赵阳,不叫张健。如果你非要对号入座,那是你的事。”
“其次,隐私权?你当初在外面造谣我,败坏我名声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的隐私权?”
“最后,你要告我?可以,我随时奉陪。正好,我也想跟你算算,你当初转走的那五十万,到底算借,还是算侵占。”
我的话,句句诛心。
张健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刚。
他更没想到,我会把五十万的事,当着记者的面说出来。
“你……你血口喷人!”他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我们有转账记录,法庭上可以当证据。”
我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张健,我劝你,别来惹我。我们已经离婚了,我过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你要是再来骚扰我跟我的家人,别怪我不念旧情。”
说完,我对旁边的保安说:“麻烦,把这位先生请出去。”
张健被保安架着,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
记者们围了上来,话筒几乎要戳到我脸上。
“林老师,请问刚才那位是您的前夫吗?”
“书里的故事,真的是您的亲身经历吗?”
我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微笑。
“艺术来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
“我的小说,讲述的是一个女性的成长和觉醒。我相信,这个故事,能给很多和曾经的我一样,在婚姻中迷茫、痛苦的女性,带来一点力量。”
“至于其他的,属于我的个人隐私,无可奉告。”
我回答得滴水不漏。
那天的采访播出后,我的书,卖得更火了。
舆论几乎是一边倒地支持我。
网友们把张健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种渣男还有脸出来闹?脸皮比城墙还厚!”
“支持林老师!告他!把那五十万要回来!”
“幸好离了,不然一辈子都被这个吸血鬼家庭拖累死。”
张健成了过街老鼠。
他单位的领导找他谈话,同事们也对他指指点点。
他大概是没脸在那个城市待下去了,没过多久,就听说他辞职回了老家。
生活,终于回归了平静。
我用卖书的钱,在市中心买了一套大平层。
地段很好,窗外就是江景。
我给乐乐选了最好的幼儿园。
我爸妈也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我妈每天研究各种菜谱,把我跟乐乐养得白白胖胖。
我爸则迷上了侍弄我阳台上的花花草草。
那个曾经被前婆婆浇死的兰花品种,他又买了一盆,如今开得正好。
我有了自己的书房。
一张大大的书桌,一整面墙的书柜。
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温暖而明亮。
我每天在这里写作,喝茶,看书。
乐乐放学回来,会跑进来,抱着我的腿撒娇。
“妈妈,今天老师又表扬我了。”
“是吗?我们家乐乐真棒。”
我把他抱起来,亲了又亲。
有时候,我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过去。
想起那个在婚姻里,面目模糊,歇斯底里的自己。
感觉像是一场遥远的梦。
我的编辑,王哥,有一次开玩笑问我。
“林蔚,你现在也算是功成名就了。有没有想过,再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我当时正在喝茶,闻言笑了笑。
“随缘吧。”
我不是不相信爱情了。
我只是,不再把爱情当成我人生的全部。
我现在拥有的,已经够多了。
有爱我的家人,有可爱的儿子,有我热爱的事业,还有一群支持我的读者。
这就够了。
我的第二本书,很快也提上了日程。
这一次,我不再写我自己的故事。
我开始关注更广阔的女性群体。
职场歧视,生育困境,年龄焦虑……
我想把她们的故事,都写出来。
签售会那天,来了一个很特别的读者。
她看起来很年轻,也很憔悴,抱着我的书,排在队伍的最后面。
轮到她的时候,她把书递给我,小声说:
“林老师,谢谢你。”
我抬起头,看到她眼睛红红的。
“谢谢你的书,让我有勇气,走出了那段地狱般的婚姻。”
她说着,对我深深鞠了一躬。
我愣住了。
签售会结束后,我一个人坐在后台,看着她留下的那本书,很久很久。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我写作的意义。
它不仅仅是为了宣泄我自己的痛苦,也不仅仅是为了赚钱谋生。
它是为了,让那些和我一样,曾经深陷泥潭的女性知道,她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们的故事,值得被看见。
她们的人生,还有无数种可能。
我的手机响了,是小雨打来的。
“喂,大作家,签售会结束没?出来搓一顿啊!”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有活力。
“好啊。”我笑着说,“我请客。”
“哟,发财了就是不一样啊!”
