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我在废品站收了个旧收音机,拆开后发现里面藏着一叠地契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11-17 10:31 1

摘要:我的废品站,就在这片城乡结合部的犄角旮旯里,名叫“为民废品回收”,其实就我一个人,李为民。

九零年的夏天,天像是漏了个窟窿,往下倒火。

空气里都是铁锈、机油和烂泥混在一起的味道,腻得人喘不过气。

我的废品站,就在这片城乡结合部的犄角旮旯里,名叫“为民废品回收”,其实就我一个人,李为民。

老婆陈雪挺着七个多月的肚子,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一边给我扇着蒲扇,一边骂我:“李为民,你上辈子是不是个屎壳郎?就好这口儿!”

我嘿嘿一笑,光着膀子,把一堆刚收来的烂铜烂铁分拣开。

汗水顺着我后背的沟壑往下淌,滴在滚烫的水泥地上,滋啦一声,就没了。

这日子,就跟那汗珠子一样,刚冒出点指望,太阳一晒,就蒸发得干干净净。

那天下午,太阳最毒的时候,一个老头儿慢悠悠地挪了进来。

瘦得像根干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背微微佝偻着,手里却捧着个稀罕玩意儿。

是个收音机。

红灯牌的?不对,是熊猫牌的,个头还不小,木壳子,边角都磨圆了,透着一股子老派的讲究。

“大爷,这玩意儿……卖?”我放下手里的扳手,擦了把汗。

他点点头,嗓子眼像是被砂纸磨过:“响不了了。”

我接过来掂了掂,嘿,死沉。这种老家伙,里面的零件实在,铜线圈子都比现在的粗。拆开了,光卖铜也能值几个钱。

“当废铁算,给您五块。”我伸出五个手指头。

那时候五块钱,能买十斤大米了。

老头儿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我,没说话,像是默认了。

我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五块钱递给他。他接钱的手,布满了深褐色的老年斑,指甲缝里却干干净净。

这不像个常年干粗活的人。

他转身,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走了,背影在毒日头下拉得老长,看着有点孤单。

陈雪凑过来:“你又发善心了?这破玩意儿值五块?拆出来那点铜,不够你费功夫的。”

“看着可怜。”我嘟囔了一句。

其实还有个原因,我爹以前就喜欢摆弄这些。我从小耳濡目染,也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万一修好了呢?这熊猫牌的,在城里旧货市场,好歹能卖个二十块。

晚饭,陈雪炖了锅冬瓜排骨汤。

“多喝点,去去火。”她给我盛了满满一碗。

我呼噜呼噜喝着,眼睛还时不时瞟向墙角那个大家伙。

“看什么看?跟丢了魂儿似的。”陈雪白了我一眼,“一个破收音机,还能看出花儿来?”

我嘿嘿一笑,没吱声。

心里那点小九九,像猫爪子似的,挠得我痒痒。

夜里,陈雪睡熟了,呼吸均匀。我光着脚,悄悄下了床。

废品站的院子里,月光跟水一样,凉飕飕的。

我把那台熊猫收音机搬到我的“工作台”上——一张油腻腻的旧课桌。

插上电,没反应。拧了拧旋钮,只有沙沙的电流声。

果然是坏透了。

我找来螺丝刀,开始拆后盖。

这活儿我熟。一颗,两颗……螺丝都带着锈,拧起来嘎吱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后盖打开,一股陈年的灰尘味儿扑面而来。里面的电路板、电子管,密密麻麻,像个微缩的城市。

我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明显烧坏的痕迹。

奇怪。

我用手指头在里面敲敲打打,想看看有没有接触不良的地方。

叩,叩,叩。

声音不对。

我敲在底板上,有的地方声音清脆,有的地方却很沉闷。

我心里咯噔一下。

有夹层?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的心跳声都盖过了院子里的虫鸣。

我把收音机翻过来,仔细研究那个木头底座。很厚,比正常的收音机底座要厚实得多。

我在边缘摸索,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摸到了一个极细的缝隙。

我找来一把薄薄的刀片,小心翼翼地插进缝隙,轻轻一撬。

“咔哒。”

一声轻响。

底板的一块,居然松动了。

我屏住呼吸,把那块活动的木板拿开。

下面,是一个被掏空了的暗格。

暗格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方方正正的东西。

我的手有点抖。

我把它拿出来,油布外面还缠着细麻绳,打着死结。

我解开绳子,一层层地打开油布。

油布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纸。

纸的最上面,有四个毛笔写的大字,力道十足,几乎要透出纸背。

“土地所有权状”。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被谁抡了一锤子。

地契?

