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父亲的小雪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11-17 21:01 1

摘要:立冬过后,气温急转直下,一天冷似一天。父亲扳着手指一天天掐算日子,忽然有天早上翻起了日历:“哦,再过一集就‘小雪’,这天儿冷得快呛不住,该打煤饼盘炉子了。”

刘晓丹

立冬过后,气温急转直下,一天冷似一天。父亲扳着手指一天天掐算日子,忽然有天早上翻起了日历:“哦,再过一集就‘小雪’,这天儿冷得快呛不住,该打煤饼盘炉子了。”

吃过早饭,他喊上我娘和我哥哥,用小推车把前些天买回来的煤块运到当街的石碾,将煤均匀地摊上碾盘,娘和哥哥抱着碾棍,轱辘轱辘推起来,他再回家,一趟趟把煤推过来。

随着碾盘一圈圈转动,头一拨煤很快变成了粉状。母亲用笤帚细心地扫起,拿铁簸箕装进粗布口袋,接着再摊上下一批煤块继续推。攒够一袋,父亲顺便带回家,回来时再推来一车煤块,这样来回都不会空车。

那时候我少不更事,看着父母和哥哥大冷天竟脱了棉袄,头上居然还呼呼冒汗。望着那一大堆的煤块,我问父亲:“这是多少煤呀?”父亲说有一吨。一吨是多少,我哪里搞得清楚。看着我一头雾水的样子,哥哥嘻笑着告诉我:“一吨就是一千公斤,也就是两千斤。”嘿,你还别说,我还没上学就知道了这个换算单位。

足足半天光景,这一吨煤块才全部变成了煤面。父亲从土井挑来一担水,母亲用刷子将碾盘、石磙仔仔细细地刷洗干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和哥哥说:“这碾子人家还得推粮食,不能留下一丁点煤点。”她一遍一遍,生怕有一丝一毫的遗漏,直至整个石碾光洁如新。

下午,父亲又推起小车到地里取土,说是要和煤泥,我屁颠颠地跟着。出了家门,我嚷嚷着要坐车。父亲用他有力的大手,一把就把我举到了车上,那种感觉,别提多带劲。父亲推着独轮车,一直走出去很远。我不解地问:“明明这村边就有的是土,为什么要跑那么远?”父亲说:“这村边的土都是胶泥,用它做成的煤饼太硬,到时候不好掰,烧完后会炼焦,不好往外捅。”“那咱们是去找沙土吗?”我又问。父亲继续耐心地向我解释:“沙土也不行,它和出来的煤泥没劲,容易散,得找不沙不黏的正常土。”说话间到了取土的地方,父亲把我从车上抱下来,抡起铁锨三下五除二就装了冒尖的一大车。回来时我不能再坐车上,只能跟在父亲屁股后边小跑……

接着,父亲将煤粉和土按比例掺匀,中间刨出一个大坑,加入水后挥动铁锹,用力翻动,一大堆煤泥很快就和好了。瑟瑟寒风中,他只穿一件秋衣,却一头热汗。坐在门台上裹支旱烟,略作休息,便开始打煤饼。他张开那双大手,捧起一坨煤泥,三拍两打就成了一块煤饼,摊晾在当院的空地上。如此反反复复,到天黑,一大堆煤泥都变成了煤饼。这时我惊奇地发现,父亲貌似不经意地那么一放,摊在院子里的煤饼竟整整齐齐,错落有致,像一组写在地上的诗章。父亲洗净手上的煤泥,我才看到他双手冻得通红,与脸上的热汗形成鲜明的对照。

第二天,父亲又要去推土,说是盘火炉用,我照样嚷嚷着要跟着去。坐上父亲的小推车,刚到村边父亲就停下把我抱了下来。我疑惑地仰头望着父亲:“还没到地儿呢。”父亲和蔼地笑着说:“砌炉子的泥需要黏性,得用胶泥。”这次父亲只推了一趟。

父亲把推来的土和成泥,再拾掇些旧砖,就在坑洞处盘起了泥炉。看来父亲熟谙盘炉之道,一座泥炉,不大会儿工夫就盘好了。最后,把火炉的内膛抹上厚厚的胶泥,炉口坐上一个铸铁的炉口。做完这些,父亲像完成了一项重大工程,他像将军发布命令般地说:“小雪那天准时生火!“

小雪那天,天阴沉沉的,零星飘起了雪花。父亲一早起来,先在炉膛里塞上引火,然后郑重地划着火柴。火苗起初怯生生的,很快便大胆地舔舐着柴火,发出噼啪的欢唱。父亲不急着加煤饼,而是先加入一些棒核。他蹲在炉前,像守护一个新生的婴儿,仔细地观察着拉风好不好、有没有地方串烟。待到炉火旺了,才小心翼翼放入掰成小块的煤饼。那煤饼在火焰中渐渐变得通红,却稳稳地保持着形状,散发出持久而均匀的热量。父亲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成了。”泥炉像一个小小的太阳,很快把屋子烘得暖融融的。

母亲把我们的棉鞋拿到炉边烘着,鞋里的潮气化作缕缕白雾。哥哥趴在炕桌上写作业,再也不必不时呵手取暖。我坐在炉子旁,看父亲用火钳熟练地添煤、通炉。父亲在炉口坐上一把铁壶,水沸时壶嘴喷着白汽,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哼着一支古老的歌谣。炉火映照着父亲专注的脸庞,那跳动的光影里,藏着一个父亲最朴素的愿望——让家人安然度过每一个寒冬。他把生活的智慧和对家人的守护,都砌进了那座朴素的泥炉里。

如今父亲早已去了天国,而我也已年过花甲,含饴弄孙,更懂得了父亲那双冻得通红的手,那满头热汗,都是无声的诗篇。而父亲带给我们的那份温暖,穿越了数十年的时光,至今仍在心底微微发烫。

来源:巴蜀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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