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我穿越成世家千金之时,竟恰逢原主与将军未婚夫萧策成亲这一重大时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内心不禁泛起一阵波澜,既有些不知所措,又隐隐期待着即将展开的新生活。
穿越成世家千金后,智斗军中“好哥们儿”
当我穿越成世家千金之时,竟恰逢原主与将军未婚夫萧策成亲这一重大时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内心不禁泛起一阵波澜,既有些不知所措,又隐隐期待着即将展开的新生活。
当晚的喜宴上,热闹非凡,宾客们欢声笑语不断。就在这时,萧策的女副将楚云瑶笑嘻嘻地端着酒杯,朝我走来敬酒。
她那模样,好似完全没把我这个新嫂子放在眼里,大剌剌地说道:“嫂子,守夜的时候,我和你未婚夫可是睡在过一张床上呢!”
她这话一出口,周围瞬间安静了一瞬,将军未婚夫萧策的兄弟们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哈哈笑着打起圆场。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劝我:“嫂子,军中向来不分男女,云瑶她讲话向来随便惯了,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我心里暗自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看我没接话,楚云瑶又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挑衅,接着说道:“嫂子,你们三年没见,小别胜新欢,晚上可悠着点,别闹得四邻都听见,那可就不好啦!”说罢,她还故意挑了挑眉,眼神里满是得意。
我微微转头,看向将军未婚夫萧策,目光平静而坚定,轻声问道:“你也是这样想的?”他一脸坦然,毫无愧疚之意,说道:“云瑶性格直率,和你们这些大家闺秀不一样。她第一次来京城,不适应你们贵女的规矩,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我听了,心中了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他们不知道,之前那个柔弱小白花般的千金已经香消玉殒,如今站在这里的,是在霸总文里摸爬滚打多年,最擅长当小绿茶的职业替身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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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楚云瑶看到我没有顺着萧策给的台阶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很快又把脸转向我,笑得一脸豪爽,大声说道:“嫂子,我跟萧大哥就是纯哥们儿,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惯了,没大没小的!要是我刚刚有什么不懂你们京城规矩的地方,我先自罚一碗,这碗,我先干为敬!”说完,她仰头就把一碗烈酒灌了下去,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引来周围一片叫好声。
我看着她,心中暗自盘算着应对之策,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站起身,从她手里把那个空酒碗接了过来。
然后,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我拿起桌上的酒壶,动作优雅地又给她满满倒了一碗。我面带温和的笑容,语气温和得如同在闲话家常一般,说道:“妹妹真是海量,不愧是跟着将军上过战场的女中豪杰。”
我把酒碗推到她面前,接着说道:“不过,我听闻军中规矩森严,上下有别。妹妹刚刚那句没大没小的,若是传到治军严明的大帅耳朵里,怕是会觉得将军治下不严,连累将军受罚吧?”
楚云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那原本得意的神情变得有些尴尬。周围的起哄声也瞬间消失,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我没理会他们,自顾自地又拿起茶壶,动作轻柔地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另一只手上。
我轻声说道:“玩笑可不能乱开。妹妹是女子,在外还是少饮些烈酒为好,伤身。这杯酒,不如就由我来替妹妹喝了,也算是我这做主母的,敬在座各位将军一杯。”说完,我端起那碗她没来得及喝的酒,对着席上众人略一示意,仰头饮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火烧火燎的,但我面上依旧带着得体的微笑,仿佛这烈酒不过是普通的茶水一般。
我放下酒碗,看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楚云瑶,柔声说道:“妹妹,喝茶暖暖身子吧。”萧策的视线落在我脸上,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没说话,但桌子底下的手,却握成了拳,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这场闹剧,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收了场。
回到婚房,我遣散了所有下人,屋里只剩下我和他。空气却冷得像冰,仿佛能将人冻僵。我自顾自地走到梳妆台前,开始拆卸头上沉重的凤冠。那凤冠上的珠翠随着我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萧策一直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终于,在我取下最后一根簪子时,他开口了,声音有些僵硬,说道:“云瑶她,就是个男人性子,今天的事你别多想,不要和她计较。”又是这句,我心里有些无奈,又觉得好笑。我从镜子里看着他,慢慢转过身,脸上依旧挂着温婉的笑,说道:“我当然不会跟妹妹计较。”
我顿了顿,拿起桌上的一把玉梳,轻轻梳理着散落的长发,动作不急不缓,仿佛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我接着说道:“我只是担心将军。毕竟如今您已成家,再像从前那般与女子不分你我,怕是会落人口实,于将军的清誉有损。”萧策猛地抬头看我,他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眼神里满是惊讶和疑惑。他没再说话,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我不再理会他,转身走向床边,准备睡觉。
新婚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窗外还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萧策就起身去了院子里练枪。我由着丫鬟伺候着梳洗完毕,正准备去用早饭,萧策一身汗地回来了。他身上的汗水湿透了衣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汗味。我们俩相对无言地坐在桌边,下人布好了菜,一碗粥喝到一半,院外就传来一阵咋咋呼呼的喧闹声,那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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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大哥!萧大哥!快出来,咱们去跑马!”话音未落,楚云瑶已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正堂,手里还提着一根马鞭。她那风风火火的样子,仿佛这将军府是她自己的家一般。
她看见我们俩正坐着吃饭,脚步顿了一下,但脸上没有半点不自在,反而笑得更开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得意和挑衅。她大声说道:“哎呀,嫂子也在呢。我不知道你们还没吃完。”她嘴上说着抱歉,人却已经走到了萧策身边,用马鞭的末端轻轻敲了敲他的肩膀,动作十分随意。
她接着说道:“萧大哥,吃这么慢做什么,一会儿身子都软了。走,练兵场上溜两圈去!”这番做派,活像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而我只是个恰好在场的客人。
萧策端着碗,眉头又皱了起来,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开口。他看了看楚云瑶,又看了看我,眼神里有些犹豫。我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银勺,勺子跟瓷碗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我淡淡地唤了一声我的贴身丫鬟,“春桃。”春桃愣了一下,但还是应声去了。楚云瑶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不解地看着我,问道:“嫂子,你叫管家做什么?”