“那可不。”
我走出后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闪烁,像一片璀璨的星海。
我深吸一口气,大步向前走去。
我知道,我的故事,或许已经写完了。
但属于林蔚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后来,我的生活变得既忙碌又充实。
第二本书的出版,比第一本顺利得多,也获得了不错的反响。
我不再是那个靠“前夫”故事博眼球的“网红作家”,而是真正被读者和市场认可的,能够持续输出的作者。
我开始有规律地参加一些文学沙龙和讲座,和读者、和其他作者交流。
我发现,当我跳出自己那点家长里短的悲情后,世界原来这么大。
有一次,在一个女性力量主题的论坛上,我遇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女人。
她是一家知名律所的合伙人,叫方静。
她那天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短发,眼神锐利,气场两米八。
她在台上分享的,是她经手的一些关于女性权益的案子。
离婚财产分割,职场性骚扰,家庭暴力……
她讲得冷静、专业,又充满了同理心。
她说:“法律是工具,但唤醒女性的自我意识,比赢得任何一场官司都重要。”
这句话,深深地触动了我。
论坛结束后,有一个小型的晚宴。
方静端着酒杯,主动走到了我面前。
“林老师,久仰大名。”她朝我举了举杯,“你的书,我看了,写得很好。”
“方律师过奖了。”我有些受宠若惊,“您的演讲,也让我受益匪-浅。”
我们俩就这么聊了起来。
从文学,聊到法律,从女性困境,聊到个人成长。
我发现,她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大女主”,但私底下,却是个很风趣幽默的人。
她会吐槽律所里那些奇葩的客户,会模仿她家那只肥猫的蠢样,逗得我哈哈大笑。
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从那以后,我们成了朋友。
有时候,我会把我新书里遇到的一些法律问题请教她。
有时候,她也会在我卡文的时候,给我讲两个她办过的案子,作为我的素材库。
我们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齿轮,却意外地,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了一起。
小雨知道了方静的存在后,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喂,林蔚,你老实交代,这个方大律师,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你想什么呢?”我哭笑不得,“我们就是朋友。”
“朋友?”小雨拖长了调子,“我可不信。你看你,一提到她,眼睛都在发光。”
我愣了一下。
是吗?
我好像,确实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和方静在一起,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在。
我不需要伪装,不需要讨好。
我可以是那个在婚姻里失败过的林蔚,也可以是那个畅销书作家林蔚。
她全都接纳。
她欣赏我的才华,也理解我的过去。
她会说:“那些经历,塑造了现在的你。没有它们,就没有《围城里的金丝雀》。”
有一天,我妈突然对我说:
“蔚蔚啊,我看那个方律师,人挺不错的。”
我差点被嘴里的汤呛到。
“妈,您怎么也……”
“我怎么了?”我妈白了我一眼,“我眼睛又不瞎。人家看你的眼神,跟别人不一样。”
“再说了,”我妈顿了顿,语气变得温柔起来,“你还年轻,乐乐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环境。妈妈不求你再找个男人,只要那个人对你好,对乐乐好,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看着我妈,眼眶一热。
我何其有幸,能有这样开明的父母。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想起了张健,想起了那段窒息的婚姻。
它给我留下的阴影,比我想象的要深。
我对亲密关系,有种本能的恐惧和抗拒。
我害怕再次付出真心,再次被辜负。
我害怕,我配不上方静那样优秀的人。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亮了。
是方静发来的消息。
“睡了没?”
“还没。”
“卡文了?”
“不是。”我犹豫了一下,打下一行字,“在想一些过去的事。”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她发来一条语音。
我点开,是她清朗又温柔的声音。
“林蔚,过去的事,翻篇了。你不用回头看。”
“你只要,往前走。”
“我会陪着你。”
那一刻,我心里那座冰封已久的山,好像,开始融化了。
我和方静的关系,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又过了一年。
我们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但我们之间的默契,却越来越深。
我们会一起去接乐乐放学。
乐乐很喜欢她,叫她“方阿姨”。
方静会很有耐心地陪他拼乐高,给他讲各种稀奇古怪的恐龙知识。
那画面,和谐得像一幅画。
我爸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我妈私下里找我谈了好几次。
“蔚蔚,你跟方律师,到底怎么打算的?人家可等不了你一辈子。”
我不是不知道。
我只是,在害怕。
转机,发生在一个很狗血的下午。
那天我带着乐乐在商场的游乐园玩。
一转头,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张健。
他瘦了,也黑了,看起来比以前更憔悴。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他显然也看到了我,表情很复杂。
有尴尬,有怨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我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拉着乐乐就要走。
但他却走了过来。
“林蔚。”
他身边的女人,警惕地看了我一眼,挽紧了他的胳膊。
“好久不见。”我淡淡地说。
“这是我……我爱人。”他介绍道。
“恭喜。”
我言简意赅,多一个字都不想说。
“乐乐,都长这么高了。”他把目光转向乐乐,试图挤出一个慈父的微笑。
但乐乐却往我身后躲了躲,小声说:“妈妈,我不认识他。”
张健的脸,瞬间僵住了。
那一刻,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点快意,又有点悲凉。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我拉着乐乐,转身离开。
我能感觉到,他和他妻子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回到家,我整个人都心神不宁。
这次偶遇,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我平静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我发现,我对他,已经没有恨了。
甚至,连厌恶都谈不上。
他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真正让我不安的,是我自己的反应。
我为什么,还是会受到影响?