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拿起一张,凑到昏暗的灯泡底下。

白纸黑字,红色的官印,一个都没少。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地块的位置、面积、四至……

地址是“城南关厢街柒拾贰号”。

我再拿起一张,“鼓楼西巷叁号”。

还有一张,“文庙前街壹号”。

我一张张地翻下去,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一共八张。

八张地契。

而且,这些地址,我……我他妈的太熟了!

关厢街,鼓楼巷,文庙街……这不就是我们市里现在最繁华的老城区吗?

尤其是文庙前街,市政府刚刚发了文,要搞商业开发,拆迁在即。那一片的院子,据说一平米能换一套楼房!

我瘫坐在小马扎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汗水,这次不是热的,是凉的,从我额头上,后背上,一层层地往外冒。

这不是一叠废纸。

这是一座金山。

一座能把我李为民,连同我这个破烂不堪的废品站,一起砸进地里,也能把我托上天的金山。

我猛地站起来,把地契胡乱塞回油布,把木板盖好,把收音机恢复原样,藏到了废品堆最深的角落,用一堆烂帆布盖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我才发现自己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回到床上,陈雪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梦话:“孩子……别踢了……”

我躺在她身边,身体僵硬得像块铁。

我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上面有水渍洇开的痕迹,像一幅诡异的地图。

我的脑子里,也有一幅地图。

一幅标满了金元宝的地图。

这笔横财,是老天爷瞎了眼,掉在我李为民头上的吗?

那个卖收音机的老头儿,他知道这里面有东西吗?

看他那样子,八成是不知道。他要是知道,能为了五块钱把祖宗的基业卖给我?

那就是我的了?

我李为民,捡了一辈子破烂,这次,捡到宝了?

这个念头,像一团火,在我心里烧了起来。

我仿佛看到了崭新的楼房,崭新的小汽车,我儿子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在昂贵的幼儿园里上学……

陈雪再也不用挺着大肚子,陪我闻这股铁锈味儿了。

可是……

另一股寒意,又从我脚底板升了起来。

这东西,干净吗?

这年头,因为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财产,闹出人命的事,报纸上可没少登。

这八张地契,是解放前的。现在政策怎么算?认不认?

就算认,我一个收废品的,突然拿出这八张地契去要房子要地,谁信?人家不得把我当成偷的抢的,先抓起来审一审?

我一个晚上,翻来覆去,没合眼。

天快亮的时候,我听见公鸡打鸣,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一个声音说:李为民,这是你这辈子唯一的机会!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另一个声音说:李为民,你老婆孩子热炕头,平平安安才是福。这玩意儿是祸根,赶紧扔了!

我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脸上火辣辣的疼。

疼,就说明不是做梦。

天亮了,陈雪起床做饭。

她看我眼圈发黑,吓了一跳:“你昨晚做贼去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没睡好,天太热。”

“我看你是心里有火。”她端来一碗小米粥,“赶紧吃了,今天去医院产检。”

我心里一惊,把这事给忘了。

“哦,哦,好。”

我心不在焉地喝着粥,脑子里还在转。

去医院的路上,我蹬着那辆破三轮车,陈雪坐在后面。

路过文庙前街,我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

街道两边,都是青砖灰瓦的老院子,墙上刷着大大的红圈,里面一个“拆”字,张牙舞爪。

有几户人家已经搬走了,门口堆着破家具。

我看着那些院门,心里砰砰直跳。

这里面,有一个,不,可能有好几个,在法律上,是我的?

“看什么呢?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陈雪拍了我一下,“别想了,这儿的房子,一间就能换咱们那个废品站一百个。”

我苦笑了一下。

何止一百个。

到了医院,挂号,排队,检查。

B超室门口,陈雪有点紧张,手心都是汗。

我握着她的手:“别怕,有我呢。”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巨大的力量。

是的,有我呢。

我是一个男人,马上就要当爹了。我得为我老婆孩子撑起一片天。

以前,我没本事,只能让他们跟着我受苦。

现在,机会来了。

我凭什么不要?