我这才抬眼看她,扯出一个客气的微笑,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初来乍到,对府里的规矩还不太熟悉,想找管家问问。”我顿了顿,目光从她身上那件方便活动的劲装,扫到她手里那根不该出现在饭桌旁的马鞭,最后又落回她的脸上。
我接着说道:“比如,将军府的副将,是不是可以不经通传,随意出入主帅的内院正堂?再比如,是不是可以在主帅用饭的时候,提着马鞭在一旁催促?”楚云瑶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像是被人当众甩了一巴掌,那原本得意的神情变得十分难看。
她急了,声音也高了八度,大声说道:“嫂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跟萧大哥多少年的交情了,我们之间没那么多规矩!”她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手臂,情绪十分激动。我笑了起来,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我虽然比她矮了半个头,但气势上却一点没输。我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妹妹,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这里是将军府的后宅,不是你们的练兵场,而我是这里的女主人。”
我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仿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萧策的脸彻底黑了。他“啪”的一声把碗重重放在桌上,站了起来。
他低喝一声,眼神却是在看楚云瑶,说道:“够了!”楚云瑶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委屈地看着萧策,嘴唇哆嗦着,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她大概从未被萧策用这种语气说过话,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她一扭头,跑了出去。
屋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我和萧策。管家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看见这架势,站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挥挥手让管家退下,然后走到萧策身边,伸手替他理了理刚才因为起身而有些褶皱的衣领。
我轻声说道:“将军,别为这些小事动气。”我的语气轻柔得仿佛刚才那个言辞犀利的人不是我。我的手指刚刚碰到他的衣领,他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了一步。他躲开了我的触碰,转身跟着楚云瑶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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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我和萧策之间就像隔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他早出晚归,不是在军营,就是在练兵场,我们连见面的机会都少得可怜。就算偶尔在饭桌上碰到,也是相对无言。
他不说,我也不问。我心里暗自想着,挺好,这日子过得跟合租室友似的,还不用分摊水电费,倒也自在。但我可不是来这儿当个闲散室友的,将军府的女主人,总得干点女主人的事。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乐子。我吩咐管家,说要办一场赏花宴,请将军在军中的几位同僚的夫人过来坐坐。理由冠冕堂皇:联络感情,也帮将军稳固一下后方。管家一听,觉得夫人深明大义,办事效率极高,立刻就去安排了。萧策听了汇报,大概也挑不出错,只派人传话,说一切由我做主。他大概以为我就是想显摆一下主母的身份,找些官太太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他还真就猜对了一半。
赏花宴那天,将军府的后花园里很是热闹。我没请太多人,都是萧策身边那几个核心副将、参将的家眷。女人们凑在一起,捧着茶点,赏着花,嘴上说着些不咸不淡的客套话。我的目光,在人群里搜寻着一个人。户部侍郎林大人的夫人,林婉君。
原书里,这位林夫人可是被楚云瑶折腾得最惨的一个。她性子软,人又老实,只会自己生闷气。她的丈夫跟萧策一样,觉得楚云瑶是个“好哥们儿”,对妻子的抱怨只当是妇道人家的嫉妒和小心眼。
我很快就找到了她。她独自一人坐在一个稍微偏僻些的角落里,手里端着茶杯,眼神却没什么焦距,眉宇间一股子散不去的愁苦。而我恰好需要她这样的人,我端着一盘新切的瓜果,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等宴会散去,我送走最后一位宾客,刚回到内院,就看见萧策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堂中,脸色黑得像锅底。他见我进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冷地开口。
这后续的发展,且看我如何在这将军府中,一步步站稳脚跟,让那些妄图挑衅我的人都自食恶果。毕竟,我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这将军府女主人的位置,我坐定了!
“我听说你今日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没错。”我轻声应道,心中却隐隐觉得他此番前来定是有所目的。
他缓缓抬起头,那眼神犹如两把锋利无比的冰刀,带着彻骨的寒意,直直地朝我刺了过来。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
“那你倒是跟我详细说说,你都跟她们说了些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里满是压抑已久的怒火,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有人告知我,你在宴会上,说了云瑶的坏话?”
我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嘴角微微上扬,轻轻挑了下眉,心中暗自思忖:他竟会为了楚云瑶来质问我,真是可笑至极。
“将军所指到底是哪一句呢?是指她说闯就闯,毫无规矩可言?还是指她借钱不还,毫无信义可讲?我这人记性着实不太好,实在不知将军说的是哪件确凿无疑的真事儿?”
他被我这一番话堵得一时语塞,脸瞬间涨得通红,好似熟透的番茄。憋了好半天,才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一句:
“她就是个有着男人性子的人,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又是这句老生常谈的话,我听得耳朵都快生出厚厚的茧子了,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厌烦。
“哦,”
我微微点点头,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心中却满是嘲讽,“我算是明白了。原来在将军府,是不是有着男人性子,比是不是主母的身份还要重要。那以后楚副将再来,我是不是该带着下人远远地回避,免得冲撞了她这位‘男人’?”
我的语气平淡如水,没有一丝火气,可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尖锐无比的针,扎得萧策坐立难安,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猛地一下子站起来,在原地来回踱了两步,脚步急促而慌乱,最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甩下一句“简直不可理喻”,便大步流星地摔门而去。
门被风猛地带上,发出“砰”的一声沉闷的响声,仿佛是他不满的宣泄。
我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心中暗自冷笑: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几天后,宫里派人送来了帖子,说是如今秋高气爽,要在皇家西苑举办一场盛大热闹的围猎活动。萧策作为禁军统领之一,自然是要参加的。
而我,作为他的夫人,也得跟着一同前去应酬。这种场合,向来是少不了楚云瑶的身影的。
她今日穿了一身火红似火的骑装,那鲜艳的颜色在一众身着锦衣华服的贵族中显得格外扎眼,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
她一看见我,脸上便堆满了虚假的笑容,快步笑着走了过来,可那笑意却半点都没到达眼睛里,眼神中满是挑衅。
“嫂子,”
她故意把声音扬得老高,生怕周围的人听不见,“听说嫂子是京城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无人能及。就是不知道,这马骑得怎么样?敢不敢跟我比一场?”