是不是意味着,我根本没有真正地走出来?
晚上,方静来我家吃饭。
她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我把下午遇到张健的事,告诉了她。
我以为她会安慰我,或者帮我分析。
但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然后问了我一个问题。
“林蔚,你害怕的,到底是张健这个人,还是害怕自己,会重蹈覆覆辙?”
我愣住了。
“你害怕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在婚姻里,失去自我的你。”
她一针见血。
“你害怕,新的关系,会让你变回原来的样子。”
“你害怕,你会再次依赖别人,再次受到伤害。”
“所以,你宁愿把自己包裹起来,也不愿意,给别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说的,全中。
“林蔚。”她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心,温暖而有力。
“看着我。”
我抬起头,对上她深邃的眼眸。
“我不是张健。”
“我不会让你,变回原来的样子。”
“我会让你,成为更好的你。”
“我爱你,林蔚。不是因为你是畅销书作家,也不是因为你别的任何身份。”
“我爱的,就是你这个人。那个坚强的,脆弱的,才华横溢的,有点小迷糊的,完整的你。”
“所以,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点了点头。
然后,我扑进了她的怀里。
这个拥抱,我等了太久。
我们的生活,进入了一个新的篇章。
方静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
房子里,多了很多她的东西。
专业的法律书籍,整齐的衬衫,还有她喜欢的爵士唱片。
一切都那么自然,仿佛她本来就属于这里。
乐乐是最高兴的。
他多了一个可以陪他疯,陪他闹,给他讲睡前故事的“方妈妈”。
我爸妈,也彻底放下了心。
我妈拉着方静的手,絮絮叨-叨地交代:“我们家蔚蔚,从小就娇气,你多担待点。”
方静笑着说:“妈,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那一声“妈”,叫得自然又亲切。
我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岁月静好。
有了方静的“加持”,我的创作,也进入了一个新的高峰。
我的第三本书,以方静经手的一个案子为蓝本,讲述了一个关于反家暴的故事。
书出版后,引起了巨大的社会反响。
我们甚至和一些公益组织合作,成立了基金会,为那些遭受家暴的女性,提供法律和心理援助。
我不再只是一个讲故事的人。
我开始,用我的影响力,去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
有一天,我在整理旧物的时候,翻出了我当年连载《围城里的金丝雀》的那个账号。
我点进去,发现后台有几万条未读消息。
都是这些年,读者们陆陆续续发来的。
有人告诉我,她看了我的书,终于下定决心离了婚,现在过得很好。
有人告诉我,她把我的书送给了她妈妈,她妈妈看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去起诉了那个家暴她三十年的爸爸。
还有人告诉我,她受我的影响,也开始写作,虽然还没什么名气,但她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
我一条一条地看过去,笑着笑着,就哭了。
原来,我当年在黑暗里,随手撒下的一把种子。
如今,已经在这么多人的生命里,开出了花。
方静从身后抱住我。
“怎么了?”
我把手机递给她看。
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你看,你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
“是你改变了我的人生。”我说。
“不。”她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我。
“是你自己,改变了你自己。”
“我只是,恰好在你准备好重新出发的时候,出现在了你面前。”
是啊。
归根结底,能拯救我的,从来都不是别人。
而是那个,在无数个深夜,一边流泪,一边敲下每一个字的,我自己。
我把我的故事写成了小说,意外成了畅销书作家。
但这,并不是我故事的结局。
它只是我,真正人生的,一个开始。
一个,关于爱,关于成长,关于自我救赎的,全新的开始。
来源:暮至叶为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