医生说,孩子很健康,是个小子,就是有点脐带绕颈,让多注意。

回家的路上,陈雪很高兴,一直在说要给孩子准备什么东西。

我听着,心里那团火,越烧越旺。

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个还没出世的儿子,我得搏一把。

接下来的几天,我跟变了个人似的。

废品站的活儿,我照干,但心思全不在上面。

我开始偷偷摸摸地“研究”。

我买了张最新的市区地图,把那八个地址一个个标出来。

我发现,这八处房产,全都在老城区的黄金地段。有两处,就在即将开发的商业区正中心。

我又跑去市图书馆,借口查资料,翻了一个星期的旧报纸和地方志。

我终于查到了一个名字:顾家。

解放前,我们这儿最有名的丝绸商人,顾恒生。乐善好施,修过桥铺过路。

地方志上记载,顾家的祖宅,就在鼓楼西巷。

跟地契对上了。

但是,四九年之后,顾家就没什么消息了。有人说去了台湾,有人说去了香港,还有人说,土改的时候被清算了,家道中楼,人也没了。

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我心里又喜又忧。

喜的是,这顾家好像没后人了。那这地契,不就成了无主之物?我“捡”到的,不就更名正言顺了?

忧的是,万一……万一还有后人呢?

我一想到那个卖我收音机的老头儿,心里就发毛。

他那干净的指甲,那股子落魄但又不俗的气质……

他会不会就是顾家的后人?

这个想法让我坐立不安。

我决定去找他。

可是,人海茫茫,上哪儿找去?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能用最笨的办法。

我每天提前收工,就在废品站附近,我们这个片区转悠。

我问遍了周围的邻居,收废品的老张,看大门的老李,扫大街的王婶……

“见过一个这么高,瘦瘦的,穿蓝布褂子的老头儿吗?”

人家都摇头。

“这年头,这种老头儿多了去了。”

我心里发急,但又不敢说得太明白。我总不能说,他卖给我一个藏着金山的收音机吧?

那不是找事吗?

我整天魂不守舍,陈雪看出来了。

一天晚上,她给我端来洗脚水,盯着我的眼睛问:“为民,你到底怎么了?”

我躲开她的眼神:“没事啊。”

“你骗谁呢?”她声音有点硬,“你这几天,丢了魂一样。收回来的废铁,铜和铝都分不清了。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在外面惹事了?”

我心里一咯噔。

我看着她,她眼睛里全是担心。

我犹豫了很久。

这件事,压在我心里,像块大石头。我一个人扛不住了。

“小雪……”我叹了口气,“我……我给你看个东西。”

我把她拉到院子里,从废品堆里扒拉出那个收音机,拿出那包地契。

当着她的面,我一层层打开。

月光下,那几张泛黄的纸,仿佛带着一股魔力。

陈雪先是愣住了,然后拿起一张,凑到眼前。

她识字,比我认识得多。

她越看,脸色越白。

“这……这是……”她的声音都在抖。

“地契。”我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八张。”

她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不是惊喜,而是恐惧。

“哪来的?”

“一个老头儿,卖收音机,在里面的夹层。”

“我的天……”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地契都掉了。

我赶紧扶起她:“你小心点,别动了胎气。”

她抓住我的胳膊,指甲都快掐进我肉里了:“李为民,这是个祸!这是个烫手的山芋!咱们不能要!”

我愣住了:“为什么不要?这可能是老天爷给咱们的机会!”

“机会?”她几乎要哭了,“什么机会?这是人家的东西!你拿着,是偷!是抢!再说了,这东西来路不明,万一惹上官司,万一……万一有人为了它要你的命怎么办?我跟孩子怎么办?”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从我头顶浇下来。

我心里的那团火,瞬间灭了一半。

“可……可这顾家,可能已经没人了……”我还在辩解。

“没人了就是你的了?”她瞪着我,“李为民,我认识的你,不是这样的人!咱们是穷,但咱们不偷不抢,活得踏实!你忘了你爹临死前怎么跟你说的了?人穷,志不能短!”