她这话一出,周围好些人都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连不远处的萧策和他那帮同僚,也都停下了交谈,饶有兴致地看向这边。
林婉君在我身边,悄悄地拉了拉我的袖子,脸上写满了担忧,眼神中满是焦虑,仿佛在无声地说:“这可如何是好?”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十分清楚楚云瑶的意图。
楚云瑶这种人,口头上的便宜占不到,就开始想在别的地方找回场子。她是军中副将,骑术自然了得,而我只是个养在深闺的丞相之女,平日里很少有机会骑马。
这场比试,还没开始,胜负就已经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她就是想当着所有人的面,让我出丑,让我难堪。
原书里,女主就是在这儿被她狠狠地算计了。
楚云瑶在马鞍上动了手脚,害得原主坠马,摔断了腿,休养了小半年,脸也划破了,彻底成了京城的笑柄,受尽了众人的嘲笑和指指点点。
我看着她那张志在必得、嚣张跋扈的脸,心中冷笑一声,脸上却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
“好啊,”
我爽快地答应了,心中却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不过是助助兴罢了,输赢又有什么关系。楚副将可得手下留情才是,可别让我输得太难看。”
我这副“软柿子”好欺负的样子,显然让楚云瑶十分满意,她得意地大笑起来,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嫂子放心,哥们儿有分寸!肯定不会让你输得太惨的!”
她拉着我一同去马厩挑马,还特别“好心”地给我指了一匹。
“嫂子,你看这匹雪青马,性子最是温顺,最适合你这种不太会骑马的人。我就骑那匹枣红的烈马,这样才公平。”
她说着,还让人在两匹马的马鞍上分别系上了一条青色和红色的丝带做标记,那模样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我笑着应下,静静地等待着比赛的号角吹响。
我们两人策马冲了出去。
我故意落在后面,装作一副驾驭不精、手忙脚乱的样子,身体随着马的颠簸而摇晃,引得楚云瑶在前面不时回头看我,脸上露出一阵阵得意的笑容,那笑容仿佛在说:“你输定了。”
赛道绕着山林蜿蜒前行,其中有一段路,紧挨着万丈悬崖,下面是深不见底的谷底,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恐惧。
眼看着就要到悬崖路段,楚云瑶的速度慢了下来,似乎在故意等我,想要看我出丑。
等我与她并驾齐驱时,她猛地一夹马腹,同时朝我这边靠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似乎想惊我的马,让我坠马。
就在那一刻,异变突生。
她胯下的马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猛地人立而起,前蹄高高扬起,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楚云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惊恐万分的表情,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惧。
她拼命地拉扯缰绳,想要控制住马,但马鞍的带子不知何时已经松了,她整个人失去了重心,身体开始摇晃起来。
失控的烈马像疯了一样,不受控制地朝着悬崖边冲去,马蹄扬起阵阵尘土。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长空,那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周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萧策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失去了支撑。
皇家围猎场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是办不下去了。
楚云瑶坠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萧策当即派了上百名禁军下到崖底搜寻,一时间,崖底到处都是禁军的身影,他们四处寻找着楚云瑶的踪迹。
我被“请”回了临时搭建的营帐里,名为休息,实则被看管起来。门口站着两个萧策的亲兵,他们面无表情,眼神冷漠,跟两尊门神似的,一动不动地守在那里。
萧策没空搭理我。他猩红着一双眼,亲自守在悬崖边上,眼睛一刻也不离开悬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失魂落魄的。
林婉君和其他几位夫人被这阵仗吓得不轻,早就各自回府了。走之前,林婉君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很,有担忧,有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我在帐子里坐了两个时辰,茶都喝凉了三壶,心里却十分平静,我知道,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终于,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人群开始喧闹起来。
我听见有人喊:“找到了!找到了!楚副将还活着!”
帐帘被猛地掀开,萧策一身尘土地冲了进来,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上也沾满了灰尘,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它捏碎,我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并没有挣扎。
“她还活着。”他盯着我,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磨出来的,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愤怒,“你最好祈祷她没事。”
我疼得皱了下眉,却没挣扎,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一丝畏惧:“将军这是在迁怒于我吗?人找到了,不是该高兴吗?怎么反而来质问我?”
他大概没想过我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松开了手。
楚云瑶被抬了回来,浑身是血,衣服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一条腿用木板胡乱固定着,显然是断了,她脸色苍白如纸,昏迷不醒。随行的太医围着她忙得团团转,一个个眉头紧锁,神情严肃。
一时间,整个营地都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让人闻了不禁心生压抑。
萧策守在她的床边,寸步不离,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仿佛生怕她会再次消失。而我,依旧被晾在一边,像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失落。
大概是半夜,楚云瑶终于醒了。
她一睁眼,看见守在床边的萧策,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哭得梨花带雨。然后,她的目光越过萧策,像淬了毒的箭一样射向我,眼神中充满了仇恨和怨毒。
“是她!”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一根还能动的手指着我,手指颤抖得厉害,“萧大哥……是沈静姝害我!是她……是她在我的马鞍上动了手脚!”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我身上,那目光仿佛要将我看穿。
萧策猛地回头看我,眼神里是挣扎,是痛苦,还有一丝被点燃的怀疑,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我没理会楚云瑶的鬼哭狼嚎,只是往前走了两步,走到光亮处,对着萧策,也对着帐内所有竖着耳朵的人,不急不缓地开了口。
“楚副将,你这话可就奇了。”我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围猎场上百双眼睛都看着,是你主动向我挑战,是你亲自去马厩挑的马,也是你亲手给两匹马做了标记。请问,我何时有机会,能碰到你那匹宝马的马鞍?”