我爹……

我爹死得早,肺病,没钱治。临终前,他拉着我的手,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沉默了。

院子里,只有虫子在叫。

陈雪的哭声,压抑着,一声一声,像小锤子,敲在我心上。

过了很久,我蹲下来,抱着她。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听你的,听你的还不行吗?”

她在我怀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那……这东西怎么办?”她哽咽着问。

我看着那几张散落在地上的地契,心里五味杂陈。

“我……我想办法,找到那个老头儿,还给他。”我说。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心口被挖掉了一块。

但同时,那块压着我的大石头,也好像轻了一点。

“真的?”陈雪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真的。”我点点头,很用力。

虽然心疼得滴血,但我知道,陈雪说得对。

我李为民,不能做亏心事。不然,这辈子都睡不安稳。

我老婆孩子,要的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不是一个抱着金山发抖的贼。

决定是做了,但事情没那么简单。

怎么还?

直接找到老头儿,把地契塞给他,说“大爷,这是您掉的”?

他要是不认呢?他要是吓坏了呢?他要是反咬我一口,说我图谋不轨呢?

人心隔肚皮,我不得不防。

而且,我还没找到他呢。

更麻烦的事,很快就来了。

那天,我正在废品站里忙活,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停在了门口。

这年头,桑塔纳可是稀罕物,比我这一院子破烂加起来都贵。

车上下来三个人。

为首的,是个大光头,脖子上戴着小拇指粗的金链子,穿着个黑背心,胳膊上纹着一条过肩龙。

我认识他,豹哥。

这片儿的“地头蛇”,搞运输的,手底下养着一帮人,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我们这些收废品的,也得看他脸色。

“民子,生意不错啊。”豹哥皮笑肉不笑地走进来,身后两个小弟跟门神似的杵在门口。

“豹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我赶紧递上一根烟,给他点上。

他吸了一口,烟雾喷在我脸上。

“听说,你最近发了笔小财?”

我心里猛地一沉。

他怎么知道的?

“豹哥您说笑了,我这生意,您还不知道?挣个辛苦钱。”我强装镇定。

“是吗?”豹哥用夹着烟的手,拍了拍我的脸,“有人看见,前几天,有个老头儿,在你这儿卖了个宝贝。”

我脑子飞快地转。

谁?谁看见了?

收废品的老张?扫大街的王婶?

这帮人,嘴碎得很。

“宝贝?豹哥,您真会开玩笑。就是一个破收音机,拆了卖铜。”

“破收音机?”豹哥的眼睛眯了起来,像一条毒蛇,“民子,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没意思。”

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皮鞋尖碾了碾。

“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东西,拿出来。我给你个数。”他伸出两根手指头,“两万。够你买套小房子,舒舒服服过日子了。”

两万!

九零年的两万,那是一笔巨款。

我心跳得厉害,但我知道,我不能认。

一旦认了,我就彻底被卷进去了。豹哥这种人,吃人不吐骨头。今天他能给你两万,明天就能让你连命都搭进去。

“豹哥,我真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要不,您去我那堆破烂里翻翻?看上哪个,您直接拿走。”我指了指那堆小山似的废品。

豹哥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李为民,给你脸,你不要脸?”他声音不大,但威胁的意味十足,“我再给你三天时间。想清楚了,来找我。要是想不清楚……你老婆,快生了吧?”

他最后那句话,像一把冰刀,插进了我心脏。

我浑身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豹哥!祸不及家人!你冲我来!”我吼道。

“呵呵。”豹哥冷笑一声,转身就走,“我等着你。”

桑塔纳扬长而去,留下一股尾气。

我站在院子里,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

完了。

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已经不是我想不想要这笔钱的问题了,是这笔钱,已经盯上了我,像个催命符。

晚上,我把豹哥来的事跟陈雪说了。

她吓得脸都白了,抱着肚子,一个劲儿地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是个祸害!”

我抱着她,心里又怕又怒。

“别怕,有我呢。”我一遍遍地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我自己。

可是,我拿什么跟豹哥斗?

我就是一个收破烂的,他是一条地头蛇。

报警?

我拿什么证据?我说他威胁我?警察来了,他死不承认,我怎么办?再说,我怎么解释地契的事?

我感觉自己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罩住了,越挣扎,勒得越紧。

不行。

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唯一的出路,就是尽快找到那个老头儿,把这个烫手的山芋还给他!