楚云瑶噎住了,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眼神开始闪烁不定,随即哭得更凶:“你胡说!你就是趁我不备换了!你嫉妒我!你一直都想我死!”
这指控可就恶毒了,我心中冷笑一声,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
我笑了笑,转向萧策,眼神坚定:“将军,事关我的清白,有几个问题,我想当众问清楚。”
萧策抿着唇,没说话,眼神中带着一丝犹豫,但最后还是算是默许了。
“第一,楚副将,你口口声声说我动了你的马鞍。可我们比试之后,有人检查过,出问题的马鞍,是我骑的那匹雪青马身上的,对吗?当时马跑得不快,我察觉得早,才没像你一样摔下去。这事,检查马鞍的侍卫可以作证。”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楚云瑶那张惨白的脸,那脸此刻毫无血色,如同一张白纸。
“第二,你为你我挑选的马匹,一匹温顺,一匹烈性,还特意用青红丝带做了标记,以示‘公平’。我想请问,你当时是将红色丝带系在了烈马身上,对吗?而你自己,也确实是骑着系了红色丝带的马出去的,对吗?”
楚云瑶的哭声停了。她死死地瞪着我,眼神里全是怨毒,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这就怪了。你精心为我准备的‘礼物’,怎么会安到你自己的马身上去?难不成是我有分身术,在你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调换了你亲手做的标记?”
周围一片寂静,连太医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所有人都沉浸在我的话语中,思考着事情的真相。
我往前一步,直视着萧策,一字一句地说:“真相只有一个。楚副将想在悬崖边故技重施,让我当众出丑,甚至丧命。只可惜,她机关算尽,却把自己给算了进去。”
“你血口喷人!”楚云瑶嘶吼起来,状若疯妇,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脸上,“萧大哥,你别信她!这个女人蛇蝎心肠!她要杀我!”
她越是激动,越是显得我的平静有说服力,我的眼神坚定而坦然,没有一丝慌乱。
萧策看着床上歇斯底里的楚云瑶,又看看一脸坦然的我,他眼中的挣扎越发剧烈,眉头皱得更紧了。最后,他深吸一口气,转头对楚云瑶说了一句。
一句让我都有些意外的话。
“云瑶,你伤得很重,先好好休息。”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别胡思乱想了。”
楚云瑶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就在这时,帐帘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将军夫人。”
我回头,看见林婉君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汤药,热气腾腾的。她避开帐内众人的目光,快步走到我身边,将汤碗塞进我冰凉的手里,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飞快地说:
“夫人,我信你。我……我们不能再这么任人宰割了。”
林婉君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那碗冒着腾腾热气的汤,所散发的暖意,竟丝毫无法驱散她手心里那股彻骨的凉意。那凉意,仿佛顺着指尖,一路蔓延至心底,让她整个人都忍不住轻轻战栗。
“夫人,我信你。”林婉君声音低低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目光仿佛被地面牢牢吸附住了一般,一刻都不敢移开。仿佛那看似平凡无奇的地面,藏着什么神秘的力量,能给她壮胆,让她在这复杂又微妙的局势中,寻得一丝底气。
我缓缓伸出手,稳稳地接过那碗汤。温热的触感,顺着掌心迅速蔓延开来,那股暖意,却没能驱散我心中隐隐的忧虑。我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可我们彼此心里都清楚,从接过这碗汤的这一刻起,有些东西,已然悄然发生了改变,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皇家围猎以一种不欢而散的方式收场。楚云瑶在那场围猎中伤得不轻,被连夜匆匆送回了将军府养伤。听说,她断了一条腿,没个一年半载,怕是难以恢复如初。萧策这回倒是没再像之前那样,对我百般刁难,只是整日里阴沉着脸,那低气压在府里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让人心里直发慌。
他心里大概也想明白了,楚云瑶那套漏洞百出的说辞,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骗得了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却骗不了像他这样心思敏锐的人。只是,情感上,他一时还难以转过弯来,面子上也实在挂不住,毕竟曾经对楚云瑶那般信任有加。
而我呢,乐得享受这份难得的清静。楚云瑶暂时成了个行动不便的废人,这正好给了我一个喘息的机会,让我能在这复杂的局势中,好好理一理思绪,想出应对之策。
几天后,我寻了个借口,说是要置办秋装,给林婉君下了帖子,约她在城南一家最为僻静的茶楼见面。我满心期待着这次见面,想着或许能和她好好商议一番,共同应对眼前的困境。
她来的时候,身后还带了两个人。
一个是兵部李侍郎的夫人,王氏。另一个是城防营周校尉的夫人,孙氏。这两位夫人,上次在赏花宴上我都见过,只是当时没怎么说过话,彼此之间还略显生疏。
一进雅间,林婉君就满脸歉意地先给我赔不是:“夫人,我自作主张把两位姐姐带来了,她们……”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安地搓着双手,眼神中满是忐忑,生怕我会因此而生气。
“婉君,不用说。”我微笑着示意她们坐下,语气平和而坚定,“我懂。”
能被她带来的,肯定都是同道中人,都是在这复杂的局势中,有着相同困扰和诉求的人。
果然,三人一落座,都不用我起头,那话匣子就跟决了堤的洪水似的,滔滔不绝,收都收不住了。
王氏是个急性子,率先开了口,她气得满脸通红,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沈夫人,您是不知道!那个楚云瑶,三天两头拉着我家老李去喝酒,每次都喝得烂醉如泥才回来!我不过是好言劝一句,老李就说我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不懂他们军中爷们的交情!什么爷们交情,有半夜三更往人家里钻的吗?这成何体统!”说着,她气呼呼地拍了一下桌子,那声响在安静的雅间里格外清晰。
旁边的孙氏也气得不轻,她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愤怒,一边拍着桌子一边说道:“这算什么!她还从我家拿钱呢!去年我当家的说要给楚副将凑钱买匹好马,说是她一个孤女不容易,当兄弟的得帮衬。五十两银子啊!到现在提都不提!我一提,我家那位就跟我瞪眼,说我小家子气,跟个‘兄弟’计较这个!我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林婉君幽幽地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无奈和委屈:“她跟我们家老爷说,我做的荷包样式太老气,配不上他户部侍郎的身份,说改天她亲自绣个好的送他。我呸!她会拿针吗?她连针线活都没碰过,还敢说我的荷包老气,真是岂有此理!”