只要东西不在我手里,豹哥就算把我剁了,也拿不到东西。

但是,时间只有三天。

第二天,我天不亮就起来了。

我跟陈雪说,我去乡下收点东西,让她自己在家小心,大门锁好,谁来也别开。

我骑上三轮车,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城里乱转。

我只有一个线索:那个老头儿,可能是顾家的后人。

顾家祖宅在鼓楼西巷。

我就去那儿!

鼓楼西巷,也是老城区,比文庙前街还要破旧。窄窄的巷子,两边都是斑驳的院墙。

我挨家挨户地问。

“大妈,问您一下,这巷子里,有没有姓顾的人家?”

“姓顾的?没听说过。”

“大爷,您在这儿住多久了?知道以前的顾家吗?”

“顾家?那是老黄历了。解放前的大户人家,早没了。”

我问了一上午,嘴皮子都磨破了,一点线索都没有。

中午,我坐在巷口的一个小馄饨摊上,要了碗馄饨。

心里又急又累,一点胃口都没有。

馄饨摊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大叔,很健谈。

“小伙子,看你一上午都在这儿转悠,找人啊?”

我点点头:“是啊,找个姓顾的老人。”

“姓顾的?”大叔想了想,“咱们这巷子没姓顾的。不过……你说到顾家,我想起个事儿。”

我精神一振:“什么事?”

“巷子最里头,那个塌了半边墙的院子,你看见没?那就是顾家的老宅。听说啊,前几年,有个要饭的老头儿,总在那附近转悠,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家’啊‘根’啊的。后来被人赶走了,就没再见过。”

要饭的老头儿?

我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

“大叔,那老头儿长什么样?您还记得吗?”

“瘦得跟猴儿似的,穿得破破烂烂。不过,看着不像一般的叫花子,不怎么跟人说话,腰杆子还挺直。”

对上了!

虽然细节有出入,但那种气质,那种感觉,很像!

“他被赶到哪儿去了?您知道吗?”我急切地问。

“这谁知道啊。”大叔摇摇头,“可能是去南边的棚户区了吧。那儿流浪的人多。”

南边棚户区!

我扔下馄饨钱,骑上三轮车就往城南冲。

城南棚户区,是我们这个城市的一块伤疤。

低矮的窝棚,纵横交错的臭水沟,垃圾堆得到处都是。

我把车停在外面,徒步走了进去。

这里的空气,比我的废品站还要难闻一百倍。

我捂着鼻子,挨个窝棚找,挨个人问。

这里的人,眼神都很警惕,很麻木。没人愿意搭理我。

我从兜里掏出烟,见人就递。

“大哥,见过一个瘦高个儿的老头儿吗?不怎么说话的。”

一个靠在墙角晒太阳的瘸子,接了我的烟,斜着眼看我。

“找他干啥?”

“他是我一个远房亲戚,走丢了。”我只能撒谎。

瘸子抽了口烟,朝西边指了指:“往那边走,最臭的那个水沟边上,有个快塌了的窝棚。有个老疯子住那儿,好像就是你要找的人。”

老疯子?

我心里一紧,道了声谢,赶紧往西走。

果然,在一个几乎要被垃圾淹没的角落,我看到了一个用油毛毡和破木板搭起来的窝棚。

窝棚门口,坐着一个人。

就是他!

那个卖我收音机的老头儿!

他比上次见的时候,更瘦了,也更脏了。蓝布褂子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全是污垢。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看着眼前发黑的臭水沟,眼神空洞。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这就是顾家的后人?

这就是那八张地契,那座金山的主人?

他过着这样的日子,却把价值连城的祖产,为了五块钱,卖给了我。

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我慢慢地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

“大爷。”我轻声叫他。

他好像没听见,没有任何反应。

“大爷。”我又叫了一声。

他终于缓缓地转过头,浑浊的眼睛看了我半天,才好像认出了我。

“你……”他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

“是我,我来找您。”

“找我……干什么?”他眼神里充满了戒备。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说,大爷,我把你家地契带来了?

他会不会以为我是骗子?会不会吓得犯病?

我看着他脚上那双破了洞的解放鞋,看着他那双干枯得像鸡爪一样的手。

我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塞到他手里。

“大爷,上次那个收音机,我拆了,里面的铜很值钱。五块钱给少了,这是补给您的。”

他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钱,又看看我,眼神里的戒备少了一些。

“你……是个好人。”他喃喃地说。

我心里更难受了。

我不是好人。我是个差点被贪婪吞噬的贼。

“大爷,您……一直住这儿?”

他点点头。

“您……姓顾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身体猛地一震,浑浊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他盯着我,不说话了。

我知道,我问对了。

“大爷,您别怕。我没有恶意。”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真诚,“我……我认识一个朋友,在市政府管档案。他说,最近有个政策,在核实解放前的一些私人房产。要是手续齐全,说不定……能给些补偿。”

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旁敲侧击。

他听完,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两行浑浊的眼泪,顺着他满是污垢的脸颊,流了下来。

“没了……都没了……”他终于哭出了声,像个孩子,“烧了……都烧了……”

烧了?

我心里一惊。

“什么烧了?”

“那年头……乱……怕啊……一把火……都烧了……”他断断续续地说着。

我明白了。

他是怕那些地契招来祸端,自己亲手烧了。

或者,他以为自己烧了。

那他肯定不知道,有一部分,被他藏在了收音机的夹层里。

我看着他老泪纵横的样子,心里百感交集。

我该怎么办?

现在把地契拿出来,告诉他“大爷,没烧干净,还在这儿呢”?

他这个精神状态,受得了吗?

而且,豹哥那边,还在虎视眈眈。

我如果把地契给了他,豹哥找不到我,就会去找他。他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行。

不能这么草率。

我扶着他:“大爷,您别激动。您先拿着钱,买点吃的。我过两天再来看您。”

我把他安顿好,离开了棚户区。

回去的路上,我的脑子转得飞快。

事情,比我想象的更复杂了。

地契的主人找到了,但他根本没有能力保护这些东西。我直接还给他,等于害了他。

我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

既能把东西物归原主,又能保证他的安全,还能让我自己和家人,从豹哥的威胁里脱身。

我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回到家,陈雪正焦急地等着我。

“怎么样?找到了吗?”

我点点头。

然后,我把我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

她听完,瞪大了眼睛,半天没说话。

“为民……这……这太险了!万一……万一哪个环节出了错……”

“没有万一!”我打断她,眼神坚定,“这是我们唯一的路。小雪,你相信我吗?”

她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最后,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信。我老公,不是一般人。”

我笑了。

有她这句话,我什么都不怕了。

第三天,是豹哥给我的最后期限。

上午,我哪儿也没去,就在废品站里,把那台熊猫收音机,拆了又装,装了又拆。

我把那个夹层,处理得天衣无缝。

然后,我把那八张地契,用一个信封装好,贴身藏着。

下午,豹哥的桑塔纳,准时停在了门口。

他一个人下的车。

“想清楚了?”他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死人。

我点点头:“想清楚了。”

“东西呢?”

“东西不在我这儿。”

豹哥的脸瞬间沉了下去:“你耍我?”

“豹哥,您听我说完。”我示意他坐下,“东西,我藏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但是,这东西太扎手,我不敢一个人拿着。我认栽,东西给您。但我有个条件。”

“跟我讲条件?”豹哥冷笑。

“您必须保证,拿到东西后,永远不再找我,也不再找我家里人的麻烦。咱们两清。”

豹哥盯着我看了半天,点点头:“可以。说吧,东西在哪儿?”

“东西,还在那个收音机里。”

“放屁!我的人早就查过了,你把收音机拆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您的人,是外行。”我故作神秘地笑了笑,“那是个双层夹层。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我把东西又放回去了。”

豹哥将信将疑:“收音机呢?在哪儿?”

“被我送走了。”

“送哪儿去了?”豹哥的耐心快要耗尽了。

“送到了一个最不可能,也最安全的地方。”我一字一句地说,“市广播电台,器材科。”

豹哥愣住了。

“我托了个朋友,说这是个古董收音机,很有收藏价值,想请电台的老师傅帮忙修修。约好了,后天下午去取。”

我这个谎,半真半假。

我确实有个远房表哥在电台烧锅炉,但我根本没去找他。

豹哥死死地盯着我,想从我脸上看出破绽。

我迎着他的目光,毫不畏惧。

“你他妈的真够狡猾的。”半晌,豹哥骂了一句。

我知道,他信了。

因为这个做法,听起来很合理。广播电台,那是什么地方?是政府单位。他豹哥再横,也不敢带着人去那儿明抢。

“后天下午几点?”