我静静地听着她们的诉说,没有插话,只是慢悠悠地拿起茶壶,给她们三人的茶杯里续上水。看着那冒着热气的茶水,我心中思绪万千。原来,在这将军府里,受害者不止我一个,楚云瑶的套路,简直就像是一个模板批量复制粘贴出来的。她以“哥们”的名义,光明正大地介入这些同僚的家庭生活,小到一只荷包,大到真金白银,她仗着男人们那点可笑的“兄弟义气”,肆无忌惮地挑战着我们这些正牌主母的底线,把我们逼得退无可退。
“她就是个搅家精!”王氏愤愤地说,脸上的愤怒之情溢于言表,“可我们能怎么办?跟自己男人闹,反倒显得我们嫉妒、不大度,最后里外不是人,落得个善妒的名声。”
“是啊,”孙氏愁眉苦脸,眼神中满是无奈和忧虑,“谁让我们摊上这么个不开窍的丈夫呢,被那楚云瑶哄得团团转,根本听不进我们的话。”
一时间,雅间里弥漫着一股同病相怜的丧气,大家都沉默不语,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忧虑之中。
我放下茶壶,轻轻磕了一下桌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这声响,在安静的雅间里格外清晰,瞬间吸引了三人的目光。
“光在这里生气,没用。”我看着她们,一字一句地说,眼神中透着坚定和果敢,“气坏了自己身子,那边还得被人数落小气。咱们得想个法子,让咱们的夫君们,亲眼看看这位‘好兄弟’的真面目,让她原形毕露。”
林婉君眼睛一亮,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夫人,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笑了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带着一丝冷意,“楚云瑶借钱,从来不打借条吧?”
孙氏点头:“当然不打,都说是兄弟间周转,哪能那么计较,打借条多伤感情啊。”
“那她找各位夫君喝酒,总有由头吧?比如庆祝打了胜仗,或者谁家添了丁?”我继续追问道,眼神中透着探寻。
王氏想了想,皱着眉头说道:“由头多着呢!有时候根本没由头,就说是心里烦,要找兄弟们解愁。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有多少愁事,天天这么烦。”
我点点头,心里有了谱,一个完整的计划在脑海中逐渐成型。
“这就对了。”我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咱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跟自家男人吵,那只会让他们更加反感我们。而是把楚云瑶做的这些事,一件一件,仔仔细细地记下来。时间,地点,人物,事由,涉及的金额,都写清楚,不能有一丝马虎。”
我看着她们三个从迷茫到若有所思的表情,知道她们已经渐渐明白了我的意思,于是继续加码:“一个人的记述,是抱怨,是片面之词,别人可能不会相信。可如果十几个人的记述都指向同一个人,做的都是同样的事,那叫什么?”
“那叫证据。”林婉君喃喃地说,眼神中透着恍然大悟的神情。
“没错。”我肯定地点点头,语气坚定地说,“我们要做一个‘妻子联盟’。不吵不闹,只收集证据。等到证据足够多了,我们就把这些东西,一起放到他们面前,让他们无法再偏袒楚云瑶。”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看着那袅袅升起的热气,心中充满了期待:“我倒要看看,当他们发现自己的‘好兄弟’,把他们所有人都当傻子耍,不仅骗感情,还骗钱的时候,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
王氏和孙氏对视一眼,眼里燃起了火苗,那火苗中透着坚定和决心,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就在这时,一直最沉默的李夫人王氏,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
“借钱……倒是小事。”她迟疑地开口,声音有些颤抖,“只是……我家老李在军需处当差,我好像听他醉酒时提过一嘴,说楚副将手笔大,用的东西……有些都不像是她那点俸禄能买得起的……”
7
王氏那句话像块石头,重重地砸进了平静的池塘里,瞬间激起层层涟漪。
军需处。手笔大。不像她那点俸禄能买得起的。
这几个词串在一起,信息量可就大了去了。林婉君和孙氏也愣住了,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小贩的叫卖声,那声音仿佛也变得格外刺耳。
我心里那点模糊的猜测,一下子清晰了起来,一个更加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我挥挥手,示意她们先别激动,神情严肃地说道:“这事,你们先烂在肚子里。王姐姐,你尤其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更别去跟你家老爷打听,免得打草惊蛇,让楚云瑶有所察觉。她那人心思缜密,一旦察觉到我们在调查她,肯定会想尽办法销毁证据,到时候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贪财,挑拨离间,最多是品行不端,虽然也会让人厌恶,但还不至于致命。可要是敢动军需,那罪名,楚云瑶可担不起,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想到这里,我心中不禁一阵冷笑,楚云瑶,这次我看你还怎么逃脱。
送走她们,我回到将军府,天已经擦黑了。夕阳的余晖洒在府门口的石狮子上,给它们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可我却无心欣赏这美景。
一进院子,就觉得气氛不对。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惹出什么麻烦。我一抬眼,就看见萧策黑着一张脸,像一尊威严的门神,站在我房门口,那眼神中透着愤怒和不满。
他身上还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药味儿和脂粉香气,那药味儿,想必是从楚云瑶那里带过来的,而那脂粉香气,更是让我心中一阵厌恶。不用问,他刚从楚云瑶那儿过来,又听了她一番蛊惑人心的话。
“你去哪儿了?”他开口,语气冰冷,像是审问犯人一般,没有一丝温度。
“见了几个朋友,喝了杯茶。”我答得坦然,眼神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丝毫畏惧。说完,便绕过他想进屋,不想再与他多做纠缠。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很大,仿佛要把我的手腕捏碎一般。我疼得皱了皱眉头,却强忍着没有出声。“朋友?是林婉君她们吧?沈静姝,瑶瑶都伤成那样了,你还有心思在外面拉帮结派,说她的不是,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我甩开他的手,揉了揉被捏红的手腕,心中一阵委屈和愤怒。拉帮结派?这词用得可真有意思,他只听信楚云瑶的一面之词,却不肯相信我的解释。
“将军多虑了,我们只是聊些女儿家的闲事。”我不想跟他吵,转身去桌边倒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闲事?”他冷笑一声,跟了进来,眼神中透着不屑,“瑶瑶都跟我说了!她说她知道自己性子直,无意中得罪了你,她怕得连觉都睡不好,生怕你容不下她。她说你心思深,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让我多提防着你点。”