“三点。”

“好。”豹哥站起来,“后天下午,我跟你一起去。要是东西在,咱们两清。要是你敢耍花样……”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豹哥放心。”我笑了。

送走豹哥,我腿肚子都在转筋。

陈雪从屋里出来,脸都白了:“他……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事。”我抱了抱她,“最难的一关,过去了。”

接下来,是计划的第二步。

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我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揣着那个装地契的信封,直奔市政府。

我没走正门,而是绕到后门,找到了“人民来访接待室”。

接待我的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干部,一脸的公事公办。

“什么事?”

“同志,我要反映一个重要情况。”我压低声音,神情严肃。

我把我编好的故事,又说了一遍。

“……我一个收废品的,无意中发现了这批解放前的地契。经过我多方打听,这批地契的主人,应该是原先的民族资本家,顾恒生先生的后人。这位后人,叫顾砚秋,就是这位老先生。”

我把我偷偷给顾大爷拍的一张照片,连同那八张地契的复印件(我提前去复印好了),一起递了过去。

我隐去了收音机和豹哥的部分,只说是我在整理一批旧书的时候发现的。

“……顾老先生现在生活非常困难,住在棚户区,精神也有些失常。我担心,如果我直接把地契给他,会给他带来危险。而且,这批地契涉及到即将开发的商业区,情况复杂。所以,我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交给政府,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我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情真意切。

那个干部听完,脸色也严肃起来。

他拿起复印件,仔细地看了看。

“你说的这个情况,很重要。”他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工作?”

“我叫李为民,一个收废pen……”我顿了一下,改口道,“一个普通的市民。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希望政府能尽快核实情况,让顾老先生的财产,得到应有的保护。”

我表现得像一个拾金不昧、深明大义的活雷锋。

“你等一下。”

干部拿起电话,拨了个内线。

他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对我说:“你跟我来,我们领导要见你。”

我被带到了一个更大的办公室。

一个看起来像领导的人,接待了我。

我把情况又详细地说了一遍。

领导听完,沉吟了很久。

“李为民同志,”他看着我,“你反映的这个情况,非常及时,也非常重要。你这种拾金不昧,保护人民财产的精神,值得表扬。”

我赶紧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地契的原件,在你那儿?”

“是的。”

“这样吧,”领导说,“明天上午九点,你带着地契原件,还有那位顾老先生,一起来这里。我们会安排相关部门,包括土地局、房管局、档案馆的同志,现场办公,核实情况。你放心,如果情况属实,我们一定会按照国家政策,妥善处理,保障顾老先生的合法权益。”

我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成了!

“另外,”领导补充道,“为了保护你和顾老先生的安全,在事情没有明确结果之前,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我明白!”我重重地点头。

从市政府出来,天都快黑了。

我感觉自己像打了一场大仗,浑身都湿透了。

但我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我把豹哥这头狼,引向了一个错误的方向。

而我,则把真正的问题,交给了唯一能解决它的地方——政府。

我这招,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第二天一早,我先去了棚户区。

我给顾大爷带了干净的衣服,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让他明白,我要带他去一个地方,一个能让他过上好日子的地方。

他半信半疑,但还是跟着我走了。

上午九点,我带着衣衫一新的顾大爷,准时出现在了市政府的会议室里。

会议室里,坐着好几位干部。

我把地契原件,交了上去。

档案馆的专家,戴着白手套,用放大镜,一张张地仔细鉴定。

土地局和房管局的同志,则摊开地图,核对地块的位置和现状。

顾大爷,或者说,顾砚秋先生,坐在我身边,紧张得浑身发抖。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鉴定和核对。

档案馆的专家抬起头,郑重地宣布:“经过鉴定,这八份‘土地所有权状’,无论是纸张、墨迹,还是官印,全部为真品。档案库里,有相应的存根记录。”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砚秋先生身上。

这位在臭水沟边上过了半辈子的老人,在这一刻,被证明是这个城市曾经最富有家族的唯一继承人。

一个负责政策解释的干部,清了清嗓子,开始说明情况。

“……根据国家对于历史遗留的私人房产问题的相关政策,顾砚秋先生的合法权益,将得到保护。考虑到相关地块已被纳入城市发展规划,无法恢复原状,政府将根据评估,对顾先生进行一次性货币补偿……”

后面的话,我听得有点模糊。

我只看到,顾砚秋先生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但这一次,不是悲伤,不是绝望。

而是一种,跨越了半个世纪的,迟来的慰藉。

事情,到这里,其实已经解决了大半。

剩下的,就是豹哥那条线。

明天下午三点,是我和他的“约定”。

我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我已经把那个熊猫收音机,连同我表哥的人情,一起送给了广播电台的一个退休老工程师。

一个真正的,喜欢收藏和修理古董收音机的老师傅。

当豹哥气急败坏地找到我,发现自己被耍了的时候,他看到的,将是我手里的一张“见义勇为好市民”的表彰状,和一张本地晚报。

报纸的头版,会用大标题写着:《拾金不昧好市民帮助落魄后人,百年地契终物归原主》。

他豹哥,再横,敢跟政府表彰的典型对着干吗?

敢跟报纸上宣传的正面人物过不去吗?

他不敢。

他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

一切,都和我预想的一样。

豹哥看到报纸的时候,脸都绿了。他来找过我一次,没进院子,就在门口,隔着铁门,死死地盯了我十分钟。

那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但我没怕。

我手里拿着报纸,朝他笑了笑。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开车走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听说,没过多久,就因为别的案子,被抓了进去,判了好几年。

而顾砚秋先生,拿到了一笔巨额的补偿款。

具体多少,我不知道,也没问。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银行,取了十万块钱现金,用一个黑色的皮包装着,送到了我的废品站。

“为民,没有你,我这条老命,早就没了。这些,是你应得的。”

他的精神好了很多,说话也利索了,腰板挺得笔直。那股子书香门第的气质,又回到了他身上。

我看着那包钱,说不心动,是假的。

十万块。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我推了回去。

“顾大爷,这钱我不能要。”

“为什么?”他急了,“你嫌少?”

我摇摇头,笑了。

“当初,我看到那些地契,第一个念头,就是把它们全变成钱,变成我自己的。是您,是您的处境,让我明白了,钱不是最重要的。人活着,得讲良心。”

我看着旁边的陈雪,她正温柔地看着我。

“我老婆快生了,我要给我儿子做个好榜样。这钱,我拿了,心里不踏实。”

顾大爷看着我,看了很久。

最后,他长叹一声:“好,好啊……为民,你比我有出息。顾家,要是早年有你这样的人当家,也不至于落到那步田地。”

他没再坚持。

但是,三天后,他托人给我送来了一样东西。

一套房子的钥匙,和房产证。

房子就在我们区最好的地段,三室一厅,敞亮得很。房产证上,写的是我李为民的名字。

“顾大爷说了,这不是报酬,这是一个长辈,送给即将出生的晚辈的礼物。你要是再推,就是看不起他。”来人说。

我握着那串冰凉的钥匙,手心全是汗。

这一次,我没有拒绝。

一个月后,陈雪生了。

是个大胖小子,八斤重,哭声嘹亮。

我们搬进了新家。

站在干净明亮的阳台上,我抱着我儿子,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城市。

我的废品站,已经盘给了别人。

顾大爷用剩下的钱,成立了一个助学基金,专门资助那些像他一样,因为家庭变故而失学的孩子。他还请我去做基金会的理事,我答应了。

生活,好像一下子,从一个布满铁锈和油污的黑白世界,变成了一个五彩斑斓的彩色世界。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还会想起那个夏天的下午。

那个瘦高的老头儿,那台沉甸甸的熊猫收音机,和那叠改变了我一生的,泛黄的地契。

我常常想,如果当初,我选择了另一条路,会怎么样?

也许,我会得到更多的钱。

但我也许会失去我的家庭,我的安宁,甚至我的生命。

我低头看了看怀里熟睡的儿子,他砸吧砸吧嘴,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我亲了亲他的额头。

我知道,我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那台收音机,拆开的不是地契,而是人性。

它让我看清了贪婪的丑陋,也让我找到了比金山更宝贵的东西。

那东西,叫心安。

来源:雨落星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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