我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心中不禁冷笑。好一招以退为进,卖惨装可怜。楚云瑶躺在床上,战斗力倒是一点没减。这才几天,就把萧策给洗脑了,让他对我充满了怀疑和警惕。
我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才慢悠悠地转过身看他:“哦?她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狩猎场那天是她不对,不该跟你比试,可她只是想跟你亲近亲近,没想到马会失控。她求我来跟你求个情,让你别再生她的气了。”萧策的眉头紧锁,一脸的纠结和怜惜,仿佛楚云瑶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静姝,她已经够惨了,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吗?何必跟她一个伤者计较呢。”
我差点笑出声。我大度?我再大度一点,这将军府的女主人就该换人了。可我强忍着笑意,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透着冷漠和疏离,看得他自己都有些不自在了。
“将军说完了?”我问,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愣了一下:“……说完了。”
“那好。”我点点头,走到衣柜前,开始取下头上的发簪,动作优雅而从容,“将军今日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我让厨房给你备了安神汤,就在桌上,你喝了吧,好好睡一觉。”
我的反应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他措手不及。他大概预想了一场激烈的争吵,预想了我的辩解或者哭闹,但他什么都没等到。他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如此淡定。
“你这是什么态度?”他果然被激怒了,声音提高了几分,“我在跟你说正事!”
“我听着呢。”我取下最后一支簪子,一头青丝散落下来,如瀑布般垂落在肩膀上,“将军的话,我句句都记在心里。作为主母,我自会处理好后宅之事,不劳将军费心。将军还是多关心关心楚副将的伤势吧。”
我拿起梳子,开始一下一下地梳头,不再看他。这就是我的态度。冷处理。
你愿意信她,你就去信。你觉得我心机深沉,那就这么觉得。我不会再像个傻子一样,试图去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你说的都对,我听着,但我一个字都不会照做。我要用我的方式,来守护属于我的东西。
萧策站在那儿,胸口起伏着,像一头被困住的猛兽,有力气却没处使。跟一团棉花打架,最是憋屈,他大概也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最后,他大概也觉得自讨没趣,重重地哼了一声,甩袖而去。那甩袖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仿佛是他愤怒的宣泄。
门被摔得砰一声响,那声响震得窗户都微微颤抖。我梳头的手停都没停,仿佛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从那天起,我和萧策之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他不再主动找我说话,我也乐得清闲。他每日下值后,十次有八次都径直去了楚云瑶的院子,有时候待到很晚才回房。府里的下人看我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同情和揣测,仿佛在看着一个即将被抛弃的可怜人。
我恍若未闻,每日里该看账本看账本,该料理家事料理家事,把整个将军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挑不出半点错。我像一个耐心的猎人,静静地蛰伏着,擦亮我的武器,等待着最佳的狩猎时机。我要让楚云瑶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让她知道,这将军府不是她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
这天下午,我正在对这个月的采买单子,仔细核对每一项开支,确保没有一丝差错。林婉君派人送来一个食盒,说是她亲手做的新鲜点心。我心里有数,知道这食盒里肯定另有玄机,于是打发了下人,小心翼翼地打开食盒底层。里面没有点心,只有一张小小的字条。
我展开字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是王氏偷偷记下的,关于她丈夫酒后吐露的几个关键词。
“西山大营……军械……张记布行……”
我看着字条上的“张记布行”四个字,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脑海中飞速思索着这几者之间的联系。这家布行我有点印象,好像是京城里最大的一家,专做军队和官府的生意,生意十分红火。
军械和布行,这两样东西怎么会联系到一起?难道楚云瑶真的敢在军需上动手脚?想到这里,我心中不禁一阵震惊。如果这是真的,那她的胆子也太大了,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我正思索着,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夫人,不好了!将军他……他把楚副将,接到我们主院的东厢房来养伤了!”
8
那小丫鬟的话音还没落,我就已经站了起来,手里的字条被我不动声色地攥进了掌心。
“把楚副将接到主院?”我重复了一遍,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
丫鬟吓得直点头:“是,是,将军亲自吩咐的,说是……说是方便照顾。东西都已经搬进东厢房了。”
主院的东厢房,与我住的正房不过隔着一个天井,几步路的距离。
方便照顾。说得真是好听。
我抬脚就往外走,丫鬟想跟上来,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我倒想亲眼看看,他萧策能做到什么地步。
还没走到东厢房门口,就看见几个婆子丫鬟正手忙脚乱地搬着东西,萧策站在廊下,亲自指挥着,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王妃娘娘移驾。一个婆子不小心碰倒了门口的花架,他立刻皱眉呵斥:“手脚都利索点!里面的楚副将需要静养,惊着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那声音里的关切,真是半点都不掺假。
我慢慢走了过去,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我身上。那些同情的、看好戏的、幸灾乐祸的眼神,像针一样扎过来。
萧策也看见了我。他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来了。”他说。
“我不来,都不知道将军府这么热闹。”我扫了一眼那间已经焕然一新的东厢房,“将军这是做什么?我们将军府什么时候改行开了医馆,专门收治伤员了?”
他眉头一拧:“静姝,注意你的言辞。瑶瑶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把她接过来方便照料,有何不妥?”
“不妥之处大了去了。”我往前一步,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将军,这里是主院。我是主母,你是主君。楚副将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就这么住进我们夫妻的院子,传出去像什么话?是说我这个主母无能,连个病人都照顾不好?还是说将军你……和楚副将情谊深厚,已经到了不分彼此的地步?”
他被我堵得脸色铁青:“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我跟瑶瑶清清白白!”
“清白不清白,不是将军你一张嘴说了算的,是外面千百张嘴说了算的。”我看着他,“她有自己的院子,也有伺候的下人。将军若是真关心她,多派几个大夫,多赏些补品也就是了。把人直接搬到主院,这是坏了她的名节,也坏了将军你的名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府上没有规矩。”
我字字句句都站在“为他着想”的立场上,他憋了一肚子火,却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最后,他只能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行了,我意已决!你别在这儿搅扰了,回你房里去!”
“好。”我居然笑了笑,“将军既然决定了,那我无话可说。只是东厢房离得近,希望楚副将夜里咳嗽,别扰了将军歇息才好。”
说完,我转身就走,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脸色黑得像锅底。
回到房里,我摊开那张被我捏得发皱的字条。
西山大营,军械,张记布行。
怒火在胸口烧,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明。楚云瑶敢动军需,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军械怎么通过一家布行往外运?藏在布匹里?一卷一卷厚实的军用棉布,中间掏空了藏些零件,再用几层布裹得严严实实,谁会一寸一寸地去查?张记布行是皇商,专供军队,出入营地更是方便。
这条线,串起来了。
这是通敌叛国的大罪,足够让她死一万次。
但我不能直接去揭发。没有铁证,打草惊蛇,她背后的人一运作,我就是诬告。我必须让她自己跳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跳进我为她挖好的坑里。
得给她一个无法拒绝的诱饵。一个让她觉得是天赐良机,必须马上抓住的诱饵。
而这个递诱饵的人,还有谁比萧策更合适呢?
晚饭时,萧策果然来了。他大概是觉得自己下午的态度有些过火,脸上带着几分不自在。我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亲自给他盛了一碗汤。
“将军,尝尝这个,厨房新研究的,说是补气血的。”
他喝了一口,气氛缓和了些。
我一边给他布菜,一边状似无意地提起:“对了,将军,今天下午我理账的时候,看见一笔给西山大营的开支,数目还不小。文书上写着,是为了赶制一批新的冬衣,所以要加急运送一批布料过去,为此还临时调整了关卡的守卫换防时辰。妾身觉得有些奇怪,就多嘴问一句。”
我话说得小心翼翼,像个对军中事务一窍不通,只是因为看到账目而好奇的无知妇人。
萧策果然没什么防备,随口道:“军中调动,正常。你不必理会。”
“是,妾身就是觉得,这批布料还是张记布行送,他们家出了名的手脚慢,也不知会不会耽误了军爷们穿新衣。”我垂下眼,语气里满是为主君分忧的体贴,“希望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我提到了“张记布行”,提到了“加急运送”,提到了“调整守卫”。每一个词,都是扔进楚云瑶心里的火星。
萧策没再说什么,匆匆吃完饭,放下碗筷。
“我……去看看瑶瑶。”他站起身,目光躲闪,不敢看我。
“去吧。”我温和地说,“楚副将身子弱,将军是该多陪陪。”
我坐在桌边,没有动,静静地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方向是东厢房无疑。
很好。
我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凉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鱼饵已经通过最可靠的渠道送了出去,接下来,就看那条贪婪的鱼,什么时候会咬钩了。
9
那一夜,我睡得格外安稳。
东厢房里那位所谓的“重伤员”倒是折腾了大半宿,先是萧策亲自守着她喝了药,后来又听见有下人进进出出,似乎是楚云瑶在发脾气,嫌汤药太苦,嫌被子不够软。
我翻了个身,继续睡。
鱼儿闻到了腥味,总会变得焦躁不安,这是好事。
第二天下午,我正跟林婉君派来的丫鬟说着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管家老张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白得像纸。
“夫人!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我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账本,看他一眼:“慌什么?天塌下来了?”
“不是啊夫人!”老张喘着粗气,话都说不利索,“楚……楚副将她……她被京兆府的人给抓了!”
我眉梢都没动一下,只问:“在哪儿抓的?为了什么事?”
“就在西市的张记布行后巷!人赃并获!”老张的声音都在抖,“他们说……说楚副将伙同布行的人,倒卖军械!从那些运往西山大营的布匹里,搜出了好些……好些机括弩臂!全是军中违禁品!”
我点了点头,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今天天气不错”的小事。
“知道了。”
管家都看傻了,大概是想不通我为什么能这么镇定。他哪知道,这张网,就是我亲手撒下的。我比谁都清楚什么时候会收网。
我站起身,理了理衣袖:“将军呢?知道了吗?”
“知道了!将军已经赶去京兆府了!”管家急得直跺脚,“可是夫人,事情还没完!就在刚才,户部侍郎李大人、工部员外郎王大人……好几位大人都冲进府里来了,一个个黑着脸,直接去了书房,看样子是来问罪的!”
我笑了。
看来林婉君她们的动作也很快,真是我的好姐妹。
“走,去书房看看。”
我到书房门口时,里面正传来萧策压抑着怒火的咆哮:“……不可能!这绝对是诬陷!瑶瑶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一个陌生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是李侍郎,他气得声音都变了调:“萧将军!诬陷?这是我夫人从箱底翻出来的借据,你看看!白纸黑字,楚云瑶的亲笔画押!三年来,她前前后后从我府上拿走了八百两银子,说是周转,至今分文未还!我们当她是你的过命兄弟,才多番忍让,她就是这么当兄弟的?”
另一个王大人的声音更是悲愤:“何止是钱!萧将军,我问你,上次我跟夫人在家宴上吵架,是不是楚副将第二天就跑去安慰我夫人,还话里话外暗示我在外面有人?我今天回去一问,才知道那都是她挑拨的!她一边在你我兄弟面前装豪爽,一边又在后宅搬弄是非,她到底想干什么!”
“还有我家!她跟我说我夫人小家子气,又跟我夫人说我粗鄙不堪,我差点就为了她休妻了!”
“她就是个搅家精!”
书房里,乱成了一锅粥。那些曾经把楚云瑶当“好哥们”的男人们,此刻一个个像是被当头泼了盆冰水,脸上满是震惊、愤怒和屈辱。
我推门走了进去。
满屋子的争吵声瞬间停了。
所有人都看着我,眼神复杂。
萧策站在书桌后,手里捏着几张纸,那应该就是楚云瑶写的借据。他的脸色从铁青变成了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叛国的大罪压下来,他或许还能凭着旧情和幻想,挣扎着说一句“诬陷”。
可这些由他最信任的同僚们亲口说出的,关于借钱不还、挑拨离间的琐事,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根稻草。
这些事太小,太真,也太恶心了。
它们像一把把小刀,精准地戳破了他心中那个“豪爽直率、不拘小节”的楚云瑶幻象,露出了底下那个满是贪婪、嫉妒和恶意的内核。
我走到他面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他手里的借据“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像是再也拿不住这滚烫的证据。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神里有震惊,有痛苦,有悔恨,更多的,是一种信仰崩塌后的茫然。
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想从我脸上看出些什么。或许是得意,或许是嘲讽。
但他什么都没看到。
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萧策的肩膀垮了下来,像一座被抽掉了主心骨的山。他看着我,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样子,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静姝……”他艰涩地开口,“我错了。”
10
他这两个字说出来,整个书房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同僚们,此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了。家丑外扬,还是将军府的家丑,他们撞进来是讨个公道,现在公道还没讨完,先看到了将军府夫妻对峙的场面,多少有些尴尬。
萧策的视线,像被钉子钉住一样,牢牢地钉在我身上。他以为我会笑,会露出“看吧,我早就说过”的得意神情。
我没有。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等了半天,没等到我的反应,那股撑着他的气,终于彻底散了。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我……我总以为,瑶瑶她……她只是大大咧咧,没坏心。”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哭腔,“我让你多担待,让你别跟她计较。我以为你是妇人家的小性儿,是嫉妒……我才是那个瞎了眼的蠢货。”
他猛地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书房里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李侍郎他们几个,脸上那点尴尬也没了,换上了一种混杂着同情和解脱的神情。他们冲进来时是愤怒的,现在看到主犯被抓,萧策又这副模样,气也消了大半。
李侍郎走上前,对着我长长作了一揖:“将军夫人,今日之事,是我等唐突了。只是家中被那楚云瑶搅得实在不得安宁,还请夫人见谅。我们……我们也没想到,她竟敢做出通敌叛国这等大罪!”
“是啊,夫人,您是明理之人。”王大人也跟着附和,“我们之前还总在将军面前说楚副将的好话,现在想来,真是……唉!我们也有错!”
他们一个个地,开始向我道歉。
我没说话,只是走到书桌边,弯腰捡起了那张掉在地上的借据。我把它抚平,放在桌上,然后看向萧策。
“所以,你现在知道错了?”我问。
他抬起头,半边脸已经红肿起来,眼睛里的血丝更多了,像一张破碎的网。他用力点头,喉结上下滚动:“我错了,静姝。我对不住你。”
“好。”我点了点头,“我接受你的道歉。”
他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块浮木。
“但是,”我话锋一转,那丝光亮瞬间又熄灭了,“萧策,道歉并不能让发生过的事情消失。你对我的不信任,你对楚云瑶的纵容,你让我受的那些委屈,不是一句‘我错了’就能抹平的。”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楚云瑶会被国法处置,这是她罪有应得。但我们之间的问题,才刚刚开始。”
“从我们成婚那天起,你就没把我当成你的妻子。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为了完成家族联姻,不得不娶回来的摆设。而楚云瑶,才是你心里那个可以交托后背、可以毫无保留信任的‘兄弟’。”
“我今天就告诉你,我沈静姝,不想做什么摆设。我要的丈夫,是一个能与我并肩而立,能看懂我、尊重我、信任我的人。不是一个出了事,只会让我‘大度一点’的将军。”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一下一下敲在萧策的心上。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上血色尽褪。
“京兆府那边,你自己去处理吧。是杀是剐,自有律法。”我把那张借据推到他面前,“至于将军府,从今天起,我说了算。你要是觉得不妥,和离书,我随时可以写。”
说完,我转身就走,再也没看他一眼。
那天晚上,萧策一夜未归。
第二天,我才从管家口中得知,楚云瑶的罪名已经查实,铁证如山。倒卖军械,意图通敌,数罪并罚,秋后问斩。而萧策,作为举荐人和主帅,虽未同流合污,但也因失察之罪,被罚了整整一年的俸禄,还挨了皇上一顿申饬。
他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黄昏。
我正在院子里,教新来的小丫鬟修剪花枝。他站在我身后不远处,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我剪下最后一朵开败的残花,转过身。
他走过来,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身上带着一股萧索的疲惫。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我。
“这是书房和我库房的钥匙。”他声音沙哑,“以后,府里的一切,都交给你。”
我没有接。
我只是看着他,淡淡地问:“想好了?”
他用力点头,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和……恳求。
“想好了。静姝,你说得对。”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看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
然后,我伸出手,接过了那串沉甸甸的钥匙。
【全文完】
来源:迎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